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连载:九州飞扬 第一章:青州(一) -- 沉睡的天空
胡镇活了一大把年纪,不嗜吃不嗜穿,就好品口茶,而且还不喜欢儿子从京城带来的龙井,就喜欢自家产的香雨。虽然今年大旱,各地歉收,到处都是难民,但是每到中午就在卧房品茶的习惯却一直没改。
看着丫鬟端上砌好的茶,胡镇小心翼翼的打开茶盖,一股茶香扑鼻而来,使得他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偏偏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
许鹿当年屡试不中,便在胡家做了管帐先生,后来又升为管家,总共算来在胡家也做了有近十年了,做事也算得上勤勉认真,此番必是有要事,胡镇心中虽然不满他冲了自己的茶兴,但是也按捺住性子问道:
“啥事?”
“乞禀老爷,小仓的米都发完了。”许鹿小心翼翼的说。
“发完了?”胡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还有三百担的米,一天就发完了?”
“老爷,米是三百担。可是这人却有近二万呢!”许鹿哭丧着脸说,“郊县的难民听我们这开仓赈粮,都涌来了,这外面的队伍都快排到县衙门口了。据说还有三个县的难民正往这赶呢!”
胡镇不禁呆住了,那茶在手里端着,却也不往嘴里送,也不放桌上,就这样端着。
许鹿试探着说:“老爷,要不......咱们收了?反正我们赈的粮也够多了,也算对得起那些百姓了。”
“不能收!”胡镇狠狠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摔,那茶翻倒出来,溅的胡镇一身,“收了咋对得起赶来的百姓,把大仓开了!”
“啊!”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管家还是吃了一惊,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开大仓,那可是我们剩下唯一的存粮,要是都发了......”
胡镇没来由的发了脾气,腾的一下站起,指着管家骂道:“都发了不是还有我吗?还有这地,这粮送出去,我们不是还有这地,还有这房吗?难不成你还怕我活不下去吗?”
管家头上不由冷汗直冒,忙不迭的连声说是,这身子也开始后转,准备开仓的事去了。
见许鹿走出门,胡镇瘫倒在椅子上,要说不心疼这大仓的米,那是不可能,现在荒年,这一担米可是往年的十倍,何况这大仓的粮可是自己仅剩的存粮,要是分光了,自己也要买商人手中的高价粮了。只是他死要面子,一直被称为胡大善人,此番开仓赈粮又不赈了,实在丢面子,再说来了这么多难民,已经骑虎难下,万一停止,只怕马上就要出乱子。据说这九州已经有四个州作乱了,要是我们这也……胡镇越想越害怕,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外,要是现在他们在,那至少也可以出出点子。
正想着,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仔细听,却是许鹿再和一人说着话。那许鹿不是去放粮了吗?咋还没走?真是要做死了,胡镇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气,便想骂人。
正在此时,这门却开了,走进一虎背熊腰,满面络腮的大汉,对胡镇叫道:“爹!”
胡镇定睛一看,不由心喜,原来这大汉是胡镇次子胡远山,生性爱武,三年前从军投在护国将军萧顶麾下,在边疆立了不少战功,升到校尉一职,去年随萧顶入京,这算起来已经三年没见了。
胡镇父子久别重逢,胡镇一喜之下把那些烦心事都忘了,抓住胡远山,上下打量,只见那胡远山身高马大,或许是因为在边关日久的关系,晒的黝黑,身上着的便服,却裹不住透出的霸气。端是一条好汉子。
许鹿知胡镇父子相见,必有许多话说,着人送上两盏茶和些许点心便悄悄出去了。
胡镇让儿子坐下,喝了些茶,才想起一事来,道:“远山,你不是和萧顶将军在京办事,怎么得闲回来?”
胡远山脸上一黯,便说出一番话来,让胡镇听得心惊。
原来我大康朝开国以来,诸多幼主,其大权渐渐落在外戚手中,前任康新帝十二岁登基,大权都掌握在舅父太师朱横手中,康新帝是我朝难得的英明果敢之主,年纪渐长后,不满朱横专权,逃出京城,纠集各路兵马,历经三年苦战攻下京城,剿灭朱横一家,逼太后出家为尼,之后康新帝分封有功之臣,太师王亮,太傅陈光,护国大将军萧顶,镇国大将军许德封为世袭的公爵,掌握朝野大权。不料北方胡卢作乱,康新帝御驾亲征,偶感风寒,却一病不起,在途中便去世了。
原本应该由留守京城太子登基,但是随驾出征的太师王亮和镇国大将军许德素来和太子不睦,而和随驾出征的康新帝二子梁风却是甚好,于是两人篡改诏书,要废太子,立为帝,幸好太子,便是现在的康帝得到太傅陈光,护国大将军萧顶的支持,太傅一直主持政务,朝野人望极高,而萧顶称国内第一名将,能征善战,两人双管齐下,不到三月便平息叛乱,王亮,许德处死,梁风被赐自杀,其后新朝内太傅陈光在内主政,萧顶在外主军,到是将国家整治得井井有条。
不料三年前陈光病死,萧顶奉旨回京主持朝政,然而萧顶多在边疆治军,对朝中大臣不熟悉,脾气又甚急,得罪了许多大臣,这些大臣纠集起来,由现任太师,康帝贵妃之兄沈光联名弹劾萧顶,康帝却又不置可否,萧顶一气之下辞职养老,不久便郁郁而终,而后沈光等人还不罢休,以“匹夫老,功高,爵位荫子可,掌兵之位,何能荫之一族?”的借口取消了原由萧顶之子萧常继承的镇国大将军之位。这萧常在军中跟随父亲多年,立下不少功劳,甚得军心,此番遭其大辱,心灰意冷,居然一气之下出家,沈光乘机散其兵权,胡远山被视为萧家嫡系,便也被遣放回家。
胡远山说得气极,道:“这昏君,想必位子也做不久了。”
“休要胡说!”胡镇的脸一下变的煞白,慌忙跑到门口,探头看是否有人偷听,回来恨恨的说:“你这小子,杀头的话也能乱说得?”
“不单要说呢!”胡远山冷哼道,却转了风头问道:“爹,我看外头许多人,都是来领粮的?”
这到是说到了胡镇的疼处,坐下叹道,“是啊,今年大旱,到处是饥民,这小仓开了还不够,只有开大仓了,只怕也撑不了几日了。”
胡远山道:“那只怕大仓粮一断,还是要出事!”
胡镇叹道:“是啊,远山,你在外面历练也这么多年了,给爹也出个主意吧!”
