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72 小时 前奏 -- 沙海
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传来。周大山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自己的枕边。可摸索了一阵却丝毫没有发现。手机被偷了?不对。铃声还在响,手机还在。肯定是薇薇在和自己开玩笑!薇薇,薇薇!他嘴里还念着“薇薇……”然后猛的一下清醒过来。一睁开眼,满眼的雪白。这是在哪里?
“周先生,你醒来了。这是你的手机。”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
周大山不好意思的冲那个不认识的护士笑了笑。接过自己的手机。问:“这是哪里?”
“哦。你在我们护士的休息间里。昨天晚上你不小心摔倒晕过去了。不过,值班大夫说你没事。推了一针葡萄糖,休息会就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好了。谢谢。真太谢谢你们了。我爱人呢?她这么样?醒了吗?”
“哦。你爱人是黄薇薇吧。还没有醒。你岳母在照顾她呢。她也真是的。头上缝了五针还非要守着你爱人。你们放心吧。我们ICU是全院护理最好的了。”
周大山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岳母出现时血流满面的样子。猛然间,刚才已经停止的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周大山急忙接通。
“喂?”
“喂!喂你吃个大鸭蛋!”话筒那头金丽娜的声音尖利而清脆。“我说大才子。你就是玩得再尽兴,也该记得今天还要上班吧。”
“哦。娜娜啊。你帮我请假吧。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现在正在医院呢。”
“哟。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啊。放心。我已经帮你打过考勤了。不过局里给龙山新区的规划设计,赵头今天向我要了。你那部分做得这么样了?”
龙山新区!听见金丽娜嘴里冒出的这几个字,周大山心里就一阵阵的冒凉气。薇薇现在生死未卜,全赖这个龙山新区所致。
“我做好了。就存在我放在抽屉里的那个U盘里。不过我现在在医院里。你要急着要,就来医院吧。”
“你还真在医院啊。在哪家医院?”
“哦。我在市一医院。三楼的ICU病房这边。”
“ICU?大才子,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爱人昨天晚上被车撞了。我正在这边陪她呢。”
“哦。是这样。那好,我待会就过来看看你爱人。”
手机挂断了。周大山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出门在洗手间里找个水龙头抹了一把凉水算是洗了脸。有赶紧跑到ICU病房边。透过门口的窗子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岳母正像昨天晚上的自己一样,守在妻子身旁。他正想敲门进屋,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发现时自己的父亲周正站在身后。
“你昨天晚上晕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坐得长了点。丁阿姨也守了一晚上了。我进去换她出来。”
“不用了。昨天晚上是你妈在守。你丁阿姨昨天晚上撞了头,还是医院通知的我们。一大早的她又过来送饭。你让她和薇薇待会吧。一会你再进去。”
周大山的嗓音有些哽咽的说:“爸,辛苦你们了。”
周正伸出手摸了摸周大山的头顶。“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丁姨不容易啊。家里就她一个人。现在薇薇又伤成这样。我和你妈多跑两趟好了。”周正抬起手中的提兜。“来,早饭还没有吃吧。快去吃吧。我听大夫说了,薇薇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的好不了。我看你还是请个专门的护工吧。我问了一下,一个月一千八的样子,也不算贵。你以后上班不开车改坐公交,这钱就省出来了。”周大山刚抬起头想说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可父亲的眼神还是让他点了点头。接过父亲递过来来的早餐,坐在一旁的长凳上默默的啃着包子。
包子还没有吃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你们是黄薇薇的家属吗?“
周大山赶紧回答:“是。我是她爱人。”
“是的话,就去把住院费缴一下。还有,刚才这位老先生说要请护工对吧?要请的话你们也要赶快。最近气温变化大,所以床位比较紧张。护工也不好请。”
“好的。谢谢啊。”周正冲那位穿着白大褂的人脑道谢。“麻烦您了。去,我这就去缴钱。”
周大山两口吞下包子,伸手拦住父亲。“爸。您坐着。我去,我带着卡呢。再说缴费的地方我也熟。您坐着吧。您坐着。”
周正却没有坐下。“坐什么呀。你没有听人家大夫说嘛。护工也不好请呢。你去缴费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定个护工下来。走吧。快去,快去。”
楼下的缴费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周大山把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脖子站在队尾。站在人群之中的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也站在一个队伍中间。只不过昨天排队的那些人,都穿着短袖衣裤。排队的目的是回家与自己的爱人团聚。今天也在排队,却是穿着厚重的棉衣去为了延续薇薇那未知的未来。
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掌。“哎呀,周大才子。你还真在这呢。你爱人这么样了?还好吧。”听到这声音,周大山不用想也知道是金丽娜站在他身后。
周大山自嘲的笑了笑。“我不在这还能在那里啊。哪有你那么好福气啊。你来拿钥匙的吧。喏。钥匙给你。还要麻烦你帮我请个事假。家里实在是转不开。昨天晚上我丈母娘来看我爱人,路上还给摔了。现在我老爹还在联系护工的事情。”
“哦。那你爱人伤得很重吧?”
“命保住了而已。”周大山低着头一脚把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一个烟头踢得老远。恶狠狠地说:“要是我们家薇薇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害她的家伙!”
金丽娜听着周大山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心里不禁一怔。他这是干什么呢?自己有没有得罪他。“你说什么呢?!大山,有你家娜姐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周大山笑着摇摇头。冷冷地望了一眼金丽娜说:“不用了。你有这心就好。我不需要。薇薇目前虽然还在昏迷中。不过昨天晚上出事之前,她已经对我说了一些事情。本来我还不相信她说的话。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现在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我要让那些害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金丽娜虽然弄不明白周大山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依然从他的语气与表情中读懂了周大山对自己的态度。她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周大山的意思,好像要把黄薇薇受伤住院的原因,怪在自己身上一样。这又从何说呢?!
所以金丽娜心里也窜起一股无名火来。她推了一把周大山“你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弄了半天好像是我害的你家薇薇一样!周大山我跟你说啊,我金丽娜今天忍你一回,是看在我们同事的份上。下回再这样,我立马翻脸。哼……”
一甩手金丽娜拿着周大山的钥匙就走出医院大门。走到半路,正看见司机小崔捧着个水果篮往医院里走。她一把拦住小崔说:“还送什么水果篮。气死我了!整个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他这么气人的吗?!好像是我开车撞倒她媳妇一样!周大山,你王八蛋!”
金丽娜越想越气,一把夺过小崔手里的果篮狠狠地砸在医院门口的水泥路面上。砸完以后还不解气,嘴里念叨着“吃!我让你吃!”。又使劲几下把果篮里的水果彻底踩烂这才罢休。“走!咱们回去。以后再给他算账。走啊!”
小崔被她突然夺了果篮很是意外。等反应过来,再想制止已经没有必要。所以干脆由着金丽娜去闹。只是黄薇薇的情况,自己却没有亲自落实。他想上去看看,却又不能把金丽娜扔在这里不管。
奥迪轿车在拥堵的街道上一窜一停地走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面路上堵了老长一溜。金丽娜烦闷地摇下车窗,探出头向前张望。“搞什么搞。今天出门真应该翻翻黄历。走到哪里都不顺心。真是撞邪了。”
小崔做在驾驶席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娜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要在医院门口发那么大的火?周大山,给你气受了?”
金丽娜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别跟我提那个疯子。我好心好意去看他出了什么事。他倒好,搞得把他们家黄薇薇撞得昏迷不醒的人是我一样!还说什么‘不过昨天晚上出事之前,她已经对我说了一些事情。本来我还不相信她说的话。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现在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我要让那些害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我靠!你不见他对我说话的时候那份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是要吃人一样!还付出应有的代价呢!哼……”
小崔依旧头也不偏地盯着前面说:“哦。是这样。看来他老婆是对他说了些什么话吧。他还有说别的事情吗?”
金丽娜不耐烦地撇撇嘴。“还要说什么?就这就已经把你娜姐我气得够呛了。还要他说别的什么啊?你嫌我受气受得不够多是不是。”
小崔不再说话。两眼间忽然闪过一抹精光。不过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墙上那只闹钟的时针,磕磕绊绊地指向11的位置。王喜正拿着块沾油的破布,兴致勃勃地擦拭着他的“小砸炮”。毛雄辉看着他那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擦擦擦……你擦个什么劲啊!那家伙应该放在枪房里。你有那闲功夫,好好睡一觉成不成。”
王喜不为所动地咧嘴一乐。“毛哥。这枪可是咱们警察的命根子啊!我现在一没车二没女朋友,所以它就是我媳妇。你说自己媳妇,我不伺候得勤快点,还指望枪房里的老秦头帮着我照顾啊。这不是本末倒置嘛。呵呵……”
毛雄辉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去去。要贫你回家贫去。不要再我眼前瞎晃悠,烦着呢。”
“谁在烦着呢?怎么脾气这么大啊?!”一推门主管刑侦的陈副局长推门走了进来。
“陈局!”“师傅。”王喜与毛雄辉都站了起来。陈建设摆了摆手“就咱们自己,小王就不用那么客气了。雄辉,你怎么回事?我听大杨说你又闯祸了?”
毛雄辉猛的把头一扬,张嘴想说什么。停了停还是没说。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说:“是。我去替我一个同学问了个案子。那个案子还不简单。按我同学的说法,牵连甚广。师哥也是为我好。”
陈建设没说话,背着手围着毛雄辉转了一圈。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拍了拍毛雄辉的肩膀问:“那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同学,她做过些什么事情?”
