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大唐夕照第一章(一) -- 唐一介
其中一个主角的兵器,就很独特。(是根据真实世界中的武器改编的)
特色的人物也会有的,后面几章就会出现
另外,本书所涉及的人物会相当多,真实的,虚构的,唐王朝的,南诏、吐蕃、回鹘的、乃至西域的。
武侠多不怕,就看武侠有文化。
【上接】:第一章、二链接出处
这被称作“罗兄”的白衫少年正是罗子轩。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发现日已高升,赶忙起床。待到他洗漱完毕才发现师父已经下山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让他收拾完毕尽早下山,并与他约定第二天在龙游大佛下相会。
罗子轩知道师父是要在大佛前与他最后道别,赶紧收拾完毕下了峨眉山。想到这次下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他隐隐的有些不舍,多年来的朝夕相处让他早就爱上了这座山势雄伟而又树木葱茏、秀色如海的峨嵋山。可为了早日赶到龙游,他只能收起自己的留恋,一路不作停留,疾奔下山。
他内力已颇有根基,一气奔出几十里也未觉得疲累。赶到峨嵋城时,他在街边找了家小店用过午饭,略作歇息即再度启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离开县城一段距离后,他见四下无人这才再度展开轻功疾驰起来。他这一气又是奔出几十里,快到苏稽戍时,才缓下脚步。
赶到苏稽戍后,罗子轩寻思着找一家酒馆聊事休整,用过饭后再赶往龙游。他走不两步,就见前方大道旁竖着一杆酒旗,旗下一张桌子空着,就走过去坐下,吩咐酒保打来一壶酒,随便点了两个菜。他抬头一看天色尚早,心想此去龙游只余下三十余里路程,无论如何天黑前都可赶到,这才放下心来,倒上酒慢慢喝了起来。
罗子轩正低头喝酒,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直奔他而来。这脚步声疾而不躁,轻而不浮,来者显是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他心头暗自戒备,一面抬起头来。只见来者与自己差不多年纪,面目端正,双眉颇为浓重,身着青衫,肩扛着一根黑黝黝的扁担模样的东西,一时也看不出其来历。他正自琢磨,青衫少年已大步走到桌前,也不与他招呼,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就在板凳上坐下。
罗子轩见状一愣,一时竟忘了招呼。青衫少年坐下后将扁担模样的东西往桌边一靠,随着这一靠之势,桌子竟是微微一动,显见其分量不轻,罗子轩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眼,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青衫少年放好东西,扭头就叫:“酒保,快打酒来!”然后才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罗子轩,看得罗子轩颇不自在。他正在琢磨怎么应对招呼,青衫少年已开了口:“在下张健,请问兄台怎么称呼?”
罗子轩见他一开口就询问自己名姓,颇为古怪,可他已自报家门在前,当下只好答道:“在下罗子轩,不知张兄有何见教?”此时酒保已将一壶酒送上,张健举壶大饮了一口,咂嘴道:“子轩?罗子轩?嗯,一般一般,还过得去。”
罗子轩早已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未曾见过面的母亲所取,哪容得人像品酒一样品评分析,一时不由得怒上心头,他冷笑一声:“在下的姓名原也普通,有诬高人视听,不过乃先母所取,实不容他人品头论足。阁下这玩笑怕是开错了地方!”
