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丹青难写是精神(一) -- 北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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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夏初,台中向上路上一座有著赭红色大门宅院的小径,微笑走来了一位穿著格子衬衣,米色长裤,运动跑鞋的长者。
他向来访的这对青年夫妻亲切地打招呼,这对夫妻是他请来的素未谋面的客人,为的是将一只近四十年历史的箱子物归原主。
老先生领著夫妻走进了摆设简樸的客厅,大书柜前堆放著成叠的宋明版线装书,这位态度清雅而祥和,不笑时也带著和悦神情的老先生解释著说,「现在自由些了,準备将这些飘洋过海的善本,捐给母校清华大学,不然这些古书就这麽堆放散置,实在太可惜了。」
女客人瞥见屋角一只象牙做的凳子,打趣地问道是不是从缅甸或印度打回来的,老先生笑著说: 「是啊,本来有一对呢,另一只记不得放到哪去了。」
轻松谈笑间,两位衣著像是”保全”人员的大汉帮忙将箱子抬出来,箱子厚重,生銹的锁也无钥匙可开,老先生看著箱子,似乎忆起了什麽,笑著对客人说:「妳的父亲是陜西人,看来这箱子还是陕西牛皮做的呢!」 其中一位”保全”大汉也许基於好奇,随即拿了槌子準备撬锁,老先生迭忙阻止,认真地对访客说: 「你父亲怎麽交给我的,我就怎麽交还予妳」。
这对夫妻与老先生盘桓閒话半日,起身告辞时,经过了屋里摆放神龛的房间,老先生说这是太太拜佛所用,楼上还有一个,并转头问道:「你们信不信教?」听到夫妻答说并没有宗教信仰後,老先生轻轻地点头道:「我也没有,我,只信这里。。。」说这话时,老先生右手紧紧地贴在左胸上。
这位华髮苍苍而仍不失儒将气蕴的老人,是曾立下彪炳战功的孙立人将军。
这个真实的小故事,由故事中皮箱主人的女儿投稿,登载於1990年的联合副刊上,那只成就隔代缘会「陕西老牛皮」大箱子的主人,与将军为清华大学同一届的学生,(那一届的清华同窗可谓人才济济,闻一多、梁实秋都与将军同届),主人的子女自己都不确定箱子是否属於父亲,将箱子一路颠簸载回高雄找锁匠剪断了锁後,发现里头装的只是些寻常锅盘碗碟,几件早已发硬的衣物,一顶老式蚊帐,还有一对輓联,在看到輓联上有著家中长辈的名字後,才确定的确为父亲所拥有。
想来是将军昔日同窗来台时匆促间胡乱填装带著的,後来在将军府小住,发现里面并没有什麽需用的东西,便留置下来,日後可能自己也完全忘了有这只皮箱了。
然而,在日後将军心灵颠沛谪迁的岁月中,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老旧箱子,将军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谁的物品,在88岁高龄,终於能够有限度地跟故人通音讯的时候,将军要物归原主,即使原主已逝,老将军也想方设法地找到故人的後代。
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与义,分别有让,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
这句话应是将军立世风格的最好写照了。
一直想写一些关於将军的事情,却不知该从何下笔,丹青难写是精神,以我这般青涩的笔触,只怕更是难以捕捉将军的精神於一二。
但越是无意地找寻资料,越是想动笔整彙这些文字,除了将军的生平,将军参与战役中的一些战争相关照片与记载,总让我每每读起眼眶发热。
譬如这张两个中国兵排排坐的照片,由照片旁所附的英文注解,对照我所读过的远征军战史看来,左边的应是1942年先到达印度由将军所领导的新三十八师士兵,而右边这位应是由第五军新编二十二师副师长廖耀湘所领导,在勉强穿越野人山後,终於也隨後抵达印度的士兵。
前几日我把这张照片邮寄给一位朋友看,朋友回复了简单的一句话,「这张照片让我觉得那就是当时的中国人呐。」
我明白这位朋友的意思,熟悉远征军战史的朋友应会知道,1943年,1944年,在胡康河谷于邦,孟关,瓦鲁班等据点,新三十八师采取的迂迴战术,与新二十二师采取的正面攻击,两支中国队伍连手所歼灭的是日本的十八师团。
而日本十八师团的前身,也就是1937年在南京无恶不作的久留米师团。(久留米师团於1940年被调往越南接受特殊的森林战术训练,目的是参加南洋各岛及马来亚和缅甸各地的战鬥。)
在日本出版《インパ-ル作戦》一书中,底下的这一段中文翻译叙述也可读出当年在京沪欺凌掳掠恶名昭彰的十八师团,在胡康河谷终被中国军队还以恶报。
十八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利用视察第一线部队的机会,反复向官兵们训示:
