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心星小五原创】同窗(一) -- 喜欢就捧捧场
多多和林梅急忙的跑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两人琢磨着董筠八成是去找JOHN了, 也不想再跑去刹风景, 靠在床上,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丁一匆忙进来的时候,多多蹦起来, “怎么样?”
丁一叹口气, “我妈不在家,找到办公室,看见我她比我还着急,拉着我出来, 偷偷的跟我说让我这两天看着点董筠,JOHN的事已经闹到校外办去了. 你想啊,JOHN是联合国援助项目的教员,咱们是开除了,可也得报给外办啊,JOHN呢又不服气,现在正闹的不可开交呢. 不过我妈说, 估计JOHN是非走不可了, 雪里红把他的问题已经上升到了 ‘勾引在校女生’的流氓行为, 这不是针对着董筠来的吗? 这就不是简单的对于教学的不同认识的问题. 学校里就算有人想替JOHN说话也不敢多说了.”
林梅着急的说: “董筠从雪里红办公室里跑出来的时候,我和多多被雪里红给扣住了,没追上,没准现在正在JOHN那儿呢. 这可不又撞枪口上了.”
丁一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 边走边说: “你们倆楞在这儿有什么用啊,还不快跟着我去找董筠,现在这时候,她和JOHN不见面是最好的.”
三个人气喘嘘嘘的跑到外教楼的时候,第一个碰到的是洋洋得意的雪里红,正从外教楼口出来, 多多心想 “糟了,准是被她抓到了把柄”, 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的 “诱供”是烟雾弹,雪里红准是怕她和林梅陪着董筠来找JOHN, 所以故意留住她们俩,她们俩往宿舍赶的时候,雪里红正往外教楼赶呢.
雪里红看见她们三人, “都站住了,不是去上课吗? 怎么跑这儿来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是想不出对话说,是三个人不约而同想的都是 “董筠怎么样了.”至于自己逃课被抓住,那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雪里红见三人都不说话, 冷笑了一声 “平时都伶牙厉齿的,怎么这会都成了闷葫芦了? 找董筠呢? 告诉你们, 不在这儿, 在保卫处呢. 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外教楼来,跟个流氓老外又搂又抱,这种学生简直就是学校的耻辱.你们三个都给我回去, JOHN已经被勒令这两天离开,你们谁也不准跟他单独接触.”
林梅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恨一个人, 以前雪里红对她还不算太刻薄,多多爱冒头,所以被打压的厉害, 她安静些,最多觉的雪里红很烦而已,可是今天,她瞪着雪里红,手握成了拳,恨不能上去给她一个巴掌. 雪里红光看着多多,没有注意到她.否则的话估计她也得给交到保卫处去.
三个人不敢真的就跟雪里红翻脸,只好转身走了,走到了雪里红看不见的地方,多多停下来, “这怎么行? 得想个办法啊?” 回头一看,林梅和丁一两个人都已经在那儿站着抹眼泪呢,自己也有点难过,怔怔的,两行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默默的哭了一阵,多多擦干泪 “光掉眼泪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赶快想个折.”
林梅带着哭音说: “董筠现在心里还不知道委屈成什么样呢, 我们得先想办法去看看她, 丁一,你保卫处有熟人吗?”
丁一说: “我认识一个人,是高中的同学,老爸是院长,没考上,就进了保卫处,我现在就去碰碰运气去, 多多, 咱们分三路吧, 你去找JOHN, 看看他那边的情况. 林梅, 你去找我妈, 带着她一起在保卫处会合.”
多多偷偷摸摸的靠近了外教楼,把自己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渡江侦察队”, “虎口脱险”的工夫都用上了, 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自己觉的特别小心的闪进了外教楼.一溜烟的跑到了二楼JOHN的宿舍,却吃了个闭门羹.
林梅找到扎老师的时候,扎老师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叹口气, 听她简单的说了情况,也着急了,带着她就往保卫处去,一边走一边说: “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就知道随着自己的心来,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林梅刚好了些,又被说的泪花闪闪,担心着董筠,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黄冬和小吕, 恨不能这就放声的大哭一场, 扎老师拉着她的手, 语重心长的说: “我也年轻过,知道你们的心事,可是有的时候现实也一样要面对啊, 你们都还是学生,不懂得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爱情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都是玫瑰色的.”
