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与壳阿 (十一月) -- 南方有嘉木
周六被阳光叫醒,披衣煮茶,坐在窗前,一字一字地读朋友的来信,从心底生出宁静的愉悦,窗外天高云淡,我打开最新一期的时代杂志,开始仔细地读文章。这期的主题是希拉里,作者文笔隐晦,欲贬还褒,好生矛盾,到底对希拉里在中东问题上的表现不甚满意。但里头有一张希拉里立于窗边听人谈话的图片甚好,眼神温和有力。我素来欣赏有力度的女性,如希拉里,如吴仪,或我那些学法律的姐妹:坚韧、独立、冷静、有执行力。
9日是柏林墙倒塌二十周年的日子,上期时代杂志有文章介绍里根总统在此历史事件中的表现,作者谈及政治家应兼具的两种品格,坚定的理想及冷静的务实----空想和功利常在一线之间,成大事者必知亦必守界限所在,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莲舍MM曾经写过文章说《历史有一张戏谑的脸》,如果没有这场经济危机,恐怕今日的西媒必定是再一次高歌资本主义或自由世界的胜利,并顺带地揶揄或评论下中国的体制与人权,但今天纽约时报的评论却如此问道,“The Berlin Wall fell, but did capitalism really rise?" 1944年叛逃苏联,写了《I Choose Freedom》的Victor Kravchenko在目睹西方世界的不平等之后于1966选择了自杀:或许没有比理想幻灭更令人感到空虚和无解的了,无论这理想是以自由还是以公平的名义予以表达。在厌倦了半个多世纪的意识形态之争后,东西方都选择在实用主义的安全堡垒中,谋求各自利益的最大化。有时候想后人看我们这个时代,该会以为是何等可悲的一个时代?我们生活在核恐怖和金融危机带来的平衡与制约之下,后人也许会误以为我们的心灵时刻充满着惊惧和对抗吧?----可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却似乎并无多大的惊扰,强大的永远是生活本身,鸡毛蒜皮的微小幸福足以让我们感受“活着”的安定。
思想不收线,便跑到无边。
放下《时代》杂志,又取一本历代散文精粹来读,随手翻到《晋楚城濮之战》,只看下面这节文字,便知此战晋国必胜,先轸谋略,真正吃一看二眼观三,不过42字,宋、齐、秦、曹、卫、晋、楚各有措置,思及今日中美关系,如朝鲜、伊朗告急于我,谁为齐秦、谁为曹卫?不知今日主事者中是否有先轸辈在,能够谋于未发,尽得先机。
此战楚国本为主动,可谓攻方,楚国使者宛春至晋称“请复卫侯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真正是极漂亮的一记出击,晋国如允之,失利,不允,失道。先轸以退避三舍而全道义,却拘宛春以怒楚,私结曹卫,攻守之势悄然逆转,可叹子玉刚愎,竟仍请战。晋国栾枝对曰:“戒尔车乘,敬尔君事,诘朝将见!” 这十二字读来铿锵有力,实在痛快。
于金戈铁马中遨游半晌,天已经黑了。如此这般便是一日,看窗外暮霭沉沉,不由悚然心惊,想想已近而立,于家于国无甚建树,心里不由地生出了些焦灼。如阿壳在旁边,肯定早早迫我放下这些书籍,去读专业文章为解决实际问题做些努力。到底一个人呆得久了,荒疏学业,变得惫懒起来。
好友小玩晚上到达,约了同事开车去接她。两人7点出发,却迷了路,到JFK已经九点,小玩在机场已经等足一小时。我给小玩道歉,小玩一笑说,是我错,我应该预料到你会迷路,然后把飞机着陆时间说前一个小时。三个人都大笑,小玩是我本科的上铺姐妹,一直说我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乌龙气场,什么时候我不乌龙了,那就该列为世界第九大奇迹。三人开到城里的朵颐,已经十点,餐厅已经打烂。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两眼快冒绿光,看到有餐厅亮着Open的灯,我就下车冲进去问,还营业么?老板问,你一个人?我赶紧说,三个三个。老板说,三个行,进来吧。
