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想当年江青送我莲蓬籽儿 -- 纳米小洞儿

上个世纪的1976年，唐山闹得那场地震就突然把京津一带捎带着狠狠哆嗦了那么几下，京津唐三角夹缝里那么密集的村子基本上就见不到还立着的房子了。当时党中央派了三个慰问团，团长分别是后来当了英明领袖的华国锋，时任中组部部长的军人郭玉峰，另一个就是老人家的这位夫人敬爱的江青同志。华总理自然是去了最惨的震中唐山，其他首长就在京津周围打转转，早在刚刚有首长要来慰问的确切消息到来前，我们这里市县公社的领导们就全都到了，吃住都在社员家，所有的四类分子都集中管制起来了，我们小学校的小小京剧团那几天天天排练，准备着要给江青同志展示样板戏武装起来的红小兵们学英雄做英雄了，天天脸上涂着红粉，弄得晚上痒的特别难受，我们几个所谓的主角还受到特别的叮嘱，见到江青同志应该怎么回答江青同志的问话、红领巾要一直保持干净千万不能像平时那样皱皱巴巴的、提前跟部队的解放军借来真正的腰带（武装带），因为不知道江青同志哪天来，也不可能知道哪天来，反正是大家都得保持着可以随时接待江青同志的状态，搞得全村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儿都累得够呛。

反正就是那么一天，上边通知说，江青同志来了。我们小学校的全体小学生立即被带到村中央开批斗会的场子上，旁边一边是村里的贫下中农，另一边是支援抗震救灾的解放军，记得是上午9点就入场了，老师宣布纪律任何人不可以中间跑出来，只能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记得几个有过尿裤子纪录的小朋友被老师特别关照先去了厕所，命令他们直到首长走了才能再从队伍里出来。孩子总觉得时间过得慢，我记忆里等了好长的时间的，但是大人们说10点左右中央首长的车队就到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黑汽车啊，一个接着一个，根本看不清最后到底有多少辆车，而且全都一个样，这也是后来我们小朋友们争论的一个话题，

到最后连大人们也不知道究竟那天到了多少汽车。我是把老师的嘱咐早就忘了，我又坐在前头，反正是昂首挺胸不眨眼的盯着前头看。

先下来的是天津市委副书记王曼恬，当然这是后来大人们告诉我的，不然我一个小毛孩子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大首长，就是一个特别胖的老太太，比电视里她的表妹王海容风度差的远了，这也是当时我偷听小姨和小舅舅议论的。（老太太结局很惨，四人帮被抓后自己一时想不开了，自杀了。）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军人，现在想想，倒不一定都是解放军，那时哪个人都找一身军装穿上。最后，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下车了，（和前女朋友现任老婆吹牛的时候，她说我撒谎，她是见过郭玉峰的，不矮也不胖，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印象就是矮胖的一个老头。）身边围着的人都开始鼓掌，这个老师是提前教过的，看见大人鼓掌就要跟着鼓掌，村子里培养的接班人崔姨和邢二舅舅开始喊口号，好像是“感谢毛主席”、“感谢党中央”、“欢迎中央慰问团”，然后郭玉峰就坐下开始讲话，他讲的是什么我今天是印象皆无，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江青呢？江青在哪里？”

其实这个时候大人们已经知道江青根本没有来，她去了十几公里以外的另一个村子。村支书焦大舅已经得到通知让他集合村干部和知青点的知青还有支援抗震救灾的解放军代表立即赶到那个村子去接受江青同志的亲切接见，去的人包括支书焦大舅，村里的民兵连长、天津知青徐姨和韩姨、村里培养的两个接班人崔姨和邢二舅舅、学校的小姚老师。要紧的是，点名要我们几个小小京剧团的主角儿跟着。