到了保卫处,多多也到了,在门口徘徊着,扎老师让她们俩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了. 多多跟林梅小声的说: “JOHN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真着急啊. 丁一的同学在,刚才我敲门的时候不敢让我进去. 丁一在里面.”
林梅皱皱眉, “希望JOHN不要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要是那样,董筠要伤心成什么样啊.” 两个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没什么底.
扎老师出来的时候,丁一跟在后面,搂着董筠, 董筠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多多和林梅都凑上前来, 走到校园里, 扎老师停下来,小声的说: “我跟处长说了,让董筠先到我家住两天, 有什么事找我要人就是了. 阿一,你先陪董筠回家,这两天你也别回宿舍了. 上官多, 林梅, 你们倆还是先回宿舍,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大. 要是有人问,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多多和林梅站在原地,看着丁一搂着董筠走了, 两人的心中都有莫名的伤感.
别人都在担心着急的时候,董筠自己反而一点都不觉的害怕,她象是个神经病人,把现实封锁了起来, 从雪里红的办公室跑出来以后的一切都象一个恶梦,梦醒了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所以当她跟着丁一回到扎老师的家, 她还象梦游似的,而且不说话,怕自己说梦话吓着别人. 扎老师看她神色恍惚,叹了口气,忙着出去打听消息去了,丁一陪她呆了一会,回宿舍把董筠的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都拿过来.
丁一走了之后,董筠一个人坐着,迷茫的看着窗外, 已经暮色四起,平时这个时候,她吃了饭,就高高兴兴的跑去外教楼, 和JOHN消磨上两三个钟头,可是今天,她潜意识里觉的自己不应该出门,可是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去.
坐着坐着,她终于回想起来整的下午发生的一切,从雪里红的办公室跑出来后,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JOHN, 她觉的很内疚,因为JOHN讲这课跟她也不无关系, 她暑假提前回来,有几次跟JOHN在一起的时候,情难自已可是她总觉的自己应该把那一刻留到结婚的时候,所以在最后的关头,总算还是用残存的理智拒绝了. JOHN知道她还是处女之后,又从她嘴里得知大多数的同学都没有性经验的时候, 就琢磨着要讲这堂课了. 她觉的不合适,却没有劝阻, 在她的心中,JOHN做什么事情都似乎是天经地义.
所以当事情变成了轩然大波的时候, 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之间让JOHN被开除了, 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会不好意思的她才勇敢的站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连自己的爱情也在一夜之间成了雪里红嘴里见不得人的关系. 在雪里红的办公室里, 雪里红旁敲侧击,话语之间暗示她只要肯交代她和JOHN之间的关系,并且说自己是上了JOHN的当的时候, 董筠觉的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才夺门而出.
等到了JOHN的宿舍,JOHN正光着膀子整理书籍, 她不顾一切的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一刻, 她的心里有委屈,有担心,更多的是浓的化不开的爱, 眼前的这个蓝眼睛的男孩,是她所有的第一次,就算是要她跟着他去天涯海角,她一样会紧紧相随.JOHN紧紧的抱着她, 他的愤怒刚刚好了一些,下午学校外事处的人通知他违反协约, 并要求他尽快搬离外教宿舍的时候, 他懵了,也拍了桌子,可是外事处的老师虽然同情,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按照协议,学校还有送他回国的义务, 外事处的老师已经帮他订了一周后回美国的机票. JOHN是个没经过挫折的人, 在这种事情面前,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董筠会怎样,因为他单纯的认为自己的问题是牵扯不到其他人的.看着董筠的眼泪,他很心疼, 握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当雪里红带着保卫处的人不请而入的时候, 他们正在缠绵着, 雪里红大呼小叫的, 他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董筠的眼睛越睁越大, 雪里红指着董筠让保卫处的人一个先带着董筠走了, 董筠跟他说 “I AM OK”的时候, 他相信了,因为那个人很和善的, 他可不知道保卫处都是干什么的. 另一个人又拦着他,不让他去追,他想他们是针对他,董筠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雪里红义正词严的跟他说 “YOU ARE VERY YELLOW”之后也扬长而去了, 他不想理这个女人, 可是从他的心里,却对这所大学失望了, 也许回美国是最好的办法, 他还是可以再回来的啊.等人都走了之后,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外事处的老师商量一下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留下.所以多多才没有找到他.