回到家里洗漱收拾,已经1点,和小玩关了所有闹钟手机,约好尽情地睡懒觉。周日睁眼,却只是九点半而已。小玩靠我旁边咕哝着抱怨有孩子之后,连懒觉都不会睡了。我不禁想起读书时每日早上七点宿舍窗外大喇叭响起,小玩坐在床上懊恼地狂捶被子大声抱怨睡眠不足,床铺摇晃,宛如小震。说起来两个人都大乐。我起床倒了两杯热水,两个人靠着床头,喝水说话,赖到十一点,看窗外晴好,合当出游,于是起来收拾化妆穿衣出门得瑟去了。
进城直奔H&M,两个没出息的家伙,在一家店里就耗了两个小时。小玩本来想和我去上舞蹈课,等结账出来,已经过了时间。急匆匆打车赶到教室,老师很是严格,说迟到不侯,怎么都不让我们进了。于是在街边的小店吃了点午餐,走去中央公园玩耍。两人在公园模仿模特的Pose狂拍了一通花痴的相片,掬一捧落叶,上一棵老树,又过小桥模拟街拍,拿着一堆新买的围巾和小玩的墨镜、手袋玩得不亦乐乎。
我领着小玩在城里乱转,小玩感叹说我较以前还是略有进步,竟然学会看地图和辩方向了,我大得意。结果晚上领小玩走路去一餐馆和同学吃饭,又走迷了。给同学打电话,同学说,别着急,慢慢找,我已经预留了半小时的迷路时间给你,所以我还没从家里出发。小玩爆笑,说看来这世界第九大奇迹修成无望。
昨晚小玩睡下,我和阿壳电话。放下电话,小玩已然睡着,突然想起大一时某天,宿舍里寂无他人,她背窗而坐,抱着吉他,低头拨弦,唱起郑均的《灰姑娘》,那时黄昏,外头渐渐地暗下去,屋里没开灯,我听着她唱“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之极,我的灰姑娘,我的灰姑娘……”,不禁心神俱夺,顿觉悲凉。十年弹指,青涩褪去,幸运时光的刻刀留给我们的是明亮的智慧和隽永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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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小玩一二事
1. 小玩星座金牛,性情的本色是质朴,我一直认为小玩是我们宿舍被教育地最成功的孩子,她从不虚饰,也不矫情,即不骄傲也不谦卑,助人但不居功,热情但不夸张,凡事有度,思考独立。如果我有孩子,我希望她像小玩。
2. 当年一些组织来学校宣传捐献角膜、捐献骨髓,小玩下课经过,看了看就随手签了,是大气。
3. 小玩眉毛浓黑,而且她会一项奇异的本领,就是一个眉毛动。她说某次她见客户,客户提及中国是Evil的共产主义国家,她于是挑高一边眉毛,动了几动,说,我就来自那Evil的国家,so what?
4. 她可以说是除阿壳之外,最了解我的人,知晓我心底的每一分恐惧和脆弱,我来美国读书,只有她和阿壳会在每次期末考之前给我电话,提醒我该如何有的放矢地复习,学会抓大放小。
5. 她也爱看《科幻世界》,并给丈夫订有Playboy,阿壳生日的时候,她把旧的Playboy寄给阿壳,她生日的时候,阿壳就给她寄我们从国内带来的《科幻世界》,我们常戏称她是阿壳的soulmate。他们两在MSN上遇到聊天之后,阿壳常哀怨地给我抱怨说,我的soulmate对我爱理不理,我说一句话,她半晌才回复。当我告诉小玩阿壳的抱怨,小玩会悲愤地说,我哪有,我觉得我和我soulmate聊得热情和谐,充满共识。
6. 她高中时曾在《科幻世界》发表文章。本科时我有看过她写给《科幻世界》的一篇小小说,有美女,有图书馆,有直升机,我刚赞了一个好字,就被她一把夺回,说,这样的文章还能叫好。害得我很讪讪,一时觉得自己太虚伪。可后来想想真的是蛮好啊,为什么自己就认了,岂不是等于承认小玩写得不好,那不就是虚伪?思考良久,觉得承认自己并没有奉承他人的本领可能是一个比较好的出路。
7. 大一的时候,小玩的英语班办辩论赛,小玩似乎是反方的三辩,记得小玩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作手势增加话语的力度,我英语很差,他们说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小玩非常有力地说了一句,“时势造英雄”,汉语!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也只有小玩有这样的魄力。