胡远山嘿嘿一笑,“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他凑近胡镇身边:“府衙里不是有许多粮嘛,不如......”他做了个砍的手势
“不行!”胡镇猛地站起,“你小子可不要胡说八道,这可是造反!你爹我上要对得起皇上,下要对得起黎民,这番……便就算了,下次再说!小心我大义灭亲。”
说罢,胡镇便进房去了。那厅里只留下胡远山,只见得他坐在椅上,两眼一眯,哼了一声,嘴角却露出一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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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长作为万县的县令,时间不长,仅仅在三个月前,他才由广州成丘平调于此,虽然说是平调,但是青州比广州要好的多了,广州地处南方,人烟稀少,而青州却向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而且离自己的老家荆州也近,所以这平调其实一半就是升迁,刚上任那回,刘兴长还得意了一会,但是没想到上任没多久,倒霉事就来了,北方大旱,粮食歉收,逃难的饥民到处都是,这万县也不例外,那些没饭吃的饥民跑到县城里乞讨,这满大街都只能看到饥民,城里的店铺怕遭抢,还多数关了门。一些大户也悄悄搬走了,据说外地的灾情更严重,万县这还算好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些饥民组织的部队正对万县虎视耽耽,要是那些饥民里应外合......想到这里,刘兴长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应该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了,刘兴长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对于饥民,他也很是同情,这段时间,他向州上送了不下十次公文,要求州上调粮过来,但总是没有结果,刘兴长也了解上面的难处,这整个青州都在遭饿,到处都在要求调粮,这州上也调济不过来,何况你这万县还算是好的了。他又下去向那些乡绅们要求开仓放粮,可是那些乡绅,平时对自己恭恭敬敬,但是现在听到要他们放粮,那是比要他们放血还觉着难受,好脾气的也就推托一下,坏脾气的就是搬出京城的元老了,青州这么多乡绅,哪个在京城没一点关系,走了这么多家,也只有胡镇那个大善人开仓了,可是他那一家能顶什么用,刚才他着便服已经去看过了,那取粮的饥民已经有近万了,据说明天还有更多的要来。
或许,真要开官仓了。刘兴长不是不知道这私自开官仓的后果,那可是死罪,再轻也是要充军三千里的,刘兴长到是也不怕,这读圣贤书,却不能为民办事,还算是人吗?问题这开官仓真的有用吗?官仓的粮也不多,最多应付十天,假如其他县的饥民来,那就只能应付三天,而且这饥民多了,难免混进有异心,万一闹起事来,只怕万县也危矣。
刘兴长还是决定先向州里上一份公函,请求调粮来,不过八成没有结果吧!那就只有开仓了,不过这城内的防卫也要加强了,是不是把乡绅召集起来建个护民团,这放粮他们不肯,为自己安全出些人总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刘兴长决定还是先写份公函给州上,这几日事忙,书童跟了自己多年,早知老爷的习惯,把文房四宝都准备好了,刘兴长这举起笔就要挥毫下去,师爷不知何时进来了。
“怎么了?”刘兴长看来那师爷张嘴欲言,却又不说,便问道。刘兴长人是好的,只是有些严厉,一些人有些怕他。
“老爷,胡远山求见!”那师爷必恭必敬的说。
“胡远山?”刘兴长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
师爷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是胡镇老爷的次子,是从京城回来的......”
“啊......”是那个胡镇啊,刘兴长想起来了,对这胡镇刘兴长是很有印象的,在县里胡大善人是很出名的,据说他虽然文才不显,也没经过科举仕途,但是名声很大,乐赏好施,有万县孟尝之称,他为放粮的事也去见过他,那老头也真是很精神,而且二话不说就答应放粮,比起那些一毛不拔的乡绅实在让刘兴长感慨了一下。据说他的二个儿子也是人中龙风,长子胡遥水是做生意的,那次据说带着商队去西域了,没见着,而次子就是这个胡远山,据说在京城做校尉。
做校尉,刘兴长不由眼睛一亮,这不是正好要找人加强防卫吗?这正愁找不到会用兵的,这胡远山就送上门了。
“快快有请!”刘兴长叫道。
师爷也是吃了一惊,还是头一次见老爷这般客气,忙加快脚步,向外跑去了。
胡远山进来就让刘兴长眼睛一亮,只见这男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留着一些短须,但是遮掩不住一股英武之气,那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胡远山进来就向刘兴长作了一揖,“草民胡远山拜见大人。”
康朝历代对军人极是看重,虽然胡远山口称草民,但是他原本是军中校尉,官职品位和县令比也是同级,现在解职回乡,但是品位尤在,见县令不必行平民之礼。
刘兴长慌忙迎上,回了一礼,便请胡远山坐了。他有心要考刘兴长,便问了几个简单的军事问题,这又怎么能难倒校尉出身的胡远山,自然回答的让刘兴长极是满意,已经暗暗决心要这位离职校尉就任未来的护民团指挥一职了。
只是胡远山虽然暂时离职,但是究竟是原来的校尉,朝廷随时可以调他回去,何况胡远山品位不低,要他就任这临时护民团指挥实在屈就了他。
正当刘兴长正在思量怎么说来着时,胡远山却先问道:
“鄙人这一路上看到不少饥民,虽然我父已开仓放粮,但是毕竟有限,假如这些饥民饿的紧,闹起事来,这该如何是好?”
刘兴长眉头一皱:
“本官也甚是忧虑,我正准备上奏州府,调粮过来,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思量先将官仓的粮开了,缓得几日,只是这饥民多了,难免有人乘机闹事,所以希望召集各位乡亲组织个护民团,以维持秩序,也好防其他地方的乱民过来,正寻那懂军事的,不知胡兄意下如何?”
胡远山嘿嘿一笑,道:“其实要化解这事倒也不难……”
“哦?”这下刘兴长来了兴趣,要是能不开官仓就解得这事,那就再好不过了。“请胡兄赐教。”
“那便是……”这后面的话胡远山说得极轻,刘兴长听不清楚,便侧身凑过耳朵仔细听,这番终于听清了。
“那便是借你脑袋一用。”
刘兴长听得此话时,感觉腹中一痛,低首看去,那胡远山正从自己腹中抽出一把刀来,那血喷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我要死了。”这是刘兴长活在世上最后一瞬间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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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文中提到“私自开官仓”,官仓在古代是个怎样的形式?不太了解。
古代粮食仓储是分好几个级别的了,除了国家级别的大仓是国家直接管理,不能随意提取,(隋末瓦岗军攻破的那个就是,那戒备很严格,不亚于一些重镇)还有地方的仓库,那些仓库由地方官掌握,在灾年是可以赈济灾民的,一般只需要自己把握或上头地方官员把握就可以了。(此外一般还有一些小金库。)
刘管的只是地方仓,一般来说是可以自己决定开仓的,只需要帐目清楚,和上头通报一声就可以了。
为了情节需要,我设定为只有上级批准才许开仓了。
事实上,这故事里的国家也不是正宗的中央集权。
胡镇得到消息的时候刘县令死了已经半个时辰了。胡远山干这天大的事完全是自己的主张,除了和他一起回乡的几个军中弟兄,什么人也没告诉。还是管家许鹿在放粮时从灾民那知道自家的二少爷杀了县令,正开官仓放粮的消息。
许鹿知道这个消息后顿时面无人色,吃胡家饭这么多年,他已经把自己看成胡家人了,可是这次少爷做了造反的事,这下可如何是好?许鹿估摸着自己是不是要赶紧跑了,虽然说自家不会去干那告发东家的事,但是躲起来总是可以吧,毕竟造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自己一家人可也在胡门里呆着。不过真跑的了吗?且不说官府是不是会放过你,单就二少爷这六亲不任的狠角色就只怕过不了关。思来想去,许鹿决定还是先把消息告诉老爷,这一来也是自己的职责,二来也可探探老爷的口风。
和许鹿想的一样,胡镇知道县令被杀,而且还是被自己儿子杀的时候的确是大吃一惊,他正在喝茶,手里那最心爱的茶杯在一惊之下摔在地上,破个粉碎。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知道远山杀县令后开仓放粮,胡镇渐渐镇定下来。
“等远山回来吧!”
