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饮马出长城——简述贞观外战史(三)东方篇 -- 森林鹿
这几天查了一些资料,而且找到了一篇很好的写唐罗战争的论文。俺就大概说说高宗时代的半岛政权变化,附上论文链接,有兴趣的河友可以去研究一下论文。
唐灭高句丽以后,把高句丽和百济的土地人口都纳入唐中央政权,设都督府管理。这当然引发了新罗的不满——好歹这小弟也是跟着唐军摇旗呐喊了半天,分赃时怎么连口汤都不给人家喝呢?
再加上唐都督府对半岛的管治也很不象样,一方面是投入太少(如果能移60万汉民过来开发的话……),另一方面在当地实行的政策很不得人心,激得高句丽百济遗民经常造反,当然新罗政权也对这些遗民“反对邪恶的XX主义中国政权的伟大抗争”给予了道义上……呃,是经济上和武器上的强大支持。这段时间内,要说“在半岛的唐驻军有点类似于现在阿富汗的联军那样,被动挨打”,俺觉得是正确的。
然后到了高宗咸亨元年(670),唐和吐蕃在西北爆发大战,双方掐得昏天黑地。高宗把镇守辽东的薛仁贵调到西北,让他领五万兵去掐吐蕃。这时候唐在半岛的“熊津都督府”更加空虚,主要由一些原高句丽百济降将啥的镇守。
看到这种情况,新罗毅然起兵,以国家战争的形式对唐开战,一口气攻陷了熊津都督府大片城池。高宗紧急派薛仁贵、高侃、李谨行等人领兵过来救援,但是高侃李谨行被高句丽各地的游击战拖住,无法有效支援熊津都督府。唐罗开战不到两年,熊津都督府被新罗夺取,一些唐军将领也被俘虏。
高宗对这一战果非常愤怒,一方面处分薛仁贵等败将,另一方面宣布新罗王金法敏选举舞贿,啊不,王位不合法,“废除”金法敏新罗王名号,让滞留在唐的民主自由化身金仁问(金法敏之弟)当新王,派刘仁轨、李谨行两路大军“护送”金仁问去新罗夺取王位。
唐军还乡团入半岛后,连战连捷,收复了大片失地,迫近熊津都督府。但是这时候,唐内部又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西域一些原来受吐蕃控制的小国,表示要归降唐朝,高宗以此为契机,要筹划对吐蕃的大反攻,急需调集兵力,于是命两路唐军之一的刘仁轨部班师回朝。(后刘仁轨被任命为击蕃主将)
二是武则天此时进号“天后”,跟高宗并称“二圣”。为了收揽人望,她上书建议罢兵与民休息。老婆大人的话如果不听,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唐军实在是无力维持两面开战,正好新罗王金法敏此时也被打疼了,上表“谢罪归顺”,高宗也就坡下驴,接受了金法敏的“谢罪”,恢复他新罗王名号(杯具的金仁问),命另一路唐军李谨行部也回朝来准备掐吐蕃。
从此之后,唐在半岛的管治机构就步步后缩,一直缩进今中国境内,直到渤海国的兴起。
所谓“唐海军又被新罗海军打败”的故事,不知道说的是不是“伎伐浦之战”。这场战斗的记载,似乎只存在于写于五百年后的朝鲜史书《三国史记》上,原文如下:
(公元676年)冬十一月,沙湌施得领船兵,与薛仁贵战于所夫里州伎伐浦,败绩。又进大小二十二战,克之,斩首四千余级。
根据这条孤证,韩国史学家做了种种美妙的阐发,俺就不介绍了。不过问题是,根据两唐书的薛仁贵传、薛氏族谱、以及现存于洛阳龙门石窟的《薛仁贵造像记》来看,“伎伐浦之战”发生的时候,老薛同志他、他正被流放到象州(今广西)发呆长蘑菇
另有一个韩国史学家大肆宣扬的“胜仗”,是“买肖城之战”,依据同样是《三国史记》里的一条孤证:
(675年9月)29日,李谨行率兵20万名屯买肖城,我军击走之,得战马3万380匹,其余兵杖称是。
从这一条文字出发,现在的韩国许多历史研究者已经将其引申为唐军在买肖城大败,几乎全军覆没。拜根兴著《七世纪中叶唐与新罗关系研究》,对此战有详细辩析,手懒,不打字了,直接截图,如果看不到请回帖,俺换图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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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吾友水支在她的《天下英雄》一文中有较详细解释,俺摘引过来。
两《唐书》和《通鉴》溢美李世民,却也不会完全无中生有,最多不过有所本后再加以夸张。《起居注》也有溢美李渊的毛病(其实两《唐书》和《通鉴》也照样会溢美李渊,这是没有疑问的),如果按《起居注》来看,李渊在太原起兵的过程中那是英明神武一点儿过失都不会犯的完人。
仔细一想,不管中间过程如何,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他接受了两个儿子的建议。以这个结果来看,中间李世民哭哭闹闹跑前跑后,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反正《起居注》又不是记“秦王的言行”,马虎眼一下根本就可以不记。即使如此,《起居注》里也不是一点儿痕迹没有,李渊在接受儿子们的建议后说“懦夫之徒,几败乃公事耳”,意思是“其他那些懦夫的意见啊,差点儿坏了你们老子的大事”。如果其他人只是提了个意见,李渊完全没听,怎么会严重到“几败乃公事”的程度?这是否正意味着,李渊其实却是一度就听过“懦夫”的意见呢?