董筠想开门走,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JOHN,她担心他会着急, 她站在门边等, 门响了,扎老师面带愁容的走了进来, 她打了个招呼,转身想走,扎老师抢在她前面把门关上了, 问: “你去哪儿?”
董筠说: “我要去找JOHN.”
扎老师看着面前的女孩,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站在蒙古包外,对着父母大声的说 “我爱上了那个汉人,我要跟他在一起”, 心酸了, 拉着董筠的手, 说: “好姑娘, 你现在去找他是害他啊, 你到保卫处他们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董筠全身一震,原来不是梦,不是恶梦,一切都是真的, 保卫处的人让自己跟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和善说是要跟她核对一些事情,对JOHN有好处, 她相信了,才跟JOHN说了 “I AM OK”, 可是到了保卫处, 他们的口气就变了,说让自己好好反省, 不准再去找JOHN,可是她以为那只是吓她的话,她瞪大眼睛,看着扎老师, 泪水慢慢的浮上眼框,扎老师心疼的拥她入怀.她抽泣着说: “我不能害他,可是我想见他.”
扎老师拉着她坐下来, 她打听到的消息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雪里红已经上报校办公室,董筠和JOHN衣衫不整的被拿了正着,确实是触犯了校规,而且学校最近出现了一起大四女生体检时被查出怀有身孕的事, 正想抓个典型,严正校规校纪,董筠和JOHN的事实在是赶上了最不好的时候, 扎老师听说的消息是JOHN是马上离校,外事处的老师可能这几天就送JOHN上飞机回国, 而董筠,则面临着开除的危险. 校办公室的几个秘书提起也摇头叹息,可是也都爱莫能助.学校已经通知了董筠的家长. 可是这一切,现在扎老师都不能告诉董筠,这个娇弱的女孩已经快要崩溃了, 怎么可能再承受这么多呢.
而JOHN自从那天之后, 外办的老师跟他隐瞒了董筠要面对的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稍微透露的一点已经让 他从小受到的关于共产党的铁幕教育还有那些负面的报道都浮上了脑海, 外办的老师又劝他说早点离开就不会连累到董筠, 他跑到宿舍来找过董筠,偏偏宿舍里没人,去了教室, 又被雪里红撞到,弄了个不欢而散, 他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离开,他单纯的以为自己的离开会让董筠脱离了一切的问题,
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在两三天后的一个早晨, 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董筠的一张照片,离开了这所学校也离开了董筠. 他走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飞机上向下望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害羞的女孩,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 而董筠,因为扎老师的刻意隐瞒,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另外她的父母也已经从江南的小城赶了来,董筠被父亲失望的目光和母亲的眼泪包围着,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幸好有丁一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她才没有彻底的崩溃.
学校虽然很大,可是这种事情总是无风传千里,传什么的都有, 甚至有传说董筠已经怀孕的也有, JOHN这么一走,更是添油加醋的传成了 “始乱终弃”,同情的人少,鄙视的人多. 801宿舍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好奇的其他系的同学来打听消息的, 多多和林梅听从扎老师的指示,也跟其他的三个女孩说了,问什么都是一句话, “不知道”, 全宿舍统一口径, 她们几个人晚上回宿舍后,看着丁一和董筠的空床,心里很不是滋味, 干脆把电话也拔了.
多多和林梅偷偷的跑去看过董筠,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的可怜, 两个黑黑的眼圈越发的显的眼睛的大,看起来好象风就能吹跑了一样.两人出来,叹息了一阵,又觉的心酸,对男孩子更没什么好感了, 多多暗自庆幸,幸亏小猛家跟自己家是好朋友,走了也知道上哪儿找去,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小猛真的走了,只怕自己也不会跟着找去, 而且董筠和JOHN可爱的比自己深多了,还不是一样说走就走,连带着把小猛也给怨了进去.
至于林梅, 她本来就没什么信心, 现在更是觉的天下的男孩都是一丘之貉, 对小吕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好感也在心里淡了下去. 周末的时候,她懒的在宿舍呆,就跟着多多回家, 干脆认多多妈当了干妈, 林梅被多多培养着,对游戏也开始有点兴趣,两个人抱着电视机打游戏借以忘忧, 一点淑女的样子也没有,多多妈可没少说她们俩.小猛和小吕跑来找她们,也被拉着打游戏, 可是单独相处的机会基本没有, 小猛和小吕知道董筠的事让她们俩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惹两位小姐.
