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其实俺是个变态 1 -- 百丈村长
顺着桂背街走,耳边渐渐喧哗起来。这东平大城,果然是南北要冲水陆码头,我山上弟兄几年不来替天行道,满城的繁华就像雨后的野草一样茂盛了。我心急着赶路,却总有人挡着道儿。不提游人如织,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当街画个圈子就是买卖,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什么坊,也都派小伙计当道招徕客人。我走的稍慢,诱惑就来,铜炉里熬着香米,满街都是东平粥的香味,烧饼黄灿灿的月亮也
似,照得我肚子咕咕的响。我咽着唾沫前行,忽然有人喝道:“站着!” 抬头一看,是一伙拿刀的壮汉。 我暗叫“苦也”,他们却只扔了两个大钱在我脸上,掉头走了。
大怒。我长得很像乞丐么?
。。。。。。
不过。。。
小小发了财是真的。。。
一路纷纷扰扰赶到府衙几条街,就再也无法往前。看周围房顶上也坐了人,我便老实不客气也攀了上去。上的房来一看:好家伙!丈二高台前后左右黑鸦鸦都上人头 ----这要给李逵来,够他砍六七个时辰!在看台上,不见鲁大师,却只见金光飞来飞去,与几个光头乱晃。原来是和尚们放飞钹。
金刚寺的和尚们,是一群业务精熟的好和尚,无论是瑜伽焰口还是梁皇忏,种种法事都办得富贵堂皇。他们尤其善于放飞铙。飞铙就是把十多斤重的大铙钹飞起来,以等各种玩儿命的架势接住。 当年打下东平,因杀伤甚众,宋老三请金刚寺大办水陆道场。我有幸近距离看着。当日那溜光的脑门与沉重而锋利的铜铙辉映,惊险之处,吓得杀人与煽马一样熟练的金毛犬James Dan不敢睁眼。今天离着里许远,其实看不着什么,只隐约听着呜呜嗡嗡的响。 不过周围看客们仍然大声叫好。
得往前挤挤。
我贴着墙下地来,扳着前面一个小厮问他:“兄弟,你今日为何而来?”
“我出来打酱油的。”
“好。你且去打酱油罢。”我把他拨开,挤前一个身位。再扳过前面的后生:“你做甚来此?”
“听大师讲法。“
”听讲不在乎远近,您请让一让。“ 我把他也拨开。再问前面的:“你做甚来此?”
”问问大师,小生姻缘如何。“
” 呆鸟。 哪里有问和尚姻缘的! 你怎不去问太监? 你也退后吧。“ 我话音刚落,旁边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跟着便有只手按在我肩上。扭头看时,是那群扔钱给我的壮汉们。 按着我的汉子粗眉大眼,满面怒气,作势便要打我。我虽不怕他,却也不愿多事,便要小心陪个不是。 还没张口,另一个白胖的汉子摇了摇头,那大眼儿就放开了我。
这些人蹊跷。 但我无暇多想,便继续往前挤。
“你做甚来此?”
。。。。。。。
“你且退后。”
如是三番,离台却还远。
若是村长喊一声“官军(城管)将至”不知这街上会不会立即清净下来。
内牛满面呀,竟然更新了
趴坑沿上热泪盈眶地欢迎村长...
“你做甚来此?”
。。。。。。。
“你且退后。”
如是三番,离台却还远。
再扳过前面挡路的,一句“你做甚.....”刚问出口,就大悔:这是个女人,而且明显是个表达欲望强烈的女人。
“你问我?。。。。。。我的天爷爷呀。。。。。。我活不了了呀。。。。。。”女人顿挫悠扬地哭唱起来。前一霎她脸上还挂着笑!
