主题：【原创】随便说说我妹妹的故事 -- Alarm
今天下午有点小感触，随便说说我妹妹的故事。
我妹妹比我小23岁，屈指算来，到我家已经快五年了。她是个弃婴、是在生命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被我母亲力排众议收养的；她的身生父母、籍贯乃至生日都是笔糊涂帐，我们只知道是在昆明被人遗弃的、来我们家的时候按照身体发育情况大体上推断有12～15个月。
她不是被遗弃后立即来我们家的，最早是被我们县一个在昆明收废品的人检回家，养了大约一年左右（未证实，是那家人的一面之辞）——大家不要着急感动，检弃婴本来就是那家人的一项“副业”，这个问题我准备稍后再谈。
刚来我家的时候，她的眼睛不会转动、像是个痴呆儿；只会躺着拉屎撒尿，如果给她把屎把尿的话、是决计拉不出来的；她患有严重的中耳炎、双耳不停地流脓，还有严重的尿路感染、臀部和大腿的皮肤大面积溃烂；再一个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肚子很大、以至于把肋骨都顶得向外翻、三岁以后肋骨才逐渐长成正常的形状，腿和胳膊很细，在形象上和当年的血吸虫病患者或者非洲饥民儿童很像。简单点说，刚来的时候她奄奄一息、浑身恶臭，亲戚们都劝我妈不要收下她、担心养不活。
妹妹来我们家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机缘巧合，我母亲过去的一个学生，也是在昆明做废品回收生意的、和那家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很可怜这个孩子，每次去都给她带点糖果点心；后来发现孩子不行了，再拖下去小命难保，他知道我们家有能力收养这个孩子、就来求我妈，求我妈救救这个孩子、给她留一条命。后来，我们才知道我妹妹在那家人家是什么样的状态：从来没有人给她把屎把尿，所以长到一岁了也只会躺着拉躺着撒；长期没人给她收拾、导致了严重的尿路感染和臀部、大腿的皮肤溃烂。她哭闹是从来没有人管的，眼泪流进耳朵里面也没有人擦，长期下来造成耳道感染、演变成了严重的中耳炎。至于不会说话、严重营养不良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就是这样，她也是我们家花了钱才“买”来的——最早检她的那家人说已经养了她12个月，每个月抚养费算250块、要了3000块钱；再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家人把检弃婴当作一项副业来经营，经常检来养一段时间再卖掉，我妹妹算是一件“滞销商品”、差点砸在手里，价钱还算便宜，如果是男孩的话、那就抢手了。
btw:顺便补充一下，我妹妹刚来的时候、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吃”，喂她喝牛奶、她可以喝到呕吐也不停嘴……
我妈去民政局派出所办理收养公告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简直好像是在“求”着我妈收养这个孩子，他们私下里对我妈说：大姐，如果您不收养这个孩子，我们基本上就没啥办法，县里面根本就没有孤儿院、也没有这项经费，如果您不行行好收下这个孩子、恐怕她真的是活不成了……言语之中，其无奈和难堪溢于言表。
后来我父母退休，带着妹妹来北京和我团聚，因为妹妹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但是没有北京户口，我们觉得事情恐怕很难办、已经作好了交借读费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派出所还是区教委还是学校，相关的单位和个人，知道具体情况后、都表现出很灵活的变通态度：学籍的问题、户口的问题先放到一边，也不收借读费，先安排孩子上学再说；派出所还表态，将来在户口问题上、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限度灵活处理。
还有一些小事情也是很令人感动的：我们家买了一套二手房，房主是个90年代的海龟、中关村的职业经理人，老丈人是军队里面的一个离休的军职干部，开的是奥迪A6、还是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在北京买了N多套房子，应该属于那种现如今在网络上被咬牙切齿骂得很厉害的“新富”；他们家有个男孩、才两三岁，但是，搬家的时候他们把所有的玩具全部留给了我妹妹……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罗罗嗦嗦记了这么些流水帐，文笔太差、我妹妹的故事暂时讲到这里吧。
有时候我也想，我妹妹的遭遇应该算是今天的社会所存在的复杂的社会问题的一个小小的碎片，在这个小碎片上折射出很多各个层次的问题，人性方面、经济方面、社会文化传统方面、体制方面，林林总总、内涵十分丰富。这其中肯定回避不了一个问题：政府在这些社会问题上的责任。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也少不得会把这个问题进一步落实到政府官吏个人身上、而且往往会最后收敛到道德问题上。但是我想说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在我妹妹的故事中，所涉及到的形形色色的个人，不管是普通老百姓也好、政府的官吏也罢，无论贫富贵贱，最起码，在道德上，都比遗弃了我妹妹的、她的亲生父母，比那一家检弃婴充当商品、作为一项赚钱的副业的城市贫民，要更加高尚。