张健见他勃然作色,甚是讶异,待到听明其中原委,立即长身而起,抱拳道歉:“小弟一时鲁莽,请罗兄见谅。”罗子轩见他如此,也不好再作计较,淡淡一摆手:“算了。”也不再搭理他,只是闷头喝酒。
张健一时不知所措,挠头想了半天,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张嘴大叫:“酒保!”酒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凑上前来:“客官请吩咐。”张健大怒:“还吩咐什么!你不见我要向罗兄赔罪吗?快把好吃的统统端上来。”酒保心想你要做什么我哪里知道,但也不敢出口顶撞,应了声就要下去安排。
罗子轩见张健如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叫住酒保,转头冲张健道:“张兄既是无心之失,这赔罪的话就不必再提起了。你我二人今日既然有缘结识,倒不如就让小弟做东,请张兄喝杯薄酒。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成,本来就是小弟的不是,若是还让罗兄做东,那小弟以后还怎么做人?”说罢转头冲酒保喝道:“还不快下去安排,愣在这里做什么!”酒保看看张健,看看罗子轩,一时不知所措,呆立当场。
罗子轩见此情状,知道张健这顿酒是非请不可了,眼见他又欲冲酒保发怒,当下不再谦让:“张兄既然执意如此,小弟也不好再不识趣。只不过小弟还急着赶路,若是大摆酒宴,恐怕误了行程,不如随意就两个小菜与张兄饮用一番,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健见罗子轩终于同意了让自己请客“赔罪”,大喜过望。满面喜色的冲酒保喝道:“罗兄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去准备!”见酒保离去,这才喜滋滋的坐下。他将酒杯满上,敬了罗子轩一杯:“罗兄从峨嵋一路赶来,不知要上哪里?”罗子轩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张兄怎知我是从峨嵋赶来?”
张健一愣,随即释然:“罗兄在峨嵋城用饭之时,小弟恰在一旁,想是罗兄急着赶路,未曾注意小弟。”
罗子轩暗道惭愧,心想师父一再交待学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处处小心在意,自己却对身边之人视而不见,实在是太不应该。当下不动声色,开口笑道:“原来如此。小弟确是急着赶往龙游。不知张兄欲前往何处?”
张健闻言大喜:“原来罗兄要到龙游去,太好了!”罗子轩也很高兴:“怎么,与张兄顺路?”
张健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然后象是觉得不对,又再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他却像是被难住了,抓耳挠腮半天也没回答。倒把罗子轩给闹糊涂了,他小心开口询问:“张兄,你这是何意?我这也只是随便一问,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张兄不说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
张健见罗子轩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更是焦急,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反正罗兄你要去龙游,我现在也要去就是了。”说完坐下,倒了一杯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罗子轩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张兄这是什么意思?”
张健连喝了三杯酒,这才开口道:“我本来准备到龙池去一趟,不过既然罗兄要去龙游,小弟当然要陪同前往了。”
罗子轩闻言大惊,他知道龙池在龙目县北边,而龙目县又在峨眉县北边。这张健已到了峨嵋,却又回了苏稽戍,听他话中之意还要跟自己同往龙游,根本就是在背道而驰。他赶忙开口道:“张兄,这可使不得,你到龙池定有要事,可千万别耽误了。”
张健十分不屑的摆摆手:“癞头李那家伙能有个狗屁要事。”
罗子轩不知这癞头李是谁,也不好开口相问,正自寻思如何劝说,酒保已端来几个菜摆在桌子上。张健大喜:“罗兄,请!”罗子轩见状也只好与他边吃边谈。
原来在峨嵋城的时候,张健见罗子轩仪表不凡,举止殊异,就留上了意,待见到罗子轩运起轻功赶路时更是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如此英雄了得,若是错过了大大可惜,于是就一路追着赶了过来,他也是师出名门,虽然轻功较罗子轩稍逊,但内力深厚,因此也只是与罗子轩前后脚赶到苏稽戍。
罗子轩听明原委,颇有些哭笑不得。转念又想,这张健人虽有些莽撞,但言行磊落,是非分明,正是江湖好汉风范,实是值得交往,话语就格外多了几分亲近。几番询问,终于弄清他龙池之行的确并无要事,更是放下心来。
