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饥荒岁月里的记忆》之十七。 -- 老光
十七 红蓍糖果和糖精甜酒
公共食堂散盘后,农村政策开始松动。上头提出了“生产自救”的口号,提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政策一出台,农民伯伯的手脚放开了,打鱼摸虾,各寻生路。比起从前,感觉是自由自在得多了。家家户户分了点自留地,边角空地也允许人们开荒,种上点东西了。渐渐地,关闭了多年的农村集贸市埸也开放了,老百姓手里头的钱也有地方去花了。转去两年,这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呢。要知道,从成立人民公社那天起,所有的男女老少统统被要求“生活集体化,行动军事化,”像如今这个自由自在的劲头儿,搁在先前,那是想破脑壳也是枉然的啰!
要知道,从56 的下半年开始,自由市埸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农村集镇和城市开起门营业的全是公办的或是公私合营的集体单位,连修鞋补袜子,剃头理发,整锁配锁匙的也都集体化了。
这突然的大变化,让人觉得浑身一轻松,压抑了好些年的积懑,终于能够释放出来。于是,封闭了多年的茶馆啦,酒铺啦,也冒出来了,人们有了发牢骚,骂朝天娘的地方。连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觉得多了些好玩的地方。
大炼钢铁时,兴办食堂时,房屋被拆了当柴烧的人,天天围着干部吵,前赶后赶,要
求给个了断;被捆绑吊打过的人,也不安分起来,开始四处上访告状;猪被杀了,鸡被吃哒的,也跟着起哄。
总之,这个时候的干部简直不是个人。那时,当干部的一个月只有哪么几十元钱的工
资。农村实行退赔,钞票“水了”,钱已经不值钱啰!萝卜都卖到块把多钱一斤呢。这时候的农民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当干部的,更加上前几年有些干部的强迫命令,嘿儿胡儿讲假话,捆绑吊打整人害人,老百姓心里头是恨之入骨呢。
倘若碰到那些还在嘿儿胡儿的,老百姓说话的摆眼便硬朗起来:“你神气个卵!老子一
担萝卜要当你一年的工资!干部,干部,干你娘的个萝卜[部]!”遇到这种埸合,再怎么样的干部也只得忍声吞气,退避三舍。
60年开始整风整社反“黑五风”,开始处理大跃进中对农民的过激行为。
为了平息民怨民愤,也召开了万人大会,千人大会,公开的抓捕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干部,先关起来再说。对食堂时期烧饭吃拆除掉的民房进行协商赔偿。房子面积大的户主一下子得了上万元的退赔款。以前无偿平调的物资也作了相应的赔偿。这项政策的实行,不仅仅平息了民怨,归拢了民心,也给社会造成了相当的压力。
那个时候的千元户,万元户涌现出来,那就不得了呢!农民手中拿着一摞摞的票子,整个社会的物价便哗啦啦地飚升上去。本来物资就相当的缺乏和紧张,再加上人们手中捏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这钱马上就成了“水”!
我记得,那个时候,一斤‘黑市米’卖到四,五块钱,一斤棉油,要十七八元。一时间,物价飞涨,人们异口同声都说:票子“水了”!