小吕暑假里知道林梅的电话号码后,几乎是隔两天一个电话,林梅总是淡淡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让他更摸不着头脑, 好容易等到假期结束, 见到了林梅,反而觉的距离好象更远了些似的,算起来还是在杭州的时候两个人更亲近些. 他从来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林梅的反应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 他就不信,自己怎么也算个出众的人,怎么在林梅的眼里,他还不如她喜欢吃的那些零食.现在好,林梅迷上了游戏, 谈起游戏里的人物满眼放光,看他的时候就跟没看见一样.
他想过放弃算了,可是那股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又让他没有办法放手,而且林梅越是这样, 他越是喜欢她,想好好的照顾她,好好的爱她,让她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忧郁.他是个聪明的人, 可是真心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那点聪明全用来怎么让她开心上了,却忘记了林梅还有那些没有打开的心结.
多多和林梅跟宿舍里的人商量过,决定找任班,联名上个书,请求学校从轻发落董筠,任班倒是很爽快, 全班签名了之后,直接交到系办公室,扎老师也联合了一些老师,给校办公室写了求情信,很多老师还是很同情董筠的, 董筠的父母也是上下打点,连雪里红的家,也买了很多贵重的礼品送了去, 雪里红没有收礼品, 她坚持认为董筠是个坏典型,应该从重处理,应该开除.
可是系里和学校的意见还是以教育为主,更何况董筠这么柔弱的女孩,谁看了谁都心疼, JOHN的走也让一部分人认定董筠是上了老外的当,属于可以挽救的青年.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给予记大过的处分,全校通报批评.
董筠终于知道了JOHN已经走了,而且连联系的地址也没有留下, 她对谁都没有说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的眼泪已经快流干了,丁一劝她说, JOHN回到美国后会想办法跟她联系的, 她只是凄凉的笑着, 也不多说话,对于她来讲,开除也好,大过也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不过让伤心的父母好不容易展开了眉头, 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她不能再让他们伤更多的心,所以她决定好好的活着,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一个月之内就老了十岁的父母, 而JOHN,那个快乐的来自异国的男孩, 带走了她的心,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躯壳, 生自父母,自然是要还给父母的. 曾经很爱笑的她已经忘记了笑的感觉.
董筠回到宿舍的时候, 其他的女孩都是百感交集,而她,沉默着,上课也去,吃饭也去,睡觉的时间也上床,只是几次林梅起床去厕所的时候,她发现董筠靠在床头上,楞楞的望着窗外. 走在学校了,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几次多多都跟别人急了. 而董筠却安之若素,置若罔闻,仿佛别人嘴中的根本不是她,其实在她的心中,那确实不是她,是她的前半生. 而JOHN,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好你个大胆的妖孽!当初老衲慈悲为怀,放你一马,想不到你跑到这里来为祸人间,还不快快降伏!”多多身上披了块花花毯子(袈裟),手中抱住饭盆(紫金钵盂),牢牢照定丁一,丁一穿着白色的睡袍,披头散发,拉住林梅的手哭叫,“相公~”
林梅的头发盘在头顶,挽成个古代男生的发髻模样,还别了只筷子冒充簪子。她伸手抱住多多的手臂,“法海大师,你发发慈悲,看在……”
多多摔开林梅的手,义正词严地说,“许仙哪,你是受了这妖精的蛊惑,不要执迷不悟,看老衲收妖!”
“相公啊~”
“娘子哇~”
“阿弥陀佛,我收,我收,我收收收!”
“哈哈哈哈哈哈!”