通过交谈,罗子轩得知张健本是峡州人,七岁时被河洛大侠张敬轩收为弟子,学得其成名绝技把子刀法,他手中那根扁担模样的东西,就是张敬轩威震河洛的把子刀。这些年张敬轩带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一路上锄强扶弱,急人之难。三年前张敬轩去世,他为师父守孝之后,就开始独自在江湖中闯荡,这两年已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名号。罗子轩一方面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惭愧,另一方面又为自己一下山就结识了这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豪杰而兴奋。
饭毕稍事休息,张健就陪着罗子轩一同上了路。天色尚早,二人缓缓而行,沿途张健跟罗子轩讲述其所闻所见的奇闻异事,听得毫无江湖经验的罗子轩向往不已。
这一路上张健谈锋甚健,却唯独对自己父亲张会的事情很少提起,只告诉罗子轩他父亲曾是巾帼船王俞大娘手下的得力船工,连其佳贼的称号也是在罗子轩的旁敲侧击下偶然漏嘴说出来的。罗子轩只好把这份好奇埋在心底。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谈,彼此都觉得十分投缘,虽刚认识不到半日,却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赶到龙游城时,天色尚未黑透,两人在一家客店订下房间,用过晚饭,在城里逛了一圈就回到房间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来到了大佛下,一边游览,一边等着罗子轩师父的到来。谁知道过去了大半天,师父仍是未到。罗子轩见日已正午,就想去龙游城里买点酒菜回来二人边吃边等,谁知道却被张健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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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的武侠,我希望的似乎没有结局,《英雄志》《武林旧事》……
我是会把它写完的,后面还有几个计划呢,不过暂时要中断一段时间,没办法,生计啊生计。
罗子轩在江边来回走了几趟,一时有些无聊。他在江边站定,抬头忘过去,只见远处云雾笼罩中的峨嵋山隐隐可见。看到峨嵋山,他就想起了师父,心想师父怎么现在还没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不过转念一想师父的本领如此高强,哪里能出什么意外,就宽下心来,继续静静等候。
此时,大佛的左耳朵眼里站立着的一个青衣蒙面人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罗子轩。这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已在那里已经多久了。良久,蒙面人把目光从罗子轩身上收回,往远处看了一眼,转身一跃跳到了大佛背后的山体上,他脚步不停,几个起落就翻过栖鸾峰,消失不见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罗子轩仍是静静的站立在那里等候着。过了片刻,他突然转头往右前方看去,脸上涌上一阵喜悦之情,快步向右前方迎去。他刚跑出没两步,一个老者已轻飘飘的落在他面前。
这老者正是罗子轩的师父,他昨日一早下山,前往犍为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情办妥后,他连夜往回赶,到现在终于赶到了龙游。
罗子轩见师父满脸风尘,心想师父定是急着赶来与自己相会才会如此劳顿,心下不忍,低声说道:“师父,您辛苦了!”
老者淡淡一笑:“怎么样子轩,一路还顺利吗?”罗子轩点点头:“徒儿昨晚就到了龙游了,路上还结识了一个好朋友。他去城里买酒菜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他说着指着对面的龙游城。
老者有些意外:“是吗?”罗子轩点点头,把与张健的结识经过及其来历告诉了师父。
老者听说这张健乃是张敬轩的弟子,不由得微微一笑:“想不到这老家伙也收了个徒弟。”罗子轩有些好奇:“怎么,师父您认识张大侠吗?”老者点点头:“四十年前曾在西域见过一面,还险些交上了手。”
罗子轩有些紧张:“那后来呢?”
老者听出了罗子轩语中的紧张之情,又是一笑:“你不必担心,师父后来虽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但已是友非敌。想不到他小我十余岁,却先我而去。”老者说到这里隐隐有些感伤,也许是怕感染了徒儿,他很快就将这丝情怀收起,“其实这张敬轩行事虽有些鲁莽暴躁,但秉性正直,嫉恶如仇,实是不愧大侠之名。”
罗子轩正在埋怨自己多嘴,听到师父说张敬轩鲁莽暴躁,想起张健来,不由得好笑,心想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老者却像是没发现他这份心思,沉吟不语起来。罗子轩探寻的问道:“师父,出什么事情了吗?”