“我知道一点,不清楚细节。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被车撞伤昏迷不醒。是她爱人向我透露了一些情况。陈局。我办这个案子说是一点私心都没有,那不对。可这个案子交到张群那样的人手中……”毛雄辉觉得心里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他脸上那点微小的变化早落在陈建设的眼里。他一脸失望地敲了敲桌子。“你呀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师哥为什么把你带回来?有些话,你不用我说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你不比谁糊涂。”陈建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解开自己的风纪扣大声骂道:“你这个毛雄辉,人家叫你毛大侠你还真大哥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也不称称你自己的斤两!你想干什么?!啊!就凭你就能创造和谐社会了?!就凭你就能天下太平了?!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有那时间,你自己躺床上好好睡一觉。想想清楚我说的话!”
陈建设这样没有风度的训斥,令毛雄辉大感意外。他低着头站了起来。先冲陈建设敬了个礼。大声说:“报告陈局。我作为人民警察私下办案确实不对。以后一定注意。可对这个案子,我的看法不会改变!我申请由市局刑警队来接手这个案子。这绝对不会是一起简单的盗车伤人案!”
“毛雄辉!”陈建设恼羞成怒地猛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你师父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嗯?!毛雄辉我告诉你!你从现在起就给我停职反省。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再来找我!”他掉过脸冲王喜说:“你也别和他一块。去找你们杨队长,另外换个搭档。”说完一甩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毛雄辉苦笑一声“得。连累你陪着我听老爷子训。看样子,你毛哥可得着个睡懒觉的计划了。”
“毛哥。这是怎么弄的。你犯不着和陈局对着来嘛。你看,你看。你这么弄,得了什么好嘛。”王喜把手一摊,一脸惋惜地看着毛雄辉。
“得了什么?我得了良心!我当警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的。做事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黄薇薇就算不是我的同学。这个案子只要我知道了我还是一样还是会跟!不就是停职嘛。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了。老子干脆回家睡觉去!”毛雄辉气鼓鼓的从腰上解下配枪。“这个家伙是我当警察的伙计。现在就让它和老秦头亲近去。有它,我是警察。没它,我一样是警察!走了。待会杨队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停职反省去了。”
毛雄辉去老秦头那交了配枪,也不再回刑警队。直接去车棚里推起自行车就外走。陈建设与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中年男子有些疑惑地说:“老陈,你真的让他停职反省?”
“这小子,跟了我快十年了。他是什么脾气我还要摸不清楚,这么多年的警察算是白干了。你放心,让他去吧。这样处理,对各方面都是最好的结果。”
定州市规划局门口白底黑字的木牌上,不知道被谁弄上了一块黄泥。湿乎乎黏答答地沾在上面很有些农家肥的味道。一辆奥迪带着卷起的尘土开进规划局的大院内。金丽娜夸张地用一只塑料袋套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路小跑着闯进办公楼内。
“呸呸呸……晦气死了。拿个破钥匙弄我一身土。”
江云婷从她身后转了出来。“哟,小金这是怎么了?你看这身上。来江姐给你拍打拍打。”江云婷随手从门后的挂钩上摘下一条毛巾“啪啪……”在金丽娜身上抽打着。
“好了。江姐,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好了。赵局出去了没有?”
“唷,赵局啊。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去看看?你也知道,我这做中层领导的老往局领导那跑,大家会说闲话的嘛。呵呵呵……你自己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你江姐说啊。”
“不用了,不用了。是赵局吩咐我把龙山新区的规划图稿给他拿过去。呵呵……江姐,你忙你的去吧。我先去拿周大山的U盘。拿到了我自己去找赵局好了。”金丽娜一转身扭着腰肢消失在楼道里。
坐在旁边把刚才那一幕收落眼底的小马,马上站出来替江云婷打抱不平。“赫……什么玩意嘛!不就是靠那两个球去迷赵新秋么。妖里妖气的还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哼……江姐,像这样的人你都能和她处好关系,我真佩服你。”
江云婷混不在意地把毛巾往门后的钩子上一挂。语重心长地说:“小马,你是许书记的外甥。应该记得时刻维护领导同志的威信。赵局为了我们局里的事情是呕心沥血的。咱们不说不知道。就算是真的知道了一星半点的什么东西也都应该学会多为领导考虑。当然,我不是说咱们就不去行使我们民主监督的权利。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分清楚主次。什么事情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什么事情是于国于民不利的。只要是没有做于国于民不利的事情,那这样的领导我们就应该时刻维护嘛。你说是不是?”
小马尴尬地笑了笑。“江姐。你看你说的。对赵局我还是很尊敬的!只是看不惯像金丽娜这样的人。要说优秀的话,其实江姐,你身上那样不比她金丽娜强嘛。呵呵呵……我是替你抱不平呢。呵呵……”
“小马,你又拿我开玩笑。呵呵呵。快进去吧。站在门口也怪冷的。”两个人说笑着走进办公室内随手掩上房门。走廊里立时恢复静悄悄的状态,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在不住地呜咽。
周大山在缴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卡里的钱少。昨天的手术费用带检查护理抢救一块差不多将近两万。难怪一大早医院里就赶着来催缴费。刚去了趟海南卡里的现金,只剩下三万多一点。现在缴完今天的费用与住院押金之后,卡里的现金已经所剩无几。他这才知道昨天父母得意带钱过来实在是明智的举动。
回到病房外,正看见父亲与一位三十来岁看上去显得干净利落的一个人女人坐在一起。他有些疑惑的问:“爸。护工的事情怎么样了?定下来了吗?”
周正“嗯。”的应了一声不过又摇摇头说:“定是定了。不过是排了个号。我们前面还有两位。现在医院里的护工不够,说是还得等两天。”说完指了指身边的女人说:“这是薇薇单位办公室的张主任。她是来看薇薇的。你正好陪她聊聊。我去看看你丁阿姨跟薇薇。”
张静冲着周大山小李笑站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你是小周吧。我姓张,弓长张,安静的静。你叫我静姐就可以了。别主任主任的叫得显得生分。我刚才已经听周工说了一些薇薇的情况。小周你放心。薇薇是我们报社采编的主力!对她都不关心,那我们社长非得降我的职不可。呵呵呵……刚才周工不是说护工暂时找不到嘛。要不,我回去在社里发动一下,看能不能组织几个姐妹们过来帮着顶过难关。”
张静说道这里像是很动了一把感情。掏出手绢摸了一把眼角说:“薇薇就和我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就像刀扎一样的疼。小周,你一定要挺住。咱们薇薇以后可就靠你了啊。”
周大山默默地点点头。转头看父亲已经进到病房里。把张静拉到一旁问:“张主任。你们社里对医药费这一块是怎么报销的?薇薇现在才一天不到已经用了小三万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社里能不能提前垫一点?”
张静把脸一板。“小周,你这不是抽你张姐的脸嘛。你张姐是干什么的。这个事情都不能干还好意思让你叫我张姐吗?!我先回去给社里财务说一声。下午就给你们消息。你看怎么样?”
周大山一把握住张静的手“那就太感谢你了张姐。等薇薇好了,我们两口子一定请您吃饭。”
“嗨……那么客气。干什么。我看你这人手也不够。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再等我的消息吧。啊。”
觉得这段金丽娜和周大山的矛盾冲突有点不自然。
知道对方老婆出事生死未卜,看望家属时一般是能容得下病人家属的各种奇怪或者过激反应的。面对周大山的狠话,金完全可以理解成不是对自己的。所以后面金的愤怒和砸水果篮的举动让我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我猜这么写目的是为了把周大山知道某些情况的消息透露给司机小崔。不过这里的过渡有点生硬。或者是后面还有别的伏笔吧。
期待下文
丁文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心里涌动着无限的爱意。这是多少天了?从女儿嫁出去那天到现在已经整整有502天了。已经有502天的时间,女儿完完全全脱离了自己的照顾。已经整整有502天,自己没有能象现在这样守在自己熟睡的女儿身边了。
丁文兰额头上的伤疤,被一条宽纱布包裹起来。与躺在床上的黄薇薇一样都把额头整个的包裹起来。两人靠在一起,很有点母女装的意味。她很享受现在和女儿靠在一起的感觉。觉得心里面很踏实。她一点都不担心不薇薇会醒过来。早些年住在前面一栋张老师的大女儿淑芳,也是被车撞了。昏迷了两个月呢。到最后不也还是醒过来了。所以她不担心。不担心薇薇也许根本就不会醒来。她要做的,就是在微微躺在床上这段时间里尽量和她在一起。
ICU里静静的。只有那台一闪一闪亮着灯的仪器在“嘟……嘟……嘟……”地响着。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周大山去外面小饭店里订了一个三份套餐。还额外的给ICU里的小护士与医生各多订了一份鸡腿。那两根鸡腿油亮亮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嗯!好香!这是对面飘香楼外卖的鸡腿!你这是在诱惑我翻错误。”值班的小护士咬着嘴唇一脸纠结的样子。
“早知道你减肥,我就给你们带两张健身卡了。我那有几张金太阳的健身年卡。都是别人送的。我也没法用那么多。给你们带过来吧。”
“哇!金太阳啊!不就是电视台旁边的那一家嘛。听说很多电视台里的主持人也会去的呢!”小护士一脸花痴的样子。“那做‘大家乐翻天’的徐宁会不会去啊?!”
