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饥荒岁月里的记忆《系列》 -- 老光
七.河滩上的油菜一夜功夫被掐得干干净净
肚子没吃饱的感觉真的是难受极了!人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坐卧不安,彻夜难眠,这个时候,只要能搞到吃食,什么脸面,羞耻,统统都不顾忌了。
有人说,唐家湾河滩上种了好多好多的油菜,正是抽苔的时候,不如去偷些蕻儿,煮了来吃,也可填填肚子。
饿得无法可想,走投无路的人们,眼前一亮,于是乎,都背上布袋,趁着夜色,沿着河岸,蹑手蹑脚,跌跌撞撞地摸向了唐家湾。
这河滩地每年涨大水的时候,都要被水淹上几回。从上游挟裹来的泥沙淤积起来,这河滩上的土地是相当的肥沃。此时,地里头的“南京白”油菜正在抽苔,长得肥肥实实。
去的人猫着腰躲藏在地里放肆掐油菜蕻儿。大堤上出现了人影,有人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所有的人都伏下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堤上的人影去远了,看不到了,这才敢猫起腰来。
我那时年纪小,也是生平第一回做贼,真是提心吊胆,紧张得不得了,慌得心儿随时都像会蹦出来一样。一双手哆哆嗦嗦,不停地发抖,好不容易,掐了一紧包袋,心惴惴地赶忙跟随大人们沿着河边往回跑。
回到家后,心儿还呯,呯,呯地直跳,还不放心,把已经关上的大门又打开,伸出头往两边瞧了瞧,直到确定无人跟踪,才把一颗心儿稳稳地放下,安安心心地忙活起来。
娘和我把那些肥大的油菜苔一根一根地择出来,先去掉叶子,然后撕去皮,掰成二寸长一截截的,放入锅里用水煮[附带说明:在两年前大炼钢铁,兴办公共食堂,各家各户上交铁锅铁铲菜刀时,我娘留了一个心眼,把这口锅塞到床底下藏匿起来。不然的话,这个时候食堂散了,我们拿什么作‘主’[煮] 啰!
煮熟了一人一碗,舀起来就吃。无油无盐,吃得嘴里头,却是那么地香甜,那么地有嗞有味。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真正体会到了:饥不择食的内涵,也真正领略到:饱了肉也嫌,饿了糠也甜的境界。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的人都饿得睡不着觉,隔壁二往有什么响动,都一清二楚的。
闻听到唐家湾河滩上有油菜蕻儿可以充饥,好多的人都连夜行动起来,有的往返了多次,忙碌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满街的人都传递着一个消息:唐家湾河滩上的油菜蕻儿,昨儿晚上,被人掐得是干干净净,地垅子踩得像马路,平平实实紧巴巴的,像是过了好多军队似的。
八.国庆和春节
1960年的国庆节到了,又挨近中秋。逢年过节嘛,总得搞点什么吃食,这是老百姓传了几千年的风俗习惯,再怎么移风易俗,一口气还不能革除掉的。
九月三十日。居民得到镇上的通知:国庆节每人一个月饼,到指定的地点去买,一块钱一个。
我们家四口人[老爸此时在沅水局],交了四块钱,取回了月饼。这是我这一辈子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尝到的与众不同的独特月饼。这月饼是如今的人想像不到的东西!
月饼外壳是用粉糠做的,那时没有粮食,便用粉糠替代。因为没糖,月饼心子便用南瓜糊替代。南瓜糊有那么一点点的甜味。也亏得有人想得出这么一个好办法,来糊弄老百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年头,这样的月饼也算是一种美味了。老百姓有吃的就行,哪能敢“给个婆娘还嫌脚大”呢!只能“聋子啃黄瓜——闷陡吃哒莫做声”。
日月似箭,光阴如梭。很快,春节又来了,春节也没有惊人之举,所不同的是份量多点:每人一斤糠饼干。
这一年,没得肉,没得鱼,没得鸡鸭,也没得白米干饭,更没得锣鼓鞭炮。举国上下,静悄悄地,真正地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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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糖人六号,我今年61岁了,说的都是自己亲身龙历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煽情!也从来没人给我什么美分。我们这一代过的日子,你根本想象不到,年青人,你这样的愤青,我见得多了!少在人前装模作样!
