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20) -- 江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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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过年上不了网,今天一次看了个够

给水兄拜个晚年

家园 终于抢到个小沙发,

好看好看

家园 江南大人太客气鸟。

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嘛,不必介意。

其实,也不只是在女人当家的时候,有被废的太后。

还有,汉成帝皇后赵飞燕,哀帝时被尊为太后,平帝时王莽当权,赵飞燕被废为庶人,并被逼自尽。也算是一个被废的太后吧。

俺卖弄啦,楼主见笑,勿怪。请继续好文,俺一例追看送花。

家园 【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24)

童年

逃亡的时候,人数越少,目标就越小,也就越容易逃脱,这基本上就是古今中外逃亡的不二法门。要是浩浩荡荡的带着上百人出发,那是组团旅游,不是逃亡。

异人和吕不韦在赵国经营了有些年头,周围怎么着不聚集来一大批混饭吃的。在逃离邯郸前,这对师生也进行了一次精兵简政,不幸的是嬴政母子也在被精简的行列。

不到两周岁的嬴政,并不知道那些大人们在忙活些什么。嬴政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些大人的一通忙活,深深的影响了他的一生,甚至也影响了大秦王朝的未来。

弗洛伊德认为,人在童年的不愉快经历会形成阴影,成为潜意识,并将影响他长大以后的性格。

了解嬴政的童年,也有助于我们理解他成年以后的一些行为,这些行为在我们外人看来有些不着调,甚至可笑。

很多人在回忆起童年的时候,都会用到“无忧无虑”这四个字儿。如果嬴政也写作文回忆童年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会用这四个字儿。

打记事儿起,嬴政就发现自己跟其他的小朋友有些不一样,别人都是有妈妈也有爸爸,而他只有妈妈,从没有见过爸爸(你不能指望一个不到两周岁的孩子,会对爸爸有印象吧)。换句话说,嬴政的童年是在单亲家庭里度过的。

虽然缺失了必不可少的父爱,但是嬴政童年的物质生活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妈妈的娘家是赵国的豪族,不但给他提供了优越的生活条件,还给他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吕不韦和异人逃离邯郸后,赵王并没有死心,他知道异人在邯郸还有老婆孩子,杀不了异人,就杀他的老婆孩子。很明显,赵孝成王这是在泄愤。

关键时刻,赵姬的娘家人挺身而出,收留了赵姬母子,给他们母子提供了可靠的安全保障。

赵姬娘家人的背景,相当蹊跷。

虽然那是一个并不保守的时代,但是一个豪族家的女儿怎么会成了歌姬呢?

歌姬,放在今天就是各种星星。今天家里要是出了一个啥么星,一家人高兴得像什么似的。那年头,只要还有一线活路,人们就不会让自己家的姑娘去当什么流行明星。那行当,比做皮肉生意,还丢祖宗的脸。

当然了,在战国那么一个不着调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衣食无忧的姑娘,非得要出风头当明星,家里也可能大力支持,反正家里不差钱,包装一下就是了。

不过呢,家里要是真的是豪族的话,赵姬为啥没名没份的跟吕不韦同居呢?

当年,齐国太史家的闺女成了王后(这名分够高吧),只是出嫁的时候程序上出了问题,太史大人就一辈子不见这个闺女。也算是中原国家的赵国,怎能容忍自家姑娘这么堕落呢?

合理一点儿的推测是,赵姬出身的家庭应该并不高等,后来在吕不韦和异人的帮助下发达了起来,成了一方豪族。

这个推测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赵姬的身份跟她的家族背景,有这种天文数字的反差。

发达之后的赵姬娘家,在最危机的时刻,没有辜负恩主,为他保住了一丝血脉,虽然异人并不一定就多么看重这一丝血脉。

如果是在秦国,因为连坐和告奸的巨大威力,没有什么人家敢收留赵姬母子。历史有时候也会开玩笑,法制并不健全的赵国,为法制完善的秦国,保护了一个未来的领导人。

在姥姥家的荫护下,嬴政保全了性命,同时也失去了身份,在邯郸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赵政”。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论语为政第二》

在这里,孔夫子跟他的学生讨论的,是怎么孝顺父母的问题。扩张解释一下的话,也可以作为人和人打交道的借鉴:没有必要的尊重,提供再好的物质条件,也很难让人保持心情舒畅。

姥姥家给嬴政提供了基本的安全保障、不错的生活条件,但是他们没法给嬴政提供别人的尊重。这实在是不能怨他姥姥家做得不到位,别人是不是尊重嬴政母子,他姥姥家实在是说了不算。

