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大白话之诗词启蒙 -- 张声语
自序
我国的文化源远流长,过去,现在,乃至将来,都是有许多的中国人十分热爱诗词曲的,也有很多中国人会用毕生的努力来写出不狗屎不狗屁的诗歌。青少年时期是培养对诗词的热爱最为关键的时期,我就是在十到十七八岁的时候读了大量的诗词曲,虽然我并没有因此而成为大家,我的诗不论五言七言等近体诗还是现代诗也都写得相当的不好,这与我生性有些懒散和最后读了工科有关系,但我从这种文化的积淀上得到了一种崭新的视角,或者说,审美观。我想,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愿意当一个中国人;我也还是愿意那个时候在外公的棍子下惊惊颤颤地背古文,背诗经,那么年幼的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只是强行把某些东西记下来了而矣,但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位白发黑颜的老人亲自带着黑发白颜的我习字读书的情景。
第一讲 词之开篇
我想从词开始说起。虽然诗的诞生比词早,唐诗的繁盛也在宋词之前,但是,词之雅更甚于诗.正所谓"词别是一家"。我对词的偏爱在束发之年的时候就达到很疯癫的地步,甚至平时躲在屋里拿本唐五代词念念就觉得很High;那个时候不论看什么也都在想平仄。顺便提一下平仄的问题,传统诗词的押韵,或称压韵,以及平仄律,是读诗词,写诗词需要了解的第一件事。清代的一位老先生说过:“诗中韵脚,犹大厦之柱石也,此处不牢,倾圮立见。”也就是说,韵是一切一切的基石,有韵则生,无韵则死。在红楼梦里,宝黛钗等组织了诗社,每每写诗时必要限韵,也可认为是有韵则雅,无韵则俗。举一首大家都知道的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诗中的斜字应念做"峡"音,你可以把两种读法大声朗诵比较一下,真真是有韵则远,无韵则局啊!关于平仄,我会陆续地提到,但不准备做很深入彻底的讲解,因为我到现在为止,也还有诸多问题是糊里糊涂的。凡事都要靠自己,在诗词方面也不例外。我的平仄启蒙是外公和老妈,但是外公是很严厉的,我不敢问太多,妈妈她在这方面也不是专家,最终把整个事情搞清楚了是源于一本叫做<<诗词曲联>>的书,我通读了一遍,后来又经常看,还是非常有收获的。最有意思的是这本书的作者是湖南大学一位教机械的老教授何季雄(居然和我同专业),题序的则是杨叔子院士(也是搞机械的)。对这两位老教授我是七分佩服,三分景仰。他们不仅是名满机械领域的学者,更对中国的古文化有很深的研究,这对我启发很大。当然,买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料到我会和这两位老先生成同行,但是这正是证明了有不少并非专业研究传统文化的人,他们也是非常热衷于研究创作诗词的。
回归正题,诗词曲最初都是起源于民间的。中华文化就像是一个大花盆,而诗词曲是在这个花盆里先后发芽的三颗种子。也就是说,虽有先后之分,但无因果之由。有的人说,词,是另一种形式的诗。我是坚决反对的。李易安有《词论》,点明了说: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诗词的区别,不仅有形式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对韵律平仄的要求,对用语的雅俗也都不一样。有打油诗,可是,你听过有打油词吗?我个人认为,如果非要比较的话,词为最雅,诗次之,曲最俗。这没有任何贬低唐诗和元曲的意思,因为从雅到俗,这反而是返朴归真了,这正是高雅艺术的一种本质。况且,小曲小曲,本就是街头巷尾间众人口中所能唱出的,太过阳春白雪,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了。
词,它产生于隋,流行于中晚唐,繁盛于两宋。作词,实际叫做填词,因为它是有调子的,就像现在的歌,好多歌都是写好了曲再填词的。它的调子名呢,就是词牌名。每个调子一般是两片,或称两阕;三四阕也有,但不常见。每一阕里有数个长短不一的句子,我觉得是因为这样唱起来较方便,不会让人换不了气儿。但是词的规矩就在这儿了,词有“三定”-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也就是说,它是受着极其严格的声律约束的,要分平仄,更要分入声。所以它更需要文化底蕴,我也认为它更雅。