许鹿知道自己再也跑不了了,他好象已经看到全家以反贼的名义押上刑场的那一幕,日后他回想起来,总是感慨一番,对于少爷和老爷的远见卓识佩服有加。
当然,此时的许鹿还没认识远山少爷的远见卓识,所以当胡远山进来时,他还是好心好意的劝胡远山自缚投官。
胡远山眼睛一瞪:“投官?投什么官?最大的官就在这里!”
这时许鹿才发觉二少爷手中抓着的那包袱里装的是刘县令的头,这把他吓的跳开一边,再也不敢在二少爷身边晃荡了。
“你杀的?”胡镇看着那头颅就明白了,只是明知故问。
“是!”胡远山口气虽然恭顺,但是仍昂着头,很傲气的样子。
“你到是很硬气啊!”胡镇哼了一声,见远山收敛了点,才道:“开仓放粮和杀人用的是什么名义?”
“县令不顾百姓死活,扣压余粮不发,我为民请命,仍是不听,便一刀杀了。这开仓自然是应灾民所请!”胡远山小心翼翼的说了。
胡镇对此好象还算满意,“那死了几个人,逃了几个?市面还安定吗?”
“就死了这县官一人,这县官是刚从外地来的,跟他的人不多,我说首恶已除,胁从不问便大都听话了,只有县尉,爬后墙跑了。我叫兄弟追着,市面上还算安定,那些难民听我说开官仓放粮,都高兴的不得了,满大街叫好呢…..”
“我没问你那些难民,我问的是那些大户!”看胡远山得意洋洋的自夸着,胡镇不由大怒,打断了他的话。
被打断了说话的兴头有些不扫兴,不过远山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那些大户都躲在家里,我先派几个弟兄看着……”
“你那些弟兄还可靠吗?”
“可靠!弟兄们和我都是刀把上过的交情,出生入死,没有信不过的。”
“还算你有点脑子!”胡镇哼了一声,便招呼待在一边的许鹿叫下人来给自己更衣。
“爹,你这是去哪?”胡远山有些不明白,这样的情况,老爹也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却要出门。
“去那些大户那,这种情形下,非定了他们的心不可,不然他们起了疑心便不好了。”
“那我和你去!”胡远山不由喜形于色,看这样子,老爹也站自己这边了。
“你不用去,你这一脸凶样,一定把别人吓着了,这事我去,你去县衙盯着,那些官腿子们,不盯着心眼就要活了,你和你那些兄弟们也要注意着,这管事可不比打仗,要脑子!”胡镇穿戴完,看着儿子一副乖乖聆听教诲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这脾气太急,做事莽撞,不过木已成舟,这怪你也没用了,只有同舟共济了,但是….”胡镇加重语气,“以后做大事可不能这样了。”
“是!”胡远山这下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父亲,果然姜是老的辣啊。
“还有!”胡远山出门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转回来抓着儿子说:“今天晚上你大哥回来,这些事还是要听他做主。”
胡遥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这番是带商队去西域做买卖的,到了县城便听说了自己的二弟做的事,只是他到是也不急,在县城又转了一会才到了家。
胡远山得了大哥托人带来的口信赶紧回了家,此时胡遥水正在喝茶,他和自己的老爹有一样的嗜好。
“大哥!”胡远山兴冲冲的说。
胡遥水却没这般兴奋,只是哦了一声,指了面前的凳子让他做了,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品着茶。
胡远山心里忐忑不安的等着,这家里要说他怕谁,那就只有他大哥胡遥水了,他大哥没人那般高壮,比常人还瘦些,留着一缕长须,到是象个书生,确实,他满腹经纶,就连青州城的老先生也是认可的,不过他好象全没想到要考个功名出来,也没打算在家留守,却喜欢做生意,这些年大半个神州都让他跑了个遍。他不喜说话,也甚少谈论,但是一分析事便是面面俱到,令人佩服,从小胡远山不佩服任何人,就只有萧顶和胡遥水两人让人佩服,现在萧顶死了,只有他大哥一人让他佩服了。
只是这位让他佩服的大哥坐着,一声不哼,却让他极是恐慌。
这寂静的一切直到胡镇回来才打破,胡遥水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将父亲迎入客厅,将下人遣散,只留三人在厅里,胡远山知道大哥要说话了。
“老二,你好不哓事!”
早知道要挨骂,但是真挨了骂却还有些受不了,胡远山低了头,一声不哼。
“做事那有你这样做的,我问你,朝廷有多少兵马?”
没想到大哥会问这个,不过毕竟久经战事,胡远山马上就答道:
“西边护国军十万,东边天翼军五万,羽林军十五万,又分神武,龙威,长林三军,每军五万,此外九州除京城外各州还各驻军五千。总计六十四万大军。”
“青州州府呢!”
“州府军五千,州守可临时调集三千,那应该是八千。不过一般出征就是五千。”
“那我们呢?”