哪怕是在今天,孤儿寡母在社会交往中,获得的同情也会远远多于尊重。虽然赵姬并没有守寡,但是跟守寡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要让邻居们尊重他们孤儿寡母,这个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赵国人对嬴政母子的不友好(至少在嬴政看来是不友好),深深的刺痛了嬴政那幼小的心灵。

公元前228年,秦军攻陷邯郸后,秦王政亲自驾临邯郸,把曾经欺负过他们孤儿寡母的人全部杀掉。

当时的秦王政,满脑子的天下大事,忙活着搞定那些还没有搞定的诸侯,就这样,他还专门抽出时间,跑邯郸去料理一下私人恩怨。可见这些人当年的所作所为,伤他伤得有多深。

年幼的嬴政在跟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少不了有磕磕碰碰,作为一个独生子女(当时的嬴政算是独生子女),他没有兄弟来帮忙,吃了亏,也没法让爸爸帮着出气。身边没有兄弟当羽翼,头顶上也没有老爸做挡风遮雨的保护伞,年幼的嬴政,整天生活在不安全中。

这种安全感的缺失,伴随了嬴政一生,甚至一直陪伴着他走进始皇陵。

后来,嬴政的年龄越来越大,权势也越来越盛,但是不安全的感觉不但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是一天天深入到了他的骨髓。

到了晚年,秦始皇竟然玩儿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把戏,用蜘蛛网一样的通道,把咸阳周围二百里内的宫殿连成了一体,他到底在哪儿办公休闲,大臣们谁也不知道。如果有谁胆敢透露他的精确位置,那就是一个字儿,死。

奢华壮丽的始皇陵,气势磅礴的兵马俑,固然是因为秦人“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在作祟,在我看来,更是秦始皇想用这一切,来保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安全。

很可笑吗?

我觉得很可怜。

秦始皇虽然君临四海,权倾天下,但是始终没法摆脱童年时代的阴影,并且还带着这个阴影走进了坟墓……

这种安全感的缺失,也让嬴政始终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子。秦国自秦献公以来,都是预立太子(秦武王实在是个意外),而到了秦始皇,他始终没有指定一个明确的法定接班人,这也为秦王朝的猝死,制造了一个诱因。

在邯郸,唯一能够让年幼的嬴政感到放心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他那少得可怜的一点儿安全感,就是来自母亲的怀抱。

后来从邯郸来到咸阳,面对着陌生的父亲,陌生的兄弟,陌生的一切,他唯一能够依靠的,还是自己的母亲。

这也让嬴政有了超乎常人的恋母情结,他不允许任何人跟他分享他的母亲。

后来赵姬跟嫪毐生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不可避免的要分掉赵姬的部分母爱,这也直接动了秦王政的奶酪。剪除了嫪毐集团后,秦王政也扑杀了这两个同母的兄弟,这里面固然有斩草除根的因素,很难说不是秦王政对这两个孩子的报复,对他们抢夺自己母爱的报复。

除了母亲的怀抱,还能够让嬴政多少有点儿愉快回忆的,也许就是那个跟他差不多的伙伴,燕国的太子,太子丹。

当时,太子丹在赵国做质子,处境跟嬴政差不了多少,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相濡以沫的混迹在邯郸。

然而,若干年后,当两人站到不同立场的时候,这个发小儿给秦王政来了一个图穷匕首见。

如果秦始皇晚年也写回忆录的话,邯郸这一段,应该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这里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唯一一个给他提供安全感的人,背叛了他(至少秦王政认为她背叛了自己),唯一一个玩伴,还要让他去死。

还好,邯郸只是嬴政的一个驿站,很短暂的一个驿站,他的未来在遥远的西方。

公元前251年,嬴政离开了生活了八年多的邯郸,新的目的地是陌生的咸阳。

此时的嬴政,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秦国的王孙,新任秦王的孙子。

他的爷爷安国君等了十多年,终于看到了登基的曙光,这一年的秋天,超长寿的秦昭王结束了奋斗的一生。

嬴政到达咸阳后没有多久,就有了另一个新的身份。

操办完老爸的葬礼后,等了十多年的安国君,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正式登基。

公元前250年十月初四(己亥),是个好日子。在这一天,曾经的安国君,正式接掌秦国的一切,史称秦孝文王。

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自觉的排队等老爸下班,没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称得上是“孝”。至于是不是“文”,那就不好说了,老天爷并没有预留出太多的时间,来让孝文王在历史舞台上尽情的表演。

十月初六(辛丑),哀乐再次响彻秦国的天空,秦孝文王薨。他在秦国正式当家的时间,连头带尾,只有三天,这是一个纪录。

嬴政的父亲嬴楚,终于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从一个谁也不待见的质子,成为了大秦新的主人,嬴政也完成了由王孙到王子的身份转换。