那么,什么是入声呢?我国的古汉语有四种声调,叫“平,上,去,入”,平则为平,后三种为仄。但是我们现在的普通话里是没有入声的,普通话的一声为阴平,二声为阳平,三声为上,四声为去,而入声被归入了这四声之中。不过,南方的诸多方言里,仍然保留着入声,特别是上海,湖南,广东等地,肉,雪,岳,室,册,敌,急,勿,等等字都是入声。关于字有定声的问题,我们先说到这里为止。
关于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呢?我们需要先来看看中国乐坛的现实状况。流行音乐在中国乐坛一直占无可撼动的主导地位,其实就是一种中国文化传承的体现。因为无论是诗经,汉乐府,魏晋乐府,南北朝乐府,还是诗,词,曲,戏剧,没有哪一样是脱离了音乐的。广义的说,他们都是一种歌词,而且是配合同时代最流行的音乐的歌词。所以,要谈及词的起源,就不能不提起在隋唐时出现的一种新的音乐样式——燕乐。事实上,这种音乐是一种多元化的体现,它是在传统的乐府乐的基础上,融入了边疆音乐,民间音乐,外来音乐(如以琵琶为乐器的西域音乐)形成的当时的民族音乐。与燕乐相搭配的歌词就是曲子词,即词的最初形式。这就是词诞生的背景。有的人可能会问了,以现代歌曲来看,有的歌是写了曲再配歌词,有的则是写了歌词再谱曲。词到底是用的哪一种合乐方式呢?嗯,关于这个问题,我只针对我所知道的大概情况向各位做一个解释。首先,后者是存在的,但是在词的鼎盛期,一般遵循前一种形式。据我所知,第二种方式常见于诗,比如,选择一些知名度比较高,当时也比较流行的五言或七言诗来配乐,演唱。由于词的早期形式确实像诗,在词的发展早期,比如在燕乐阶段,唐五代时期,这种“选词以配乐”是有的。然而,词毕竟不是诗。当词渐渐地从中晚唐的流行里走入了两宋的兴盛时,它的一系列有别于诗的特点就呈现出来了。其中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得不得了的一点正是“由乐以定词”。即,按照既定的曲谱来创作歌词。所以,写词又称填词,或倚声,填的就是已定的曲谱。每一种曲谱有固定的曲调,相应的就有一定的词调,词调就对平仄和韵做了严格要求。
写到这,我要说明一下,鉴于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文化史从业人员,我也不想要把我的这个系列搞得没有一点趣味性,我决定,从下面开始,大致按照这些词人在历史上的出场顺序,以他们人生中悲欢离合的故事为主线,并适量辅以一些平仄的基础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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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小屁孩儿一个,有时写这么些东西玩玩,多谢地主的花
总的来讲,诗、词、包括曲都是诗歌的艺术形式,本身没有什么雅俗之分。实际上,基本上所有艺术都是先来自民间,也就是说都是“俗”的,然后若干文人参与进来,这些人文化高,品味高,搞出来的东西就显得“雅”一点。所以诗、词、曲关键是看是谁写,应该就作品论作品,把诗、词、曲在艺术形式上分个高低,这个不太能服人的。我就不说诗、词之间谁更雅,单说这个曲,许多人认为曲俗,实际上也是偏论。我记得王国维初期也是贬曲的,后来也修改了自己的看法。象《牡丹亭》这样的作品,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只能用这个“雅”字。所以,不论诗、词、曲都有优秀的作品,也都有打油的,虽然没有“打油词/打油曲”一说,但有另一个词来形容: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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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时候喜欢词,现在更喜欢诗,越简洁的越喜欢。文学的发展有时候感觉就是个从简入繁的过程,诗至词至曲至散文至小说,我们用的文字越来越多,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多虚饰。