刚才有人骂我“和既得利益者站到一条线上”，这倒不算完全冤枉我，因为我们至少在收养我妹妹这个问题上，在现行体制内得到很多发自内心的、不带条件的帮助和便利。别人怎么说并不太重要，我们家自己最觉得欣慰的是：我们收养了这个眼看就要死亡的孩子，救活了她，视同己出、让她有了和同龄孩子一样、健康和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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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朵花给好人
不知说什么好，好人，天必佑之
与其象祥林嫂那样整天喋喋不休，还不如想想做点什么。
我最敬重做事情的人。
善有善报。
打击丑恶，只能靠政府了，比如打击贩卖婴儿的那帮人，老百姓没法做到，在这些事情上不作为，是政府的失职。
我总相信这个世界好人多，好人会有好报的
传统意义上的人口拐卖，不要说贩卖婴儿了、就是包括贩卖妇女也是被严打的，中、西部省份专门设立得有一个叫做“打拐办”的特殊部门，从80年代开始就专门打击传统意义上的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而且也是卓有成效的。
问题在于，新环境下出现的一些新现象处理起来难度是很大的。比如我前面提到的检弃婴转手再转卖、以“抚养费”的名义收钱牟利，怎么定性？如果你将其定性为犯罪，那么好，没人检弃婴了、尤其是女婴，情况难道就更好了么？再比如说，一些贫困地区农村，家族中的亲戚朋友把女孩、残障儿童带到城市，或者更恶劣点、亲生父母把儿童“租”给乞丐，然后利用儿童行乞牟利，这种事情怎么打击？孩子的监护人根本就不执行监护义务，也就没有了传统拐卖人口案件中的报案方，在现行的法律体系和法律传统下，你怎么利用《妇女儿童保护法》去执行有效保护？再比如说流浪儿童问题，各级政府收容遣返原籍、送到监护人身边，这种措施一直在做、媒体和社会舆论也一直都在关注，问题是很多流浪儿童的家庭本身就是残缺和畸形的、很多流浪儿童本身也是非常“皮”的，送回去了、过不久又离家出走，碰上这种事情谁都只能徒叹奈何。
社会问题和社会丑恶现象，大家都很痛恨，把这些责任简单的打一个包，完完整整地推到政府的头上比较简单，大家也都有了开骂的对象、爽得很。但是解决得了问题么？政府是很有能耐，有很多资源、包括了合法剥夺人生命这样终极的权力，但是在面对社会问题的时候、其原因纷繁复杂，很多事情政府的手伸得再长也鞭长莫及、更别说在一些地方有些问题政府现阶段不可能有余力去处理（很多中西部地方政府是面临着财政破产的危机的），政府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这需要条件、需要全社会齐心协力的想办法。
我还是以弃婴问题来讲，我对这个问题比较关注。在西南地区，城市里的弃婴问题、特别是遗弃女婴的问题是一个社会痼疾——万幸，那边不像北方、历史上就有溺毙女婴的陋习——地方政府对此那叫头大。而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发达地区大城市，就没有这个问题，被遗弃的婴儿只要没有大的残疾，那可是被争着收养的抢手货。同样是GCD的地方政府、同样在中国，不同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发展水平、文明程度，同样的社会问题就有了不同的表现。
根子上在农村，在目前巨大的城市化压力。在现阶段的城市化进程中，农村存在两大难题：一是穷，二是散。什么城市里面的形形色色的职业行乞现象了（包括利用儿童行乞这样已经构成犯罪的行为），什么盲目流动到城市的农村青年、造成城市治安状况更加复杂化和严峻化的问题了（一部分湖南人，特别是个别有着“悠久传统”的地区的社会青年，在珠三角一带已经成了社会治安的大麻烦），什么农村女青年进入城市从事色情行业了（西南、中南地区相关省市的一些女青年在广东操皮肉生意已经是见怪不怪的现象，这其中就包括我的老家——这种人我母亲在老家的时候见得多了，现在到北京、她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妓女），包括城市小贩的问题，等等，根子上都可以追到这两条。不抓住这个根本问题下功夫，单纯的就社会丑恶现象谈社会丑恶现象，等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解决不了问题。
多数人，无论其身份地位贫富贵贱，在面对具体事情的时候，还是会表现出程度不一的同情心和社会责任感。
但是某些人，或者说在面对着利益问题经济诱惑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我母亲在老家碰上过一次车祸，一个有智障的儿童往他们车轮底下钻，死了；十二岁的孩子，看那身材个头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大。后来和孩子的亲属协商赔偿事宜的时候，才知道这家人有两个儿子，老大是智障、老二一切正常，于是老大从小、到被车撞死，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吃的也是猪狗食；他的父母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有悲伤，反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窃喜——农民、很普通的农民。
古人的这句话实在太精炼了……我爸妈曾经感慨：如果早二十年，我们是不会收养这个孩子的，那时候我们连养你都捉襟见肘。其实翻翻历史，中国古代那种“易子相食”的惨剧又还少了么？治穷才是根本……
与其象祥林嫂那样整天喋喋不休，还不如想想做点什么。
我最敬重做事情的人。
善有善报。
想说的都让你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