短短几个月内,秦国的最高领导连着换了三个人,这频率比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苏联都牛。

不过,在嬴政看来,这一切跟自己没有太多的关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熟悉咸阳的一切,包括自己那陌生的父亲。

嬴政,抓紧时间熟悉环境,你的时间也不是特别的多,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年。

公元前247年五月二十三(丙午),秦国又要举办一次国葬了。这一天,嬴政的父亲去世。他在秦王的位子上坐了四十多个月,比老爸幸运得多,史称秦庄襄王。

父亲去世后,嬴政的身份又变了,成为了秦国这艘航空母舰的舰长。他将拥有一个响彻千古的称号,秦始皇。

我想此时的嬴政应该不会考虑千古以后的事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刚过完十二周岁的生日没多久的孩子,放在今天也就是个小学生。当然,超牛的同龄人也可以读硕士。

还在青春期前期的秦王政,只是坐到了秦王的位子上,有关的国家大事,他要听站在下面那些大臣的,尤其是要听相国吕不韦的。吕不韦不仅是秦国的相国,还是秦王政的“仲父”。

(按:先秦时没有相国,只有相邦。到了汉代因为避刘邦的讳,改“相邦”为“相国”,后世比较熟悉的也是相国,在这里也提前避一下刘邦的讳,用大家熟悉的“相国”。)

在秦武王时代,秦国开始设置丞相,这些秦国丞相们的长项是攻城略地,为秦国版图的成长做出了突出贡献。

最早的甘茂、樗里子嬴疾都是亲自提着刀上前线,抢邻居们的土地;在穰侯主政期间,秦国换了若干丞相,但是说了算的还是穰侯,穰侯本人也曾担任过相国,这一时期也是秦国的跨越期,国家的版图像发面一样迅速膨胀;后来的范雎,虽然没有前辈们那样赫赫的战功,但是他提出的远交近攻战略,对秦国的贡献,跟那些战功相比,一点儿都不逊色。

吕不韦主政期间,虽然秦国的版图没有发生什么换了人间的变化,他本人也没有提出什么特别宏伟的战略,但他还是在秦国创造了自己的辉煌,不亚于前辈们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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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赵姬的娘家是豪族,怎么还会让她去当舞女?
家园 吕家可以是赵姬的娘家呀

有钱就是大爷,当然能保证他娘儿俩的生活和安全

这是异人的大儿子,万一在异人身上的风投由于异人早死失败,

从这里仍然可以捞回来,

这一点吕不韦应该是算到了的

家园 可惜了《吕氏春秋》这部鸿篇巨著

处处透露了一个正在不可避免地崛起的新帝国的蓬勃向上的“青春激情”

家园 请教一下,

吕仲父跟楚国人有什么样的旧怨?不然不会短短的一篇《察今》就猛踩楚国人三回。是早年跟江南贸易时结下的梁子吗?

家园 孝文王在位时间有问题

这个可以探讨一下。不是三天,而是一年。

史记秦始皇本纪里有“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的说法,一些学术期刊上也有根据文献考证出在位一年而不是数日的文章。

家园 【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25)

吕不韦的收获季节

像做贼一样的逃离邯郸后,吕不韦也跟着异人来到了秦国,并且还为异人应该怎么在华阳夫人面前亮相,做了一个漂亮的策划。

吕不韦策划有方,异人也有效的博得了华阳夫人的好感。

本质上来说,华阳夫人和异人的合作,只是基于彼此的利益。异人需要华阳夫人的帮助,来拿到秦国未来的统治权;华阳夫人需要异人,来稳固自己当下的地位,并获取未来更高的地位。

不过,人毕竟是感性动物,开口闭口只是谈利益,那就太对不起自己这个高级动物的称号啦。再说,彼此之间要是一点儿电也没有,建立不起一个说得过去的感情基础,合作起来也是磕磕绊绊,不会太和谐美满。

吕不韦就做得很漂亮,里子面子都照顾得很周到,他真是一个优秀的策划大师。

策划大师吕不韦,也只能策划他能够策划的,更多的事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啦。他也恨不得一觉醒来,嬴楚就成为秦国的老大,自己以光的速度捞回投资以及附带的利润。

他吕不韦能做得到吗?