“好像是会去。我去的时候,见过几个咱们定州电视台的人。谁是徐宁我就木有注意。要注意也是注意那些女主持人。呵呵……”
“不过……那个好贵吧?一张年卡要好几千吧?”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人家送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多少钱。”周大山轻描淡写的把那几张价值数千的健身年卡给送了出去。现在的他,对于送礼已经做到驾轻就熟。甚至人家不收礼都会让他莫名紧张。
那几张健身卡的目的,最主要还是在钱魏宁。今天去缴费的时候,他才知道钱魏宁已经将他送的5000元红包充了医药费。送出去的钱没有当面拒绝,那自然是人家收了。收了以后,却又用这种方式还回来。如果不是故作清高求名,那就只能是在收钱的时候遇见了意外情况。
金丽娜焦躁地坐在赵新秋的办公室里。刚才在办公楼门口撞见江云婷,让她本已烦躁的心情更加无法控制。只觉得整个人都完全不受控制一样。她必须找地方让自己从目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必须回到那个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赵新秋的办公室。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以前无论是谁她都毫无畏惧。哪怕是去年许卫生许书记拍着桌子对她发脾气的时候;她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再一次让自己恢复到那种平静且自信的状态。
但是现在,她虽然还是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却无法恢复到那种状态上去。因为这间办公室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张小牛皮沙发的对面。她手指有些痉挛地按着手里的手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按了几回都没有按对。
相对于他的职务来说,赵局长的年纪并不大。45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至于什么叫年富力强,相信办公室里的那些女同事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表述方法。现在他正坐在一张装饰豪华的麻将桌前。手边是一瓶开了口的人头马。对面是前龙山县现在的龙山新区区长麻卫红。两边是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麻卫红手里摸着牌,将叼着烟卷死命地猛吸了一口。“老五,你给老赵他们准备的户口弄好了没有?”
麻卫红左手边被他叫做老五的那个人伸手从旁边的床上拉过一个公文包。“赵局长,你们全家的户口现在都迁到新区了。你放心,我给你走的程序保管没有一点尾巴。”
赵新秋微笑着点点头。“你老五办事我还不放心嘛。来我送你个红九万算是谢礼!”
麻卫红大喊一声:“碰!呵呵。可惜老五没有手气,你送的九万他吃不到。”
老五大度地笑笑:“你麻区长看上的东西,我怎么好来抢啊。赵局长这样的小事,以后你招呼一声就好了。打个电话我就给你办好。只怕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坐在老五对面的那个人一言不发地翻了个白眼。左手中指弯曲轻轻的在牌桌上敲了三下。老五伸手摸出一张牌冲麻卫红说:“麻区长,赵局长大手笔一次九万,我人微言轻,给也只能给三万了。”说完一张三万扣在桌面上。
“碰!呵呵!我可是又红又专的。不管是9万3万,只要是红的我都要!呵呵呵……”麻卫红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今天老子手气旺,教你们一个当官的诀窍。想听不想听?”
赵新秋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对面。老五一脸专注地注视着麻卫红的那张嘴。生怕错过了什么。麻卫红打出一张四条说:“当官不当管,面子最重要。红旗永不倒,彩旗边边绕。能吃能喝能睡觉,有礼有利别放炮!呵呵呵。怎么样?怎么样?!想不到我麻卫红这么有才吧?!哈哈哈……”
“哈哈哈……有才!太有才了!老麻呀,你当这个区长太委屈了,应该在去文联兼个差啊。呵呵呵……”
“老赵,我说的这几句话可有讲究。不过,道传有缘人啊。这讲究我就不多说了。最关键的记住别放炮!呵呵。”
坐在老五对面的那位再次曲起中指,却没有叩击。老五摸上一张牌故作兴奋状“可算听牌了。一万”
麻卫红摇了摇头说:“我说让你别放炮你偏不听。我这把难得来次大牌。要了你吧我嫌小。不要你吧,又怕错过机会。这人啊,都是这样。要是有个身后眼的话,那就谁都是圣人了。”他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老五,你这个一万。我收了!清一色的碰碰胡。呵呵呵……好了,就这样吧。咱们吃饭去。”
老五赶紧站起来“麻区长那就谢谢您了。”
麻卫红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你的事情我给你提一提。其他的你还要靠你自己。不过我给你说话可是看着老赵的面子。你给他办的户口我建议你再多加几个人。记住我的话。红旗永不倒,党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金丽娜终于拨对了赵新秋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新秋,你在那里啊!出事了!出事了,你知道不知道!黄薇薇没死!她没死!在医院里!还有周大山!周大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刚才对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吓我一跳!你在那里啊……你快回来啊。我在你办公室……”
赵新秋微微一怔,抬眼看了一下麻卫红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警察。“嗯。我知道了。让小崔接你去希尔顿等我。你先去吃个饭休息休息。”
老五出了房间门,赶紧紧走两步按下电梯的按钮,站在电梯口旁。赵新秋笑着冲他点点头“谢政委,我们单位还有几位同事的户籍可能要改。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了。”
谢老五赶紧说:“赵局长让我办事是给我面子。那里还说麻烦。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就是了。只要再我老五能力以内,一定给您办到。”
赵新秋还是一张笑脸“不会很麻烦,我弄好了再给你电话?!”
“好的,好的。我等着您电话。”
电梯来了。麻卫红一步跨了进去,谢老五等赵新秋进去之后也打算进电梯,却被身后那人一把拉住。电梯门缓缓合上,麻卫红的眼里仿佛谢老五根本不存在一般。赵新秋站在电梯里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麻卫红。“那个记者的事情可能有麻烦。”
麻卫红垂着眼皮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你要相信他。咱们才得能吃能喝能睡觉。”
赵新秋按了一层的按钮笑着问:“他怎么想起来让你提拔这个谢老五的?”
“你别小看谢老五这样的人。表面上的东西都不可信。能当上分局副政委的人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成色。”麻卫红忽然莫名地笑了起来“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看来女人还真不能小看了。”
电梯厅在一层停了下来。赵新秋快步走出酒店大厅,冲等在门口的一辆出租车一招手。“去希尔顿酒店。”
毛雄辉在路边的兰州拉面馆里,刚吃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他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当警察快十年了。当你习惯了那种时刻都把神经紧绷的时候。忽然放松下来就会有种奇怪的失落感。会忽然之间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毛雄辉现在就有这种迷失方向的感觉。反省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只不过停职这个两字却是落在实处。枪也交了,衣服也换了总不能再马上转回去求饶吧。
一抬头,竟然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医院门口。算了,反正停职了。就去看看周大山与黄薇薇俩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20 小时
毛雄辉看见周大山的时候,他正气急败坏地一个人蹲在走廊吸烟。毛雄辉走过去一拍肩膀。“怎么了?吃饭没有?”
周大山把手里的烟蒂猛的一扔。“我操!这世上就没天理了。雄辉,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毛雄辉蹲在周大山身边,敲出颗烟递过去。“我那还有个四、五万吧。你要就都拿去。医院里在催款了?”
“谢啦!今天刚缴的费。住ICU一天得小两千块。以前没进过医院没感觉。这回算是体会到医疗改革的紧迫性了。”
“你们家薇薇应该有医保啊?!”
“是有医保。刚才她们办公室的张主任来电话了。说是单位里财务制度要落实,医疗费用的报销每年有固定的时段。她们的财务制度重要,可薇薇这,也等着用钱啊。”周大山抹了一把脸。“你知道不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
“什么?”
“最可气的是我们自己的钱居然也都改了姓了。”周大山苦笑着接过毛雄辉递过来的香烟。“中午的时候我拿薇薇的存款条去取钱,跟银行里的人明说了我和薇薇的关系。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都给带上了还是不行。气得我一拳打在他们那玻璃上。还好那个柜台的人认识我。否则就该打电话报警了。呵呵……这他妈的什么世道啊……”
“你想开一点。这事也怨不得人家银行。搞金融的规矩多是应该理解。”
“理解啊!当然理解。搞金融的规矩多,改财会的守规矩,可医院里躺着的是我们家薇薇啊。”周大山吐出个烟圈一脸无奈地说:“这两年在单位里吃吃喝喝的都忘了我周大山也不过是个小老百姓了。很多事情,总觉得按规定走就行。人家来找你了,一句话不合规矩,就可以一推二五六。现在遇见这件事情,薇薇还躺在床上。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了这时候,我才真的觉得——当个老百姓可真是难啊。”
毛雄辉拍了拍周大山的肩膀抿了抿嘴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只是再掏出颗烟递到周大山的手里。“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取钱去。就算是两千一天,有了我这几万块,也够你顶一阵子了。实在不行,再找同学、同事借一点。薇薇的病要紧。你放心好了。什么时候人都是讲感情的。”
毛雄辉跨上自行车,带着风地往家赶。周大山他是相当了解的,不是真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向自己诉苦。按说,周大山父母与黄薇薇她妈也能给凑一些,不过这小子这次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跟毛雄辉发了一通牢骚的周大山,缓缓吸尽了手里的那支烟。他走到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再漱了漱口,接着仔细地用洗手液把手洗了又洗。在镜子看着自己没有什么不妥才微笑着往ICU那边走。
午后的太阳,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金丽娜裸露在床单外的手臂也被这日光映得雪白。她伸手从床边的小柜上的包里掏出一盒烟,含在嘴里点上后再递到身旁赵新秋的嘴边。再把头伏在赵新秋的胸前。
“新秋,你刚才说有好东西给我。是什么?”