词的起源是曲子词,通俗而论,是当时人们用以配乐演唱的流行歌曲,如《云谣集》就是我们现在可以见到的一部唐代流行于三陇一带的民间曲子词集。古体诗在其诞生初期也是如此,如《诗经》中的国风是民歌,而汉乐府也大致相同。
从这个角度而言,诗词曲是分不出谁更高雅、谁更俗的。既然有打油诗,也就有俳谐词。宋代的苏轼与辛弃疾均精于此道。现代的毛泽东也有《念奴娇·鸟儿问答》、《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其中的“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翻地覆”,“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都有谐趣打油的意味。
关于“雅词”的来历,施蛰存先生说的已经很明确,在下腆颜引用:
《宋史·乐志》云:“政和三年,以大晟府乐插之教坊,颁于天下。其旧乐悉禁。”这是词从俗曲正式上升而为燕乐的时候,“雅词”这个名词,大约也正是成立于此时。王的《碧鸡漫志》云:“万俟咏初自编其集,分为两体,曰雅词,曰侧艳,总名曰《胜萱丽藻》。后召试入官,以侧艳体无赖太甚,削去之。再编成集,周美成目之曰《大声》”从这一记录,我们可以证明,“雅词”这个名词出现于此时。又可以知道,“雅词”的对立名词是“侧艳词”或曰“艳词”,曾慥的《乐府雅词》序于绍人十六年,接着又有署名鲖阳居十编的《复雅歌词》,亦标榜词的风格复于雅正。此后就有许多人的词集名自许为雅词,如张孝祥的《紫薇雅词》、赵彦端的《介庵雅词》、程正伯的《书舟雅词》、宋谦父的《壶山雅词》,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候,蔚成风气,从此以后,词离开民间俗曲愈远,而与诗日近,成为诗的一种别体。“诗余”这个名词,也很可能是由于这个观念而产生了。
词既以雅为最高标准,于是周邦彦就成为雅词的典范作家《乐府指迷》、《词源》、《词旨》诸书,一致地以“清空雅正”为词的标准风格,梦窗、草窗、梅溪、碧山、玉田诸词家,皆力避俚俗,务求典雅。然而志趣虽高、才力不济,或则文繁意少,或则辞艰义隐,非但人民大众不能了解,即在士大夫中,也解人难索。于是乎词失去了可以歌唱的曲子词的作用,成为士大夫笔下的文学形式。在民间,词走向更俚俗的道路,演化而为曲了。
这时候,只有陆辅之的《词旨》中有一句话大可注意:“夫词亦难言矣,正取其近雅而又不远俗。”这个观点,与张炎、沈伯时的观点大不相同。张、沈都要求词的风格应当雅而不俗。陆却主张近雅而又不远俗。“近雅”,意味着还不是诗的句法;“不远俗”,意味着它还是民间文学。我以为陆辅之是了解词的本质的,无奈历代以来,词家都怕沾俗气,一味追求高雅,斫伤了词的元气,唐五代词的风格,不再能见到了。
这篇文章是考完G以后暑假在家写的,后来才开始慢慢整理,可能我表达得不是很清楚,我也喜欢诗和曲,但是可能以前最痴迷词,所以一直不能从那种感情里逃脱出来。关于创作群的问题,以前我也和别人讨论过,嗯,这么说吧,诗歌在最为繁盛的唐朝时候是什么人都写的,从大诗人大才子到一般的贩夫走卒,最后流传下来唐诗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数万之多,那还有好多没传下来的呢,可见诗的整个创作面特别地广;而词呢,只是在唐五代时候有很多不同身份的人包括歌姬,诗人,皇帝等等参与了创作,而且很多词还只是偏向于曲子词,在宋代,写词的基本都是专职文人或文官了,整个参与创作的文化阶层是和诗歌有很大区别的,而且整个风雨飘摇的宋朝的命运和词是揉和在一起的,使得词更有一种悲凉和美的意境,宋朝的程朱理学的发展也把中国文化推上了新的台阶,所以我觉得以上理由决定了词的文化底蕴含量,诗,当然也有很雅的,比如李义山,他的诗写得太漂亮了。我大学四年,只有李易安词和李义山的诗集是常伴的。个人观点,欢迎你继续和我讨论。
简洁的东西总是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所以有时候会很美。繁琐倒是不怕,我觉得让人害怕的是,繁琐中影藏着的一种乏味和雷同,那才是最恐怖和没有诗意的。我们现在的世界越来越远离神的世界,而那是一个诗意的世界。