“最近将要同我们在(フ—コン)胡康谷地战场决一雌雄的中国军队,与我们在(マレ—)马来作战和(ビルマ)缅甸作战时的中国军队不同。请大家务必记住一点,那就是眼前要对付的这支中国军队,是一支受过特殊训练、装备了美式装备、并拥有许多精兵强将的中国军队。”
然而,官兵们对师团长的训示,非但没有去认真地理解和引起重视,还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样子和流露出一种不满的情绪。
不过,官兵们的这种轻敌思想,很快就被不久开始的(フ—コン)胡康谷地的各次作战所击毁。在占有绝对优势和具有很强的战斗力的中国军队面前,官兵们对自己原来的那些想法,不得不进行了痛苦的修正。
是,这张照片里的两个士兵,不管身上的配备为何,不管所属的部队为何,他们或许就是萨苏日前文中所说的,过了南京这道坎ㄦ的中国人。
将军幽禁了三十三年的台中向上路宅院,缓缓推开赭红色的大门,读到的是将军不平常的一生,也让我认识了一段并不为大部分台湾朋友所熟悉的远征军历史。
远征军事蹟与将军生平点滴,河里很多朋友写得又好又详细,我仅想以自己的角度再回顾一次,慢慢的,以最虔诚的速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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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花不是俺献滴,俺经验值不足。某雷锋献花不坐沙发。俺在沙发上坐稳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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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在教科书上的形象是单薄的,是篇篇这样的小文,让他们的形象丰满起来。
好文,送个宝。我喜欢这样优秀、正直的军人。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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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辛亥年到民国二十六年,中国是一个大动荡的时代。国家来统一都没有。有点和元末差不多。
抗战为什么值得我们追忆?因为就是抗战使得中国人团结起来。没有抗战,至少中国的团结很要很多年。统一至少还要几代人的努力。
虽然今天统一这词有点不合时宜,但有只是分裂为两岸冷和平。离我们希望的统一还早。
我对孙立人将军感到惋惜,因为他的遭遇。但他们那一代人何尝不是这样,包括留在大陆的。能平静地住在一年地方。这对于他在大陆的同学不知道是什么奢望了。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而对于到台湾的他们,从人生来说是值得庆幸的,至少免遭有型的杀戮和无型的迫害。到台湾,不管他是被关起来还是如何,至少他活了百岁。这是幸运的。
想想他的同袍,象戴安阑将军。遭受挫骨杨灰的悲剧,他很幸运了。
反过来打汉人的那么多? 极端地说, 满清的江山多办是汉人打下来的。
这个问题想不明白,这个坎儿过不去,那么抗日、国共、汪伪。。。。等等也难想明白,南京的坎儿也过不去。。。。
气质呢!
宋被灭是个很长的过程。南宋被灭的时候相当多的汉人已经被金统治几十上百年了。
蒙古很大,所以可以调西夏人、契丹人灭宋,调汉人去打别的地方。比如蒙人南下,汉人北上。
唉,为王女士最后能代夫收到抗日60周年纪念章而感到欣慰。晚上又看到此文。花
应该是前国军陆军司令孙立人将军吧?
当年的孙立人案可是牵扯到整个政工和军事以及情治系统。后来有当年当事人的后人上节目,回忆起那段事情。只说了四个字,天翻地覆。
三四十年代,水木清华走出来的人,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这一点,是1952年以后的清华和在台生根的清华都没法比的。
而且南宋在襄阳,樊城没失守以前跟蒙古基本是势均力敌的,骑墙派还没看清形势呢。等襄阳樊城守不住,南宋要不行了,投降的也很多啊,像范文虎,吕文焕这些。
明朝官吏大规模投降满清,也是在李自成杀入北京,崇祯上吊以后。看明朝不行了,李自成又靠不上,只能投靠满清了。
反正我看当时的大地主阶级,在国家要亡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首先选择都是保住自己的财富地位,而不是为国家殉葬。
得补充一下,刚才没看仔细,楼主说是投敌,而史天泽,张洪范是以前金国地方的汉人,跟南宋没什么关系,不能说是投敌。
我记得你曾提到过你的祖父是陕西人,或是我记错了
是宁夏或者甘肃省人,不是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