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自描相,写作以及生活。 -- 人来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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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自描相,写作以及生活。

总想写点东西描绘自己。

我是一个低调的人,不喜欢喧闹。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阳光很好的下午,喝茶,看书,写字,然后开心的笑。宁静以致远,是我多年生活以后的最好归宿。

也许还没有完全老去,还喜欢象年轻人一样冲动,喝最烈的酒然后烂醉如泥,喜欢讲也喜欢听励志的故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幅字,上面苍劲的写着老卡的话,“我对于文学的前途是有信心的,因为我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只有文学才能以其特殊的手段给予我们的感受。”每当工作疲劳的时候,就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老卡或者老昆的著作,然后莫明其妙的感动。

也经常喜欢回忆起在人大的岁月,那些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岁月,那些愤怒,激进而迷惘的岁月,在人大西门的肮脏街道上,时间悠长而伤感。经过这些日子以后,还会在翻起老昆作品中的某些章节时而感到眼眶潮湿,“兄弟啊,我们都没有事业啊,这一事无成的一生啊!”在北美的日子里,我还会想起这些老昆的句子啊,而睡在一起的大学兄弟啊,我们已经散失了。

喜欢写作。不知道为什么,人上了年纪以后特别喜欢写东西,写给自己看。我写的大部分东西只是随手写了,自己看了,就扔了。写作一直全部地拥有着我,介入到我和一切与我相关的事物之中。借用老卡的语言,我想评述一下自己的写作以及生活。当然老卡,是我这一生最为尊敬的作家。

我写字,也许是因为能够再次经过这里或那里时能看见自己的影子。“那些影子已经被甩在我身后,和我隔着无垠的太空。但是这无法阻挠我对何时能重返那里和怎样识别我那影子的思考,那对于我将是多么巨大的欢乐啊!就在那些原本不经意的过去,走过不见任何亲切熟悉的东西的悠远时间,事隔多少年之后,我能再次见到它,仍是当初把它留在那里的样子,赤裸的,生硬的,然而却有其自己的被我做成的不可混淆的形态。”

“我意识到,尽管我的大脑对它们的大体轮廓、一般表象还有印象,我还是有疏忽之处;总之,若要把它分解成若干部分,我就无法记清各部分之间是怎样的。我需要让它们就在我面前以供研究咨询,而它们却在距离遥远的不知什么地方。我写字就是为了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再见到它们,但在我再见到它们之前却无法弄清这一点。”

它们不知疲倦地在柔软空洞的时间河床上流动,“我明白我对它们已经只有混乱的概念,”我能抓住的只是一些可以互相更换的语言碎片。。。。。。也就是语言内部的名词,陈述句,或者否定,反问。可是,语言内部的任何变换都会导致一个完全不同的事物。这就是说,我忘记了它们是什么样子的,也就无法让它们再返回我的头脑中了。

“我失望吗?”

“不,忘却是很烦人的,但不是无法补救的。”

“不管怎么样,我知道它们就在那里,一动不动,默默无声地等待着我。我会回到那里,重新找到它,我会再度理顺我思维的脉络。”

而在我为西西河写作的“生活在1968年的1998年”中,我一再表达了自己的忧虑,那就是我所指称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是那些可能的生活实在。在应该是的过去,有一个不像样的对立面:我的语言。事物不能没有指称,否则只能回到空荡荡之中,没头没尾,无始无终的旋转。

这一可能的悖论让我备感沮丧,使我现在的生活过得毫无意义。

写作一个不是那个年代的年代不再使我感兴趣,那个年代我已经迷失了很久。1998年的生活也许就是1968年,而1968年只是对1998年的重新演习,我还能区分可能的时间序列和因果关系吗?“我开始做一些假叙述,在指称中使用一些断裂,特指,与胶带”,只有像老卡和我这样不合格的人才会把它们当成语言。

“如今在生活中再没有语言与指称,有的只是重叠的胶粘在一起的事物与断裂和虚假假设,它们占据了我的整个生活,一种线条与填充物的突起与雕琢而成的网,空间从所有方位和维度上被胡涂乱画。再也没有办法确定一个合适的参照点。”

我终於阴险而狡邪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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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此文献给曾经给过我很多帮助的朋友。

家园 此文可作为“生活在1968年的1998年”的阅读指南。

“生活在1968年的1998年”见http://www.cchere.com/article/110;ID=10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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