自从重播了《新白娘子传奇》之后,801室消遥一族又多了一个晚自习后的消遣,丁一林梅多多轮番上阵耍宝,观众呢,只有一个董筠。
JOHN走了三个多月了,杳无音信。窗外的叶子由青绿转枯黄,一夜北风后,全部辗转零落,只剩下少数几片挂在光秃秃的枝条上发抖。风大土大,多多每天打扫后不久,桌上又是一层浮尘。董筠看起来比刚开学那时候要“正常”多了,该说笑就说笑,该打牌就打牌,只不过饭量大减,一盒饭菜吃不了几口就倒掉。看着多多她们卖力而快活地为自己表演,董筠也非常卖力地笑着:至少现在是为身边的友情欢笑的时候,等晚上熄灯后才是为逝去的爱情哭泣的时候。
董筠的脚边摆着一个垃圾桶,她的手里抱着一大包的纸巾,每隔一会儿,她就要清清鼻子。这次的感冒仿佛锁定了她,缠缠绵绵快一个月了,还是不好,董筠的鼻头都擦得脱了皮,洗脸的时候生疼生疼的。
多多终于把丁一压在了“雷峰塔”(两床叠起来的厚被子)底下,一场闹剧告终,三个“演员”全累得有些喘,正忙着灌茶水的时候,宿舍电话响了,却是小猛和小吕在校外等着带多多林梅去吃夜市,这俩大小姐拼命地邀请董筠丁一一起去,董筠一听吃就觉得心里发堵,坚决推辞了,丁一自然也不去做唯一的灯泡。
多多和林梅把被子铺好,睡裙摆在床上,两个人全穿得暖暖地,多多一边儿往脖子上绕围巾一边儿郑重告诫丁一董筠,“雪里红要是来了,就要说我们俩去图书馆了!千万别跟上次似的,一个说图书馆一个说自习室啊!你要什么好吃的我们给带回来啊?反正小猛和小吕都有“肥厚”的补贴,几个小食儿,吃不穷他们。”
“二两糖炒栗子就得!”丁一开始给自己准备面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真没追求!董筠你呢?”多多无比期待地看着董筠,暗下决心哪怕她要喝滚热的鱼丸儿汤,自己也要去淘换个保温壶给带回来,董筠微笑摇头,柔柔地说,“你们玩儿好啊,快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
多多林梅走后半个小时,丁一终于把面膜洗掉了,心满意足地在脸上一边按摩一边匀匀地抹上晚霜,然后开始梳头,董筠自己也机械地洗漱着,随手把床铺好。两人互道晚安后上床关灯,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董筠几乎是有些放松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每天只有这一刻的时间,董筠才能放心做回自己,做回那个失去爱人的,悲哀的无助女孩。日子一天一天的过,JOHN仍然是音信全无,董筠拼命想说服自己,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样好的一段感情,他才不会因为这么小小的挫折就给画上句号,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去上课的时候会发现他在路口张开双臂等着自己,那时候就可以摔开一切扑过去,紧紧的抱住,再也不分开了……
可两个月下来,她开始绝望了。一个人相思哀伤固然辛苦,成天装出正常的样子读书吃饭嘻嘻哈哈更是辛苦,朋友们的关注既让她感动又让她觉得累赘,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跑到一个没熟人的地方,尽情地悲悼自己夭折的爱情。
躺着在床上一哭,鼻子更加的堵了,董筠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撑着身子坐起,宿舍的暖气不足,窗户又不严,董筠的单薄睡衣一下子就凉透了。
床边的布帘突然被掀了起来,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董筠的床前,“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喝点儿水啊?”
董筠不敢答应,生怕被听出哭腔来,丁一叹了口气,坐在董筠床边,“又想JOHN了?”
董筠仍然不语,丁一伸手一摸,吓了一跳,“啊,你怎么不盖被子坐在这儿啊,本来就病……手都凉透了,赶紧躺下!”
扶董筠躺下,丁一又不放心地给她掖好了被子,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乖啊,不要多想了,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们在这里陪你啊……”
董筠终于哭出了声儿来,“LEAVE ME ALONE, PLEASE, JUST LEAVE ME ALONE!”
“我讨厌死冬天了!”多多缩着脖子,一只手插在林梅的兜里,抖抖地在寒风中往宿舍走。每年冬天,801室的女生们早晚都会在往返教学楼和宿舍的途中发出这样的抱怨。花差花差学院的几个大楼之间的风奇大无比,加上操场上刮过来的黄土,搞的大家每这么TRAVEL一次就灰头土脸的跟兵马俑一般。
“谁叫你又忘记带手套!还臭美穿这么个大衣,连个兜都没有!”林梅举着精读课本挡在自己脸侧,咬牙切齿地说,好不容易进了宿舍楼,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多多刚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见林梅奇道,“咦?丁一和董筠呢?刚才明明跟在我们后边啊?”