“呵呵呵……”赵新秋抚摸着金丽娜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你说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
“呵呵……好了别说傻话了。给你个提示,这个东西比我都好。”赵新秋脸上的表情金丽娜无法看见,但是赵新秋的回答还是让她很意外。
“我不相信还有什么能比你更好。”
“这个你就错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了也不让你猜了。我找人弄了几个龙山新区的户口。我打算把你还有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办过去。”
“龙山的户口!”金丽娜猛的一下把头抬了起来。两只眼睛里满是惊喜的神情。“是不是落户到前进乡那边?”
“你说呢?”赵新秋一脸暧昧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金丽娜。
金丽娜一脸幸福地搂着赵新秋亲了一口“还是你最疼我!”然后抓过赵新秋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前。“在那边要有几亩地,这回搞开发以后,马上就是商品房跟门面房。不说别的,按照目前我送你的规划设计,马上就是好几百万了。”金丽娜忽然眉头一皱。“不过,黄薇薇好像从那个胡全亮那里搞到了一些东西。周大山今天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跟打鼓一样。新秋,你不会有事吧?新秋,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你怕什么。嗯?!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她黄薇薇被车撞又不是我安排的。你呀,你吧我想得太恐怖了。”赵新秋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身子压在金丽娜身上。“我可从来都舍不得让女人受委屈的。黄薇薇的事情又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啊……啊……”
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随着床上两个人的运动发出轻微的响声。赵新秋今天的兴致好像很高,接连在床上弄了很长时间才停了下来。金丽娜慵懒地趴在床上看着赵新秋站在床边穿衣服的背影。
赵新秋穿好了外套,一边戴表一边说:“晚上的时候,你再去一趟医院。把迁户口的事情也告诉周大山。不过别说得太明显。他是个聪明人。你只要点他一下,他一定会想到会有什么结果。再让他明天回单位一趟。就说……算了。什么都不用说。哼哼……有些东西应该是聪明人能想出来的。”他戴好了手表走进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梳了几把头发,一闪身走出了房间。
银行里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银行里也变得这么拥挤的。毛雄辉捏着自己的1491的号条,老老实实地坐在柜台前面飞等待区里。前面柜台里的那个姑娘好像认识他,隔老远的一眼望过来见他察觉就马上缩了回去。
人家缩了回去,他倒是来了兴趣。这丫头是谁呢?呵呵,是得想清楚,想明白。想清楚?想明白?想清楚什么呢?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毛雄辉就那么坐在银行提供的不锈钢座椅上,细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细节在脑子里捋上一捋。从案发现场来看,撞倒黄薇薇的车是临时盗窃的。撞人之后不停车直接转弯去到那几栋拆迁楼前再换车。也就是说,这个案犯很可能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这个逃跑路径。可他们怎么能够确定正好能撞着黄薇薇呢?毛雄辉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道闪电一般一闪而过。他一下站了起来,捏着那张1491的号条转身就走。
柜台里的那个姑娘,眼看着他转身离开。忍不住“哎……”地轻声叫了一声。只是声音太小,恐怕除开她自己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听见。
毛雄辉走到银行门口见有人正在取号机前取号,才想起自己来银行的目的。他反身走到银行柜台前,等前面那名顾客刚办完手续赶紧走到柜台前。“同志……呃……小姐……不不,师傅。师傅,你看我这有急事。能不能先给我办了。”
坐在柜台里的那个姑娘看他去而复返,直接走到自己窗口。只当是自己刚才那声呼唤被他听见。正弄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听见他这一串称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把存折先拿过来吧。”
毛雄辉递上自己的存折,心里稍稍有些奇怪——这位姑娘怎么这么好说话呢?
“毛雄辉,你取多少?”
“四万都取出来吧。急等着用钱呢。”
“你这是在给黄薇薇筹医疗费吗?”
毛雄辉一愣。刚才就觉得对面柜台里的姑娘有些面熟。她怎么知道我是给黄薇薇筹医疗费的呢?他正奇怪,柜台里的姑娘已经做出了解释。“我们初中时是邻居!你和周大山黄薇薇他们两是三班。我是四班的。”
“我说我怎么看着你面熟呢。你怎么知道我这事给黄薇薇筹款?”
“刚才12点多的时候,周大山来取过一次款。因为银行的规定,他没有取到钱。看见你进来,所以我正好问一声。薇薇她还好吗?”
“好说不上。看情况怎么发展吧。”
柜台里的姑娘,从旁边的钱箱里掏出四叠纸币摆在柜台上。“喏,钱你拿着。黄薇薇在哪个医院?要不我下班了也去看看。可以的话,能帮一点是一点。”
“市一医院。离你这也不远。她现在正在ICU病房里呢。很好找。多谢你帮忙啊。我先走了。”
毛雄辉与来的时候一样,整个身子低伏在龙头上尽量减少风阻。他现在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钱送到周大山手里。第二件事,是要赶回事发的得意轩饭庄。这个案子手法清晰,分工明确。从周大山把车停在地下停车以后,就开始做准备。想要让两个人中的一个不一起上车,而单独站在行车道上。只要在停车的时候,与他那辆现代的右手边贴得稍微紧一点就可以。能做出这样设计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他想赶回去看看,到底从地下车库的录像中能有什么发现。
毛雄辉去取钱的时候。周大山正打算去替换ICU里的丁文兰。在周大山的眼里,丁文兰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中国传统女性的典范。今年已经五十出头的丁文兰,十五年前开始独自一人拉扯着还在读小学的女儿其中的艰辛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只是他现在看见的丁文兰却没有丝毫痛苦的模样。坐在那里的神情分明是在享受。是的,他没有看错。丁文兰是在享受着和女儿独处的这段时光。
所以周大山只是默默在丁文兰身后站了一会;然后对旁边值班的护士点了点头,还是退出了病房。上午,周正说有机会可以等到一个护工。他又去护士站里看看,能不能早点落实这件事情。想不到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竟然直接说没有富余的护工了。看来今天晚上的人手安排,只能自己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应该回家一趟。回去把身上这件沾血的外套,给换一换。
到了家里。虽然只是一天前出的门,周大山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屋子里虽然没有灰尘,却总觉得阴森森往外透着寒气。让周大山总觉得有股力量在把他往屋外赶。他在大门内侧发现了自己去海南时穿过的一双旅游鞋。两只鞋,还和昨天他刚回来时一样随意地躺在那里。只是周大山现在的心情与昨天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他走进里屋换下身上沾着血的外套,正打算随手扔进洗衣机里。手臂挥出了,手指却又抓住那管染血的衣袖。衣袖上沾着的,正是妻子头上淌下的血。握着衣袖,仿佛又看见昨天晚上妻子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情景。心底里不禁一阵痉挛。他正站在洗衣机前踌躇,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周!小周!开开门!”是楼下小超市老板娘朱大姐的声音。
打开门,矮矮胖胖的朱大姐拎着黄薇薇的电脑包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站在门口。
“我说小周啊,你们家薇薇真该说说她。昨天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我店里还说过几个小时就回来。你看看,你看看。到现在都一整天了。这要是丢了这么办?就算没有丢,磕着碰着了又算谁的?来,你快拿着。记住了啊。一定要好好说说她。”矮矮胖胖的朱大姐把电脑包递到周大山的手中转身要走,最后又回头加了一句“记住了!一定好好说说她!”
周大山进到客厅里,看着薇薇的电脑包有些发愣。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打开看看。开机密码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桌面是他俩的新房;这些都是周大山所熟知的东西。几篇word文档排列有序的占据着屏幕一角的位置。第一篇是《定州美食考》第二篇是《一名定州实验一中生的学费》第三篇是《龙山——定州的绿色氧吧》第四篇是《龙山美食——瓦罐鸡》最后还有一篇却没有名。点开最后一篇,里面只有一段没头没尾的文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共产党教育出来的干部居然会堕落到如此地步。我不明白,一个自称为人民公仆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嘴脸。我不明白,一个个这样的人是通过怎么样的“努力”才能爬升到如今的位置。我不明白,一个在这样位置的人还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人警醒。我不明白”
这个文档里只有这一百来个字。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很显然,薇薇最近在做龙山相关的报道。她在龙山接触到了让她义愤填膺的事情。对她说这些事情的,应该就是那个胡全亮。
胡全亮能说些什么呢?比薇薇跟严厉十倍的文字周大山都见过。对他来说这些没有具体书名对象的文字完全不值一提。甚至他觉得这些文字本来就是一个记者应该有的笔锋。真的是赵新秋吗?想想金丽娜在上午那种阴晴不定的表情与赵新秋的为人,周大山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
薇薇的稿子看着有力却不会产生丝毫的作用。因为任何一个政党都不可能自己的干部受到别人的指责就处理这个或者这一批干部。想要对实权人物构成威胁仅仅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文字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这样的指责有切实的证据。可胡全亮能有什么证据?要是胡全亮都没有证据,薇薇又能够发现些什么让她召来杀身之祸?