国家为了回笼货币,拿出了一些粮食给商业部门,放肆地煮酒熬糖收票子。
那个时候,供销社的作坊日夜忙碌着,忙么得呢?忙着煮酒熬糖。谷芽子和红蓍熬制成的糖果,剪成大拇指指甲大小的一粒,用蜡纸包裹起来,卖五角钱。人们饿慌了神,但还记得毛嗲嗲讲的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保住了本钱,就有翻身的一天!于是,人们掏出身上的票子,争先恐后排队去抢购。
常德城里的馆子里头也开始卖起甜酒来。大门口用砖头砌成的临时灶,上面搁口斗朝锅[最大的铁锅],里头装上好几担的水,灶里头塞满了柴火,烘烘哒哒地燃烧。大火把水烧开后,掌勺的人往锅内舀放那么斤把米的甜酒料子,再加上点糖精一搅和,便成为了所谓的“甜酒”。
这东东喝在嘴巴里,只是带有那么一点甜酒的意味,虽然东东不怎么样,但价钱却不菲!卖到五角钱一碗呢!这碗只有小饭碗那么大。因为有点甜味和酒味,又是久违多年未曾喝过的,再加上当时世面上也没有东东可买,拿起钱无处花销,故而,排队去买的人堆山似海,有时还争得打架呢。更有些人挑起水桶,不远十里,二十里地,一担担地买起挑回来,全家共享啊。
人都饿怕哒呢!只要是吃的,塞得肚子饱,不管是么得,抓到手哒就不肯松手。
早几个月前那些得了水肿病死去的人,给存活下来的人留下的印象太骇人了!留起钱有么得用呢?钱这东西,离不得,也少不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够活起,就是本钱呢。只要有本钱,就有扳本的机会沙!还是古人讲得好啊: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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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见识了。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民族经历过的苦难。
送花。
至于其他地方当时的情况如何,我那时还小,搞不清楚。但我们本地的情况是相当的严重。尤其是湖南这地方,既是太祖的故乡,又是出产彭黄张周“反党集团”骨干的地方,故而,缺粮的情况比起其他地方要紧张得多。
好找一些。
以往也听起过母亲讲三年困难时期的事情,说那个时候吃过糠饼干这类的东西,那个时候唯一的记忆就是饥饿。唉,父辈们经受过的苦难非吾等后辈所能想象和承受。
有的不对,有可能请查证一下。
我们插队时,给我们的安家标准是一人四百元,包括头一年的伙食、到北方添置的棉被棉衣,盖一间房子(大约十到十二平方)。这一间房子的标准是120元,由大队出工,木结构土房。
我69年到苏北农村看到农民没有住砖瓦房的,全是土坯木结构草顶,价格不会有多高。
文革包括文革前砖瓦平房的标准建筑成本是40元/一平方米。文革前江苏省委盖了一座四层办公楼,按当时是高标准装潢,有电梯,建筑成本140元/每平方,这是文革中拿出来批判的。
我记得那时在南京,一只二两(按干面粉算)的烧饼黑市价二毛。
如果用粮票买国家供应米,一直到文革结束一斤是一毛二分几到一毛四分九。食油是两块左右一斤。
文革开始大串联时,我们参加串联的学生,国家规定家里人均收入低于十元左右(具体数字记不清了,不会高于十三,俺家高于这个数所以没拿到)可以给补贴。
当时吃单位公共食堂包伙的,每月交十一到十二元,三顿。
那时城里的青工每月工资也就三十元到四十元,老工人多些,可能能拿五六十。
农村的农民更没有钱,就是在69年苏北农村干一天能分到五六毛钱已经算很不错了,年底分红时还要扣去分的口粮钱等,农民的零花钱基本靠家里养的几只鸡下蛋。
如果黑市食品那么高价,人们根本没钱买。
我妈说的,那时她做月子,不得不咬咬牙买来当补品。
虽然紧张点。。。
在食堂里,煮熟的鸡蛋是一毛一,煎蛋饼--鸡蛋和白面糊做的,也才1毛四。
困难时期,真的很不易。
那儿属于洞庭湖区周边,是油菜和棉花产区,一般不种粮食,吃返销粮。听长辈讲,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大米不够吃,但靠水吃水,水里打的鱼和自己种的菜管够。
我没经历过,但从母亲身上就能发现一些痕迹。她是家里最小也是最矮的,因为当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却粮食紧张营养不良。现在每次买菜都份量超多,好象以后都吃不到一样。儿时的饥饿经历影响她一辈子,我们见到都心酸。
这句,应该是政战资料搞错了年代。资料多了,整起来不容易不是?
这句,应该可以证明楼主来自台湾了。没身临其境,出点儿差错也是难免。
东洞庭湖有个钱粮湖农场,是当时省粮食厅下属的,听大人讲那时候饿的就去那里打鱼吃,那鱼鲜的。。。
油菜、棉花,嘿嘿,要不是华容,要不是南县、要不是安乡,湖的南面好像就没听说过了。岳阳那边大片大片的国营农场,主要都是种粮食呢。
不过,我知道当时湘西比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