“这……”胡远山一时语塞。
“我代你答了吧!你和文长,陆风那些弟兄还有一些打过仗的一共三十人,你又纠集了一些精壮的难民大概五千人充为护卫军,看样子到是不少,但是这五千人要兵器盔甲不要?这仓促到哪拿去?何况这五千人原来都是庄稼汉,连肚子才刚吃饱,以前连兵器都没拿过,怎么可能会打仗?只怕对方一声喊,队伍就散了。”胡遥水以前探望过远山,他那些弟兄都认识,此番留在县城转一圈便什么都知道了。
胡远山垂头丧气的呆着,这次事变他虽然有一时意气的成分在,但是布置还算很清楚的,但是被自己的大哥这样说来,却一无是处了。胡镇在一边喝着茶,也不说话。
“还有,说你不晓事,关键还是你这卤莽,我和你说了几遍,做事前要想想,你当场杀了县令,大张旗鼓的出来,那天下都知道你是造反。你就不知变通一下,找几个人,闹出事,趁乱杀了,再你出来主持,这不就好了,现在到是好,明着造反。”
胡远山听得这样说来,不由满头是汗,他虽然会用兵,但是对于这些事实在一窍不通,现在听大哥如此说才觉得原来做的都是漏洞,只怕要使家中遭祸。想到这,他双膝着地跪下。
“爹,大哥,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把我送官吧,只希望留的我那些兄弟。”
胡镇哼了一声,“知道错了?还不快求你大哥想条生路。”
此话明骂实褒,胡远山听得有戏,便转过胡遥水那边看着。
胡遥水叹了口气,将远山扶了起来,“我们本是兄弟,大难当前,自当同舟共济,怎么会把你卖了,只是你以后再不可如此卤莽了。”
胡远山自然是拼命点头应是。胡遥水这才说道:
“要是硬拼,那我们和朝廷自然是一辈子也拼不过的,现在只有招安。”
“招安?”胡镇疑道,“这杀了县官还能招安,那朝廷还有王法吗?那些大臣又不是傻子。”
胡远山也疑道,“我见过朝廷招安,但是只对盘踞一地,游而不定,难以捉拿的惯匪如此做,可我们这占据一县的只怕不行吧,何况我等势力如此之小,只怕朝廷没招安的兴趣。”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在即,怎么会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从西域来,那边天降大雪,胡卢的牛羊冻死无数,牧民困苦,按习惯就要南下袭扰我国,这西部护国军是调不来了。天翼军大将梁云和朝中大臣不和,轻易不会调他南下,朝中分为三党,斗的正紧,这羽林三军为之后盾,轻易不会调出京,而天下大旱,处处是灾民闹事,各州忙于应付,也无力支援青州,假如我们能顶住青州之兵,再差人上京为我等说些好话,应承为朝廷剿灭乱匪,那事便有八成了。”
“只是这还要能顶住青州之兵吧!“胡镇年长,做事慎密,马上便道出了关键。
“那便要看远山的了。”胡遥水悠悠然的向胡远山看去。
“我便豁出命了,也要胜了这仗。”胡远山站起身,这眼里满是战意。
“两兄弟,别说什么命不命的。”胡遥水按这高自己一头的兄弟肩头道,“你这几日好好练兵,到时听我指挥,必能胜得此仗。”
“此外。”胡遥水又对父亲道,“父亲在城里素有威望,便请在城中坐镇,以安民心,至于那些兵器粮食,我家自然是要出大半的,还有一些要请那些大户出了,不过也不怕他们不出。”
“那些大户被吓的怕了,出点钱粮自然是容易,不过也要看这一仗了,万一打败,他们必定倒戈,我父子三人的性命只怕也要断送了。”胡镇不由唏嘘。
“是啊!我们这一家荣辱富贵就在明日一仗了。”胡谣水推开窗,网远处看去,青州城一片平静,白天的事好象没发生过,只是,这表面的平静下隐藏了无数的阴谋和怒火,这一旦揭开,便不会结束了。
“开始了!”胡遥水轻轻说到,那眼里满是狂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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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州府与万县之间,只有一条官道,而现今这官道也不通了,因为这官道浩浩荡荡正走着几千官兵,那平常走着的人都不见了,这年头遇到乱民已经够了,谁还敢去惹官兵的麻烦,所以这路上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也许是有见着的,不过那些是万县派来的探子,他们只能躲在暗处监视这些军容看上去很糟糕的军队。确实,这几千官兵却不是很象样,虽然盔甲兵器都带着,但是那些兵一个个都好似没精神一般,耷拉着脑袋走路,这行军的阵型也不是很整齐,只能说是凑合,要是京城的军校教官来看,那可是要大摇其头的,不过还好的是,这行军速度也不算慢,不过这军队也没什么排场,连一个叫嚷开路的人也没,只有几个小兵拿着绣着“青州”字样的旗帜,这表明这是州军,(除羽林军这样的中央直属军队,护国天翼这样的主力边防军,各州都有五千州军驻守。)不过这些州军却连平常县城的捕快的威风也比不上。
这让韩风有些心急,韩风就是万县的捕快头头,也就是万县那逃出来的县尉,胡远山动手的时候,他也在县衙,毕竟是武人出身,他发觉外面形势不对马上就爬墙跑了,然后逃脱了追兵,连夜赶到青州城,州守大人得知万县动乱果然大惊,经核实后马上调出三千兵马出征,而韩风也随军作为向导。说实在的,刚刚死里逃生的韩风并不想再入虎穴,只是在州守暗示提拔他做万县县令后,他才振奋了精神,毕竟,这县令可比县尉高了一级。只是,看到这州军的模样,他又不是很有信心了。
“陈大人!”韩风正说着话的是这次州军的带兵头领,也是青州的校尉陈子风(胡远山的校尉是护国军中的直属校尉,品位虽然高,但是主要还是在将军都督手下做事,毕竟护国军等级极高,校尉多多,而州府的校尉和护国军校尉品位一样,但是一州的军事由他全权负责,比护国军校尉权力还要大些,只是州军不如中央和边防军,同样的校尉,感觉总低了一级。)
“恩?”陈子风其人傲的很,他官任校尉,比韩风高了一级,要不是这个韩风报信有功,又有可能升任县令,根本不会理会他。
“这万县是不是能拿得下来呢?”韩风当然不敢说什么军容不整的话,只好绕着弯子问,看陈子风哼了一声,不理不睬,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听说叛乱的头子是胡远山,原护国军校尉,用兵甚是了得呢!”
韩风此人到也奸猾,他知州军和边防军有这样的心解,估计点出胡远山的身份,刺了陈子风一下,果不其然,那陈子风听了这话,大喝了一声:
“小的们,戒备。”
他这喊到是甚响,估计所有的官兵都听到了,即便有没听到的,也有各路的校官传令了,只见那懒懒散散的官兵一下严肃起来,队列立刻整齐起来,原来弯弯曲曲的队伍一下变的笔直,那士兵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警惕而有神,再不见原来那懒散的部队了。
“哈哈,你现在觉得我比那胡远山如何?”
韩风这下可开了眼,这州军毕竟也是正规军,和自己的捕快手下还是没得比啊。
“陈大人治军有方,这一路杀去,必定兵不血刃,将那些反贼杀的精光,什么远山也要砍成平地。”
这一番恭维话说去,让陈子风笑容颜开,摸着胡子得意起来,而一边的副校尉卢光之也不甘落后,恭维道:“这便叫做用兵之道,一张一弛,这些兵可是陈大人带出来的老兵,平时看起来懒散,但是打起来可不是那些只会做花架子的兵可比的。”
这话有些暗刺,不过韩风还是连连点头,不过想了想又问道,“这攻打万县为何不多带点攻城器械,要是反贼守城,那可不是不妙了。”
那陈子风听了两句恭维话,心情大好,到是也不在乎这外行人的话,答道:
“这可是因为韩大人你的情报了!”