多多透过宿舍楼门,隐隐看见丁一和董筠站在寒风中的路边,董筠的腰弯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口,两人赶紧又冲了出去,跑到近前,多多大声问,“怎么啦?岔气儿了是不是?我们来扶你回去。”几个人把董筠架回宿舍,只见她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董筠自己知道,这跟普通的岔气有些不一样,最近几周以来,每次自己试图跑上几步,或者加快爬楼梯的速度,胸口就会疼痛,而且喘不上气来,眼前发黑,耳朵也呼呼作响。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丁一捧过来一杯热开水,坐在她身边儿问,“怎么样了?慢慢喝点儿水,小心烫着。”
多多在宿舍里乱走,拼命搓着自己冻僵的双手,“这岔气儿啊,其实就是肌肉痉挛,你要慢慢试着放松。”自从和小猛好了之后,多多时不常地就冒出这么几句“高深”的言语来,俨然以宿舍卫生员自居。
“你给我坐下!闹心劲儿的!”丁一看得眼晕,忍不住发作道。多多抄起饭盆儿,伸手又把董筠的饭盒拿过来,“吃什么?我给你打去!”
董筠犹豫了一下,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躺下去歇歇,可如果这么一说,肯定会遭到全体801室女生的说教,直到自己凑合吃点儿什么为止,“二两米饭,一两蛋清肠好了,多了我也吃不下。”
“得令!”多多和其他人都去了食堂。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多多她们政治学习归来,董筠还是躺在床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咳嗽着。一连好几天了,都是如此,多多有些担心,掀开帘子一看,董筠闭着眼睛昏昏沉沉,脸颊倒是红艳艳的,“嗯,脸色倒是不错,看起来很健康啊!”多多心里想着,伸手摸摸董筠的额头,“有些温度,明天正好能请假让她歇歇了。”
多多小心地放下帘子,正要离开,目光突然落在董筠床头的垃圾桶上,里边的几团纸巾上泛着鲜艳的红色,“血!董筠你,你,你哪儿受伤了?”
多多这一嗓子把全宿舍的人都喊来了,大家围在董筠床边大呼小叫,董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别闹,让我睡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咳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一团沾着鲜红血迹的纸巾飞进了垃圾桶。
“董筠,你得去看看了!”丁一跑到自己床前开始穿大衣,“我陪你去,这就去!不能等了。”
“这该不是肺结核吧?”多多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边的五四青年好像有许多得这个的,还有西西公主也得过,越想越害怕,抓起电话就开始疯狂打小猛的呼机。“麻烦请呼32793,姓上官,留言就说超紧急啊,要出人命了,赶紧给我第一时间打过来。”放下电话,多多打了个寒战,看看自己手臂上居然起了鸡皮疙瘩:今天小猛这个呼台的小姐的声音实在太“甜美”了!
董筠自己坐了起来,看着乱成一团的几个女生,不知为何有些气恼,“你们让我睡个安生觉好不好啊!我没事儿!别烦我!LEAVE ME ALONE!”
林梅把垃圾桶举到她眼前,“YOU ARE SO IN DENIAL!看看,咳血唉!再不去看病,想死么?少废话,赶紧穿衣服呀。”
董筠又躺下去,闭着眼睛,很坚决地说,“不去,就不去,你们少管我,走开!走开!”
半个小时后,董筠仍然躺在床上,围在她床边的801室的女生全都快抓狂了,多多开始和丁一商量是不是找床大被子把董筠一裹,然后直接打车给她送医院去,宿舍分机响了,却是吕青盟亲自过来了。
“小猛还在拉钩呢,他的呼机在我这里,我一看是急呼,就自己过来了,怎么样,还能走么?不成我背下去啊?”小吕顺手把一盒巧克力放在林梅的桌上,走到董筠的床边。
“她死活不肯去医院!”林梅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小吕看看四周聒噪不停的六个女生,微微一笑,“这样啊?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跟她聊聊吧。”
林梅带着几个将信将疑的女生出门在外边等着,看着小吕笑眯眯地把门关严,心里突然没来由地,非常地担心。林梅担心了没三分钟,门开了,小吕走了出来,“成了,进去帮她穿衣服,然后告诉我,我背她下去啊。”
不帖则已,一贴就是一大堆。小五姐弄精神食粮,不是让我们饿得个半死,就是让我们撑得够呛。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小吕会变心(没有任何贬义),对董筠有了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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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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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抱歉,近来工会闹得太欢,一直没回来填坑。咱祖国就没这烦人的事儿啊!
