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蒙城奇人史 (只挖坑不负责填,愿者自跳) -- 五藤高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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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尝试着理解一下

您是说不指望所有人都成舜尧,不指望所有人都成大夫。

而是让各阶层都有自己的历史、文化、信念,也就是“礼”吗?

让哪怕市井小民都有自己的活法,且这种活法有渊远的历史为证吗?

感觉你的用词有矛盾之处.

一方面坚持认为存在下愚,但是另一方面又似乎认为下愚有提升的余地.

我勉强理解成你认为提升的方向不是圣贤,但具体是什么,好像模模糊糊的.只说要写下愚的历史,写这种历史是为了什么?这历史要怎么写?达成什么目的?

家园 就是说要入籍前先缴学费再说

洋鬼子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家园 这事儿我这么看

我当然知道还有许多譬如“文圣”,“武圣”等等等等的专科“圣人”,但是尧舜显然不在其列啊。

尧舜二圣,说起来应该是中国人几千年来关于能力,责任和其他等等好处的终极叠加,所以您看,二圣本出于原始氏族社会,可是从先秦到汉唐,宋明,直至新中国,生产力高了又高,社会结构变了又变,这二位却始终稳坐圣位,连信了马克思的主席他老人家也要把他们抬出来,借以描述自己心中的理想社会,所以您担心的

怎么定义圣人
根本不是问题,每个社会自然会把他们的终极理想投射到自己的圣人身上。

至于自杀,就更非圣人所为了,没事就抹脖子上吊,在圣人眼里恐怕连东坡居士笔下拔剑而起的匹夫都不如。把死当做不惜己身的终极表现,您也许把圣人瞧的忒低了,嘿嘿。

我想中国人内心深处的“圣人”更多代表的是一种“大彻大悟”,和佛陀倒是有些类似,却没有佛陀那般消极,让天下间都是此种“大彻大悟”的人民也应该是主席所怀的终极理想吧。

家园 你说的没错,我要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讲法,以利理解。

我的想法大体是这样:

根据道家的思想,一生二,二生四,四生万物。说明世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所以根据中国传统上以智力划分的做法,我认为可以把人划分为两宗,智和愚。因为中国人是以智力决定阶级的,所以中国是上智下愚。

但是世事不是非黑即白,所以两宗下面,可以再划出来四派。因为人不是生来就智慧的,而是通过学习、领悟、交流、辩论等等手段而逐步达到智慧的。所以智宗里可以再划分为尧舜、大夫。愚宗里可以划分出庶人、众愚。这样一共四派。其中智宗的极端是尧舜,愚宗的极端是众愚。

四派再向下可以划分出更多种类,千千万万。所以我只划到这里,纯是为了方便分析。但是单论人数来说,智宗比愚宗少。历史上英雄再多,还是数的过来的。远不是数不过来。

这四派之间,是有明确的限制的,但是它的限制标准是智力。而智力既然是可以逐步达到的。所以聪明人是不应该问出身的。出自哪里没关系,只要能通过锻炼自己的智力和觉悟,众愚一样可以升为尧舜。聪明人是不限于四宗的。那一宗都会有聪明人的诞生。

但是既然以智力为限制标准,尧舜还是尧舜,众愚还是众愚。不能因为聪明人自身努力改变就混为一谈。所以上智下愚的存在,跟愚宗人士变为智宗人士,我认为不矛盾。也基于此道理,我认为应该提供路径给聪明人,让愚宗的聪明人变成智宗。因为愚宗的人数多,纯以概率角度,也为了维持上智下愚的运转,也应该把聪明人选拔入智宗里。你也同意这个道理,虽然你期待的是完全消灭愚宗,人人都智。

但是为什么我不同意人人都智的观点,不止是因为难度太大。而且是因为流动本身不是完全由下而上的。我认为每一派都有三种流动,向上,原地踏步和向下。庶人可以升为尧舜,大夫也可以堕落为众愚。而很多大夫,更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大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做到三者是尧舜,一辈子只做到两者,可以算个大夫了。老毛这样的尧舜,不也因为同情众愚,结果被众愚绑票,一顿大闹,闹到现在没人领他的情。贬为权力狂了嘛。所以说不可能人人都智,因为流动既是一个提升过程,也是一个淘汰过程。所以我写了《蒙城奇人史》,我认为说的就是这种向下流动的可能。