周大山想不明白。赵新秋是政客不是杀人狂。甚至可以肯定的说,即便是真的与高永福有着象薇薇所说的这样那样的关系;这些关系绝对不足以致命。不足以致胡全亮的命,更不足以致薇薇的命。
周大山合上电脑,脑子里像是乱麻一团一样纠结。他并没有看见汽车撞击薇薇的具体过程。只是清晰地听见加速与撞击的声音。难道他会怀疑薇薇的受伤只是一个意外?算了别胡思乱想了。收拾好东西快点上医院去吧。
周大山随手打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块熏得发黑的笋干。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拨弄了几下。一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些发黄的纸卷露了出来。周大山有些好奇地掏出那个纸卷,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前进村位于乡政府驻地以南2.5公里,村民主姓胡、李。 2002年底统计,全村有306户,895人,耕地面积376亩,山地2997亩,村宅呈长方形。
胡忠发,1944年生,水田七分,山地二亩二分五,宅基地三分五。
胡顺水,1944年生,水田七分一,山地二亩,宅基地三分五。……
后面还有很多,显然这是一份耕地详细统计资料。这份资料里将每个村民的耕地具体占有情况,都有详细记录。这样一份资料并不出奇,国土局里也必然有相应的备案。这份资料被薇薇随意的塞在装着笋干的塑料袋里也足看得出它的价值。周大山把纸卷放还进装笋干的塑料袋里,封上口放进厨房里的柜子内。
他还有一些衣物需要收拾。晚上会比较无聊。他上午的时候就想好了,晚上回家给薇薇带几本书。这几本书都是薇薇平素最爱看的。现在她没法自己看了。周大山已经想好了,自己替她诵读的顺序。先读《小王子》吧。读完了外国的《小王子》还可以读本国的《红楼梦》。总之得让薇薇知道,自己一直在她身边才好。
换好了衣服拿好了书,日头早已经过了正午。走出楼门的时候,太阳一照周大山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错过了或者弄丢了什么似地。心里很不踏实。应该不会是薇薇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取了钱,毛雄辉就近骑着自行车直接到了得意轩的大门口。锁好车,大老远门口站着的保安队长赵大牛就冲着他跑了过来。“哟,毛哥来了!毛哥您今天怎么骑着两脚踹就来了啊?早知道您要来,让我们骑上挎斗接您去啊。”
“你就贫吧。我蹬个两脚踹,说明你这没犯事的。你不躲在被子里偷着乐,还给我叽里咕噜地瞎贫。有多远你就给我躲多远。”毛雄辉嘴上开着玩笑,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
他直接走到保安室外,想也不想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赵大牛跟着毛雄辉也进了保安室。“毛哥,您到底是什么事情?咱们这小庙也不敢和您这真神起腻。您到底有什么吩咐说出来我们也好做个配合不是。”
“配合?也不用你做太多的配合。昨天,在你们车库里撞了人,你应该知道吧。”毛雄辉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你就把昨天车库里出事前后的录像放给我再看看。我昨天晚上找着辆车,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辆。”
“是这样啊。那您先看着。我就不陪着您了。”转身冲值班的保安说:“小谢你陪着毛哥啊。”赵大牛一转身出了保安室走了。
毛雄辉让小谢调取昨天的录像资料,却发现竟然没有事发时段的内容。小谢疑惑地再次搜索了一遍。“毛哥,奇怪了。昨天出事时候的数据都没有了。”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这些东西有谁动过?”
“我上午接班的时候到现在就没有外面人来过。能有谁动这个呢。要不你去问问我们队长。看他知道不知道情况。兴许是昨天晚上就被人弄掉了也不一定的。”
“昨天晚上就被人弄掉了?”毛雄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啊。我去问问你们队长吧。我就想确认一下车牌号与车型。免得弄错了”
赵大牛忽然闯了进来。手里还拿根橡胶警棍。“哎呀。毛哥!你看我怎么都给忘了呢。昨天晚上的时候,你们走了以后咱们区公安局的张队长来过。他说是那段视频是重要证据。所以就给弄走了。”
“张群?他为什么要破坏你这边的数据?”
“按说现在都是数字的了。直接复制就行。我估计张队长可能是把复制弄成剪切了。不过也没关系。要不毛哥你去找他确认一下。你们都是当警察的反正也是一样的方便。”
送花成功,可取消。有效送花赞扬。恭喜:你意外获得 16 铢钱。
参数变化,作者,声望:1;铢钱:0。你,乐善:1;铢钱:15。本帖花:1
龙山新区前进村村民委员会主任高永福,背着手站在一个白底黑字大大的奠前俯视着几个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人。他身后一个四十几岁穿件羊皮夹袄的男人,冲着地上那个跪着的女人喊:“胡全亮家的。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高主任说嘛。咱们乡里乡亲的,以后有什么事情还不好说啊!尽管说。说出来嘛。”
那个年近60的女人依旧扯着嗓子嘶吼:“我的个人啊。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走了叫我们娘三个以后靠谁去啊。”她一边哭还一边把两只手随着自己的哭喊上下的扬着,好像眼前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一样。老女人的两个儿子头上戴着孝帽身上穿着麻布的孝服,低着头跪在老妇人的身后。
高永福鄙夷地扫了一眼老妇人,像是鞠躬更像是点头地冲着胡全亮的遗像意思了三下。转过身对身边那个穿着羊皮夹袄的男人说:“李会计,你跟老胡家里的说说村上补贴的情况。政府现在照看着咱们咧。”说完吧手揣在裤口袋里,昂着头出了大门。
李会计蹲在那个老妇人跟前说:“咦耶。高主任的话,你们想不搭理就不搭理了?!告诉你,高主任是代表政府咧!跟高主任作对,就是根政府作对!咱们本乡本土的,都不想你们娘三个难看。”
老妇人忽然止住了嘶吼两只眼直愣愣地盯着李会计。“他李大叔。孩子他大到底是怎么没的?孩子他大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你和他共事了这么些年了,你会不知道孩子他大的为人?!你告诉我孩子他大到底是怎么走的,我全家都拿你当恩人啊!”话没有说完猛地扑倒在李会计的面前,跪在地上抓住李会计那件羊皮夹袄咧开嘴喊:“啊哈哈……孩子他大……你冤枉啊!”
李会计赶紧挣脱出这个老妇人的抓扯。冲着跪在老妇人身后的两格里昂喊。“重信、重义。你们赶紧把你妈拉住。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事情嘛。全亮是自杀!自杀!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可是市里的公安来说过的!你还要我说什么嘛!”李会计站起身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哭坐在地的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的颜色。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出门。就站在门口冲着灵堂里面的人说:“别闹咧。闹不过咧。让你妈安生点。闹下去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这话可是实心实意为你们好咧。”
胡重信站起身走到李会计的身边,把李会计拉进屋里坐下。有从里屋倒了杯茶出来说:“李叔,你是好人。有什么话你说吧。你说着,我们都听着。”
李会计看了一眼停在门外的越野车,捧着茶慢声细气地说:“现在咱们龙山县要改成龙山新区咧。房子跟地都要征收。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胡重信赶忙点头。“知道,知道。我爹不就是为这在村上闹嘛。”
李会计横了他一眼。“你爹闹归你爹闹。你们还要跟着闹,那就是跟政府作对咧!政府是什么?!政府就是国家!你们还敢与政府作对?!”
胡重信忍着没有说话。那边坐在地上的老妇人扯着嗓子喊:“毛主席都说为人民服务咧!如今咋着?政府还能欺负俺们老百姓?!俺们不闹政府!俺们就要说个理咧!”
李会计咬着牙恨恨地剜了老妇人一眼继续对胡重信说:“这回你们娘三要是不闹不吵,我担保你们这次征收能成一类户。按着一类户的标准,连房子带地你们娘三可有个四五百万咧。这个你一定得想好。闹的话就给你‘公事公办’到时候你就是背石头打天也是政府有理咧!”
胡重信听见四五百万两只眼里已经不见丝毫哀伤,满脸的都是谄媚。“李叔!你可莫诓骗俺们小辈咧!四五百万,能花几辈子咧。你这话可可管?”
李会计一脸的鄙夷“咦!稀欠个啥!跟着高主任以后的好处多咧。村里人都能像城里人一样拿工资咧!”
胡重信脸上完全是一种贪婪的表情了。“俺们农村人也能拿工资?那得出门去打工吧。这个俺也知道。叔啊,那四五百万可是真咧?”
李会计轻蔑的一哼“没见过世面。那四五百万算啥?!花完就没咧!政府给的工资才是真咧!你们要听高主任侍弄,以后每个月政府够给工资咧!这个月花完了,下个月还有!生老病死都不愁咧!”说完冲着地上那老妇人一瞪眼“比儿子都管用咧!”
