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妈的三次手术(一)—引子 -- 杂役头儿
看了大脚丫的回复,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两种药确实有很大的副作用。其中有一个,大夫说不能久吃,伤肾、伤肝,后来就停了,老妈还吃了一段时间的甘诺宝力养肝。还有一个就是导致老妈消化道出血的根源。但是具体是哪个对应什么症状,我忘记了。后来一见医生,我就先说老妈吃什么什么有强过敏反应,都成强迫症了。
当年大夫也说了副作用,但是没办法,两权其害取其轻吧。
昨天在家看麦兜响当当,看到吃快快鸡的那段,就想起来小时候和老妈的事情………………
借钱,去北京,手术,都没有看到他。
小子没福,约7岁头上即遭家变,否则哪轮得上我陪母赴京。
上周末聚会回来,晚上接到老妈的电话,支支吾吾地,说希望国庆能回来看看,一再追问之下,原来是姥姥被一逆行的货车撞了,万幸只是手腕骨折。按说,对方逆行,典型的全责事故,但是这是在帝都和魔都外的城市,就算是省会,还是得拖硬点的关系,否则什么结果都可能出现。我一直对这个我出生的城市耿耿于怀,以后还是得把家人接出来,至少环境上是个保障。无论如何,老太太没出大事,万幸万幸啊。
下面接着写。
大概还是走了关系的原因吧,手术确定地还是很快的。负责这次手术的两个大夫都姓L,主任医师是小L,副主任医师是大L,每天早晨查房的时候都能看到。到老妈这边还更关心一些,有空就过来看看情况。
手术前,确定了手术方案,听起来挺吓人的。就是先打开颅骨,排掉积液,取出一些异物,然后从脑腔开始,钻一个管道,经过颈部、胸部,直通腹腔。在耳朵后面安一个泵,每当颅压大的时候,按一按泵,把积液排到腹腔里。挺吓人的哈,反正我当时听着就挺吓人的。据说安进去的管是进口的,折成180度都不会堵塞。
做手术的前两天,舅舅他们都来了,拜访一下医师,走动走动关系,我还是负责陪老妈。前一天晚上,大家都走了,我还在医院,忽然护士过来喊:××床的家属在么?我赶紧过去了。去了护士站,才知道是麻醉师过来找家属签字。一看我还不大,就问我:“多大了?”我说:“17。”赶紧加了一句“已经有身份证了。”他说:“好,那没问题。”然后让我坐下,给我看一个文件,上面列出来如果麻醉失败或者有反应,会出现什么、什么、什么样的后果,从停止手术到病人死亡都有。我一看就头大了,感觉我要是签了字,老妈的命就压我手上了。我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个有多大成功率。”麻醉师白了我一眼,说:“没有成功率。对你们来说,只有成功和不成功。你可以不签,不签就不做手术。”我一听,算了,签就签了,谁让就我一个人呢。
签了以后,木木地走回去,和老妈说我签字去了。老妈说没事的,上次做也是这个流程。上次昏迷的时候,也是赶上其他人都不在,是我小姨填的。大夫讲的一样的话,把她都吓哭了。字是签了的,但是一直哭到手术结束,吓坏了。
这里插一句,我也理解大夫要和病人把所有情况都讲清楚,但是对于病人家属来说,没几次经验的,都会不知所措,所以看到医生视生死如粪土的态度,心里都不会好受。大家多一些理解,病人把命都交到医生手里了,彼此态度就好一些吧。
字也签了,钱也花了,第二天上午就开始手术。
喝水去了。
这次耽误了好长时间,一直在忙着校园招聘,东飞西飞地。感叹老萨这样的,定时定量地出产品真是强大,还得查资料呢不是。我这样的就是经常性地犯懒。看着这些毕业生辛辛苦苦地找工作,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了,到处飘零。
好了,回到正题吧。第二天一早的手术,舅舅和大舅都到了,看着老妈送进去,他俩还得赶回去上班。舅给我了一千的生活费,让我照顾好自己,他们就走了。做手术的病人家属不能在病房里等,要在楼下的一个叫陪护室的小屋子里等。从做手术开始,一直到从监护病房里出来,都要在这里等着。这里有个小喇叭,楼上需要家属交钱啊、办事啊啥的就会从小喇叭里喊,所以这里不能没有人。因为是夏天,屋子不通风,一屋子人味。我从外面买了一摞报纸,一份一份地看着。实在是无聊,也不认识什么人,倒是不觉得艰苦,就是困了以后没地方打瞌睡。
忘记老妈是几点出来的了,反正不早了。小喇叭里通知了一声,我赶紧上去看了一下。麻醉还没过去,直接进了ICU,我就继续等着。估摸着大概到了11点了吧,楼上又叫了一下,说醒了。我问家属晚上还用盯着么,护士说在ICU呢,用不着一直有人。我不放心,就这么一直坐着。中间大舅妈过来了一趟,替了我一会,让我去吃点东西睡一会。我也没敢多耽误,吃点东西就回来了。舅妈刚坐了3个小时就受不了了,起了一腿的疹子,热的。于是后面的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盯着。趁着没事的时候去吃点东西。
老妈就在ICU住了一天,出来进了监护。危险程度较为降低些,我可以偶尔回去眯瞪1个小时什么的。结果在第三天的时候,遭了些罪。早晨回屋子迷糊了一会醒过来,肚子无比疼痛,拉肚子了,天晓得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反正是最后连水都出不来了。捂着肚子去了医院,没去后面的住院部,先跑到门诊,给自己买了点氟哌酸。就这水吃下去,也不敢吃别的东西,索性就这么空着肚子。接着去小屋子坐班。到了晚上,浑身没劲,歪在那里难受。还得说是好人多,对面也在等家属的一对老夫妇看我难受,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拉肚子,没敢吃东西。老奶奶说没吃东西怎么行,就把随身带的热腾腾的小米粥给我喝,真香啊,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后来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是信教的,一个教友也在ICU,他们过来陪着教友的儿子等消息。挺感动的,不管信仰是啥,素昧平生的,人家肯帮自己就不容易,不像那些老是标榜自己光荣正确伟大的,就知道吹。
