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天才少年的完美谋杀(1) -- r33300
已经指出了罪犯。
也许是不甘心吧,几位警探并没有就此放纳森走人,而是开始了进一步的盘查,询问他案发当日,即5月21日,那个出事儿的星期三,从下午到晚上的全部行踪。
纳森先说他记不清了,警探们不着急,他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 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他们就开始帮助纳森从早晨一点一点地往后捋……
纳森面露难色,他说他其实是记得的,但是因为涉及到了另外一个人,他总不好出卖朋友吧。那个人是理查德洛易,他是纳森的好朋友,纳森交代,当天他和理查德在一起吃了晚饭,理查德能够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
讲到理查德洛易,我还要把这个故事再次岔开,简单介绍一下理查德。
和纳森一样,理查德也是一个天才。
理查德当年刚刚18岁,但是他已然做了一年的研究生;他自幼聪敏过人,智力卓绝,在小学里曾连跳数级;14岁就上了芝加哥大学,后转学到了密执安大学,只用两年时间修完全部大学课程,成为该校历史上最年轻的毕业生;他兴趣广泛,在学生中颇有人缘
……
一句话,又是一个天才。
两个天才凑到了一起,故事就有意思了。
警探们马上找理查德取证,他很痛快地证明当天的确和纳森一起吃的晚饭,但是吃过饭就分手了。
警探们马上就来精神了,两个人的的口供不一致,纳森有麻烦了。
于是警察们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对纳森进行轮番问话,一个人在里面问,两个人在外面歇着,然后替换……
一整夜纳森毫无倦意,警察们背地里议论说,看来做学问的人都是夜猫子,越到晚上越精神。
这期间,一个纳森和理查德共同的朋友,《晚间美国人》报记者豪尔对纳森进行了采访,纳森告诉豪尔,转告理查德,他已经把两个女孩子的事都招了,理查德自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豪尔最终把这句话捎给了理查德,于是两个好朋友的供词一致了,他们两个在吃过饭后在一起找了两个妓女。
两个天才似乎清白了。
吾日三省吾身, 越活越退步了。
故事讲到这里应该再次佩服一下美国的新闻人的敬业精神了。在警察对纳森和理查德进行讯问的时候,《芝加哥每日新闻报》的詹姆斯和阿尔文也在展开他们自己的调查。
这两个记者了解到纳森参加了一个法学院研究生们自发组成的研讨会,每次聚会都是在他家的书房里,而且会议记录统统都是由纳森打字并分发给大家。
很快,记者们就找到了一份纳森打印的会议记录,并立刻通过报社将此线索报告给了检察长办公室。
经鉴定,这份会议记录与范克斯先生收到的那封绑架信出自同一台打字机。纳森的麻烦还是没有解除。
但是纳森不承认那是他的打字机,推说一定是另一位研讨会成员带去图书馆的。向其他聚会者调查的结果,谁也不清楚那台手提式打字机究竟是谁的。
到纳森家去搜查,也没有找到打印机。
这条线索也断了。
警察们几乎要放弃了,他们准备释放两个天才,因为他们的家里都很有钱,能请到最好的律师;另一方面,警察有的只有怀疑,他们并没有一个像样的证据。
这个时候,助理检察长勃梯凭着直觉询问了纳森家的司机,给这个案子带来了极大的转机。
据司机回忆,21号当天他一直在修理纳森那辆红色的威利骑士轿车。而纳森和理查德的供词中说,他们开着纳森的那辆车接走了两个妓女。
案子的突破口就此打开!
警察们很快就查清了纳森和理查德在21号那天的真正行踪 -- 他们用假名字租了一辆蓝色威利骑士轿车,他们正是杀害小勃比的凶手!
面对警察们拿出的证据,两个天才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就交代了全部罪行。从绑架到杀人,乃至敲诈都不是他们的真实目标,他们想要干的是实现一个完美的谋杀。
首先,两个人不缺钱,所谓绑架敲诈信只不过是他们一个迷惑警察和舆论的幌子;
其次,他们和小勃比没有任何恩怨。可怜的勃比,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是一个随机出现的目标,被害者可以是他们周围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在他们预先写好的敲诈信中用的是“亲爱的先生”这样一个抬头,原因是在写这封信时,他们也不知道信要寄给谁;
另外,为了应对可能的警察调查,他们做了反复的推敲来互相证明不在现场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两个人的天才全部用到了这里。
杀死小勃比后两个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他们照常上课,照常读书,纳森在案发后第五天轻松通过了他的法学考试;理查德则积极参与周围人们关于案子的讨论,往往主动挑起话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唯一改变的是,他们开始密切注意报纸上和新闻上对案件的追踪报道。
嘿嘿,
用交通事故来制造低责任杀人事件。
两个人杀死了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孩子,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每天上学读书?骨子里透着一种冷酷,很可怕!