后来姥姥舅舅们埋怨我时我才知道，小姚老师到处找不见我都快急哭了，她不是怕少了我这个孩子凑不够数，她是怕如果万一江青同志要看我们孩子唱两句，我那时是男孩子里面唯一能唱郭建光的，所谓能唱，其实就是和着老师的二胡唱过，其他孩子没准备罢了。其实她这个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江青同志怎么可能听我们孩子们瞎唱什么京剧呢。还在开着会大人们也不可能吆三喝四的喊我，部队的车又等在那里，只好带上另一个男孩子甩下我就走了。

我在哪里呢？我在解放军的雷达车上。

刚才说了，我满脑子想着江青同志的下落，加上大人们不断地举起胳膊呼口号，旁边老师们就盯得不是特别紧了。现在想不起来我溜出队列是个什么动机，反正肯定不是一心想去找江青同志。结果就是，我自己偷偷开跑了，大人们没注意我，旁边的解放军也没拦我，（注意，周围可是由解放军战士站岗的，村子周围也不能走动了。）估计是我一个小孩子没人注意，反正最后等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绿色军用帐篷前的时候，那边会场的口号声已经听起来很远了，黑汽车变成了绿色的吉普车，一个解放军站在帐篷门口端着上着刺刀的枪，也不命令我站住，就那么笑模笑样的看着我。枪，我是不怕的。也不新鲜，因为姥姥家里舅舅和小姨一人一支步枪就挂在家里。孩子就怕别人给脸，这个解放军既然不凶也不赶我，我就靠的越来越近了。近的连帐篷里“滴滴答答”的声音我都能听见了。帐篷的门口一角掀开着，顶上有像电视一样的天线竖着，里面好几个解放军好像都在忙着，具体在干什么也看不清也不记得了，没有一个人闲着就是了，我也是知道害怕的，也朦朦胧胧的意识到这个地方可能不是小孩子随便能来的，当时的电影里也看了不少的保卫雷达站啊电台啊等等的故事，也就知道这个地方是个有名堂的不平常的地方。

我是已经准备回身回去了，离开会场这么长的时间心里也害怕大人老师会骂，就在我将要转身的时候，这个解放军说话了，可能就是“干吗的？小孩儿（或者小朋友）！”他一说话，因为很静，屋里的解放军就都转过头来了。他们可能是闷了也可能是执行这种任务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以为然，反正四五个解放军战士就在门口看着我笑，既不说赶我走，也不说别的话就在那里笑。其中一个开口问我，小孩儿，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随手一指他身后帐篷里一堆绿壳子，其实这是电台，现在想，这是保证首长联络的电台，刚才的滴滴答答的声音也就是在收发电报。我张口就说，这是雷达。

待续！！！！

我这开口一说是雷达，几个军人是全乐了，你还知道雷达？雷达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雷达是找人的，我从小就以为雷达是用来在很远的地方找人的。应该是这几个军人觉得我这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怕对了他们的胃口或者别的原因，你这个小孩儿知道的不少，来看看这个是什么，一个解放军往帐篷后面扬手一指，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家伙结结实实的坐在解放车上，就是光秃秃的铁壳子，地面上好像有条粗粗的电线连进帐篷，这个解放军把我轻轻一提就放到了前面驾驶室的踏板上，里面两个军人精精神神的坐在那儿。要是要求绝对真实的记述的话，应该说我站在了雷达车的踏板上更准确，很快就有军人急急跑过来，其他人就开始解帐篷，首长肯定是要离开了，解放军也让我回村里去，我现在可以肯定，如果会场那边持续时间稍长的话我是绝对有机会进到我军的雷达车里去的。后来我和小朋友们说过无数次电台和雷达不一样，引来的是众人的一片哄笑，连大人们都以为我这是小孩子胡说。错过的这个机缘在20多年以后实现了，我在成都我军一个雷达厂参观过整个一条雷达线，治少我见到某个型号的雷达确实就是一个方方的壳子，依然还是草绿色，当然里面可以容纳操控人员罢了。我和陪同我们参观的厂方技术人员谈起了我当年的这个故事，他们也对首长车队里的雷达车派什么用场说不出个确定的理由来。