“我的?”韩风这下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可是告之州守大人这反贼二天之前才作乱?”
“是啊!我连夜赶往州城报信的!”韩风说起来不免有些得意。
“那就是了,兵贵神速,要是整理那些攻城器械,必然多给了乱贼准备的时间,但是我们这般快就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何况你也说了,这些反贼只有几个人打过仗,剩下的不过一些难民,象着短短几日,他们去哪寻人去,就算召集难民,只怕装备也不止一日,我们这番去,他们只能出些乌合之众,如何能斗得过我,不过要是晚了,只怕他们做好准备,事情有变了。”
“那要是他们据城坚守呢?”韩风还是有些不明白。
只是陈子风却不理他了,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还是卢副校尉接了过去。
“韩大人,你还是不明白啊,你可是说那城里只有胡家作乱,其他大户都没跟随是吧!”
“是啊!”
“这就是了,那便是说明这城里的大户心不向反贼,要是反贼见官兵来了不抵抗,据城自守,我们也不需攻打,只要围着,这几日大户们便会在里面发难,我们里应外合,还怕拿不下来?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大户不动,那几万的难民要吃饭吗?我们围个几天,他们粮食吃光了,还能怎么?所以那些反贼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和我们野战,不过这野战嘛,哼哼,他们必败。”
“啊呀,大人果然有见得,小人佩服,以后还要请两位大人多多指教。”虽然以后升任县令也和校尉同级,但是毕竟他们是州上的官,还是要拍这一马屁的。
正当韩风猛拍马脾时,探子回报,前方十里,反贼正在设阵。
韩风一下子脚软,差点就要跌下马去。
陈子风却是眼睛一亮。
“来得好,传令全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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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州军出现时,胡万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他还是觉得州军也就是比那些捕快要好一些,只要自己加强训练手下的那些流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但是看到对面的州军时,他的自信就几乎荡然无存了。
州军的列阵很清楚,大约有三百的弓手在前,弓手之后是举着齐肩大盾的盾牌手,再后面应该是弩手吧,人数好象比一般军队要多了些,再之后就是长枪手,那丈高如林的长枪显示出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军队的主力,还有一些应该是格斗队吧,那些拿着短枪身挂大刀的队伍随时会在相持局面下投入作战。不过更令人畏惧的是在两翼的骑兵,人数到是并不多,只有二百左右,但是这些骑兵会在敌人阵型涣散时疯狂的砍杀游离在后的士兵,扩大战败的恐惧。不单如此,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和浓重的杀气,显示这支军队是训练有素的老兵。
对比起来,由万县流民组建起来的军队就十分糟糕了,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上风,但是一万多人只有不到一千人拥有盔甲,拿着正规武器的也不多,大多数人只能拿着削尖的长竹和木棒。阵型因为几天的苦练还算成型,不过看到对手的强大,每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要依靠这样一支装备和自信心都不足的部队去抵挡可以和护国军媲美的职业军队,胡万山实在没有信心,此时的他甚至产生了回去打守城战的念头,也许隔着厚厚的城墙,两者的差距会小一点。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假如现在下令撤退,那就会形成一次大溃败,不需要州军追杀,军队就会解体,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胡万山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弟兄们!”胡万山纵马来到阵前,这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宁战死,不饿死!”
在战前,有些太多的话反而是累赘,简短的口号反而更能抓住人心。
前几天还在挨饿的士兵传送着话,前排的告诉后排的,听得见的告诉听不见的,畏惧开始从脸上褪去,代之的是坚定。
或许是临死前的坚定吧,胡万山这样想着,自信力意志可以通过口号改变,但是战斗力的差距不是这么快就能依靠口号解决的,只是,就算不能解决也要打。
这边的情形使得州军也作出了反应,队型开始向这边挺进了。
“弓手准备!”胡万山大喊。
一百多人乱糟糟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这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弓手,这弓箭倒是不缺,府衙就有几十副,而胡家也有不少,但是这弓手却不好找,难民都是饿坏了身子的,找个能拉满弓的就不错了,而且这弓箭也不是一天可学成的,好不容易选了又选,才凑了这一百多人出来。
方野是胡万山在护国军时的下属,之后胡万山离职时也跟着下来了,他为人甚是威严,在练兵上是把好手,近万人能在一天内练成这样的状况,他功不可没,弓手的训练也是由他负责的,这一百号人站出来,单排队就一番折腾,方野瞪着眼睛一路喊过去才整好队。排好队,和对面的三百多人比起来就寒碜了许多。
州军还没停止脚步,眼看就要进入射程了。
“准备……”方野站在队前下令,弓手拉满了弓,对面的州军还是整齐的列队前进。
“停!”终于,在眼看就要踏进弓箭射程的那刻,州军统领下达了停步的命令,州军在那瞬间停止了脚步。令行即止,这州军严明可见一斑。
而这边就糟糕了,方野还没下令,已经有一些兵士憋不住,把箭射了出去,大多数箭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终都落在州军前的空地上,少数几只超越了极限,但是也被早有准备的盾牌手接了去。
还是不行啊,胡万山叹了口气,假如给自己三个月或者二个月的时间,好好的装备训练,或许还能与之一战吧。现在唯一的机会只有……
州军的弓手也开始反击了,毕竟经过了长期的训练,箭射程要比临时拼凑的要远的多,绝大多数的箭都射到了这边,虽然盾牌手也上来掩护了,可是因为盾牌不够用,只有拿些木板作为代替,这些木板明显挡不住弓箭,许多支箭透板而入,射中了后面的人,几个弓手和盾牌手被射中了要害,当场就死去了,而更多的人被射伤,凄惨的叫声将战场的恐惧带给了后方,州军的弓手分成几队轮流的射着,这边的弓手也试图反击,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他们反击是软弱而又徒劳的。
“弓手退下!”眼见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弓手部队就要崩溃,胡万山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已经丧胆的他们勉强在方野的指挥下有秩序的退后,而后面则是那些拿着乱七八糟武器的步兵。
州军看到这边的情形,也停止了射击,整体继续推进,是准备到了射程再用弓箭再重复上一幕的情形吧。只是胡万山却不会让这种情况再现。
““宁战死,不饿死!大家冲啊!”胡万山一声令下,所有人的怒火又再度的被挑起,拿着那些款式不一的武器,所有人都随着胡万山冲了上去。
胜机只有这个,对手的弓手和弩手比一般部队要多得多,这样远程打击可以使敌人很容易在没接近前就崩溃,但是只要冲到了阵前,没有防护和其他武器的弓弩手便成了待宰的羔羊。而且人数太多的弓弩手在后退时还会把后面的那些长枪手和格斗队阵型冲乱,这样自己人数多的优势或许可以派上用场。问题是这一箭射程能不能熬过去,假如自己率领的是骑兵就好了,胡万山突然兴起一个绝不可能的怪念头。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陈子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或许是冷笑。
“终于来了。”陈子风转首对卢光之道,“擂鼓!”