东单三条的协和医院的急诊永远是那么的拥挤,地下室昏昏暗暗的。吕青盟刚把董筠带到,小猛已经下了手术,接到消息赶到西门。多多一看小猛的一身打扮就好笑:光脚穿了一双拖鞋,身上浅绿色的手术服逛荡着,脖子上挂了一个纸口罩,头上带个绿纸帽子。
“怎么样?有什么不好?”小猛冲各位女生团团打了个招呼后就单刀直入的问,小吕答道,“咳血,发烧,胸痛……”
“你去和挂号的护士说一声,补个号,在这儿呆着别动,我找呼吸科!”说完小猛就直奔电话而去,多多忍不住紧跟在他后边。
“喂,你好,呼吸科么?请找胡延军大夫,我外科住院总,姓福!”小猛一边讲电话,一边轻轻地握住多多的一只手,多多的心情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喂?胡子!终于用上你了!这儿有个病人,挺急的,给留个床吧…… 什么?得等啊?我跟你说啊,人家可是野驴的女朋友!这忙你非帮不可,要不我直接跟那驴头说,你丫不帮忙,回头他牌桌上跟你找补回来……这还差不多! 那还用说,野驴肯定承情,回头他请饭!”
小猛挂了电话,冲多多一笑,“他们这就腾床,出一个进一个。”
多多赶紧问,“那个谁……是野驴啊?”
“就是小吕啊,我们相好的哥们儿都管他叫野驴,你别跟林梅说!”
“那你干嘛说董筠是小吕的女朋友啊?”
“嗐!朋友也都是一圈一圈的,说得近些,人家好帮忙啊!你在旁边虎视耽耽地,我总不能就说她是我的女朋友吧?”小猛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多多跟在后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折腾到夜里八点多了,董筠终于被安置进了呼吸科病房,几个女生全跟进去了,围在董筠床边,跟搞告别仪式似的,谁也不离开,害的小猛和小吕把东西跑来跑去的带进去。一个年轻的男大夫走过来走过去看了这群女生几眼,正好赶上小吕跟林梅说话,连忙上前打招呼,“野……咳咳,小吕!怎么样,够哥们儿吧!”
小吕一边往病房里走一边点头,“嗯!还是胡子够哥们儿!回头请你吃饭!”
胡子转头看看离那群女生足够远了,坏笑着说,“兄弟你艳福不浅!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还那么小,嘿!”
小吕心里得意,脸却绷着,“嗐,不是我吹牛,手到擒来!”
胡子凑近了说,“但是兄弟有句话可得说明白,她的病,百分之九十九是结核,要是开放性的,顶多两三天查清就得走。但你放心,甭管到北京啥地方,有兄弟在,一切好商量,保管给你治得好好的!护士那里我都交代清楚了!到幸福的时候别忘了我!”
小吕虽然觉得胡子今天说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毕竟欠他人情,随口应付,“好!那就多谢了!用实验室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胡子又说,“那个,饭呢还是要请的,省得护士们胡说八道……嘿,还真看上你那台DNA杂交仪了,回头过去。唉,对了,她那同学挺漂亮的,你帮忙也给咱牵个线啊?”
“成啊!看上哪个了?”
“噢,就是那个带红围巾的!”
小吕突然站住了,“哪个?”
“带红围巾的,长头发,黑大衣。”
“想什么哪?那是我的!!!”
“去你大爷的!你还全占着!女朋友刚病就琢磨着换,典型的禽兽!”
小吕的眼睛一瞪,眼里开始放“飞刀”,吓得胡子缩了一步,小吕问:“谁说那病人是我的人来着?”
“猛子啊!……你就别藏着了,需要地方我们给你留房,仨小时够不?”胡子笑嘻嘻的说,“我帮你你也要帮我啊!就这么定了。今天我住院总,忙死!”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小吕独自站在走廊里咬牙切齿,“好小子,还给我设个套儿,你给我等着!