跟嬴楚一样,除了等待,吕不韦也只有等待。

等了六年,终于让吕不韦看到了曙光,秦昭王去世后,孝文王上位。

倒霉的孝文王,很快就给吕不韦送上了一个惊喜。仅仅过了三天的秦王瘾,孝文王就去见列祖列宗了,脚程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刚走了不久的老爸呢。路上这爷俩儿搭个伴儿,顺便交交心,说说那些在人世间不方便说的话。

听说孝文王去世的那一刻,我相信吕不韦应该是“惊”多于“喜”。

秦昭王如果再努力一把,不用太多,挺过十月份,他的接班人恐怕又得换人喽。那样的话,吕不韦的所有投资,真的就是Gone With The Wind啦,历史也将由另一批人来书写。

吕不韦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捡起来,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收获自己的果实。

公元前250年十月,仅仅等了三天,嬴楚就成为了新的秦王,整个就是一个战国版并且还是男性版的灰姑娘的故事。有时候,历史故事比童话故事,更像童话故事。

嬴楚的经历告诉我们,只要条件合适,丑小鸭还是可以变成白天鹅的。

先前的异人,后来的嬴楚,此时的秦王,虽然没有遵守当年跟吕不韦的约定,分半个秦国给他,但是也没有亏待他。

公元前249年,秦庄襄王让拿下东周的吕不韦做了秦国的丞相,并封他为文信侯。封地就在吕不韦的老家附近,也是天下的中心,洛阳,食邑是空前绝后的十万户。

之所以过了一年才酬庸吕不韦,并不是因为秦庄襄王在过去的一年里很忙,忙得把自己恩人这茬儿给忘了,而是在理论上,公元前250年这一年,应该还是他爹孝文王在当秦国的家,他也不好改变既有的一切安排,包括最重要的人事安排。

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当理论跟现实不相符的时候,牛人是可以修正一下理论的,像斯大林那么牛的,还可以修正一下现实。

秦庄襄王不是牛人,他爷爷才是真正的牛人。

秦昭王在秦国当了五十多年的家,即便从赶走穰侯算起,也当了十多年真正的No.1。这么多年下来,秦国上下形成了一种什么样的盘根错节的局面,是我们外人没法揣测的。

秦庄襄王基本上就是越过老爸,一步到位的空降到了领导人的位子上,面对这种局面,他这个没多少根基的人,还是不折腾的好。

要是在其他的国家,秦庄襄王要想解决这个局面,且得费点儿事呢。这是在秦国,领导人拥有无上的绝对权威,他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局面。过完帮老爸看守的一年,正式自己当家的秦庄襄王,就掌控了秦国的一切,也忙不迭的回报了自己的恩人。

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不是按照功劳大小来封赏吗?

白起在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爵位不过才从十二级的左更晋升为十六级的大良造,吕不韦只是搞定了一个一直不是块料的东周,咋就被封为二十级的彻侯了呢。

依法治国还要不要啊?

答案是,还是要的。

吕不韦能够收获如此丰厚的回报,不是因为他为秦国拿下了东周,而是他帮异人完成了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

古代,作为大臣,最大的功劳不是战场上的攻伐,而是帮助领导人登上大位,用文言文来说就是,拥立之功。

战场上攻城略地,是为整个国家做贡献,帮助领导人登上大位,是为领导人个人做贡献,这两种功劳有微妙的区别。

为国家做贡献的大臣,只要所在的国家还没有亡国,自己的贡献就不会打水漂,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投资方式。为领导人个人做贡献的人,只有领导人成功登顶,自己的贡献才会有回报的可能,纯粹是一种投机行为,或者说是一种赌博行为。

这两种行为的风险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功劳的大小,也多少有点儿差距。

唐太宗李世民为唐初的二十四个功臣画像,并挂在了凌烟阁。排名第一的,就是战功并不怎么卓著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能够排名第一,不是因为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舅哥,而是他为李世民登上大位做出了突出贡献,李世民自己都说“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相反,那些没有参与唐初夺嫡斗争的功臣,排名就相对比较靠后,李靖(不是托塔天王)排在第八,徐世绩(传说中的徐茂公)排在了倒数第二。

没有吕不韦的运筹,就不会有秦庄襄王,所以庄襄王给吕不韦的回报并不算过分。不过,这种功劳是没法说出口的,所以十几年后,当秦王政问吕不韦“君何功于秦?”的时候,吕不韦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刚刚走上人生上坡路的吕不韦,没心情去考虑十几年以后的事儿。看着那十万户食邑的封地,再看看身上的丞相大印,吕不韦的心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经过大大小小各种意外的折腾,吕不韦前期的投资,总算是有了丰厚的回报。这个回报,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吕不韦的成功,离不开他那精准的商业眼光。不过要想成功,光有眼光还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要有一颗坚强的心脏。看看吕不韦走来的一路,时不常的就来一段让人神经崩溃的旅程,心脏的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儿,等不到收获的季节,就该跟人间说再见了。

发财了,赚钱了,吕不韦继承了中国商人的优良传统,赚取了最大的利润,并且还填补了一项空白,商人执政。

按照投资和收益的比例,古今中外的商人,还有谁比吕不韦更成功?

