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清风明月BBQ (barbecue) -- 煦鲤鱼
下午6点半,教授电话来了:赶紧的,barbecue开始了——。
1 BBQ的诱惑与食肉本性
眼前一亮。barbecue!对于现在饿着肚子的我,这个词格外充满诱惑。那应该是一美式烧烤大会,透着返璞归真的原始质朴。在草地或沙滩,一字长蛇阵的金属架子闪亮,木炭在黑色的箱中幽幽发光,肉在铁制烤架上滋滋作响,空气里都滴着肉汁……简单,美味,还有放肆地吃到撑死的自由。那是多么可爱的巴比Q!
我曾经在很长时间内对外标榜不喜欢肉,也以为自己的确如此。但后来发现,每每逛到小吃街,路遇烤肉串,就再也迈不动,总得吃上两串才忍心离开。碰到红烧肉,也是一块两块三块,不拦都止不住筷子。所以某人见识过我的肉食特性后,曾一针见血的讽刺我的虚伪——不喜欢肉,那是不喜欢蔬菜里的配角肉,对升了主角的肉,明显待遇不同。好象我是古代那个视豆腐为命的家伙,一旦见了肉,生命在所不惜。
自接受此批评后,再碰到别人询问饮食倾向问题时,不由自主的扭捏作态起来。既不好意思再举素食主义大旗,又不舍得放弃多年的惯例形象,支支吾吾,搞得教授曾疑惑的问我是不是不爱吃肉。但幸好,这次烤肉还记得叫我。
2 等等再吃
赶紧来到绿地斜坡之上的“太阳屋”(据说因太阳能电池得名)。barbecue会场就设在门前。远远见十几个学生散散围在栏杆或桌旁。桌子中间堆着采购的食品饮料。靠近草地一侧的阳台,立着一四条腿的支架,占地面积大致相当于一较大台式机机箱(sun工作站级别)。上面是个四方的铁箱,里面大块的木炭,隐隐发着红光。铁箱上搭着十字格的钢架,还有一黑色的平底盘。两个学生手持长长的竹筷,面对面站着。
我走近和教授打个招呼,然后自然的袖手靠边。毕竟我是个外人,还得讲究点中国式的矜持。
一个学生过来,递给我筷子纸盘。我告谢接过。视线扫过一圈,见大家手里皆是空碟,上沾着调味汁。便有点明了,大约这烧烤架少,每次烤的有限。僧多粥少,越发不好意思与这群当吃男生抢食。得,等他们垫过肚子再说。想到此,便把吃饭家伙放在桌上,继续袖手。
这一放下,顿觉时光之难过。学生们聊得开心,我无意加入,只有静听陪笑。一会儿,肉可吃,几个学生手持筷子包围上去,教授看我一眼,我笑着摆手,指指手上的茶水,示意我再等等。
教授明白我的意思。看我无聊,于是开始找话题。面前桌上放着炒面——日本名字叫‘烧荞麦面’。
教授问:“中国,可有这种吃法?”
我答:“有。唯名字不同,不叫烧面,叫炒面。”
教授的话题突然漂去了1999年的杭州——也许是因为他在那里吃过炒面?
“我去杭州开SPIE会,与其他人一起去饭店吃饭,一个印度人,一个美国人,他们都觉得只有我能点菜,因为我能读汉字”。
我微笑点头,表示理解。他兴致勃勃的说:“我并不清楚该怎么念,我按照日本汉字读法,但是杭州人能听懂我的意思。比如,”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废纸,展开找个空白,写下豚肉面三个字——“不打你苦门——”,他对着这字感叹,“杭州人能听懂我啊……”
我点头赞成。私下却想:如果是指着菜单念,那么即使念成阿弥托佛面,那伙计也明白要的是猪肉面。
3 再等等
点头的当口,瞟见烤肉架又基本空空。于是,我便想了个很好的解释,来继续这个话题。
“我曾听过浙江人发音,从一到十,和日本非常象。日语的吴音应该就是出自浙江,所以他们也许真的能够听懂你说得话。”
教授很是高兴,“是啊,他们说恰(茶)和我们一样,那么北京人怎么说?”