董筠被确诊是开放性肺结核,两天不到就被转去小汤山的结核病院。801室的其余女生全被学院停课发去排查结核,同时宿舍给彻底消毒,等多多她们被允许回去的时候,差点儿没被刺鼻的来苏水味道给呛背过去。
“唉,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了,这还怎么住人哪?”多多拉开窗户,一股冷风灌将进来,林梅大衣没脱,斜靠在床头,看着董筠的空床,心里也是空洞洞的。董筠的父母正在来京的路上,据丁一说,这次她肯定要办休学了。
多多伸手抄起自己的饭盆,想起几天前自己还用这东西耍宝逗董筠开心,忍不住一声又一声地叹气。林梅摇摇头,坐到多多身边,轻轻拍了她一记,“COME ON, THIS IS NOT THE END OF THE WORLD。”
多多仍然抱着自己的饭盆,苦笑着说,“我知道……可就觉得人怎么能这么倒霉呢?刚开学还幸福得要命,现在可好……唉,想想就郁闷啊!……不成,我要发泄发泄!”说完开始满屋子的乱转。
“停!再不停下来,我要晕车啦!”林梅忍无可忍地拉住多多的袖子:自己被多多这么一说,也觉得心中郁闷,无以复加,恨不得找个无人处大喊大叫一番。多多抄起电话就呼小猛,留言就是几个字儿:过来陪我们喝酒!小猛不愧为公认的“五好男友”,不到半个小时就在楼下恭候,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小吕。
“我估计啊,你们俩跟双胞胎似的,一个闷了,另一个也差不多,所以顺便带上小吕,过会儿你们喝高了,我也不至于一个扛俩……”
四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小火锅店,店家摆上碗筷,小吕伸手抓过林梅的一次性筷子掰开,很仔细地给她磨去了木刺,一边张罗,一边说,“郁闷了是不?我给你说叨说叨啊!这女孩子啊,可不能郁闷,郁闷严重影响美容!这个理论,是由协和两大知名学者共同研究验证出来的……老板,拜托,啤酒甭给断了,四斤羊,四斤牛,小料儿之外,加碗辣椒油儿,再给我上盘儿精盐。”
多多有些担心,“这么多!我们吃得下吗?”
“没问题!你看见他没有。”小吕抬手一指小猛,“是我们著名的下水道,生的跟衣架子似的,肚囊大着呢!没准儿还不够吃呢。”
小猛望向牛肉羊肉的眼神无比的温柔,点头道,“下水道可不敢当,不过今儿我胃亏肉,自己人不客气。”抓过啤酒给林梅斟上一杯,“女士优先……对了,你们今儿个真想喝醉吗?”
多多和林梅两个,一个点头,另一个摇头,小吕笑笑,“同是喝酒,境界有天壤之别,一味求醉就落了下乘了。今儿个我们的目的明确,吃饱,喝好,两位心情好转,还不至于醉得一塌糊涂,被某些色狼占了便宜。”
锅中的汤滚了,热气蒸腾的,多多夹起白菜就往里扔,小猛一把就拦下来,“我来我来,我先涮肉,再涮菜,老规矩,有道理的!”说着一边涮肉,一边给两个女生“结核扫盲”。讲到结核的传染性时,林梅心里突然一动:这个危险小吕肯定知道,可当初还是亲自背着董筠下楼,还陪她坐同一辆车去医院。转脸看着小吕,小吕手里抓着啤酒杯,他喝酒的样子仿佛像个口渴的孩子,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这人吃饭喝酒分跟谁,一个多小时后,林梅和多多全面色红润,脸上也有了笑模样,那谁说过“捧着一个饱满的胃,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大家出了门,多多很高兴地挽着小猛的胳膊,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三度不止,大家一路“商量”着走回学院。到了西门儿,多多突然嚷嚷起来,说是实在受不了来苏水的味道,要回家过夜,小猛说,“好!不就是多二十块的钱吗?走!今晚我申请睡你家客厅沙发。”
小吕跟多多告别的时候神神秘秘地说,“多多,临睡前再给他喝一瓶!里边儿再加片儿安定,切记,切记!”
他们俩走后,小吕拉起林梅的手,亲了亲,“这么晚了,你们学校我进不去,再见了。”
林梅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想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话到嘴边,却成了,“我给你钱,你打车回去吧?”
小吕看了看表,“还有末班车,我坐103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