老妇人瞪着的一双眼睛眨了眨突然爆发似地冲过来要咬李会计。“你个没廉耻的货!孩他大怎么就交下你这样的人了!你就是为这卖了我男人!你就为这卖了我男人啊!……”胡重义与胡重信哥俩一个在后头拽着一个在前面挡着终于没有让李会计被老妇人抓住。李会计也被她的举动吓得脸上变了颜色,一转身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慌慌张张爬起来又被他们娘三个撞倒。只好手脚并用的挣出了灵堂大门。
胡重信见他跑了,怕他误会急忙用背顶住自己老娘冲李会计喊:“李叔!我们都听你安排咧!都听高主任侍弄咧……”他娘从他脑后伸手一巴掌刮在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胡重信还在喊:“李叔……”忽然她娘大张着口一下咬在他的肩膀上。胡重信“啊……”的一声惨叫后终于不再冲着李会计他们表忠心。
李会计跌跌撞撞跑到高永福的那辆越野车前。高永福早已经看见他出门时候的狼狈样子,放下车窗问:“怎么说的?”正好听见胡重信腆着脸喊“都听高主任侍弄”于是不再废话冲李会计一偏头说:“上车!”
李会计打开后门钻进车里,那车就像是尾巴被点着的骡马扬起一阵土腥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毛雄辉没有再在得意轩的监控录像上做过多的纠缠。到底是不是张群调走了那些录像并不重要。那个与他要达到的目的并不相干。如果出现一点端倪就去追,那就会象玉米地里的熊瞎子一样,到最后忙了半天还是只有手里的那根玉米棒子。
他现在要证实的,是那辆撞倒黄薇薇车里的人到底是精心准备如此的?还是事发突然出现的意外?什么小偷盗车意外撞倒黄薇薇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在饭点。车库里应该正是人多的时候。这时候盗车容易被人看见。并且在地下车库盗车也很容易被人堵在车库里。除非是好车否则没有必要这样冒险。最关键的一点是——撞车的人有人接应。但是这个接应的人却在过了4个红绿灯之后才与车上的人汇合。这就更不符合盗车罪犯的作案习惯。作为接应的人应该就在盗车者的附近。以便于在发生意外情况后及时把人接走。现在事情出了,而接应的人却在没有监控并且人迹稀少的拆迁区接人。只能说撞人的家伙是对定州的情况极其熟悉,接应的人也是在事后才出现。这绝对不是流窜作案的偷车贼会出现的失误。
毛雄辉出了得意轩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给自己敲出一颗点上。马路斜对过是农业银行与建设银行的两家门脸。他不慌不忙推着他那匹“宝马”溜达过了马路。支好车,就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直到把嘴里叼着的烟卷吸到只剩下不长一点,才扔了烟屁股走进那家农业银行的门脸。
今天是国庆长假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又已经到了临近下班的光景,办事的人也只有一两个,所以银行里的工作人员显得没有多少精神。银行保安举着根满是倒刺的狼牙棍正装模作样的在耍帅。毛雄辉绕过他,走到大堂经理的小桌前掏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了看。
“我是咱们市局刑警队的。有个情况向你们了解下。希望你们能给予配合。”
大堂经理是个三十来岁高高胖胖的圆脸女人。她接过毛雄辉的证件仔细看了看,不紧不慢的说:“毛警官。有什么情况要了解的你先说。我能配合的一定配合。”
“事情不大。昨天下午6点的样子,你们对面得意轩有辆车在地下车库撞了人之后逃逸了。可他们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不好,有些情况不是很清楚。你们的位置正好在他们对面,所以我想来看一下你们的监控录像。看看从中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大堂经理撇了撇嘴。“对不住。您说的这事,我帮不上忙。要看监控录像,这得去市里总行找负责安保的张主任。”
“张荣发是吧?你能不能给他挂个电话?你跟他说我是市刑警队的毛雄辉。你看他怎么说。”
圆圆脸蛋的大堂经理疑惑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张主任吗?”
“是我!”很牛气的一个声音。一边喘息一边随口应着。
“我是东湖北路的元媛啊。我们这来了个自称市刑警队毛雄辉的人。你认识他吗?”
电话那头那个很牛气的声音猛的屏住了呼吸。“你说是谁?!毛雄辉?!你快把电话给他。”
毛雄辉懒洋洋地接过电话。“张主任。你忙啊?!”
“那里那里。在毛哥面前我有什么好忙的呢。毛哥你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事。出了个车祸,你们这个分行的监控可能拍到了事发时候的情况。我让你们这边的人配合一下。你说可以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咱们警民合作嘛。应该的。应该的。”
毛雄辉把手机还给那个圆圆脸蛋的元媛经理。
“元媛吗?!毛哥要看看你们的监控录像有什么不行的。好好配合!记住了!好好配合!”
周大山还在回医院去的路上,就接到了金丽娜打过来的电话。“喂,大才子。还在医院吗?”
“哦。我刚从家里出来。正在回医院的路上呢。帮我请假了吧?”
“请倒是帮你请了。不过赵头说找你有事。让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务必要来一趟。”
“明天上班的时候?我晚上得在医院守着薇薇。现在还不清楚到时候会出什么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哦,可能是关于该户口的事情。”
“改户口?改什么户口?我的户口档案多少年前不就迁回来了吗?还要……”周大山的心里忽然猛然“咯噔”一响。他立时想到了正在进行的城乡改制也马上联系到了前进村的事情。他强作镇定地问“这个是赵头说的?”
“是啊。不过也没有明着说。只是说现在龙山新区那边在做一些户籍补录。这个应该算是咱们赵局给咱们谋的福利吧。你明天到底来不来啊?”
周大山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面巨鼓在擂响。金丽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清楚了。可又好像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出将入相的戏台一样,只是从他的脑子里走了个过场。明明显了身影却完全记不住是些什么。
他稳了稳神说:“不好意思,正开车呢。没挺清楚你刚才说的话。你再说一遍,改什么户口?”
金丽娜轻蔑地一哼“我还听人说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呢。这不是龙山新区那边正做户口补录嘛。赵局说可以安排局里一些人也补进去。明天让你回去,估计也就是这事。其他的情况就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周大山咬了咬牙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说:“好了,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尽量赶过去吧。实在赶不及,我再给你电话。”
“好了。你去忙吧。拜拜……”
挂了电话,周大山猛地一掌拍在方向盘上。他心中已经肯定了赵新秋所做的事情。龙山新区的正式开发还需要在明年年底或者后年才会开始。现在连规划都还在起草制图阶段。但是开发之后的收益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定州市拆迁与征收的惯例一个普通农户通过补偿获得的房产与现金,会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
十几年以前还有大把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弄个“农转非”的指标。现在进入有开始了走后门要“非转农”了。周大山生了一场闷气,忽然间又开始疑惑起来。赵新秋能给局里的同事安排户口自然是为了掩盖他自己。不用想周大山也能估算得出来赵新秋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可如果这阵的是赵新秋的目的所在,那他根本没有理由害怕薇薇啊。
这样的事情已经可以用半公开来形容。只要有了农村户口,买多少房自然都不会有问题。一切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这样的事情那里又需要杀人灭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使用。他想不明白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些什么联系,也弄不清楚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多少利益。也许明天上午真的应该回单位去和赵新秋见上一面。
高永福坐在越野车副驾驶位置上,脸上随着路边杨树的影子不时变换着明暗。其实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随着光影的变化变换出或宁静或狠辣的神情来。李会计有些心神不宁地问:“高主任,这胡全亮家的好像还蛮强硬咧。只怕她还得继续闹啊。”
高永福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政府规划的事情,能由着她一个老婆子来?!你是越活越不明白了。她要是再不老实,有政府来管!你现下不用想那些。你只管把村上的情况造表造册,以前村上的情况是什么样现在底下也没人清楚。还有!今天你跟胡家老大说的话,以后不准再对外面乱说!政府的事情还没有公布出来,你格老子就敢乱说!”
“是咧,是咧。以后可不敢对别人说了。这胡全亮家的以后还是按一类算不?”
“你怎么不记事呢。只要他们家那几口子不吵不闹乖乖听话,这得省多少心呢?啊?!反正给他们的钱也不是你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咧!是咧!”李会计点着头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谱,高永福虽说得了势可他并不想将胡全亮一家赶尽杀绝。也不可能那么做。经过了这一遭,自己那个老嫂子还是那份脾气。不过只要有了这一大笔钱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他胡全亮也算死得值了。
越野车在村口停下,放下李会计一打方向盘直接往定州市区的方向开去。高永福今天晚上已经被人约了在定州宾馆见面。
回来前进村当村长快一年了。这个胡全亮就一直没有安生过。现在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难题。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事情总算是办了个七七八八。前进村或者说未来的前进社区是什么样子高永福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不说沿海的广州上海,就说内地的重庆是个什么光景?!他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村主任怎么了?谁说村主任就不是官了?!不是官可我比个官还滋润。那些头上顶着官帽身上披着官衣的家伙算什么?!他们不能办、不愿办、不敢办的事情,我老高就给办了。那些家伙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摆在家里又提心吊胆,揣进怀里还偷偷摸摸亮晶晶沉甸甸的东西;我老高现在坐在家里光明正大的开着车子往回运都没有关系。
现在的高永福算不算恶人?要说得算。他都不算,那这世上好人就成灾了。可如果说高永福天生就是一个恶人;那你一定对不住老天爷。老天爷扔谁到这人世上来的时候,都是一样光溜溜赤裸裸的。如果说高永福是他爹妈管成恶人的;那他爹在坟堆里都会爬出来找你拼命。高永福他爹虽然是龙山人,可死了也有二三十年了。如果说你吧高永福是个恶人的原因归罪到学校教育上去;那人家老师可冤枉,都一样的书本一样的老师凭什么他成了恶人就怪老师呢?
