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雨雪其霏 (六) 柴禾儿妞满脸通红 -- 巴山夜雨
长安城。
昨晚下了入秋来的第一场雨，将连日笼罩京城的暑热和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日前西北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中原大军在青龙江边遭突厥的主力伏击，幸赖朝廷洪福，主帅统兵有方，将士用命，苦战后击退敌军。现突厥人退入草原深处，我军三路已在江北会师，誓擒敌酋，以扬我中华上国之天威。
数日间消息已传遍京师，举城欢腾。突厥人如何决水，如何包抄，如何驱千万怪兽毒蛇进攻，汉军又如何诈败，如何反功，讲得活灵活现，说者口沫飞溅，听者聚精汇神。而那些有亲属从军的人家，则焦急的打听着亲人的消息。
夜幕降临，长安城中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归客栈楼旁的茶馆里，一个说书人手持折扇，正讲着青龙江边那场大战：“。。。却说那罗伯赳施妖法伤了燕狂徒和史鉴两位将军后，拍马直向太子冲来。却说那太子也是条好汉，一柄龙泉尚方宝剑舞起来水都泼不进，又是真龙下凡，那妖法原也伤他不得。但就这‘青龙滩’地名却与他冲撞，便似三国的风雏先生庞统在落凤坡一般。。。”
他连续数日讲述这个故事，已经熟极而流，每晚更加上若干白天从街头听得的情节，虽说大多荒诞不经，座上的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眼看罗伯赳这枪便要将太子刺个透明窟窿，却听得一声巨响，一柄七星宝剑从天而降，架住了枪头。罗伯赳急忙抬头看时，那人端坐在一片祥云之中，身穿杏黄道袍，黑须及胸，目若朗星，呵呵大笑道：‘兀那番将，还不速速就擒！’ 正是我中原赫赫有名，与温相并称‘朝野双剑’ 的萨苏萨大侠。那罗伯赳那肯就范，一抖缰绳，那座下金睛麒麟兽跃上半空，与萨大侠战在一起。。。”
那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身边一个小童取出一个小木盒。众人正听到兴头上，生怕他不肯讲下去，纷纷往木盒里投了些铜钱。说书人打开折扇轻摇，接着道：“。。。二人斗到分际，罗伯赳眼看难以取胜，虚晃一枪，口中念咒，鼻孔中冒出两道黑烟。诸位看官，正是传自天竺的摄魂夺魄大法，任你英雄好汉，都只有头晕眼花，栽下马背的分，适才史鉴和燕狂徒便是着了道儿。却见萨大侠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取下背上的拂尘，挥了一挥，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两眼发出红光，只听得罗伯赳一声惨叫，跌落尘埃，落荒而去。说时迟那时快，萨大侠又从道袍中掏出一道令符，用七星剑一指，云中无数天兵杀到。那突厥左贤王冯禹声见势不妙，连忙鸣金收兵。此刻突厥后方又杀到一彪军队，原来是黑甲骑兵也赶了回来，统领苏非，张伯驴，萧仁殊率先领兵来回冲杀，突厥人阵脚大乱。太子顺势麾兵掩杀，端的是一以当十，血流成河。。。”
座上的客人齐声欢呼，有三个小姑娘尤其起劲，偶尔相互儿语几句，听者满脸通红，伸手去挠对方的痒，乱成一团。那说书人又道：“常言说得好，萤烛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这罗伯赳虽是西域第一勇士，遇上了我中原的绝顶高人，终不免略逊一筹。” 坐中间那青衣少女脸上流光溢彩，充满了崇敬之意。其时中原尚武之风甚盛，江湖侠士和军中名将都是少女们心中的偶像。
却听得邻座的一个富家公子不屑的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萨苏，他哪有这么神？跟那老萝卜打了半天，也不过勉强平手而已，要没有黑甲骑兵及时赶回，大家还不是一块玩完？” 这公子身穿锦袍，手执一把泥金折扇，扇柄吊着一大块玉坠，面若冠玉，眉清目秀，此刻见众人目光都向他看过来，怒道：“看什么看？本来就是这样嘛！”
那青衣少女急道：“不是的，萨先生他，他本事很大的，上次我的风筝挂到了树上，那么高的树，他轻轻一跳就帮我拿下来了！”
锦袍公子眉间闪过一丝怒意，但眼珠一转，笑吟吟的学着说书人的口气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上树摘风筝，骗骗你这样的小姑娘还行，上阵打仗怎么管用？”
小姑娘还待再辩，身边同伴拉了拉她，劝道：“妞子，柴伯伯交待过的，让你别跟人吵架。”
这个青衣女孩小名叫柴禾儿妞，是客栈掌柜的独生女儿，身边两个女孩是她的玩伴贺嘉跟穆歌。前年萨苏来与温相比武时便住在她家客栈，那时她年龄尚幼，但对萨苏一直十分佩服。此刻听见有人贬低萨苏，满脸涨涨得通红，但在同伴相劝之下，只好坐回凳子，犹自不服，向那公子瞪了一眼。
那公子得意洋洋，轻摇了几下折扇，啪的一声收拢，笑道：“我也不跟你小姑娘一般见识，你认得这是什么，我便服了你。” 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圆润的玉镯，手指一拈，那玉镯便在桌上骨碌骨碌的转动。
柴禾妞儿叫道：“咦，这是我爹爹给我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公子嘻嘻一笑，拿起玉镯在手中抛了几抛，道：“算你厉害，” 将玉镯扔给柴禾儿妞，“快快收好，过几年遇上如意郎君再给他不迟。小小年纪，便会拿爹妈的东西乱送人。”
柴禾儿妞满脸通红，嘴里嘟嘟囔囔的道：“你瞎说什么？”
突然后座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众人转头看时，刚才一直趴在桌上的一个醉汉此刻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公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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