州军的鼓响起,让所有的人为之一振,胡万山也为之兴奋起来,难道是准备弓弩手后退,由之后的步兵或骑兵出击了?这样的转换或许正规军很娴熟,但是也绝对不可能达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假如在转换中能冲入,把混乱搅大,在乱战中就有机会了。
但是事实却不如想象一般,弓手确实后退了,但是只是单纯的后退,而不见有步兵上来补位,这样两者的距离又拉大了些,当然,这些距离很快就在跑步中缩短了,直到看到那些弩兵。
“连环弩!”胡万山的眼睛睁大了。
本来一般的弩只能每次发一次,而且每次上箭费时甚多,比一般的弓箭手还多,所以一箭之地,当步兵跑到跟前,一般的弩兵只能发两支箭,即便按护国军弩兵三队轮换的模式,也最多不过五六只箭,但是没想到州军配备的是连环弩,这种弩可以连环发出,一次可连续射三支箭,自然上弦的时间也比一般弩要多,但是其威力又大的多了,这本是护国军为应付胡卢的骑兵所制,没想到这支州军居然装备了连环弩,而且还是如此多。
“快退!”话到嘴边,胡万山又吞了回去,在冲锋的情形下停止再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对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开始动手了,弩兵们冷静按下了机钮,弩快速的窜了出去,弩箭比一般的弓箭要短,这是为了弩机更方便上弦,而且能装更多的箭,与弓不同,弩主要是直射,在一百步的位置内,弩箭的威力是最大的,而现在便是最佳射程。
成百的弩箭在空中飞翔,每一支箭都带着死神的问候,穿过生者的前胸,带着血和生命从后背透出,在一瞬间,生者变成了死者,尤其在如此密集的冲锋下,弩箭正发挥着这最大的功效。
一阵箭雨伴随着下一阵箭雨,弩兵们轮换着射击,没有停息,这箭的噩梦缠绕着万县的难民,直到他们彻底崩溃,在胡万山的带领下乱糟糟的溃败,只留下近千具尸体和在痛苦中挣扎呼叫的人。
“大人指挥英明,我军以不伤一人的战绩,以三千破两万敌军,实在是战史之奇迹。”韩风刚才还哆嗦着,这下结束赶紧又上来恭维着,这拍马屁最大的功夫便是要扩大,于是一万变成了两万。
陈子风摸着胡子矜持的笑着,虽然这两万敌军有些夸大,而且这敌军也只能说乌合之众,但是以少胜多那定是了,而且这不伤一人也是事实。
“大人,我们不如趁胜追击,将敌军斩草除根,夺回万县吧!”韩风又道,这万县可是他升官的关键啊。
“是啊,大人,不如派出骑兵,追上这些人,驱赶一下,只怕这万县也就手到擒来了。”卢光之也说道,这骑兵是由他直接指挥,刚才胜得如此容易,实在没立功的机会。
陈子风看着前方,自己的手下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那些受伤的反贼一枪便戳死了,这些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吧,而在前面,那些反贼正落荒而逃,一路上掉满了丢弃的盔甲武器,虽然大都是一些竹子木棒。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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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大人,难道反贼退兵有诈?”卢光之迟疑的问道。这些反贼虽然战斗力弱些,但是本就是些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有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何况那些伤亡和溃退却不象假的。
陈子风慢悠悠的道:“等等!”
“大人,兵贵神速,假若等下去,误了时机,让那些乱民重新组织起来便糟糕了。”韩风最是心急这万县收复的事,不过他说的到是也没错。
陈子风也不做声,只是将手一挥,示意大家噤声,这下大家都不赶说话了。
正当大家等得心焦,却听得西边一声响,大家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支响箭。
此时陈子风才道:“卢光之,带马队绕道前头,能入城则入城,不能入城便骚扰叛军主力,着你见机行事之权。”
“得令!”卢光之有了打仗的机会,一下便来了精神,马上带马队追击去了,而陈子风则带大队缓缓前行。
“大人,请问刚才那是?”韩风对那响箭之事还是莫名其妙。
“那是派出的探子,如有敌情便发一支双响箭,而无敌情便发一支单响箭,刚才那便是无敌情的单响箭了。”或许是胜利在望,陈子风心情特别好,连话都多了几句。
“原来如此,”韩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番我又从大人这学得一招,实在佩服佩服。”
韩风这番马屁拍的却是好处,陈子风摸着胡须,脸一下也泛出了红光。
正当这次,却听得西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估摸有几百骑,却是往这边来的,卢光之带的马队刚走,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即便来,也不会从西边过来,此番青州也不可能派出援军,那这定是敌军了。没想到这敌军还留了这许多骑兵,还使诈骗过了陈子风派出的探子。这事韩风也想到了,脸一下变苍白,看着陈子风,只是碍着面子却不敢说。
韩风想到的,陈子风如何想不到,这敌军如此狡猾,连自己派出的探子也骗过了,不过他毕竟久经沙场,临危不惧,立刻传令各军备战。
那敌人来得好快,一会便冲到了州军阵前,只见那些骑兵衣着混杂,武器不一,却不象正规军,只是每人用白巾包着头。
“白巾马贼!”陈子风恨恨的说了一句,对于这些人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白巾军是在徐州青州一带横行的马贼,陈子风与他们打交道甚多,这支州军装备如此多对骑兵的弩兵,这一半原因便是为了这些马贼。这些马贼甚是狡猾,陈子风几番设计伏他,但是都被他逃了过去,几次对阵,双方都知根知底,怪不得这探子也着了道。不过这马贼都是在徐州和青州北部活动,却不知为何跑到这南面来。陈子风却是不解。
不过来了便来,陈子风到是也不惧他,这州军便是为了对付马贼而壮大,这弩对骑兵正是天敌,平时都是马贼躲着他,这下找上门来,到是更好,只要守得几刻,等卢光之的骑兵回来,那这些马贼便可一网打尽了。
白巾军的骑兵比卢光之带走的骑兵还要多些,怕有五百,他们虽然冲了来,却远远躲在弩兵射程之外,也不过来。
陈子风等了一会,却不见对方有动静,也不耐烦,便想下令全军进逼,却听得呼啸一声,那些马贼四边散开,却不逃走,只是围了个圈,到是将州军围在了中间。
想见缝插针吗?陈子风冷笑一声,这四边围着对于乌合之众只怕还有点威吓的效果,但是对州军这些老兵却是没有效果,四边围着,表面上气势很大,但是一旦攻击起来,这般无轻重主次的分散进攻,根本毫无用处。
陈子风发了声令,这弩兵也都换到四边,再后面安排上长枪兵,这是对付骑兵最佳的组合。
不过马贼也不过来,只是在四边守着,还忙着往地上浇些什么,陈子风远远也看不清楚,不过估摸是些狗血之类的东西,这些马贼极是迷信鬼神,每到战前必在脸上涂些符咒,没想远远的赶来,搞了这些名堂。陈子风既好气又好笑,正准备挥军上前,却不料那些马贼居然将几个包裹丢了过来。