8. 小玩和一般女生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从不说自己的感情经历,即使在月黑风高,女生们夜不能寐,纷纷以曾经的初恋或再初恋为谈资这种极富有诱惑力的气氛之下,她也从不把她的感情旧事宣诸于口。所以我们至今不知小玩的初恋。
9. 小玩对我是有特别的意义的,她可以说是我文艺欣赏方面的启蒙者, 那时候小玩听英文歌曲、看英文电影,而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和小玩一起去逛周末书市,小玩买“Ice基地”的卡带,回来给我听,那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听完的外文磁带,里头很多首歌现在都记忆犹新,比如,It's beautiful life,Tony is a boy。小玩是影迷,我以前从不看译制片,来大学之前对外国电影是一概排斥,实在是生长在一个文化沙漠,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丰富的世界。小玩从一定意义上说,帮我打开了这个视界。但小玩却从不卖弄,也不会刻意地去秀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人云亦云。她自己潜移默化中影响了我们的欣赏,但却从没有去塑造自己。
10. 回到电影上来,映象里第一次和小玩看的电影是那部风靡一时的《Titanic》,看到吻戏时,当时青涩的我们还会别过头去。我们一起看了卧虎藏龙,飞天舞,骇客帝国,以及无数周星驰的电影,常常在散场后一起踏着月色伴着人声走回宿舍,一路兴奋地谈论某个情节。
11. 小玩做事情从不慌乱,有大将风度。当年她出国一签,我们在郭林等她回来吃饭。她被拒签,但是也不怎么做抑郁状,举起酒杯骂了一句,抱怨了几声,就和大家去说别的,并不影响他人的心情,非常难得。
12. 她终究是女生,内心深处那份浪漫总是无法掩饰,她喜欢《云中漫步》,给我描述男女主人公披着如同翅膀的扇页,在葡萄园翩然扇动时,脸上闪现的也是小女孩般倾慕的神色。她爱用手帕,上课时,常一手执笔,另一手执帕,时不时擦擦手心的细汗。
13. 小玩还有一乐,就是喜欢打升级。同学找她打升级时,她真是痛苦万状,尤其适逢考试,常常在宿舍里艰难地抉择。最后往往经不住诱惑跑去别的宿舍打上一晚的升级。回来心满意足,说到战绩更是眉飞色舞,可惜我们宿舍除她外,再无人有此嗜好。
看了不少书。
同一个早晨,我5点钟跑出去,杀了人家的老婆
像小孩子一样。
GRE文章每段意思在头。 你这文章每段意思在段尾。
有执行力是关键,做了,才能谈怎么做,做得怎么样? 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七公不剁了手指头,怎成北丐?终不过是坚韧的老饕一个。这个执行力太难搞了。 习惯可改变性格,没执行力连习惯都是天定的,撞墙撞墙...
后世子孙有他们的微小幸福,未必会有时间替我们觉得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得入门而不气不恼,随遇而安,比我强。
20-30年前也是如此,曾经问过老妈和姥爷1969年-1970年初钻防空洞演习的事,老妈的回答是好玩,姥爷的回答是没印象了;又问过老爸1979年和1988年战备的事,回答是1979年他们部队在练习往最近的山脉洞库里撤退,有条不紊;1988年,他们部队战备都不是一级,该干嘛干嘛。。。1989年(我在的那个市里的一支部队就有坦克开上广场)10月,表弟出生,老舅和老爸都能从部队请假出来陪家人。。。
打的是鹿吗?
赞一下!
突然发现原来嘉木也喜欢分析故纸堆中东西,如城濮之战,不过不是真的喜欢军事历史吧?
嘉木笔下的MM屡屡让偶惊艳,换作是我断然写不出这样细致鲜活的朋友,是嘉木善于了解别人还是我太粗心了呢?。。。
老小老小 老-小不分
她身上金牛不常有的洒脱。
另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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