真正让两个天才罪犯感到紧张并感到有危险迫近的,是理查德从他的记者朋友们那儿听说警察们正在试图通过眼镜这个线索来查找嫌疑人。经过了一番“究竟是谁从地上倒提起外套致使眼镜失落”的激烈争吵之后,他们开始为自己编造不在现场的证明。
天才,也是有人性的弱点的。
由于各自的利益,两位天才朋友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而正是这种分歧,引起了警方对他们的怀疑。
纳森认为,关于两个妓女的说法是最能令人信服,最无懈可击的。理查德却不以为然,他不愿意自己被牵扯进去,因为眼镜是纳森的,警察完全可能永远也不会追查到自己,所以,他更倾向于两个人在晚饭后分手的故事。
争论的结果,他们达成了一项内部协议。如果警方在一周或七天内找到他们,就使用两个妓女的版本。如果超过了一周,则以“记不清了”为由,只对警察说他们很快就分手了。
但是这两位天才却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细节:这七天从什么时间开始计算?
纳森是从22号他们开始打电话索要赎金开始算起,而理查德却是从他们杀害勃比的21号算起,所以在29号纳森接受讯问时认为两个妓女版本仍然生效,而理查德却认为超过一周,“记不清了”。
虽然最终两个人还是统一了口径,毕竟此举给警察们带来了怀疑从而使得调查能够深入下去,直至两个人漏出了马脚。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案子结了,似乎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但是更加精彩的却是后面的法庭攻防战。
纳森和理查德的父亲们给他们请的辩护律师是克拉任达偌。
克拉任是全美著名刑事案律师,他是一位博爱主义者,坚信爱能够产生更多的爱,恨也将滋生出更多的恨。他的毕生奋斗目标之一,是彻底废除死刑。所以他这次辩护的目标是让两个天才罪犯逃脱上绞刑架的命运(当时的芝加哥并没有18岁以下免死的法律)。
然而当时的情况是,芝加哥已经民情激愤,两个天才的完美谋杀已经被媒体炒作得无人不知;两个人杀人的动机竟然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天才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震惊了大多数善良的人,因此上主流声音是对两人处于极刑。
可以这么说,克拉任一开始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还有一个对克拉任不利的传言是,他替被告出庭辩护的费用是创了天价的100万美元,人们纷纷议论,克拉任是见钱眼开,根本就是冲着钱去的。
然而,这并不是克拉任面对的困难的全部,主要的困难来自于法律界内部。
负责这个案子的检察长科罗并没有让克拉任顺利的见到他的代理人,他扣下了两个犯罪嫌疑人,并且邀请并邀请三位心理及精神病专家为他们会诊。
检察长这次是铁了心要判处他们的死刑的,他知道纳森和理查德能够逃避死刑的唯一途径,就是以精神不正常为理由在法庭上作无罪抗辩。因此上他提前对二人做心理会诊,就等于把这条路给堵上了。
科罗和克拉任,针尖和麦芒,算是对上了。
高手过招,并不一定要真正上擂台比试,克拉任充分的明白这一点,他也必须找心理学专家对两个天才少年进行会诊。
然而当时芝加哥地区的这方面的专家已经被科罗检察长请光了,他只好到别处另搬高手。恰在此时,美国精神病学学会正在新泽西州的大西洋城举行第18届年会,克拉任最终将包括学会主席在内的三名德高望重的专家请到了芝加哥。
另一个对克拉任不利的情况是,两个天才少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本来嘛,他们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造成轰动,如今成了聚光灯的焦点,怎么能不利用这个机会?于是美国各家报社的记者们成了监狱的常客,他们带着好吃的以及酒(当时正处于美国禁酒令时期)到监狱采访两个罪犯,而两个天才则总是迫不及待地先喝干了酒,再回答记者的提问。回到牢房后,又开始急切地等待记者们的下一次采访
……
1924年7月21日,勃比范克斯绑架开始正式进入法庭攻防战。
克拉任率先发言,他针对当时媒介的猜测和议论指出,他知道,今天上午的听证对被告方来讲是一次机会,他们可以就本案提出任何动议。但是第一,被告方不打算要求“异地审判”,因为他的两位委托人认为,民众对他们的不良印象已经遍及全美,如果他们不能在芝加哥得到“公正裁决”,在别的任何地方也同样得不到;第二,如果公诉方提出将谋杀与绑架分案审理,被告方亦不会有任何异议。
克拉任一口气讲了十几分钟,然后话锋一转:“坦率地说,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认为,两名被告可以或应该被无罪开释。我们相信,他们必须永远地与社会隔绝……在经过缜密的思考和充分的讨论后,我们决定,撤回我方在预审中提出的‘无罪’抗辩,两名被告对被指控的所有罪名均承认‘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