那些马贼力气不小,有些人下马在地上转个几圈,奋力将无数个包裹抛了过来,不过马贼都在弩箭射程之外,也没几个能抛到,只是抛在外围,包裹那里面不知装了什么,碎了之后流了出来,却不是红色的狗血,到是黑黑的,发出一股怪味,州军看的莫名其妙,便请示陈子风,是不是要出动作战了。
陈子风也是莫名其妙,难道这些马贼是失心疯了,或者从哪个邪道那里听了什么妖法,不过让他们这样胡闹下去也是麻烦,于是便下令全军出击了。
这些马贼虽然分四面包围,但是主力都在北面,州军便主攻于此,不过那些马贼见州军过来,便又退了一些,只是那些怪东西还是抛个不停,也不知他们有多少,留的满地都是,州军的兵士也踩到不少,那些东西看上去很恶心,陈子风担心有毒,叫大家小心点,别沾了身,兵士们也是小心翼翼,行军也慢了些。
那些马贼退了会,突然拿了几支箭引了火,射了过来,那箭射程不远,怎么能射得到州军,但是却射到那些东西上,那些东西遇火则燃,一下烧了起来。州军这下便进了火堆。
“糟糕!是火油!”陈子风这下才想起来,原本听城里的工匠说,西域有火油,黑色,遇火则燃,水也熄灭不得,不过这火油在西域,路途遥远,也没什么用处,没人将这东西运来,陈子风也没见过,现在看来马贼浇的这些便是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搞来的。
想是这般想,但是最紧要的还是要把乱势控制住,州军只是前部踩着那些火油的部队着了火,后面的还好好的,而且那些火油毕竟太少,火势却不大,只有几人着了火,但是这些火油沾身便拍不熄,着火的兵士翻滚也不得熄,只能在哀号中死去,那哀号影响了兵士的心理,纷纷往后跑去,陈子风奋力控制,不料那些马贼趁乱又抛了几个过来,这次州军乱糟糟一团,他们就骑马靠近抛了几个,那些包裹里的火油都溅在兵士身上,兵士纷纷四处逃避,生怕这鬼火般的东西沾到自己,更有几个兵士已经抛下盔甲武器,逃了出去,这头一开,全军便大乱了。
那些马贼趁势杀了过来,州军此时如何能抵挡的住,即便有心抵抗的也被逃生的人流冲了出去。陈子风心知大势已去,只好依靠身边忠心的几十个护卫组成方阵,一边收罗残兵,一边向南退去,他想卢光之骑兵尚在,只要能会合,便可以撑过去,说不定反败为胜也有可能,那些马贼被他杀得怕了,也不敢直接攻他,都是在围杀溃败的小兵,这样到是让他收罗了几百士兵。
此时,南边突然传来一片喊杀声,大家远远看去,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冲了过来,原来是那些溃逃的难民又杀了回来,胡万山和其他几人骑在马上,冲在最前。要是在平时,这些人必定不在他们的眼里,但是现在军心大乱,何况难民回来了,那追击难民的卢光之马队可想而知,兵士中最后的信心已经崩溃,还没等敌人冲到面前便都跪到投降了。那胡万山一马当先,直取陈子风,几个忠心亲兵想护卫主帅,不到几合都被他挑落下马,眼见就要让他冲到陈子风面前。
陈子风此时已经心若死灰,这几千州军是他辛苦多年练出来的老兵,此番却被一群手下败将的马贼和一群乌合之众杀得精光,实在对他打击太大了。
正当此时,又有一群骑兵冲了过来,那当先一人围着胡万山缠斗起来,陈子风一下来了精神,仔细看,却是卢光之,只见他头盔也不见了,盔甲也破了数处,身上带血,显然是拼杀了好一番,而他带去的几百兵士只剩下几十人了。
“快带大人走!”卢光之一边围斗胡万山,一边对剩余的几十骑兵喊道。
于是这残存下来的几十骑兵便拥着陈子风,逃了出去。
陈子风回头望时,正看到卢光之被胡万山挑落马。敌军中爆发出一片叫好。
神州史载:康朝灵帝十年,青州胡家起兵,斩县令,开官仓,青州校尉陈子风带兵伐之,大败,三千精兵只回三十,陈子风回州后呕血三升,卧床不起。青州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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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远山起事时,还住在胡家大院,这处理事务自然也胡家大院,那原来的县衙便被关了,等胡遥水回来,便把住处搬到了县衙,这办事的地方也挪到了县衙。当胡远山带领着万县义军和州军作战时,他便在县衙处理那些杂务,胡远山起事,事出仓促,根本就没为接收万县作好完全的准备,胡远山和他的兄弟都是武人出生,怎么会明白这该收多少税,该给人多少薪水。而原来的那些县衙人员要不逃走,要不就不敢出来帮忙这“反贼”。要不是胡遥水赶回来及时,这万县早就混乱不堪了,即便如此,这积压了多日的事务也让胡遥水忙的不可开交。
当前线下来报信的兵士兴冲冲的来报信时,胡遥水只是“哦”了一声,便埋头那些文案了,这让还沉浸在奇迹般胜利的兵士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大老爷,只好楞楞的呆在一边。
好半天,胡遥水才抬起头,对兵士说:“回去和胡校尉说,我马上就过去劳军。”
万县义军的大营设在城外一里,说是大营,还不如说由栅栏围起来的几十个营帐更好些。在胡远山看来,这根本算不了军事上的大营,只是毕竟时间太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训练兵士作战上了,对这些营寨工事便少花了力气。而胡远山现在便在大营中的本营里生闷气。
这仗是胜了,但是手下的兵士表现实在太差,开始便被州军的几次弩射便射退了,连州军的毛都没沾到,虽然说本来计划就要退兵,但是这也太差劲了些。而计划中这退兵到密林旁,那密林旁设了陷马坑,在里面还安排了一千人拿长枪,准备断这州军骑兵的后路,然后回头掩杀的。但是那些长枪兵冲的太早,排的阵势也不严密,而退下的兵怕昏了头,有些连回头掩杀都忘记了,要不是自己这些老兄弟带头冲杀,那些骑兵还真是让他们冲出去了,便是如此,也让他们逃了出去,还救了州军的那校尉。
当然,胡远山并不光是为这生气,这些兵前几天还是饿着肚子的难民,今日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只是要加强训练罢了,让他生气的是那些马贼。
要不是那些马贼,这仗是一定胜不了的,但是这马贼所作所为,实则让胡远山生气,州军惨败,器械盔甲丢了一地,这可是重要的战利品,胡远山自然吩咐手下去收,没想到那些马贼却来抢,而且不单是丢在地上的,连士兵拿到手的都抢,几名兵士不服,争吵起来,还动了刀子。要不是自己赶到,那必有伤亡。对友军尚且如此,对那些俘虏更是了,无论投降不投降,都被砍了头。这让胡万山好生愤恨。沙场杀敌死伤在所难免,但是杀俘却是大忌,胡远山在边关与胡族交战多年,这胡族只要投降也不会任意杀之。这些马贼却任意杀俘,尤其这些州军都受过训练,若是能充入自己军中岂不是好。要不是胡遥水嘱咐过不得与这些马贼冲突,胡远山早就和他们闹起来了。不过就凭自己的兵和这些马贼对抗起来,只怕打不过。胡远山只好暗自嘱咐手下偷偷藏几个州军起来。
这些马贼如此胡闹,现在还是在城外,要是一旦进城那不是闹翻天了。胡远山不由担心起来,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好主意,真要冲突起来,那也是麻烦。
正想着,方野却进来了。
“怎么了?”看到胡远山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方野问道,他们在护国军里名为上下级,却实为兄弟一般。
“还不是那些马贼!”胡远山叹了口气,道,“外面情形如何?”