老者略一思索:“昨晚我赶到犍为,除去了一个参与策划杀害李绛大人的凶手。”
罗子轩知道这李绛大人曾任宰相,今年二月在山南西道节度使任上被害,师父上次下山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当下问道:“这人的武功十分厉害吗?”老者知道他担心自己:“此人身手倒也十分平常。不过我瞧他功夫传承,倒像是有着圆净雷神掌的影子。”
这圆净和雷神掌的名字罗子轩却从没听说过,不知是何方神圣,当下问道:“师父,圆净是什么人,雷神掌又是什么武功?”老者道:“圆净此人乃是当年黑道武林大豪,十五年前已连同他的两个弟子一起被擒身亡了。这雷神掌据说是从波斯传来,威力巨大无比,每次现身江湖总是掀起腥风血雨,好在其门户不旺,在圆净之前已多年未现江湖。”
罗子轩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师父是奇怪那人的武功来历吗?”老者点点头:“这人虽只是初学乍练,未得皮毛,但已说明雷神掌在圆净之外还另有传人。”顿了顿郑重叮嘱道:“子轩你记住,如果遇见使用这雷神掌之人,绝不可与其正面交锋。”
罗子轩见师父说得郑重,不敢大意,但又心有不甘:“这雷神掌如此厉害,难道咱们的朝阳剑法也不是对手吗?”
老者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淡淡一笑:“这雷神掌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歪门邪道,不能与朝阳剑法相提并论。不过眼下你功力尚浅,后面几式也未完全掌握,对雷神掌绝不可小心大意,等闲视之。”
罗子轩郑重的点点头:“师父,徒儿记下了。”
老者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看大佛:“这大佛你仔细瞧过了吧。”罗子轩点点头,想起自己的疑问:“师父,徒儿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建这座大佛。”
老者反问:“他们?你是说海通大师,韦皋大人,还是亲手修建大佛的工人?”
罗子轩一下子就被问住了,他可没想过一个他们还有这许多区别。老者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参与修建大佛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理由。这些理由可能很简单,也可能很复杂,可能很普通,也很可能不为人理解,甚至无法言说。离开了具体的个人,是无法讨论修建大佛的意义的。”
罗子轩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疑问:“徒儿听明白了,每个人做一件事当然都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可是这每件事本身就应该有它自己的意义啊。这座大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老者沉吟半晌,这才回答:“你说的事物的本身的意义是什么?”罗子轩略一思索:“比如说食物,不管做它的人是什么理由,食物本身供人食用的意义却不会改变。”老者摇摇头:“你仔细想想你这番话有什么问题没有。”
罗子轩侧头想了片刻,摇摇头正要开口请师父指点,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父。我说的前面的这个食物,是某个人做出来的具体的一份,后面说食物本身的意义的时候却是宽泛的指向了所有食物。”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食物都是供人食用的,但每份具体的食物却有着它自己的意义,可以是充饥,可以是供人品尝,可以是卖来赚钱,还可以……”
老者说到这里,罗子轩想起张建非要大摆酒菜给他赔罪的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还可以用来给人赔罪。”说完已是忍俊不禁。
老者虽稍有些意外,也不和他计较,继续说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事物本身的意义也是人赋予的,这座大佛也是一样,对有的人来说是它游览的胜景,对有的人来说它是减少水患的堤坝,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纪念。就算是像你这样的质疑,也可以说是赋予它的意义的一种吧。”
若是在平时,罗子轩一定会认为师父把他的质疑也说成是赋予大佛的意义是对他的嘲讽。此刻却没有这么想,他用心思考着为什么人们会赋予这大佛种种不同的意义,以及这样的区别又代表着什么——关键是自己对大佛的质疑意味着什么。
老者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其实为师对大佛的态度最开始也和你一样,想不通为什么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来进行这看似永远也完不成的工程。后来虽然渐渐的开始了解,但直到最后因一件机缘亲身参与到大佛的建设上来,才真正的体会了这座大佛——或说修建这座大佛——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的意义。”
罗子轩听到师父说他是亲自参与到大佛的建设中后才体会了大佛的意义,不由得一阵沮丧,心想大佛已经建成,自己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这意义恐怕是永远没法了解了。他正要开口表达这一意思,忽然觉得师父的这番话与前晚在峨眉山所说的剑道好像有些相似,当下低头沉思起来。
老者知道他有所领悟,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罗子轩抬起头来:“师父,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老者点点头,鼓励的看着他。罗子轩整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前天晚上您跟我说剑法即人道,说这套朝阳剑法包含了创立者所有的人生体验和领悟。徒儿觉得对这大佛的观感——用师父您的话说就是赋予大佛的意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不同,除了看待的角度不同之外,是不是还与人们的人生体验和领悟彼此不同有关呢?即使都是抱着游览的目的来参观大佛,每个人的感受也会有所不同吧。所以徒儿觉得我对这大佛的质疑跟我现在还不能体会这套朝阳剑法是同一个道理,都是因为缺乏相应的人生体验。”
老者听得连连点头。罗子轩受到师父的鼓励,继续说道:“刚才听到师父您说您是参与到大佛的建设后才体会到大佛的意义,徒儿不免有些沮丧。但转念一想,师父您没有参与这套朝阳剑法的创立,不也一样学成了它吗。所以徒儿觉得,大佛也好,剑法也好,都只是人们建立在自己的人生体验上的一种理解。不知道徒儿这番猜测对不对?”