所以既然流动有这些情况,这就造成了四派会在一个社会里同时存在的情况。那么如果四派之间有原地踏步的人,那么原地踏步的人之间又如何互动呢?这里我认为有几个问题。第一就是中国传统上把官员定为上,其他民定为下,所以尧舜、大夫就跟职业绑定了。其实这是不对的,很多大夫严格划分,是“民”,他们实践自己想法就是靠当官。士子不是官,但是士子是大夫的一员。所以现在“民主自由”名声越来越臭,沦落成了想当官的大夫为了实现个人利益的遮羞布。第二,因为官员被定为“上智”,所以只有官员那套哲学是“智”,这让“智”的定义太狭窄了,庶人那套哲学都不算成“智”,不能当做提升选拔标准。所以中国人打仗靠心战,斗智。对于铠甲刀剑研究什么的反倒不重视了。当然农业时代这么做做还可以,工业时代了还这么做,那是一点前途都没有的。多猛的精神原子弹,被炮弹直接命中一样灰飞烟灭。第三:因为是有三种流动的。所以智宗和愚宗既然是会长期客观存在的,那么之间必然是有互动的,有智宗人士怎么看待愚宗的问题,和愚宗人士怎么看待智宗的问题。我认为也正是这个问题辅助了尧舜和众愚的产生,因为大夫和庶人很多时候都不是无可指责的,大夫认为庶人是垃圾,庶人认为大夫是混蛋。两者之间相互对立,这互相指责也还经常很有道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有好多方法和概念。常见的一个方法是庶人蜕化成众愚,然后出来一个尧舜在众愚的支持下起来打倒大夫。但是大夫本身是客观存在,不限于官员,所以这个过程中,旧大夫去了,新大夫上来,然后好个一段时间再重复一次。这就是中国历史的周期律。

周期律问题有没有解答,我不好说,我只说除了传统的顺其自然的方法之外的另一个方法。这个方法的背景是工业时代的来临。有人在看了周期律问题后,认为关键是既然大夫和庶人都是客观存在,不会被主观愿望消除掉,那么如果不以“尧舜——众愚”模式,能否以“大夫——庶人”模式解决问题,如果可以应该怎么做?试答结果是是一定要打倒两边的错误观念,即庶人不是垃圾,大夫也不是混蛋。甚至可以认为庶人不垃圾,不蜕变为众愚,是大夫不混蛋,不造出来一个尧舜的前提,两者是一体两面的。于是如何证明庶人不垃圾,有其重要的存在价值呢?这就是我说的要为庶人建构历史,以辅助“礼”下庶人。这样,“智”的范围开阔了。一方面更多的人可以被认可为“大夫”,另一方面庶人被认可为有价值。这样就会杜绝尧舜和众愚的情况。使得世事既不会被众愚政治绑架,也不会依赖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尧舜来解决问题。

所以根据这个试答,各阶层都应该有自己的历史、文化和信念。谁说市井的升斗小民里面没有“智”呢?关键在于发掘。所以写庶人的历史,一是为了把“智”的范围拓宽,二是为了确定庶人有着重大的甚至不可替代的价值。

这种历史,我认为首先要认可庶人的成绩。这一点上《伊朗通史》表现出来了,虽然表现的不完全。里面虽然主角都是王侯将相,但是也写了他们执政时,产业有何种发展,技术有何种改良。中国在这一点上,也不是空白,也有食货志。但是二十四史里,每一部都是满篇子人物,到最后一章食货志。比例完全失衡。在这个新时代里,这种比例失衡是不可饶恕的,所以怎么写这些历史,简单点说,就是从食货志里扩写开去就可以。越写,越研究,越会发现这个领域是多么的浩瀚无边。