“一切正常,你大哥前来劳军了……”
“来的这么快!”胡远山不禁喜道,“我马上便去迎接。”
“只是他去的是马贼的地方!”
“啊!”胡远山听得这话吃了一惊。
白巾军的头子陈杨身材高大,生了一对三角眼,却极有神,白巾军都是不束发的,那满头的乱发披了下来,显出一股剽悍之气。他和下面六位队长(白巾军十人一小队,十小队一队,十队一旗,陈杨便是一旗之主,只是他是骑兵,人数自然达不到千人了。)守在营帐门口,等着胡遥水的马车队过来。
那胡遥水见此,马上从马车上下来,几步并作一步,赶到营帐前。
“晚生胡遥水拜见陈旗主!”
说罢便鞠了一躬。
此时这胡遥水满脸堆笑,倒不是一个有志气的书生,到是象个帐房先生。
“胡先生客气了!”那陈杨哈哈笑道,转脸道,“还不快问胡先生好!”
那六个队长齐齐道了一声胡先生好,这六个声音颇响,到是象打雷一般,胡遥水不由一颤,夸道:
“陈旗主这下属个个龙精虎猛,都是虎将啊!怪不得旗主这用兵一帆风顺,凯旋而归了!”
那陈杨看着胡遥水,嘿嘿一笑:
“还是多亏胡先生妙计,才能杀得青州军片甲不留,此番真是爽快,胡先生你这军师的位置是坐定了,等我打下青州,这万县知县便是你了。”
这话要是胡远山听到,定是暴跳如雷了,敢情自己打下的万县却要成了白巾送给他的,这请来的客人此番到是开始做主了。
那胡遥水却是受宠若惊一般,道:
“小人一介草民,岂敢接受这一城之主,还望大人收回此令!”
陈杨听得,哼了一声:
“那你这便是不听我的话哦!”
胡遥水听得此,唬得连退几步。
“大王,小人岂敢,只是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参谋,不会主事,还请大人换个主事的,我做副手便是!”
这话大概让陈杨听得舒服了,眯起眼笑道:
“如此也好,我再细想一下,对了,我看你兄弟也有几分本领,让他也来我这,做个队长吧!”
“那自然好,令弟来大人这,这是他的福分,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胡遥水今日这嘴象沾了蜜一般。尽说好话。其媚态让一边的几位队长看了不住冷笑。
“这就不对了吧,我记得令弟是位校尉呢!我能教他?”
“这令弟校尉是不假,只是毕竟在京城两年,消磨了意志,今日作战便打不过那州军校尉了,要不是大人您及时赶到,那只怕要惨败了!”
“你这话到也不假!”陈杨哈哈一笑,突然喝道:
“将那东西拿上来!”
这帐外立刻有人应声,拿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胡遥水见得,不禁面色发白,结结巴巴的道:
“大人这……这……是?”
“哦!这是自你那逃出通风报信的万县县尉,我将他抓来,砍了人头为你解恨!”
“谢……谢谢大人!”胡遥水这话里都带了颤音。
陈杨将这都看在眼里,胡遥水此番邀他前来,还献如此妙计,实在让他对此人警惕万分,不过近观此人,只是空有谋略的无胆书生了,这样就好办多了。
“对了,胡先生,你这劳军的东西呢?”既然不会构成威胁,那自然要对他客气些,毕竟以后还要用他的谋略。
胡遥水这才回过神来,
“啊!大人,这劳军的东西都在马车上呢,我已经叫人送给各弟兄了。还有……”胡遥水靠近陈杨说道,“我知道大人劳累,准备了两位姐妹给大人松松筋骨。”
“好!办得好!”陈杨高兴的拍了拍胡遥水的肩膀,险些打了他一个踉跄,然后两人猥亵的笑了起来。
胡遥水进大营时,胡远山正生闷气,这打仗要让着马贼,抢战利品要让着马贼,这劳军也是要让,胡遥水带了五辆马车的东西,这六百马贼分了三辆,这自己几千的部队才分了两辆,这也实在不公了些。而且那送女子给马贼讨好,胡远山不由觉得这兄长是不是变了。
“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来!”对这兄弟的脾气,胡遥水是一清二楚,也不多解释,坐下便吩咐道。
“找兄弟?官兵又来了?”胡远山不由惊道,虽说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但是还需要休整再训练,要是再来和上次一般的官兵,那只怕打不过了。
“不是要作战,而是要除恶!”
“除恶?”胡远山不是笨人,胡遥水如此一说便全明白了,“原来如此,大哥你这是欲擒故纵啊!”
“休得多言,快去准备,万万不可泄露了风声。”
当夜,胡远山率领几十兵士杀入白巾军营,那杀入陈杨帐中时,陈杨赤条条的起来,正想问谁,便被一刀砍死。六队长中早有两人与胡遥水相通,剩余四人,尽被诛杀。胡氏尽收白巾骑兵。
神州史载:康朝灵帝十年,青州胡家斩白巾马贼,上表朝廷,求万县县令。
总算青州篇结束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面是京城篇,那才是全文的总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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