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吕不韦当之无愧!

三年后,吕不韦又收到了另一份大礼,秦庄襄王去世。

庄襄王死了,不知道吕不韦的心情如何,我想他应该多少有点儿高兴,这并不是说吕不韦的心理有多么的阴暗,道德有多么的败坏。

棺材铺的老板希望天天有人办丧事,然后自己生意兴隆,这只是生意人的本性,跟道德无关。

庄襄王去世后,继位的嬴政,也不过才十三岁(虚岁),作为丞相的吕不韦,将会拥有更大的权力。

追逐权力也是政治人物的本性,也跟道德无关。

青春期的嬴政走上领导岗位后,吕不韦果然又升官了,由丞相升为相国。

隋唐之前,表明官员等级的,不是明文规定的几品几品,而是官印的颜色和系在身上的绶带的颜色。不同等级的官员,大印的颜色不一样,绶带的颜色也很不同。

丞相大人的大印是金色的,绶带是紫色的,相国的大印也是金色的,绶带则是绿色的。

看上去,秦王政不过是把吕不韦的绶带,换了种颜色。

这看似简单的换种颜色,却有说不尽的玄机。

秦汉时代,丞相可以是一个人(如曹操),也可以是两个人(分左右),但是相国只能是一个人。楚汉相争时期,刘邦手下有过好几个相国,但那是在非正常时期,后来天下相对安定了,也就只有一个相国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秦国的行政权力,落到了吕不韦一个人手里。

除了实实在在能感觉得到的权力,秦王政还送给吕不韦一个名誉称号“仲父”。

这个“仲父”的称号让不少人浮想联翩,是不是嬴政跟吕不韦有什么血缘瓜葛啊。

这纯粹就是没知识的胡琢磨。

先秦时期,国君称呼大臣为“父”只是一种手段,用一个不花钱的称号,就能让大臣死心塌地,性价比超级高。齐桓公称管仲为“仲父”,秦昭王称范雎为“叔父”,都是这个德性。一个例外是孔子,孔子去世的时候,在鲁国没有任何公职,鲁哀公却在悼词中称呼他为“尼父”。

秦国出现过相国(穰侯魏冉),也存在过国君的“名誉父亲”(范雎),但是能够同时拥有这两个头衔的,只有吕不韦一个人。

吕不韦终于登上了政治的顶峰。

走上政治顶峰的吕不韦,并没有停下那颗躁动的心,他决定找点事儿做。

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经济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军事建设也走在了天下的前列。如果吕不韦是个普通人,在这份家底儿的基础上,多少干点事儿就可以了。即使啥也不干,也是很威风的。

吕不韦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并不满足自己继承的这一切,他要在秦国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环顾四周,吕不韦发现,前辈们并没有留下多少空白,去让自己填补。

机会就像掉在海里的针,只要愿找,总还是找得到的。在如日中天的秦国,吕不韦终于找到了一项空白,文化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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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采纳的是秦本纪的说法

孝文王元年,……,孝文王除丧,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庄襄王立。

至于始皇本纪里的这个说法“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我认为,只是庄襄王没有改元。

古代交接班时,都在岁首改元,在改元之前,算是大行皇帝当家,改元后,继位的皇帝才正式当家,所以说“孝文王享國一年”也对。

至于“一些学术期刊上也有根据文献考证出在位一年而不是数日的文章。”,我不知道这些学术期刊根据的是什么文献,难道还有比《史记》更可靠的文献吗?

秦皇宫的档案文献可是都让萧何搬走了,难道还漏下了什么,并且还没有被项羽烧光吗?

家园 等了一百多篇,终于沙发一回了。
家园 史记是这么计算的

秦始皇生于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史记》里说他“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然后《史记》又说“始皇享国三十七年”,“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号为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为二世皇帝。”十三加三十七得五十,而不是五十一,所以这个“年十三”应是虚岁。实际年龄为十二岁。

《史记》说昭襄王享国五十六年。那么秦始皇在昭襄王死的时候应该是实际年龄八岁。这样从昭襄王崩到秦始皇即位共有四年时间。

《史记》说“(三年)五月丙午,庄襄王卒”。由于周以十一月为岁首,所以当年十一月(“当年十一月”这说法真的很别扭)之后为秦王政元年,之前为庄襄王三年。

这样倒推上去,正好有一年的空档。问题在于“孝文王除丧,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庄襄王立。”。十月正好是岁末。十一月开始算作庄襄王元年。