写完论文归来,读阁下高见,喜上眉梢。在下一直也知道不应该像女孩子一样羞答答躲在家里闭门造车,但是人生里面,无论迈出哪一种第一步都是困难的。我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就立马得到了回报——有了这样一个与高手交流的好机会,希望多多给予指点啊。
至于毛主席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等,我倒不觉得是谐趣,只不过是他的诗词里面写得比较差的几首而已,没有那种傲视天下,吞吐风云的豪气,也没有“挥手从兹去”的那种柔情,就算是打趣,也不够幽默。
周邦彦的雅的内容太过单薄,把一切生活中的现实中的元素都剔除掉了,故而虽然大负词名,也开创了一些新的词调,但是却难以被称为大家,也并不是我所欣赏的雅。但是从他的身上,的确可以看到一些词后期的发展趋势。与诗相比较,诗歌在最为繁盛的时期,上至皇族官员诗人才子下至一般的贩夫走卒,都在写诗,最后流传下来唐诗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数万之多,那还有好多没传下来的呢,可见诗的整个创作面特别地广;而词呢,只是在唐五代时候有很多不同身份的人包括歌姬,诗人,皇帝等等参与了创作,而且很多词还只是偏向于曲子词,在宋代,写词的大部分是专职文人或文官了,整个参与创作的文化阶层是和诗歌有很大区别的,而且整个风雨飘摇的宋朝的命运和词是揉和在一起的,使得词更有一种悲凉和美的意境,宋朝的程朱理学的发展也把中国文化推上了新的台阶,以上理由决定了词的文化底蕴含量很重,也是让我觉得偏爱词的缘故。
敬请指教。
关于诗词文化底蕴的讨论,我们首先应该要确认一点,那就是:诗歌是一切韵律文学之母。而就我国来说,词这种文体诞生较晚,又被称为诗余,而且最初的作词文人又是李白这样的顶极大诗人,因此,词的文化底蕴就有部分是自诗继承而来的。
如我以前引用的一个例子,郑文宝的《柳枝词》:“亭亭画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就很像唐朝韦庄的《古离别》:“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春色是江南”,当然,郑氏在第三和第四句上作了创新。然后周邦彦甚至又将郑氏的整篇改写为《尉迟杯》词:“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得离恨归去”。而石孝友的《玉楼春》又把船变为马:“春愁离恨重于山,不信马儿驮得动”。
至于雅俗问题么,本来也没有什么,唐诗、宋词、元曲,本不以雅俗而区分高下,仅需看作者是否能用真心写出真情而已。一旦一种体裁落入了形式主义的窠臼,过分讲求义理,追求典雅,脱离实际,结局就只有衰落。
众人皆知,唐代是诗歌的高峰,不过不应是以数目来论的,我没作过统计,但宋诗的数目,估计不在唐诗之下,仅陆游一人便写了过万首诗歌。可是宋诗的艺术成就自然远不如唐诗,诗中讲求义理和道学的内容过多,令人生厌。宋人反映喜怒哀乐的手段从诗转变为了词,比如宋代几乎少有很好的情诗,却有大量缠绵悠扬的爱情词句,因此词才能在文学史上达到巅峰状态。
当然,当词也流于形式,不能再确切表露内心的情感时,人们自然会选择新的艺术体裁,那就是曲。
每一代都不乏有伟大的文学家,而文化底蕴也会随着时间而越积越深厚,问题是如何在适当的时机选择适当的体裁,而将其表述出来。
诗也好、词也好、曲也好,其实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并无高下之别。
即使从表现手法而论,赋比兴也是相同的。所不同者无非句式长短,押韵与否而已。
从发展历史上来说。唐宋是一个分水岭。此前诗的格律长短并无多大讲究,此后则格律诗词成为主旋律。
而唐宋以前,诗的修辞偏向质朴(楚辞例外。)而赋则继承了楚辞的华丽优美。而唐宋之后,诗词更加华丽,而赋则逐步衰落,尤其是在古文运动之后。
您的文章不错。推荐并将转至文化百家。望尽快续写下文。
和古代现代关系也不是很大,呵呵。
繁琐中影藏着的一种乏味和雷同
----我觉得乏味和雷同也就罢了,几千年发展,想不雷同都难。叫我感到可怕的是以精心编织的文字掩盖并不真诚的内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