通宝推:看树的老鼠,
家园 谢谢

我喜欢你的文章,我也觉得你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我自己有两个想法。

其一,在成长的过程中,每当有迷惑的时候,我好几次想要到中国的儒道文化中去寻找出路。最初是看不懂,现在稍微看得懂一点。觉得这一套很美很美,前人已经把这套理论发展到极高,既有美学、又有人生理想,让人一看就心生向往。我觉得,这条路走起来,可以走的极高极远,又有圣贤在身旁勉励。可以算是好走的路了。

可是对于身为普通老百姓的我们来说,要走的路必然不是圣贤的路。这路有几十几百亿人走过,可反而没人写。我们的路,散见在少数人的传记或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散见在咱们老百姓朴素的谚语中。可就是不成体系。没有体系,就觉得孤单。我虽然走着小老百姓的路,但总觉得咱这条路,不如圣贤那条路走得理直气壮。也许这就是语言文字的力量吧。

这么想来,太史公写史记的时候,还愿意写游侠与巨商的故事。可是随着儒家占领思想领域,其他阶层的道路都只能以非文字的形式传颂了。这实在可惜。就好像我前几天看拳谚,发现中国武人里面藏着另一套生存哲理,和儒道有相近之处,但又有所不同。这可以算是勉强传下来的另一种庶人伦理吧。

其二是中国的历史,确实都是帝王将相的故事,底层的故事,只有到了造反那一步,才突然跳进正史。太突然了以至于让人疑惑这力量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如果像您说的换一个视角来写,同一段时间,写血火中的民众,这是建国时期。然后是思安定的民众。然后是千头万绪的力量开始不安分,写这不安分的力量如何发展壮大,然后才是造反,和正史接上头。从人民力量的发展来写历史,也许能让大夫们有所敬畏。

家园 那是当然

公开在国民教育里称自己是贸易立国的国家,怎么会做亏本生意。

各种各样的土政策,一点都不比国内地方政府的那样少。而且这边还是合法的。

所以你不在当地受教育(除非你的科目太牛轰,全世界都稀缺,比如生化科学),就想来这边生活,以前是有这种好事,可现在不是以前了,先把钱交了再说。

家园 让我想起了岳父让两个女婿赋诗的笑话

身为秀才的小婿吟道:清光一片照姑苏。。

在县衙里做师爷的大婿反驳:月岂偏照姑苏乎?清光一片照姑苏等处,如此方好。

家园 莫言那样的算不算写庶人的呢?
家园 听出来了,你还是在宣扬民主普氏

直接推出去斩了。

家园 我认为莫言属于描写众愚的,而不是庶人

莫言确实是描写了愚宗人士的,但是莫言不是史学家,他是小说家。小说和历史不能混同。而我提倡的是写史,不是写小说。我想看到越来越多的能说明庶人存在的意义和功业的东西,而不是莫言这种像古罗马人看角斗一样赏玩痛苦的玩意儿。小说确实是“礼”的组成,但这只是众愚的“礼”的一个细枝末节罢了。让大夫和庶人之间达成妥协的关键是两边要认同各自的“礼”的价值。因此重要的是“礼”的历史价值而不是其由历史延伸出来的细枝末节。像莫言这种文学赏玩,只能让大夫对庶人失去尊重,最后和庶人不合,最终蜕变成尧舜+众愚的组合。然后导致周期律。所以莫言这种东西要我看应该一律禁毁。

通宝推:赵沐浴,
家园 比较讽刺的是显然楼主对“众愚”们是一筹莫展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着把“愚”的帽子扣到别人头上去?

家园 没错,跟这讽刺的世界一样,充满了讽刺

按这个逻辑,我也可以这么说,人人都痛恨绿教暴徒,可是就是因为名声啊,石油啊等等没辙,不能放手大杀绿教暴徒。没招治他们,所以人们的痛恨实在是很讽刺啊很讽刺,不要痛恨,都让绿教暴徒拉去杀算了你说是吧。

我对于众愚的确一筹莫展,因为第一它们是客观存在,总是有人不相信自救,要主呀神呀的来救他们。都有神呀主的了,我做什么?第二是他们已经无药可救,病入膏肓了。你要是看帖详细,你应该知道我引用了阿辉姐的帖子,那里面阿辉姐去救一个众愚,这不算一筹莫展了吧,结果又如何?那众愚需要你救吗?我可没有阿辉姐那种心肠。所以第三我一直提倡解决众愚的方法就是把他们搬到国外来,或者干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事儿我做不来有问题吗?你要愿意杀,请。我给你鼓掌,著书立说纪念。至于搬到国外来,你怎么知道我对此是一筹莫展?