所以《史记》说“孝文王享国一年。”

但这样算的话,庄襄王在位就是四年而不是三年。而《史记 索引》则说“(庄襄王)名子楚。三十二而立,立三年卒,葬阳陵。纪作“四年”。”也就是说秦国的史官说庄襄王在位四年。

这里恐怕司马迁(或者他老爹)在解读《秦纪》的时候把秦始皇改十月为岁首当成了庄襄王时也是如此。以十月为岁首,要到秦并天下后,以五德始终推论秦得水德后才改。汉初也是以十月为岁首。如果以十月为岁首,自然孝文王十月即位,算作一年了。

家园 先秦时期的历法相当混乱

先秦时期的历法相当混乱,周王室还有能力的时候,差不多是以十一月为岁首,但是随着周王室的式微,历法也走向了混乱《史记·历书第四》:幽、厉之后,周室微,陪臣执政,史不记时,君不告朔,故畴人子弟分散,或在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废而不统。

也就是说从幽、厉之后,天下已经没有了一个统一的历法,当时天下各个诸侯的岁首的月份有了很大的不同,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历”。

《史记·始皇本纪》: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从这一年开始秦才以十月为岁首,而是说从这一年开始天下要以秦的岁首为岁首。

秦国的岁首就是十月,据云梦竹简:五十六年,后九月,昭死。

也就是说,在秦一统天下之前,秦国的岁首就是十月了。

家园 【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26)

吕氏春秋

二十一世纪了,最难堪的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文化。

先秦时期,中原诸侯一直不怎么待见秦国,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秦国始终没有先进的文化。

实事求是的说,也不是中原诸侯故意给秦国难看。在文化方面,秦国的确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是孔夫子在《诗经》里收录了几首秦风,后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文化。至于让秦国人奉为圭臬的《商君书》,压根儿就是纯正的舶来品。

文化建设的落后,直接影响了秦国的国际形象,并且在春秋时期还给自己带来了外交困境,整个春秋时期,秦国跟中原诸侯的交往少得没法再少。

秦国的外交困境有晋国封锁的因素,秦国自身的软实力不过关,应该也做了不少贡献。秦穆公去世后,唯一一个打心眼里愿意跟秦国打交道的,就是在中原诸侯眼里也是蛮夷的楚国。这两家愿意牵手,有恶心共同敌人(晋国)的现实需要,也有惺惺相惜的心理需要。

到了战国时代,秦国强悍的武力崛起,这时候大伙儿比拼的是经济、军事这些国家硬实力,文化的不先进,并没有给秦国带来什么大麻烦,这是秦国的幸运。后来美利坚崛起于赤裸裸的硬暴力时代,差可与之相比。

到了吕不韦时代,秦国的硬实力即便是原地踏步的不动窝儿,也能让其他诸侯坐着火箭追一阵儿。但是,秦国的软实力,并没有随着硬实力的不断提高与时俱进,而是基本上原地踏步。

这也是商鞅的功劳,或者说是法家的功劳。

先秦时期,诸子百家都有各自的侧重点。

例如,儒家就比较看重文化之类的软实力。他们认为只要软实力搞上去了,硬实力自然而然就能高到不得了的地步,所谓内圣外王是也。事实证明这个主张极端不靠谱,周王室的软实力是天下之最,但他也是天下的软蛋之最。

法家恰恰相反,认为正儿八经的提高硬实力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都是虚招子,虚头八脑的扯淡。只要硬实力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就走遍天下都有理。

在竞争惨烈的战国中前期,法家的道理,无疑是绝对的硬道理,儒家的道理,的确有点儿扯淡的意思。

时代在发展,情况在变化,到了战国后期,在硬实力方面,秦国快攀上珠穆朗玛峰的峰顶了,其它国家也快掉到马里亚纳海沟的沟底了。

一个崭新的话题摆在了秦国人面前,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沿着以前的路,继续走下去,还是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崭新的路?