老者想不到罗子轩竟然领悟到这般地步,一时惊喜交集,竟是语带颤声:“太对了,太对了。子轩,你说得太好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继续说道:“这套朝阳剑法传到师父手里的时候,虽仍九式俱存,但最后一式已因为太久无人练成而失去了名字,我这几年逐渐有了一点心得,于是这才按照自己的体会给它取了这沧海一粟的名字。为此为师一直颇有些不安,也没敢告诉你。现在你既已领悟到这般地步,我也就可以放下这些不必要的顾虑了。”
老者解开心头的一个心结,十分舒畅。罗子轩的一番论述得到了师父的认可,也是十分兴奋。老者想了想又叮嘱道:“他日你若真正领会到这最后一式,不必顾虑,尽管按自己的体会重新命名。”
老者说完,不待罗子轩回答,已开怀大笑起来:“为师这些年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找一个可造之材把这套朝阳剑法传下去,现在心愿达成,为师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罗子轩又是感激又是感伤:“师父,您要去哪里去,您不回峨眉山了吗?”
老者淡淡一笑:“子轩,你已经长大了,该独自去江湖锻炼闯荡了,师父已是墓拱之年,自此浪迹山水,逍遥残生,不必牵挂。”
二人说话之际,张建已经提着一篮子酒菜远远的赶了过来,他见罗子轩正与老者说着话,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是否该过来。过了半晌,他瞧瞧二人,瞧瞧手里的酒菜,终于还是提着篮子就直奔过来。
老者早就瞧见了张建,说完这段话后正想让罗子轩招呼他过来,见他已自行赶来,不禁莞尔。罗子轩还沉浸在感伤里,见张建赶到近前,这才发现,他正待介绍,张建已把篮子在地上放好,拜下身去:“晚辈张建拜见前辈。”
老者赶紧示意罗子轩搀起张建:“张少侠不必客气。”
张建站起身来,就要拿出篮子里的酒菜。老者开口问道:“听说张少侠乃是河洛张敬轩大侠的高徒?”