这女人哭声极大,惹得众人都往这里看。对于一个情报工作者来说,这比光腚游街还难过。
“要哭且先退后。”我便要葫芦提挤到他身前。
“别忙走,听一听何妨?”一只大手将我拽住----扭头看时,还是那群带刀的施主。这帮家伙今天瞄上我了。我勉强定下心,盘算怎样摆平这群大汉----他们人有五个,刀有四口,只中间一个白胖的空手。
“你们听我说呀呀咳。。。。。。”
那女人唱打做念,声情并茂,弄得我头大,完全不能思考。
“我的命好苦呀咳咳。。。。。。”
最可气,这女子每次唱到尾字,还要来个花哨的甩腔!围观众人都听得眼睛发亮,连台上飞钹的一个秃头都走了神,几乎出事故。
“年前买下一个饭铺那咳咳。。。。。。”
天哪,我做了什么,要受此折磨?
。。。。。。
。。。。。。
她唱了一回,其大意,是买了个门面开饭铺,生意不太好,快赔光棺材本儿了。那白胖的汉子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原来大嫂生意不好。你们说说,怎么办好?” 旁边高瘦的刀客道:“想是地方不好。有道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换个门面罢。”
“我的门迎四方客呀。。。。。。”
“那是厨子不好。换个厨子罢。” 另一刀客道。
“我的厨师手段高呀。。。。。。”
“那是为何?”
“你们听我说呀呀咳。。。。。。”
。。。。。。
。。。。。。
。。。。。。
这女人又唱了一回,我听得明白:原来是有个恶客每日上门,把买卖都搅和了。围观众人七嘴八舌问:“什么样的恶客?”
“此人单姓肖。。。。。。”
看看左右,周围男女老少几个刀客都听的入神。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悄悄从人群中勉力分开一条道路,挤到台前。
高台前稀稀落落,台上和尚懒洋洋地转着钵,一边伸长脖子往我来处看,其中不见鲁大师。台后有一张大幕,幕后有人声传出。我正寻思怎样混到后台,却听当的一声锣响,振的我头皮发麻耳朵一热。接着“嘛咪哄”的梵音大作,幕后摇摇摆摆出来一胖大僧人。
这段也太短了吧!
梵音大作,幕后摇摇摆摆出来一胖大僧人。这胖大和尚“尼嘛唝”念起经文来。说是念经,实是吟唱。他悠悠扬扬地唱来,声音也不甚大,偏偏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似乎就在我耳边细语一般。他边唱边行,缓缓走到台边,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执木鱼椎,轻轻一敲,当的一声,敲得我心中一颤。他口中顿的一顿,四下里一片寂静。再敲一声木鱼响,他复又唱:“众生苦。。。。。”
这声音中满是慈悲之意,却又通达,仿佛天上有只泪眼合上,不忍看这世间一般。
“众生苦。。。。。。。哇!
生老病死一世缠,贤愚穷富免不得。
万法无常爱别离,想断肝肠见不得。
繁杂万端怨憎会,仇恨怨毒藏不得。
求之不得眾生事,切切心动忍不得。
五阴炽盛百哀至,飘流离散躲不得。。。。。。”
他唱的悲切,我想起这些时的苦楚,几乎要泪下。 正悲到极处,这和尚木鱼敲急促,声调忽然变得平安喜乐:“弥勒发愿度众生。。。。。。” 重重敲一下木鱼儿,续道:
“弥勒发愿度众生,佛说弥勒救苦经。
佛说弥勒救苦经,弥勒下世不非轻。
弥勒下世不非轻,拈花印证考三乘。”
台周围坐的小和尚们也发声同唱,声音越来越大: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唱到此处,连台下男女,也都一同欢声唱起来。我也跟着乐呵呵地唱了几句,忽然觉得耳熟。想了一会儿忽醒:入他老母,这不是魔教的口诀么!
想我当年,还在孟州光明寺混过。那寺是孟州魔教的大聚处----它们魔教自称光明神教。那里的坛主,是我杀了,那里的光明寺,是我烧了。他们与我,仇深似海。
已经无数的断线头了,准备攒起来做绒球吗?
幕后摇摇摆摆出来一胖大僧人,还以为是鲁智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