众愚要获救,靠的是自己。别人救怎么都是白扯。不是没有奇人靠自己摆脱奇人身份的。兔子一开始不像话,现在人家很像样子了,锻炼出来了。其他人例如水哥、母猪等人,为什么不学学兔子?电话哥都30了还打电话那操行呢?还不该说,不准说?

家园 Z君:论中国众愚之四大该杀 —— 以疯女为例

Z君近日,又被各路奇人恶搞,积怨成愤。正逢笔者来会他,他一杯咖啡下肚,大骂国内极品众愚,声言为世界计,当尽早屠灭之以免祸乱。笔者乃问何以当杀,Z君则以近日接待的一个疯女人为例,称国内众愚有四大该杀之由,论罪当诛。其言论虽有过激之语,其缘由不失有理有据,故鄙人记载于此。以供诸公一观。因该言论内容过于生活化,Z君又多怨愤,言语内颇有不的,因此为西西河计,内容不发在贴内,如有需要者,请站内短信我,标题标为“求Z君原文”。我便发与诸公便了.

家园 如果是暴徒,为什么不能杀?

而如果仅仅是所谓“绿教”,当然不能杀。这里如果有什么可讽刺的地方的话,不是因为人们对暴徒的痛恨,而是在没有解决“众愚”的问题前,你又扯进了“绿教”。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客观存在,比如你所称的“众愚”,但这些客观存在是这个应该是不完美的世界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没有他们,这个世界是不完整的。

记录下他们的生活给人看,是件有意义的事,事实上你写的这些人挺好玩的,也不无引人思考处;但要给他们扣顶“众愚”的帽子,并据此BLABLA,就实在没有必要了。你和你不是“众愚”的朋友们想要做什么,显然是不指望他们帮忙的(尽管他们其实有可能在某些时候帮点忙),甚至你不能避开他们可能带来的损害的话,也只能是你自己的错。因为你指责一位尚不能自救的人是没用的。而无论在他们给你带来什么损害之前或之后,给他们扣一顶帽子发宏论,应该都不是聪明之举。

家园 我引进绿教暴徒,就是为了说明你的逻辑我实在看不懂

你的逻辑是:你认为我没有办法解决众愚的问题,也算是愚的一种。所以不应该谴责众愚。而我的逻辑是,我认为解决众愚的方式就是杀掉。因为阿辉姐已经去救他们了,但是结果是失败的。病入膏肓了,不如给他一枪痛快。就像我说的,阿Q也是死之前喊了个“救命”,不是吗。

但是我个人无能力去杀人。就像这世界一样,受绿教暴徒的害,解决办法只能是把绿教暴徒都杀掉。但是因为要顾及个名声,顾及个大义,顾及个石油。所以没办法大开杀戒。这道理是一样的。

这世界的确不是完美的,不完美的地方也不是马上就能有解决手段的,所以就干脆不谴责不指出不完美的地方了?众愚当然是客观存在,就跟我说尧舜也是客观存在。你再怎么说,伟人还是在哪里。既然人可以非议客观存在的伟人,为何人不可非议同样客观存在的众愚?

再者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带来损害,现在国内到处传大家拿不收人了,你觉得这是源于谁的作为才导致的呢?摩洛哥妹又是因为谁的行为说Z君是造假犯的?这都是众愚带来的损害,请问你如何避开之?

众愚并不是不能自救,兔子自救了,也很痛苦,也不完美。但是人家自救成了。所以并不是“尚不能自救”,而是他们能自救却不想自救,烂下去算了。病人愿意自救,或者自救了,或者有旁人施救了,最后才有效得救了。病人不愿意自救,等死算了。旁人施救无效,然后就指责说旁人施救无效所以旁人是跟病人一样是有病?这逻辑我实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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