张建听老者言中之意像是认识他师父,大喜过望,一时也忘了客气:“正是!前辈认得先师?”老者点点头:“四十年前有幸与尊师结识,后虽只略逢数面,但尊师的俨然神采,这些年却始终不曾忘怀,想不到天不予善,他竟先我这老朽而去。”
张建对师父的感情本就极深,听到老者此言,想起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一时悲从中来,双眼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老者早就从罗子轩口中得知张建颇具其师风采,又见其对师父情深意重,更是多了几分赞许。当下宽慰道:“尊师在晚年能有你这个好徒弟在身边相伴,定是含笑而去,张少侠切莫太过哀伤。”
罗子轩见张建思念师父,触景伤情,想到今日与师父一别,不知还能否再度相见,也难过起来,轻轻叫了声:“师父。”双眼已是红了。
老者见罗子轩如此,心头也是隐隐一痛,不过他毕竟不比二人少年,当下开口道:“张少侠虽然年纪尚轻,但行走江湖已颇有时日,我这劣徒初出门户,对江湖险恶一无所知,还望少侠多多村助。”
张建听得此言,当然满口答应:“前辈放心,我与罗兄一见投缘,自会互相帮村,断不会让人欺负了他去。”说完一大步跨过来,把手搭在罗子轩肩上。
罗子轩早就领教了他的莽撞,听他此言,大不以为然,若不是在师父面前,早就出言嘲讽了。饶是如此,也被他这份心意感动,把心头的那丝感伤给冲淡了下去。当下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老者见二人如此,回想起自己当年也是浦一出道就遇见了那位好友,并肩在江湖上闯荡,当下又是感动又是欣慰。他抬头看看天色,开口道:“子轩,你们准备一下就动身吧,见到舅舅了给我代声好。为师就先走一步了。”
说到“先走一步了”时他身形已起,一阵轻烟般掠出,话音未落人已在数丈之外,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罗子轩默默地注视着老者消逝的方向,两行清泪悄悄滑过脸庞。他知道,他的师父,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年,有着耍不完的把戏的“可恶”老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牛叉的武器不一定是文化上最崇高的武器,要说非投射兵器最厉害的要数大枪。而投射兵器最厉害的要数长弓和中国的强弩,用这个的,中西全算上似乎也只有罗宾汉同学了(蜀中唐门那个是暗器,距离比较近)。
当晚,罗子轩就按照张建的建议在龙游住下。第二天早上二人用过早点,就往成都出发。
龙游县往北十八里即是平羌关,过关再北行十二里就到了平羌城。这平羌城本为开峡驿,宝历二年(公元826年)由旧城北移至此处。罗子轩二人动身颇早,到平羌城时距离正午还有段时间,二人当即决定不作停歇,继续前行。
二人出了平羌城行不多时就到了传说乃是当年诸葛武侯所开的熊耳峡。二人进到峡里,只见两岸青山接岭连峰,林木葱茏中时见奇岩怪石,看得罗子轩连连称奇,数度欲缓下脚步,流连观赏。张建可没有他这番闲情逸致,不断催促他快步前行。
再前行一段距离,只见峡中江水如带,潺潺东流,三五水禽点缀其间,实在是人间难得一见之美景。罗子轩心中一动,心想这里莫非就是李太白当年“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时,留下那首《峨眉山月歌》的地方?他边想边就把诗念了出来:“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张建见罗子轩不但没有在自己的几番催促下加快脚步,反而吟起诗来,大为不满:“罗兄你别再磨磨蹭蹭的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熊耳峡啊!”罗子轩正想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仔细欣赏,闻言一愣:“熊耳峡怎么了?”
张建愈发不满:“还熊耳峡怎么了?感情我刚才说了半天你全当耳边风了啊!”罗子轩见他生气,也不以为意:“这样吧,你在前面等着我,我看一会儿了就赶上来与你相会。”说着,就往一块大石上坐下。张建一时气苦,也不再跟他说话,上来一把就拉住他胳膊,拖拽着就往前走。
罗子轩也不好用力挣脱,连连开口道:“张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手,我走还不成吗?你放手啊张兄!”张建不吃他这一套,奋力把他拖出好一段距离才放开了手。
罗子轩回头看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跟着张建往前走去,边走边埋怨:“张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熊耳峡师父当年也带我走过,每次都是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再说我又不是不走,就是……”张建突然回头怒道:“现在你是你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
罗子轩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闭上嘴乖乖的跟着张建快步前行。不多时走出了熊耳峡,张建这才放下压在心头的石头,长出了一口气:“不要紧了。”