话说这里还有个插曲。自己平时也净看些杂书,于是就和那个教友的儿子探讨了一下基督教义。他看我有心,我问的问题他也解释不了,就在第二天喊了个师兄过来继续。于是第二天的晚上过得是很有意思。等老妈出监护以后,我和老妈讲他们对我多好,结果把老妈紧张够呛,总觉得我要入教啥的,呵呵。anyway,他们是我碰到的很多好人中的几个。应该是老妈积的德,没让他儿子遭罪。
喝水喝水。
明年的绩效目标今天一读顺利通过,如释重负,接下来信心百倍地迎接绩效总结,吼吼。
上回说到在陪护室继续等待。医院似乎是每二四六的下午可以进去探视,老妈从ICU出来之后,进了监护病房,不让我进去,只能趁探视时间在门口看看。她对我眨眨眼,我对她摆摆手,如此而已。好在之前同病房的山东病友的爸爸山东大叔大婶,在我进不去的时候经常帮忙,还是不是地下楼来给我通报一下情况。话说有一天,大婶下来对我说,你妈已经可以起床活动一下了,刚才自己去卫生间,差点滑一跤,幸好被扶住了……后面的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她滑到了咋办!!百爪挠心啊,我又上不去。赶紧从报纸上撕了一张纸条,拿笔写了几行字,大概内容是“您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躺床上,有什么事情叫护士,不许自己瞎跑了,再擅自行动我就被您急死了”云云,托大婶带上去交给老妈。后来我和老妈说这件事,她说想去卫生间,让护士帮忙总觉得不好意思啥的。唉,老妈从小就啥事都要强。后来老妈说这张字条她一直留着要保存起来……
后来觉得这么着不是事儿,就找大夫护士,想法办了一张随床探视的证件,这样就可以天天在科里待着了,陪护室的岁月算是告一段落,崭新的科室的时光正式展开。
look——现在是早晨8时00分,你站在五层××科的外面,身后(back)是楼梯,左手是通往手术室的电梯(elevator),前方是科室的大门(door),目前关闭状态中。
look door——你往门缝里看,里面坐着看门的护士大妈(door nurse)。
knock & show passport——你敲了敲门,出示了探视证。护士大妈(door nurse)把门开了一条缝,后面的人群(huge crowd)涌了上来。你可以选择进去(enter quickly),只有有3秒时间。
enter quickly——你钻了进去。恭喜,你来到了××科里(corridor)。
这就是我每天进门的必要程序,相比陪护室苦等的日子,这里算是天堂了。
喝水喝水。
在科室的那段日子回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不用上课、基本不看书,每天按时起床、买报纸、吃早饭、陪床、陪老妈聊天、有时候还能帮护士干点活。这段时间碰到的,也是以前很单纯的学生生活没法体会到的事情。
就说老妈同病房的病友小马来说吧。小马是一个十来岁的山东姑娘,瘦瘦地。她爸爸老马是当地开家具厂(似乎是)的,当年也是当地首富。后来小马得了病,是在大脑深处长了恶性肿瘤,还是切除后自动又长出来的那种。为了小马的病,一家人四处求医,原来殷实的家底也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虽然如此,老马夫妇还是很执着地给小马瞧病,这次来北京可以算是最后的希望了。小马一家人都很好,尤其是对我妈很照顾。因为这边就我一个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们来照顾老妈。不知道后来小马怎么样了,希望还能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吧。
科室里还有一个很PP的护士小Y。打手术室出来的病人一般可以分为两种,一类是狂躁型的,一清醒就折腾、喊叫,还有一类是安静型的,一般就老老实实地躺着,神志还算清楚。老妈属于后者。小Y是负责狂躁型的那间的护士。每天经过那间病房的时候,总是看到里面的病人被绑在病床上,有的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感觉真的很吓人。一个小护士,安安静静地在里面忙碌着,反差真的很大,真是很佩服这个女生。
说到帮护士的忙,其实主要是帮着抬抬人,拿拿东西。有一个一个病人从手术室下来,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那个病人太壮,护士抬不动,至少找我们几个家属来抬,我搬动病号的经验还是在这里实践的。办过去之后,护士把她手里一个放着东西的胶皮手套递给我,让我帮她拿一下,她先推着床去病房。我就拎着那个手套在护士站门口等着,研究手套里面那个曲面的形状是啥子东西。一会护士回来了,我把手套递给她,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是头盖骨吧。护士说是,转身就把这个东东放到冰箱里了。我就木木地回到病房,寒啊~
不过在这里待时间长了,这些事情也就见多不怪了。还有一个病友,因为常年做手术,结果某次手术中某块头盖骨就丢失了,结果后来只能直接用头皮盖上,所以那里有一块是软的,平时可以看到轻微的起伏。老妈也是第一次手术没有把骨头合到位,结果前额鼓起来一块,头侧陷进去一块,一直到第三次手术才正过来。
在这里还有一个让我始终没法忘却的景象,就是在楼下面的路上,每天都会坐着两大排人,地上都铺着自己带来的被褥。在这里坐着的基本上都是来看病,但是还没有床位进去的,只好天天等在这里。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个小孩,大概5、6岁,每天被他爸爸抱在怀里,可能是头疼地厉害,每次经过都能听到他哭喊着“疼啊、疼啊~~”,他爸爸只能抱着他晃着,眼睛木木地看着大楼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