以前的天下是,一个天子,好几个大国,数不清的主义。历史证明,这条路上充满了血腥,几百年下来,流的血就是另一条黄河。

吕不韦的脑子里隐隐浮现出另一条路,一个天子,一个国家,一个主义。

走这条路,或许能够好一点儿吧。

秦国要想做到并吞八荒,宇内一统,并不容易。

东方六国的领导人不会愿意一统,他们自己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吆五喝六的,神气着呢,凭啥甘心听你秦国人的吆喝。这个事儿吧,说难也不难,到这个点儿了,其他的国家的硬实力整合起来,都未必能赶上秦国。他们愿意不愿意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天下那些读书人也不太愿意一统,这么多年来,他们东跑西颠,满嘴里跑火车,想嘚啵啥就嘚啵啥,一不小心还能弄个五子登科。以后是一个主义了,让人家怎么活啊。这就有点儿麻烦了,只要这些人继续满嘴跑火车,一个主义就是空谈,一个天子、一个国家也就成了摆设,天下早晚要回到以前的道路上。

天下一统,不仅是地理上的一统,更是人心上的一统,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地理上的一统,只要举起大棒,单靠硬实力就够了,人心上的一统,就得需要点儿胡萝卜一样的软实力啦。

这会儿,秦国软实力上的软肋,就暴露在放大镜下面喽。秦国人该学一下儒家的扯淡啦。有时候,扯淡,也能扯出战斗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吕不韦在合适的时间,来到了一个合适的国家。在秦国急需胡萝卜的时候,吕不韦也抓紧时间为秦国赶制胡萝卜。

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文化建设是一个相当费劲的工程,不是变个法,改个革,一下子就能搞定的。

吕不韦是个商人,商人行事的原则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最大的利润。如果让他沉下心来,拿出大把时间,花大力气,去搞文化建设,很难为他。

吕不韦不愧是吕不韦,他找到了一条极为便捷的途径,拿来主义。

那是一个养士成风的年代,鼎鼎大名的四公子就不说了,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养几个门客,宦官也能跟着掺和一把。跑一下题,大名鼎鼎的蔺相如,就是先投靠宦官的,正是这个缘故,廉颇才相当不待见他,说他是“贱人”,卑贱的人。

吕不韦是秦国的相国,只要他敞开了扩招,家里门客的数量,应该不会比四公子还少。

四公子养士,是为了给自己造势,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作为政治人物,吕不韦应该也不会少了这个心思。不过,在造势的同时,吕不韦还让门客们兼职干点儿别的,进行文化建设。凭这一点,四公子就不配给吕不韦提鞋。

在三千门客的帮助下,吕不韦在秦国这个文化沙漠,开始了文化建设。

文化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但是他有具体的物质体现,那就是文字。把文字拼凑起来,那就是文章,把文章整合起来,那就是理论。

吕不韦进行文化建设,也是走的这个路子。他把门客们写成的文章整合了一下,拼成了一本皇皇巨著,《吕氏春秋》。

今天的人写书一是因为兴趣,一是生活所迫(古龙就很实在的承认了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是后者,并不怎么看重所谓的文以载道。

战国时代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写书的人很难通过码字儿来改善生活。他们之所以呕心沥血的写作,只是为了那个高尚的目的,文以载道,通俗说就是,表达并且传播自己的思想。顺便说一下,那时候能够写书的人,生活都不怎么困难,他们有资格高尚。

吕不韦不计代价的编纂这部《吕氏春秋》,也是为了表达并且传播自己认同的思想,而不是清高的把他藏诸名山,等待后人来寻宝。

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如何让更多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知道自己的想法呢?

吕相国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创意,抄袭。

当年商鞅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变法造势,在秦国的都城栎阳超规格悬赏。一百多年后,这一幕,又在秦国的另一个都城咸阳上演了。不过,这次不是体力劳动,而是脑力劳动,赏金也高出了数十倍。

时间:某一天(还是不知道哪一天)。

地点:咸阳贸易市场门口(还是在这个人气最集中的地方)。

吕不韦抄的,那真是相当到家啊。

一片片竹简(木简),摆在了热闹的集市街头。

吕相国宣布,能够在这些竹简上增减一个字儿的,赏千金。

这些竹简,就是吕相国那伟大的文化成就,《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是吕不韦集结门客编纂而成,并且经过了严格筛选,可以说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这里面的文章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篇篇都算得上是精品,但是要说一个字儿也动不了,那也不怎么靠谱。

看到吕相国的这个举动,不禁让人想到一些人的作为。有钱人大都弄一个大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看不看两说,最起码表明了自己不是一个俗得要命的俗人,而是一个有文化的雅人。

不能说吕不韦没有这种想法,把自己的成就拿出来,晒一晒,让文化沙漠的秦国人见识一下,看,你们的相国是一个相当有品味的人。

吕相国也是普通人嘛,有点儿俗人的想法和做法,也没啥大不了的。

除了普通人这个身份,吕不韦还有一个身份,秦国的相国。

政治人物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能让人浮想联翩半天。要是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大半天,再说我这是闹着玩儿呢,鬼信啊。

可以肯定,吕相国这么折腾,不是为《咬文嚼字》提供素材。

吕相国到底想干啥呢?