此时天已过午,张建拿出干粮二人吃了,稍事休息,继续前行。二人走了一会儿,就隐隐瞧见前面的青神故城。自从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县治北移后,这座城池就被废弃了,两百多年岁月的侵蚀下,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几段残缺的城墙,告诉人们这里也曾是一个繁华的所在。
罗子轩正自感叹着前行,张建突然一把拉住他。罗子轩一愣,条件反射般就要开口,张建赶忙低声说道:“别出声。”罗子轩见他神情郑重,不像是开玩笑,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张建往青神故城左边不远处一指:“那里有人。”罗子轩一听不由啼笑皆非,心想张建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青天白日的在道边看到几个人算是什么事情啊。他一面朝张建指的方向看去,一面就要出言讥笑。可他刚看一眼,脸上的神情就严肃了下来。
他的确看到了人,不过不是几个,更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一群带着刀剑的蒙面人。这些人蒙面人伏在地上,一个个目光炯炯,显然不是在那里睡觉。他们埋伏的很好,衣服的颜色也与周围地上的黄土十分相似,如果不是仔细观擦绝不会看出来,可惜张建打从龙游出发后就一直小心的察看着周围的环境,所以他们被发现了。
罗子轩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声问道:
“他们是谁。”“不知道。”“冲我们来的?”“不知道。”
连续得到两个“不知道”的回答后,罗子轩闭上了嘴,没有再发问。张建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咱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前进。到他们前面十丈远的地方时运起轻功冲过去甩掉他们。”罗子轩点了点头,跟着张建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开始的时候罗子轩还担心自己会因为激动而露馅,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虽然的确很紧张,但步伐却依旧平稳,紧握着的手也没有出汗。虽惊不乱,这一个合格的江湖中人应有的素质,通过十年如一日的锻炼已在他身上初具规模。
当二人运起轻功开始狂奔的时候,蒙面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当他们冲过青神故城后,蒙面人依旧还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们。饶是如此,二人仍不敢大意,一路狂奔出几十里,直到青神城已经在望才缓下脚步。
刚从龙游出发的时候,罗子轩不明白颇有些莽撞的张建为什么会突然婆妈起来,在他的眼里,张建一路上的小心谨慎虽不是完全没必要,但小题大做,太过夸张,熊耳峡无险而惊的经历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看法。可是青神故城的虚惊一场让他改变了这种态度,联想起自己在峨嵋对他的视而不见和他对自己的早已留心,更是在生出几分惶恐的同时,佩服上了这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江湖”。所以当张建提出今天就留在青神城,观察一下情况再作打算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罗子轩这大异寻常的反应倒让张建生出几分狐疑,在确定他的态度并非作伪后,张建更是疑惑,心想难道是给蒙面人的阵仗吓怕了,想到此处他宽慰道:“罗兄,你不必担心,我这这样安排也只是以防万一,那些蒙面人不是冲咱们来的。其实就算他们是冲咱们来,以你我二人的身手也不足为惧,你说是不是?”罗子轩见张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暗暗好笑,也不点破,只是连声称是。
当下二人在城里找了家客店住下。用饭的时候,张建就拣自己眼见的、听说的江湖中轻松有趣的事情说了许多,不时把罗子轩逗得哈哈大笑。这之后张建才在几番叮嘱后出城四处察看。
罗子轩一人留在客店,颇有几分无聊。他有心把朝阳剑法演练一遍,又怕骇人视听,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只好坐在屋里默想着剑法的招式。在他已经把整套剑法默想了三遍了的时候,张建仍未回来,他实在有些憋的难受,出房下楼,见外面天色尚早,关照店小二几句后就在城里逛了起来。
这青神县虽然地方不大,但景致颇佳,向为西南游览胜地,亦是有名的竹编之乡,人称“处处有竹,户户编竹,人人用竹”,就连大江上正在修建的鸿化堰亦是用竹编篓填石为之。民间的竹编器物也十分流行,甚至有专门的店铺出售。