为什么首长的车队还有雷达车随行，这个问题我自己以后很长的时间也想不通，电台好理解，为了首长们之间，首长和北京之间联系方便快捷，毕竟那个时候农村根本就没有长途电话，公社里的一部电话机打到天津恐怕都要等一两个小时。如果让我非要给雷达车的出现斧凿个理由呢，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怕首长行程中发生地震，毕竟当时余震还很频繁，如果万一需要，雷达车可以用来引导直升飞机？这就全是臆测了。我几次问过大人们，可是大人们根本说我是胡说，因为他们就没有见到雷达车。

这一岔开就转这么老大一个弯儿，回头咱们说江青同志的莲蓬籽儿。

回来时自然是大会场早就散了，老师训大人骂小朋友们起哄是躲不过的，整个故事的高潮全是因为下午去另一个村子接受江青同志亲切接见的大队干部们回来了，喇叭里说江青同志惦记地震中的贫下中农，给贫下中农的孩子们，就是我们，还带来了礼物，十几本书《革命接班人》和莲蓬籽儿。

我实在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还记得《革命接班人》这本书，我特意提到这本书是因为后来我人生中的另一次少年得志也是因为这本书，这里就掠过了，我只想告诉大家，如果你们在学校里或者你们的哥哥姐姐往家里带过《少先队员》，那么我告诉您，这本书原来的名字叫《革命接班人》。

莲蓬籽儿是立即发到孩子们手中的，这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低年级的孩子们早就回家了，大喇叭里特别叫我们都回去，姥姥特别嘱咐我这次绝不能自己乱跑了，我自己心里惦记着礼物，也根本不可能再乱跑了。

北方的小孩儿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东西，大小像个蚕豆粒儿，两头还尖尖的有些扎手。好几个小朋友以为这就是街上卖的糖豆，从老师手里接过来就朝嘴里放，老师们吆喝着不让吃，一边给每个孩子手里放一粒莲蓬籽儿----江青同志给红小兵们的礼物。给我们这些孩子们解释这个东西的来历对农村的老师们是个不大容易的事情，我今天甚至怀疑当时那些老师是否也真正知道这个藕是根还是茎，这可以从后面学校如何荒唐的组织种藕看得出来。老师从家里拿来藕粉，对着盒子上的图案给我们解释莲藕生长在祖国南方的水田里，越脏的地方长出的藕就越干净，敬爱的江青同志就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像莲藕一样纯洁将来长大接革命的班等等等等。老师当时也就没有讲清楚，害得我，也包括所有的大小孩子，认为这个莲蓬籽儿磨成粉就是我们感冒发烧时家里给买的藕粉。

前面我讲过，学校的小小京剧团里有几个小孩儿是被村干部们带着去接受敬爱的江青同志的接见去了，实际的情况是孩子们连江青同志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受到这个待遇的还有一起去的男干部，但是，知青点的韩姨和徐姨还有崔姨和小姚老师，队里的妇女主任是确实见到了江青而且和那个村子的妇女干部们一起一直陪着江青。作为对孩子们的补偿，他们拿到的是完完整整的一颗莲蓬，只在一头切开，露着齐齐的莲子，包括那个顶替我的小孩儿每人都有。

其实动笔写这个的最初素材就是来源于这些有机会和江青共处了大半天的人后来和家里人说的江青当时的一些表现和表演，但是我原本要写的两件事，考虑了再三，觉得有些在人身后嚼舌的味道，何况是对已经遭了报应的江青，这两件事着实有些出格，今天再翻腾出来对死去的人不恭，所以我就临时改了主意，就把这两段逸闻藏私了，重点就放在莲蓬籽儿上。但是我要说的是，粉碎四人帮以后，无数的揭发批判文章说江青走到哪里都必定带着自己进口的厕所，这个绝对不是事实，因为逸闻之一就是关于她的厕所问题，在随后深揭猛批四人帮反党集团的运动中，所有这次被江青接见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尽管是在农村，学习班的气氛也是很可怕的，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用江青的这两件糗事洗刷自己，尽管这些事会很对急于收集江青材料的那些人的胃口。

补一件可以说的事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