软实力之所以叫软实力,就是因为他似乎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很顽固的无处不在,甚至渗透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很难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硬性规定。要是硬来,那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清初的剃发易服制造的血腥,今天还能嗅得到。假如今天哪个不开眼的,打着环保的幌子,提议全面禁止使用筷子,我想全国人民能用眼光把他的祖先唤醒。

软实力的建设、改造,相当费劲。

软实力的扩张,更费劲,他不仅需要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来制定标准,还需要大量的人以身作则,润物细无声的配合。

这会儿秦国人糟糕的国际形象的缺点,就放到了天下人的面前。这帮孙子,除了人头,对其他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有时候还冲手无寸铁的人下手。指望这些人配合秦国的软实力扩张,是没戏的。

秦国人,是该change的时候了,除了耕田、织布、杀人,也该考虑点儿别的了。

我认为吕不韦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腾,是要在秦国的中高层刮起一阵脑筋风暴,改造他们那深入骨髓的实用主义作风,让他们学会做表面文章。然后再让这些人回去教导普通的秦国人,以后不要光顾着埋头杀人了,还要学会团结最广大的群众。

一字千金,是挑衅,也是警告,要是不换思想,很可能就是换位子,毕竟这会儿说了算的是吕相国。

简单说,吕不韦这么做,就是要洗脑,先给秦国人洗脑。然后让这些被洗脑的秦国人,去给未来的天下人洗脑,让天下人知道,秦国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先进的文化。

如果只是为了洗脑的话,倒也犯不着这么折腾。吕相国不差钱,誊写一批《吕氏春秋》,免费分发,再顺便给各级官吏和识字儿的秦国人办个学习班,也能齐活儿,反正这种人在当时的秦国也没多少个。

别忘了,吕不韦是个政治人物,他除了要着眼于长远的政治目标,还会打一下眼皮子底下的算盘。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不会有人去给吕相国添堵,傻了吧唧的真的去动《吕氏春秋》上的花花草草。

一字千金还是吕不韦的一个政治秀,在这个大秀场上,吕不韦的权势展示得淋漓尽致,在秦国,除了政治上的权势,吕相国还垄断了文化话语权。这个一字千金,跟后来赵高的指鹿为马有异曲同工之处。

至此,吕不韦攀上了人生的珠穆朗玛峰。

虽然吕不韦赋予了《吕氏春秋》太多的额外色彩,但是不能因为他的动机不地道,就说这本书也不咋地。《吕氏春秋》的确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朵奇葩,东汉高诱在给它作注时说它“大出诸子之右”,评价不可谓不高。

《吕氏春秋》分为八览、六论、十二纪,记录了大量的古代知识,其中包括大量的古史旧闻、古人遗语、古籍佚文及一些古代科学知识,里面不少内容是其它书中所没有的,称得上是一部古代版的百科全书。

吕不韦没有编纂百科全书的觉悟,他的目的还是着眼于传播自己认同的思想,最能体现吕不韦想法的,就是《吕氏春秋》中的十二纪。吕不韦本人也相当看重这十二纪,亲自给这十二纪作了序。

在这十二纪中糅合了先秦时期的各种思想,吕不韦本人都认为,天上、地下、人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十二纪中了,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但是,在这十二纪中,明显遗漏了一家重要的思想,法家的思想。

到了战国末期,法家思想基本上算是当时的显学,秦国的国家意识形态就是法家思想。这十二纪中非但没有提到法家的学说,还有意无意的跟法家拧着来。例如,法家三派无论是法、术还是势,都是极力加强君主的权力,《吕氏春秋》开篇却是限制君主的权力,指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

这就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了。

吕不韦是不是想彻底改造秦国的意识形态,为未来的天下确立另一个意识形态呢?

吕不韦理想的国家意识形态,是不是符合时代的需要呢?

一切都没有答案,也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就在《吕氏春秋》成书后不久,吕不韦也仓皇的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离开了秦国的政治舞台。

吕不韦这么狼狈的离开政治舞台,还是托了自己眼神的福,他的眼神儿实在不是一般的差。

吕不韦绝对是个成功的商人,他那商业的眼光的确精准得吓人。从一个谁也不待见的异人身上,看到了一条通天大道,做成了到今天为止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

但是,跟自己的商业眼光相比,吕不韦的政治眼光也就是个刚起步的水平。就是这个政治眼光的低水平,给吕不韦带来了麻烦,大麻烦。

吕不韦只是错看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还彼此很不对付。就是这两个彼此不对付的人,非典型合作,把吕不韦赶下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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