罗子轩转到一家竹编店铺前,很快就被一把竹编扇给吸引住了,这把竹扇选材上佳,做工精细,难得的是上面还绘着一幅手笔不俗的山水。他有心把这把扇子买下来带回去送给舅舅,就上前打听价钱,一问之下才知道早就给人订走了。罗子轩有些失望,转身就要离开,店里的一个中年人却叫住了他:“小兄弟且慢。”
罗子轩转身一看,见此人五短身材,四十上下年纪,当下答道:“你是叫我吗?”中年人点点头,指着罗子轩看上的扇子:“小兄弟似乎很喜欢这把扇子。”罗子轩不知他是何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中年人见他点头,一把取下扇子,走出店来:“既是如此,小兄弟就把此扇收下吧。”说着把扇子递给罗子轩。
罗子轩与他素不相识,哪肯随便收他东西,当下连连摆手:“这怎么成。”店小二听到中年人的话也吃了一惊,张嘴想要说什么,被中年人一摆手挡了回去:“小兄弟,我刘承范虽不曾见过世面,也知道有成人之美这一说,你少年英雄,对这竹扇青眼有加,我刘某若是还不识趣,以这浊身霸此清物,可就没脸呆在这青神城了。”原来这订下竹扇的人就是他。
罗子轩哪肯受他这莫名之赠,正要再次推迟,刘承范已一把把扇子塞到他手里:“刘某今日尚有一点闲事,不能多谈,他日若有机缘,定当与小兄弟把酒言欢,少侠一路保重。”说罢,也不待罗子轩做出反应,转身就走。
罗子轩一时愣在当场,等他想起来实在不应该就此收下这把竹扇时,那刘承范已走远不见了,他转头一看,见店小二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好摇了摇头转身走开。经过此事,他也无心再在城里转悠,直接回了客店。
张建仍没有回来,罗子轩独自坐在客房里,看着扇子发呆。他想不明白这自称刘承范的人为何要平白无故的把这把扇子送给他——他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问就走了。罗子轩左思右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了。他心想还是等张建回来再说,也许他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别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好,被他埋怨倒没什么,如果为此又在这里耽搁几天那就不划算了。想到此处,他打开包裹,把扇子放了进去。
罗子轩刚把包裹包好放回去,张建就一头闯了进来,险些让他漏了马脚。张建这一番打探没有发现异常,因此二人决定明早继续赶路。
当天晚上罗子轩与张建早早歇下,第二天一大早,二人用过早点就上了路。虽然张建昨天的探察没有发现任何意外,二人仍是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谨慎,结果这一路走来却分外平静,没出半点意外。
赶到眉州州治通义的时候,刚好正午。两人找了一间酒店,用起了午饭。这一路的平安让张建轻松了不少,二人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十分轻松愉快。饭后稍事歇息,二人再度启程。
张建的计划是在日落之前赶到彭山,在彭山歇息一晚,明日即可赶到成都。由于天时尚早,二人也就缓缓而行,饶是如此,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距彭山已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了。
这一段路程人烟稀少,颇为荒凉,路上也是少见行踪,虽然有三个迎面而来的路人颇为好奇地多看了他们两眼,但也很快就错身离开了,不见有甚怪异之处,因此张建也未将其放在心上。但罗子轩却在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人身上带着一把与自己包袱里完全一样的扇子。
虽然那人看上去不像是身有武功的样子,也只是稍稍打量了自己一眼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但这一发现还是让罗子轩心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联想起昨晚刘承范颇有些诡异的赠扇之举,这不安一时变得不可抑止,所以他数次三番的回过头去,看那三人是否又跟上来了。
张建见罗子轩这一路行来颇为小心,不再像前一天那样散漫,十分高兴,对他不时转头观察的举动不但不以为异,反而在心里大家赞赏。不过当罗子轩第七次回头的时候,张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了,他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罗子轩回头见身后无人,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这扇子的事一时之间也没法跟张建解释清楚,当下不动声色的答道:“没有,你呢?”
名门正派的兵器首推就是剑了。剑是百兵之君,连孔子都腰悬宝剑。
其次嘛,就属刀。刀是百兵之帅,至阳至刚,是英雄豪杰的最爱。关云长青龙郾月刀是代表,此外还有著名的屠龙刀,小李飞刀。
再次就是枪(矛)。枪是百兵之王。不过枪多用于沙场,江湖中用的很少。大概携带不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