“茶(cha)”。
“杭州很漂亮,有个湖。”
“现在更漂亮了。”
我们就这样随便说随便答,我不停的补充茶水,他则不停的补充啤酒。
“杭州人告诉我们有个著名的大诗人,是李白吧?”中国的大诗人,他只熟悉李白杜甫。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我想应该是苏轼,苏”。我解释。杭州的灵魂是西湖,西湖的创造人是苏轼。
看他茫然,我开始写字。写个“苏”,想想再写个“蘇”。他继续茫然,看来确实不知道。
我抬头望望架子的方向,唉,烤架虽然在,只是依旧空。
4 飘在肉味里的唐诗宋词
继续扯。
“你知道吧?中国有两种形式的诗,一种的头儿是李白。另一种的头儿就是这个苏。”
我刷刷写: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是他很有名的句子”。我指着解释。教授点头,“这意思我可以想象”。
我刷刷继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再想想,再写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教授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胡乱解释:“这句说月亮有阴晴圆缺各种情况,人会遇到悲欢离合各种可能,从古至今,难有完美。这个呢,是在月夜,感叹明亮的月亮什么时候能再碰到,所以举起酒杯问天空。”
“这个青天,是什么”?
是青色的天空?还是月光下的天空?我也有点糊涂。
“青天是蓝天,您知道,中国的天还另有所指,所以你还可以把它想象成神仙。”我急中生智。
教授恍然大悟。
“我去吃点东西。”教授突然起身。我大喜,赶紧跟上,机不可失。
走近才看到东西才刚上架,肉还红着。我只好夹了片洋葱,这生熟都可吃。侧头看教授正在亲自动手烤肉,我也找了两片小肉,给它翻身促它成熟。翻过一两遍,肉变色缩水不少,我一看周围眼睛很多,赶紧夹起肉放在盘里,再来两片洋葱,转身回到桌前。倒上“烧肉用汁”,一点一点慢慢吃,以延长就餐时间。无奈还是太少,几口之后就清空归零。教授也差不多同时结束。我有点遗憾的看看盘子,吃的这么慢,还是啥味道都没有吃出来。要不是留了个调料印,就好象什么也没吃一样。
5 更加热烈谈论
好在他有啤酒。我有茶水。我们又开始热烈讨论唐诗。
教授说,“我们以前学过阳关这首诗。所以日本人喜欢去敦煌,敦煌那边卖东西的老太太都会说日语呢——”
这次换我疑惑:“阳关,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就是那个酒啊再来一杯,西边去了朋友没有的”,他边思考边写下:劝君 尽一杯酒,西出阳关亡故人。
我莞尔,原来是它。名给改了。提笔给他添了更字,改了亡字。他连连点头。又用日语添上助词(类似to, of, in)念了一遍给我听。感觉很有意思,就象是把唐诗翻译成了宋词或者散文一样,诗原来的韵律感是彻底消失了。
教授又说,“我们学孔夫子的话,子——”。写到这儿,他有点困惑的看着我,有点拿不准的样子。然后写了个臼字。
我在旁边写了个曰。他看了看,“这和日有什么区别?”。
“把日拉肥了,就是曰。日呢身高大于腰围,曰呢腰围大于身高,就这点不同”。
教授试图继续写,可大概记忆有些模糊,于是转头招呼学生们,问谁还记得子曰过什么。学生们纷纷摇头,表示基本上都忘了。后来有人说,大概曰过"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我觉得孔子不可能口吐诗歌,但是那个确实象中国出产的。自己不学无术,自然不敢乱指点,只有好生羞愧。
此时教授自己又想出了几个字:巧言令色,惟……然后苦苦思索,亦或是等我帮他填空。
我越发惭愧,实在不知孔子这话的由来。要是高考考这个,我大概会填惟吾德馨,或者惟使君与操耳来糊弄。现在只有老老实实的表示不记得。
6 肚子饿到啃玉米
由于不想再继续唐诗宋词,自然就感觉到饥饿感的增强。看看烤肉架附近逡巡的人,我只好决定忍为上。可总的找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个茶再喝下去,我坚信会越来越饿。
我盯上了15厘米远的一盘煮玉米。玉米切成小手指长的小块,等待被烤。我拈起一小段,优雅的掰了几粒进嘴。这啥玉米,太嫩了,一点味道也没有。可总算是吃的,就不挑剔了吧。
正吃着,一个学生高叫起来,“啊,那个还没有烤呢~”!