我写的是我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又不是写调查报告,要什么数据不数据的呢!只需要讲清事实,你又没有过过那种日子,你就能断言人家写的事情就是造谣呢!如果网上多几个你这样的,那就不需要大家写东东了!
我们老家是江西,那几年倒没有断粮,不过天天吃红薯,我父亲现在还拒绝吃红薯,说是那几年吃伤了。
那时我的大叔叔才四五岁吧,每天家里还能给他煮一小碗米饭,然后全家人就坐在那里看他吃,等他吃完了大家才开始吃红薯。
老先生还是不要期望太高。人生天地之间,无愧于心即可,别人说什么,是不用太上心的,何况网络言论。
我家是在闽东北与浙江的交界处,耕地较少,产量较高,且基本能达到两年五熟乃至一年三熟。大跃进时可能山高皇帝远,不是闹得很欢,所以那三年也没断过粮,不过饿肚子是难免的。爷爷家共四男二女,除大叔叔在清华念书外,就爷爷和父亲有工作,弟弟妹妹还在长身体阶段,压力还是很大的。父亲当时在闽北的松溪茶厂当机修工,尽量省下自己的口粮跟当地农民换成黄豆、绿豆等豆类寄回家。奶奶一直以为闽北的情况比老家好,直到有一天父亲和朋友的闲谈传到耳里才知道真相,父亲是那样说的“能吃顿饱饭该多好啊!”
62年初,父亲实在撑不下去了,当了革命的逃兵,辞职回老家,在老家海边的沙埕镇当了个渔船机修工。由于技术出众,据说月薪最多时竟然有300大洋。不过当时情况已开始好转,沙埕镇当时有“敲鼓”捕捞大黄鱼的作业法,每年大黄鱼汛时的捕捞量极大。由于“敲鼓捕捞法”对大黄鱼资源属掠夺性开发,没几年就被禁止了,父亲的风光也到头了,只好乖乖地回电厂干他的电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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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着肚子吃辣椒,辣得受不了就喝凉水。。。这还是一年三季稻的地方!
我们老家距离你们那里不远,我的长辈也跟我提这灭绝性的捕鱼方法,谁让黄鱼脑袋里长几颗石头呢.
我七十年代中期生人,我妈妈经常说怀着我的时候对大黄鱼,海蜇这些一点不感兴趣,成天就惦记着六毛四一斤的猪肉,不过那可是很稀罕的东西.
确切的说是黄花鱼的一种。老家的人回忆六十年代初,大黄鱼不是论条买的,而是以一土箕一土箕为单位的。KAO,那是什么年代。
有些人不懂得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的做人的基本道理。
所以范不着跟那些宵小生气,直接无视就行了。
而且还这么愤怒.
我也说点从长辈那里听来得, 我老家在华北农村,家乡老人都把那几年叫过贱(谐音)年. 我姥姥家当时靠在城里的亲戚救济, 没有饿死的. 但是邻居家确实有饿死人的, 大多数是孩子.
那个时候人的思维还是很单纯的, 我姥姥和我说起那段往事从来没有说起过当时的政策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对饿死的人都没有什么回忆以及表达同情, 说的最多的就是吃, 说当时吃糠吃麸皮吃杂冒(谐音)吃老鼠吃猫吃树皮吃能吃得一切东西,说我舅舅小时候肚皮薄的象塑料袋里面都是水好像一捅就破,说孩子们的肚子都是透明的直接就能看见里面一团团绿色的肠子. 只有饥饿对经过那段岁月的人来说才是刻骨铭心的.
59年我老爷饿的跑去了满洲里投奔他的哥哥,我老爷说在那可以吃饱甚至都可以弄到香肠(看来当时饥饿也是分地域性的).为了逃避饥饿我老爷甚至抛妻弃子待在东北直到六几年.说起这段来我姥姥并没有太大的抱怨, 大概心里也理解那份对饥饿的恐惧.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我姥姥讲诉的, 当时也没有大饥荒这个概念只当故事听, 模模糊糊记得这些, 以后再回家争取能整理整理写个帖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