再来看李渊本人的个性,小心慎微得很,遇到困难的时候感情上偏向保守的意见,也不是不可能的。李世民包括李建成都年轻气盛,尤其李世民更是如此,一力主张积极的态度,亦显得十分可信。
再及,实则众“懦夫”们的意见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李氏兄弟的主张更非没有漏洞。比较关键的一点是他们这支军队的素质和李家对这支军队的控制能力,因为控制能力其实有问题,所以这真的是一伙可进不可退、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部队。
对部队情况最了解的,是实际领兵的直接负责人。李渊从最开始就一直没有实际领军,最初他让次子来全权负责相关事务,长子到达后又把军队分成两份完全交给了两个儿子,自己主要负责的都是政治、外交这些大战略的问题。这样一来,李渊自己和军队的实际接触反而少。李渊把众人召来商议,除了两个儿子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人呢?似乎都是大将军府的幕僚,以裴寂为代表,也就是说李渊身边一群也没有直接带兵的主要做文书工作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李氏兄弟对军队的动向有着最感性的认知,他们对这支军队各种问题的敏感程度,只怕确实超过了李渊和他的一帮子文书们。
因此,在这个决议过程中,李渊因为对手中军队的实际情况有所隔膜,一时做出的判断有误也不稀奇。李氏兄弟的意见开始没有被接纳,他们还都没有立刻表示不满。其实个人认为很可能是下了撤军令以后,确实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让直接领兵的李世民看到了。所以他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要来找老爹继续“纠缠”。第二次进谏李世民其他问题都不说,只重申“进战则必克,退还则必散”的道理。这话他们兄弟前面就说过,为什么他这一次重申老李会“幡然醒悟”?只怕就是李世民结合撤军令下发后的种种迹象,用事实来说服了李渊。否则,前后不过同一个道理,干巴巴地反复声明有什么用?又正因为李世民直接领兵,他能在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事实,才可以把干巴巴的道理和推测变成让李渊猛然惊醒的说辞。
当然,无论如何李渊作为最终决策者,他能听进李世民的意见,能在很短时间里就吸纳了李世民所提供的第一手资料,自然无愧于一个优秀统帅。
李建成和李世民则处于相同的地位,他的见识并没有输于弟弟,有一点点问题就是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儿不对。李建成对于自己认同的意见,没有很强的坚持欲望。如果要李建成自己来做主的话,他是否能做好这个主呢?当然好的决策者也不能刚愎自用,但在尽量吸取各方面意见的同时,最终总得选择一条道路去走。这微妙的平衡,李建成能不能很好地把握?李世民一生中有从谏如流的美名,但并不缺乏坚定施行的意志,李建成呢?他是否更象一个优秀的参谋,提出意见供人选择就好?轮到他自己做主,就会显得不够积极同时优柔寡断?
最后,一些其他方面的史料也支持两《唐书》和《通鉴》的记载,如考古发掘的唐俭墓志里就提到,李渊在霍邑前遇到霖雨不止,打算撤军。通过唐俭苦谏,打消了李渊的念头。这样一来,李渊一开始打算撤军看来是确有其事。注意到当时唐俭在右三军受李世民管辖,李世民要劝谏父亲拉上属下作陪不稀奇,对军中情形的阐述解释,让一个属下来做佐证也很正常。唐俭的父亲和李渊是老交情,也是一个合适作陪的对象。作为唐俭的墓志,只提唐俭的作用也非常常见。
那时候敢于去新罗的船,还要贴着海岸线走到朝鲜半岛南端……
直接渡海的话……您看鉴真大师那坎坷的命运……他其实还算走运的……
中国的海船,技术上做到第一岛链内自由往来,要到宋朝中期了
至于梦想以唐朝的国力搞地理大发现的,直接敲他们的头即可~
高句丽的经济模式是啥样的?有一百多城池,应该是定居农耕为主了吧?
70万户,基本上也就是70万丁,出20万兵,三丁抽一?对于农耕民族来说这比例太恐怖了吧!
李二后边不用打了,等来年饥荒都饿死去占白地好了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賔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孙子译注》(p 008)李零(020100)《作战第二》
我不熟悉唐史,但读过一些有关的书,似乎没见过太府卿这个名目。太仆寺卿?
高句丽人在现代是那个族呢?有鄂伦春的说法,不知道靠不靠谱?
还有百济又是那个族呢?
诚谢
姐姐,刚看见这个系列,您连这都能写?pfpf。您是干什么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