我有点生气,“废话,烤了,还有我的份吗”?不过一张口,说出的却是,“谢谢你。没关系,这个是熟的。”说完反而有点不自信,再次咀嚼几下,印证它确实是熟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专心的啃玉米。啃完一块,停上几分钟赏月,这天大概是阴历十三四,月亮很圆,桂花树都能瞧见。赏完月再啃玉米。两块玉米下肚总算攒了点精神,可以再次端起茶杯。
这时,一辆公交车从下面驶过。我看看表,20分钟后就是最后一班。赶紧去提醒教授,他喝了酒,得坐公交车走。这样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一同离开。可是,他却告诉我,菊池送我们回去。他附加一句,“我们还没吃饭呢,要赶车的话就来不及了”。
我只好无奈的用中文嘟囔,“我家里啥吃的都有”。
7 最后的等待
接下来的时间,喝茶,赏月。赏月,喝茶。烤肉架开始烤玉米,烤南瓜。依然人头济济。我和教授继续讨论各种问题。比如,从公交车联想开来,教授给我解释了日本的饮酒驾驶法律。我说这法律非法。教授坚持说是法律。我说法律是人订的,可以修改。这个法律同宪法抵触,凭什么就因为我和你喝过酒,你酒后驾车犯法我要和你同罪。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行为,我不是警察。这是连坐。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大概有点晕了。
低头喝茶,抬头赏月。侧耳听虫鸣。回头看并不哇哇叫的蝉扑棱棱撞玻璃墙。然后我们谈今晚的月亮为什么发红。谈现在日本年轻人不再和老一辈一样喝酒联络感情。他感慨忧虑。我觉得好笑。
渐渐的说话的力气也消失了。
终于有人建议开始炒面了。要吃的人请举手。结果六包面,12个人举手。
我懒得举手。就盼望快点吃完。我好回家。面炒完,我没举手居然也分了一大筷子。感谢上天,吃的很香甜。
9点,我们鼓掌,庆祝bbq结束。
歪歪的坐在车内,都没力气把自己扶正。虽说是吃了不少清风明月,唐诗宋词,无奈精神食量相当不顶饿。进了家门,还得赶紧补充物质食粮。面包,香肠,香蕉,牛奶,都来吧,我是见啥吃啥。
这饿死人的巴比Q,让我上当受骗的BBQ。
(后来想许是学生准备出了错误? 来人太多,准备太少,也许日式bbq虽不尽兴也没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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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吃完回家都要拉肚子。无他,人多肉慢,烤的人急呀。进肚子的都是7-8成熟的肉,加上冰饮料……
觉得用
“那个酒的再来一杯的干活,西边去了朋友的没有……”
比较好……
不自觉的把词的次序给倒了倒。要说直翻啊,你的那个更贴切,至少后半句如此。倒是你说的这个“干活”是从哪个词引申出的?
死啦死啦的有
mm似乎没看过这些老电影哦。
我现在倒是学了点日语,不过水平太业余——对于记忆中干活,死啦的,还没找到与之对应的日语词条。想来大概是鬼子当时学了点汉语,半生不熟的关系?
“巧言令色”“唯使君与操耳”。笑喷了,一点儿也不错啊。哈哈
绝对不能错过...
后来撑着了,还是晕……火眼金睛啊
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