高永福到底是怎么成了恶人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当小包工头的经历;可小包工头里也有仗义的。也许是因为他与赵新秋是同学;可赵新秋是政府的人,政府总不会选恶人坏人来当官吧?所以高永福对于自己是怎么成为恶人的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他当上这个恶人后自己的变化。车子房子这些就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地位的变化。以前他站在赵新秋这个局长面前总觉得脚底发软。原本相若的身高,自己总觉得矮上一头。
现在高永福就与赵新秋坐在一起,他再也没用了这样的感觉。通过胡全亮这事情,他甚至觉得原来赵新秋也不过如此。在他面前感觉脚下终于没有了棉花,头也微微扬了起来。他叼着根烟在赵新秋面前大大咧咧地吐着烟圈。
“新秋啊。前进村这边你看中了哪块地只管说。现在的前进村,我高永福就可以说了算。”
赵新秋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高永福,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意味。他偏着头好像在从新打量眼前的高永福。“永福。那个胡全亮你办得好啊。”
高永福手上的烟卷一抖。脸上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脚底下又有了那种踩着棉花的感觉。“新秋,莫开玩笑!莫乱开玩笑!胡全亮那是自己想不开投了水。怎么说我办得好呢。这玩笑开不得的……”
赵新秋也不开口,依旧是用刚才那副眯眯的笑脸看着高永福。好像高永福现在说的事情,不过是家庭主妇在与菜贩讨价还价一样。
“明天一大早胡全亮就要下土了!我怕个毬。”高永福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搓进烟灰缸里。他知道肯定是自己手下的人和赵新秋有勾连。不过这事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害怕。县公安局里当场就开出了自杀溺水的死亡证明,剩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新秋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还事那种像是轻蔑也像是鼓励的微笑。这微笑,笑得高永福直发毛。再伸手去盒子里掏烟却连掏了两下都没有掏出烟来。“你现在也知道怕了?!”赵新秋终于开口说话。“我先给你看个东西。等会下去吃饭的时候再带你去认识几个人。见了这几个人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赵新秋说着伸手从旁边的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高永福的手里。那信封平白无奇,只是个当地随处都可以买到那种牛皮纸信封。可信封上定州市信访局收几个字却让高永福瞪大了眼。
他疑惑地接过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看见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吓了一跳。上面赫然写着——关于龙山县前进村土地征收问题的举报信。
高永福粗粗把信看完,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悄悄顺着脸上滴在信纸上。他抬眼看了看赵新秋,只觉得舌头有些发苦。使劲咽了口唾沫。“这个像是胡全亮的字咧!这小子,临死了还要咬我一口!”
“呵呵。他不是临死咬了你一口。是咬了你一口才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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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啊就是这样——该你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的享受它。免得什么时候生活抛弃了你,那你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这就是生活~
高永福满脸尴尬地把举报信交到赵新秋的手中。“这个胡全亮要留着,就是个祸害咧。公安局也开了证明了,这个事情应该了咧。”
赵新秋掏出打火机,把交到他手里的举报信点上。嘴里淡淡地说:“我先告诉你,胡全亮些的举报信一共有三封。一封你在龙山分局的谢老五那里已经看见。我给你看的这一封是他给市信访局。第三封他给的是《定州日报》。”
高永福彻底地向赵新秋解除了武装。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做坏人也是分档次的。象他高永福这样的坏人,能做的永远都是扫扫边角的打手。象赵新秋这样真正那些能顶得住事的坏人,才算是能上得了台面的。自己与谢老五原本没有多少交情,凭什么人家就要把胡全亮的举报信给自己?说白了,人家看的是赵新秋的脸咧。他赵新秋又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赵新秋也扯进了这桩事情里。他赵新秋才是这件事情的正主咧。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高永福自然再不敢在赵新秋面前有丝毫不敬的表现。他看着赵新秋捏着那个信封,兴致勃勃地变换着角度。直到最后烧到手边,才放进面前的烟灰缸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赵新秋再一次露出他那种无所谓的笑脸。“你做了就做了。你敢想敢做,这一点我不如你。只不过做了就要有做了的担当。你担当不起的时候,就应该找能担当的人一起商量。你说呢?!”
高永福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冷发僵。他忽然想现在是不是应该过去抱着赵新秋的大腿向他表白自己的忠心。可脑子想了,身体却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丝毫没有动作。半天才挤出一句“新秋,以后你就是我爹……”
赵新秋大度的一挥手。笑着说:“瞎扯什么呢。我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走吧。下去吃饭,顺便带你认识几个人。”
高永福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跟在老师身后一样,跟着赵新秋出门、进电梯、出电梯、进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穿着皮夹克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矮的那个高永福原本认识,正是龙山分局的谢老五。高的那个不认识,却也不觉得面生,只是叫不上名来。赵新秋冲他们点了点头一指高永福说:“这位就是前进村的高主任。也是我们今天的主角。来来,老高。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市委宣传部的徐部长。以后你们前进村,与我们徐部长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了哦。呵呵呵……”
高永福猛的想了起来。难怪觉得面熟,按说自己早就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徐部长多次。他赶忙上前一步握住徐部长的手“哎呀,徐部长!我说怎么一进来就觉着您面熟咧。原来早在电视上您过您咧。您这面相一看就是贵人!您要来俺们村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好山好水可劲逛。山鸡、兔子、果子狸还有我们龙山的干煸狗肉可劲的上。保管您玩得开心,吃得过瘾。”
徐部长与赵新秋一样一直都是微笑着点头。他一直等高永福说完,才缓缓地说:“你们前进村在龙山新区的中心地带。现在,又正好有发展低碳经济的东风。你刚才说的正好是发展新型低碳旅游,绿色经济的好基础嘛。”
一旁的谢老五急忙接道:“徐部长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咱们龙山今后的发展一定得靠徐部长您这样高瞻远瞩的人来指引方向啊。呵呵呵。”
“老谢,你太谦虚了。龙山要发展,稳定的社会环境才是第一的。省里市里各级领导都很看好龙山新区未来的发展。可是这些都是外部条件。龙山新区内部的团结稳定,才是发展的第一要素嘛。这个自然就要靠你们多做工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部长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人面前不方便透露什么。总之高永福坐在赵新秋身边听这个徐部长云山雾罩地扯了半天,只弄明白了一句话——龙山新区大家都很关心,龙山新区未来有大发展。就这话哪里还需要徐部长这么反复灌输。心里知道赵新秋让他来吃这顿饭肯定有原因。只是想不明白这个徐部长到底来干什么。可赵新秋与谢老五却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时的还能接上几句嘴。
“定州想要发展。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发展经济!经济上去了,什么都好办。经济没有上去这么都是扯淡。咱们定州的山山水水好不好?我刚才说了,好得很哪。可是好有什么用呢?以前难道就不好了?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为什么以前就叫穷山恶水;现在叫旅游资源呢?”
谢老五伸长脖子凑近说:“这个要我说,和修路有关系。以前没有路,来的人也不多。现在路修好了人多了,自然就好了。”
赵新秋点了点头“修路算一条。主要还在宣传力度上。酒好也怕巷子深嘛。”
“对对。酒好也怕巷子深。咱们定州能发展好,徐部长是功臣咧!来来,徐部长敬你一杯。”谢老五赶紧抓着酒杯倒酒。
徐部长微笑着摆摆手。“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可都不在根上。咱们的穷山恶水怎么就成了好山好水的呢?说白了是因为看见的人有钱了。大家有钱了,才有那个闲心去看山看水。大家有钱了,才会觉得那山那水看着招人疼招人爱。要是没钱,谁稀罕这?首先想着是这石头山上种不下庄稼淘换不来吃食。当然是穷山恶水了。你们说对不对?!”
高永福蒙头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呢!心里对这个徐部长的看法又有了改观。赵新秋微笑着不言语,等着听徐部长继续说。
“人呀,有了钱才会想那些弯弯绕的东西。有了钱才有胆气啊。”徐部长喝了口酒好像是若无其事地瞟了赵新秋一眼。继续说:“咱们定州要发展,咱们定州的老百姓都想过上好日子。可这钱从哪里来呢?总不能靠政府给大家发钱吧?!所以,咱们得学习人家的经验。你们看沿海是怎么发展的?首先思想就比我们这些人活跃……”
高永福再一次的有些晕头转向了。徐部长说话的语速虽然不快,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可赵新秋却好像很开心。他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有断。让高永福再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关的看客一样。
等到徐部长面颊绯红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赵新秋冲高永福点点头说:“你打个电话给金帝实业的小张。就说我们请他吃饭。让他赶紧过来。”
高永福急忙掏出手机正要打,徐部长却伸手拦住了他。“不用金帝的来了。我介绍龙翔地产的老古给你们认识……”
周大山与中午一样准备了晚上的盒饭。正拎着盒饭往病房那边走。正看见毛雄辉推着自行车绕过来。
“雄辉。吃了吗?”
“大老远就闻见你这里的鸡腿香。正好我还没吃呢。你先把盒饭送上去。我正好有事情想问你。”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拿你的钱,我连谢都没有好好谢你呢。要不你先来根鸡腿?呵呵。”周大山一脸轻松的样子。在毛雄辉面前,他希望自己能显得坚强一点。虽然不见得有效,起码自我感觉好些。
“好几万都给了你了,一根鸡腿你就想打发我啊。你快上去吧。周叔叔他们还在上面吧?我要问你这事,一两句话问不明白。”
周大山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毛雄辉。“就没见你这么磨叽过。行。我先上去。一会咱们一块去对面的飘香楼吃扒鸡去。”
毛雄辉挥了挥手,示意周大山快走。自己把自行车推车棚里放好,然后在门口找了个被风的角落敲出颗烟来蹲在那里吸着。天擦着黑路,灯还没有亮起来。角落里也就愈发看不清楚。他手里的烟头一明一暗,正好宣示着他的存在。
在农业银行提取的录像里,毛雄辉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根据录像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事发时段从得意轩车库里跑出来地确实就只有那一辆蓝鸟。出来那辆蓝鸟以外,整整二十多秒没有其他车出现。通过这一点,让他愈发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个案子很不简单。绝对不能仅仅按盗窃未遂,或者交通肇事处理。
周大山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一时没有看见毛雄辉,正准备找毛雄辉已经站起来向他打招呼。“大山。在这边。”
“你这么蹲在那里。害我找半天。走吧。这就去飘香楼。”
“不用麻烦了。咱们就在门口这边买个盒饭就好。薇薇现在咱们样?还好吗?”
周大山摇了摇头。“很不乐观。再说才第一天。钱大夫说薇薇这种情况得慢慢看。说不定能出现奇迹。你刚才说有话要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毛雄辉并没有急着回答周大山的问题。他随手把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脸认真地说:“大山,要是我告诉你薇薇这个案子不简单。而且我以为这个案子目前已经被停职了。你会怎么看?”
周大山两眼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被停职了呢?!”
定州初冬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冷。也才晚上8、9点的光景,街面上已经见不到太多的人流。钱魏宁晚上刚来接班的时候,就看见周大山与另外一个小伙子一块蹲在门口抽闷烟。她很理解这个小伙子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重度脑损伤的恢复绝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些微的“嗡嗡”声。像是一个老年妇人在打瞌睡时的鼾声。钱魏宁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坐在那里,从听筒里传来的是一连串“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声音太吵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钱魏宁终于把话筒放回到电话上。
旁边的护士见她这样很是奇怪“钱大夫,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能有什么事情。刚才院里领导问ICU里的病人情况怎么样。说如果支付不起医药费的话应该坚决停药,再不能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
护士也摇摇头“哎呀,上次那两个人可真是害人。住不起院你早说嘛,结果自己跑了把病人扔给我们。这算的那门子事情哦。”她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现在ICU里的那个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好像是咱们《定州日报》的记者。她老公也是公务员。要是连他们都会跑的话,要我说那就没有什么人可以信的了。”
钱魏宁再一次笑着摇摇头。“你呀。是冲着人家的鸡腿才这么说的吧。”
“呵呵……”护士掩嘴一笑“您这么说也没错。还真没有哪个病人家属心那么细,想到送我们鸡腿的。哎呀,要不是看他们两口子感情那么好,护士站里几个小丫头早就下手了。呵呵……”
“恩。他们两口子确实很让人羡慕……”
“只不过院领导只看钱不看人。呵呵……钱大夫,你说那个黄薇薇到底能好吗?”
“我不知道。你说让她什么时候好,还不如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看见奇迹更好些。”
“那这个黄薇薇是不是好不了了?”
“你别这么说……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并不是因为实现不了;而是因为实现的过程会让很多人无法坚持。”
说完这几句话,两个人像是都有了默契都闭口不再说话。房间里那台空调还是用它特有的“嗡嗡”声在发出老妇人轻声打鼾的动静。
在一片雪白的病房里,周大山神色安详地坐在病床前。他手里捧着刚刚打开的一本书,在轻声朗读着:“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你的一个新朋友时, 他们从来不向你提出实质性的问题。
他们从来不讲:‘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 爱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
他们却问你:‘他多大年纪呀? 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他们以为这样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 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 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
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 亮的房子啊!’”
念完一段,周大山停了下来。像是对病床上的妻子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的人可不就是这样嘛。再好的山,再好的水,如果不能修成园子框起来换门票终究没有一个人说好。再好的人品在强的能力,如果不能用来换钱都给人贬得一文不值。文章写得好这么样?规划做得长久用心又怎么样?一个领导有一个领导的脾气,说你不好就不好你还没有地方说理去。
说来说去,到哪里都是为了钱。小老百姓要钱,大老板要钱。银行里要钱、医院里也要钱。今天雄辉把他存的四万多块钱都取给我了。咱们家户头上其实还有钱。可银行里的说是用你的名字开的户,我取不了。薇薇你说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周大山说完这几句话。暂时没有再说话。等了一会才再次开口“我原以为雄辉能替我来保护你。可雄辉告诉我他因为咱们这案子已经停职了。我才都能猜到你在做什么。不就是新区吗?怎么会出这么多事情呢?到底你看见了什么?那个胡全亮做了什么能让你也被牵扯进来啊……”
周大山再没有出现如昨天晚上那样痛哭流泪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他虽然一直在像是得了强迫症的病患一样不停地在说话。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想表达出什么样情绪出来。黄薇薇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动静。她躺在床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像是在熟睡。如果不是身上插满了大小粗细的管子,很难让人想象她的病情。
毛雄辉骑着自行车缩着脖子往市局里赶。他刚刚从周大山家里出来,车头的筐里放着一个用来盛汤的大保温壶,龙头上挂着一只杀好褪毛的大公鸡。进了市局大门,他车头一带直接到了后面的宿舍楼。拎着大公鸡与保温壶踩得楼梯“咚咚”直响。
上到3楼,也不敲门。用脚踢了踢包了下面铁皮的木门,嘴里喊:“师娘开门。我是毛头啊。”
门开了。站在门内的是一个十八九岁扎着一根马尾巴的年轻姑娘。“毛哥来了。你这拎的是什么啊?”
“这还要问?!”毛雄辉把手里的公鸡扬了扬。“大公鸡啊!我住的地方没法弄。这不干脆弄你们家来了。师娘呢?”
“在这呢。”一个五十来岁满面春风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小惠,站在门口干什么?雄辉快进来吧。外边也挺冷的……”
毛雄辉进到屋里,关上门把鸡交到师娘手中“师娘,家里还有田七没有?弄点田七给炖一锅。我就要汤,鸡肉就算是我孝敬师傅和您的。”
中年妇女笑着摇摇头。提着公鸡进厨房去了。陈惠诡笑着看着毛雄辉揶揄道:“毛哥,你又犯什么事了吧?”
“哪能呢?你怎么这么问?”
“你上我们家从来是混吃混喝的。今天这么好带只鸡来,肯定是有什么尾巴等着我爸来帮你收拾吧?呵呵呵……”
毛雄辉尴尬的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好拱手向陈惠求饶。“师傅呢?在家吗?”
陈惠点点头,冲一旁的书房努了努嘴。“吃了晚饭就在书房里没出来。好像在看书呢。有什么话你自己进去说吧。”
毛雄辉走进书房门,随手把门带上。“师傅!”
“你来了。是为处分来的?”
“是。也不是。我下午去得意轩附近转了转。在它对面的一家银行里看见了那台蓝鸟从车库里冲出来的情况。师傅。这个案子有很大的蹊跷在里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是觉得停你的职处分太轻了?”
“师傅。你看这个。”毛雄辉伸手从自己胸口的兜里掏出几张纸来。“这个是龙山新区前进村的胡全亮给黄微微的东西。”
“哦?”陈建设一手接过毛雄辉递过来的纸片,一手从桌上拿起一副老花眼镜戴上。然后仔细阅读着这份盖满红手印的东西。看完之后,取下眼镜放在手边。“你想查这个案子!?”
“想!师傅,这个案子不光是一起刑事案件。案子背后牵涉到的东西错综复杂。这份东西如果不去深究就没有一点意义。大不了不过是一份前进村的土地情况登记表。可是只要深究一步,就可能是涉及几千万上亿上十亿的大案。”毛雄辉停了停。“这个胡全亮昨天已经死了。据龙山分局给的报告,是自杀死亡……”
毛雄辉还想继续说。陈建设抬手打断了他。“你查不了这个案子。”
“为什么?”
“你不该问我为什么。这个案子一开始,就牵涉到了咱们周围的很多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里。你太张扬。还没有开始查案呢,就被人家抓住小辫子将了一军。给你一个停职检查其实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毛雄辉一怔,陈建设的意思,竟然是好像早已开始有人在查胡全亮这个案子一样。
“师傅。我的脾气秉性您还不知道嘛?!虽然我是黄微微与周大山的同学。可这个案子……”他还想说什么,陈建设再一次挥手打断了他。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问题不在你身上。正如你说的,这个案子不简单。这个胡全亮给龙山公安分局、定州纪委、定州信访办、《定州日报》都给了举报材料。其他几个单位的我不好说。起码,咱们龙山分局的举报信就没法去落实。信访办、《定州日报》的情况也差不多。这已经不是一个刑事案件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是一个政治事件。”
“师傅……您在担心什么?您觉得穿着这身衣服也应该躲吗?”
陈建设紧锁着眉头猛地一睁眼,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样东西,转过头对毛雄辉说:“你带上这份东西还有你手里的这些材料。明天动身去省厅。”
在车把手上还是母鸡呢,到手里就成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