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大投资(一) -- 陈经
如何看待中国规模庞大史无前例的大投资?不少土洋经济学家快疯了。可以这样说,如果中国经济不崩溃,现在的经济学理论要重写。
关于投资规模,社会熟知的概念是“投资占GDP的比重”,中国超过了50%,太大了,“过度投资”了。正常经验数据是,发展中国家20%到30%,发达国家15%到20%。中国从2005年47%到现在高于50%,常年在所有国家中最高,再没有第二个,接近的都没有。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几个国家连年投资占比40%,最后危机了。克鲁格曼2008年获诺贝尔经济学奖,闯出名头靠的是1994年预言了这次危机。当时亚洲经济发展很好,日本要争第一,四小龙,东南亚小虎。克鲁格曼却说,亚洲国家搞数量扩张,轻视技术创新,所谓“亚洲奇迹”一定会破灭。值得注意的是,他认为连日本技术创新都不行。
亚洲(其实特指东亚和东南亚)经济高速增长,显著的特点是高储蓄率、高投资,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克鲁格曼等人的研究以及后来日本、东南亚危机的事实,得出了发展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结论:
依靠高储蓄率和高投资推动的经济增长不具有可持续性,可持续的关键在于技术创新。
这哥们最近又来预言中国经济奇迹破灭了,说法是“撞墙”(Hitting China’s Wall),算是明确提出中国经济会有大危机,甚至盘算中国大危机对世界会有啥影响。知道来龙去脉就不会奇怪了,这是他思路的自然发展,对中国从来不看好,越看越象东南亚。就算比东南亚强点,技术创新总强不过日本,中国注定大危机。
吊诡的是,中国政府从言论上看,可以说是这个“新古典发展经济学”理论的忠实信徒。政府宣传对“自主创新”无比推崇,常年自认“不可持续”,各种自我检讨。常见说法有:
不协调、不平衡、不可持续、经济依赖投资和出口拉动、投资边际效益递减、盲目投资、投资与消费关系失衡、物价上涨、消费力下降、深层次结构问题、产业结构不合理、劳动与资源密集型投入推动、高能耗、高污染、技术含量低、科技创新能力差、缺乏核心技术、科技实力不容乐观、差距越来越大、人才匮乏、制造业竞争优势水平低下、制造业危机四伏。。。
这些真的是政府工作报告的常见词汇,不是敌对势力的唱衰,唱衰文一般还整不出这么多词。这些自我检讨是符合经济学家们的理念的,某些词可能就是他们编的。
但是,让经济学家疯掉的是,检讨到这份上了,却浑身是劲在折腾。中央政府保八不行就保七,地方政府超级投资计划往外端。“不可持续”好几年了,投资计划越来越吓人,中央四万亿,湖北五万亿,浙江十万亿。大投资弄得“高储蓄率”都不够了,货币体系大扩张,M2高速增长,银行贷不动了就搞十万亿“理财产品”绕过监管。搞到“钱荒”都出来了,还加大投资保经济增长,下限7.5%、底线7%。
一边认真检讨,都承认“不可持续”了,一边却仍然违背经济学常识地瞎折腾,看来是精神分裂了。
(待续)
装傻才可以不用面对人们那么多的质疑,然后继续忽悠一套理论。
现在的问题是你主张的一整套大投资模式面临很大危机了,当局开始清查地方政府政府,这意味着中央政府自己不搞投资,也不让地方政府投资了。
楼下教主,抢得太快了
中国政府在“大投资”问题上的精神分裂,由来以久,不止这一件事。它代表了一个贯穿中国改革开放历史的哲学问题。
这个哲学问题是这样的。你有一个很好的、所有人都崇拜得五体投地、没人不同意的理论。然后你有发展经济这样的问题要解决,你把这个理论用上去,发现没有出路,怎么办?
比如新古典发展经济学理论,“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在于技术创新”,这个很好、得大奖、所有人都同意、都崇拜,以此为据轰轰烈烈地自我批评。但是“技术创新”很难,真的很难。难到只有世界第一的美国人算好,连曾经世界第二的日本人都不行。一个想发展经济的穷地方怎么办?要不先凑点钱拉些投资瞎搞搞?
这个很好的理论又说,“依靠高储蓄率和高投资推动的经济增长不具有可持续性”。现在结局很清楚了,穷国发展经济肯定会不可持续。
如果去看克鲁格曼一系列文章,会发现这是的他核心思想。因为技术创新厉害,美国就是第一,连美联储印钱都比中国央行印得漂亮。
这类“政治经济学理论”还有不少,它们的基本模式差不多都是这样:如果不按成功的人的方法做,就会象那些失败的人那样失败。N个成功的国家以及M次危机可以证明。要民主,不民主会失败。要放松政府管制,砍掉所有纠缠在一起的老鼠尾巴,扶持民营经济。要“科技教育福利”地可持续发展,不要“成本环境消耗”地竞次。要靠技术创新,不要搞不可持续的大投资。
政府宣传一直说,这些理论很好,我们同意,要民主、要发展民营经济、要科技教育福利、要技术创新。我们还不民主、政府干涉经济太深、教育落后福利差、技术创新很差。全都承认,全都认怂。可以一句话总结政府和经济学界都认同的“理论成果”:
不要象中国现在这样搞经济。
但从“不民主技术落后”的现状,怎么发展到“民主社会可持续大搞技术创新”的神仙境界?有没办法?
西方政治经济学理论对此坚定地回答说:你还是得搞民主社会,搞技术创新。民主社会才有技术创新机制,这是经济理论证明了的。可惜你没有这些东西,技术创新不行。你不可持续,只有先崩溃,然后再看了。
仔细一琢磨就知道,这其实是说,现在的状态就是要完蛋,以后的事再说。再多套些话,人家也不遮掩了。你不民主社会动乱要崩溃、大投资不可持续,我们干脆加把劲送你上西天,只是现在不方便。。。
西方经济学理论,不是用来给中国找出路的,而是用来说明中国经济的极端不合理、预测中国经济的不可持续和崩溃。因为中国和西方不一样。
这是政府文宣不同意的。中国经济成就辉煌,会前景光明可持续地发展下去,政府工作报告的另一半是在可持续地自吹。还不是放空话,有各种数据与事实说明进展,也描述了很多具体措施。
取得了“不要象中国现在这样搞经济”这个共识以后,中国与西方经济学理论说bye-bye了。西方经济学理论很好,但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而我们一定要解决问题,要自己想办法,因为中国和西方不一样。
当理论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要想办法。
这些办法就不是经济学家愿意看到的了,历史上想出来的各种办法,基本全是看上去很邪门的东西。大投资就是一种“办法”。它不是一个经济运行模式,而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中比较吓人的一种。“办法”会带来更多问题,就又想其它办法去应对。
每一种“办法”看上去都不是办法,弱点明显、不可持续、后患无穷。一计不成再生二计,没钱了就想招拉钱,银行贷不到就搞“理财产品”。计中计、连环计,中央地方连年混战。事情弄得很复杂,经常看上去要崩溃。
(待续)
傻人有傻福啊?
我的理解,克鲁格曼的意思是,经济增长不能只靠数量上的增长,而是要生产效率的提高。
这里和你说有几点不同:
1、第一个是“只靠数量上增长”,克鲁格曼是一个经济学家,他不会否认“数量上增长”会带来经济增长这个客观现实的。所谓数量上增长,只的是增加生产要素,比如“资金”和“人力”,是经济增长的量的增长。但是光靠增加数量,并不能提高增长的品质。所谓的品质就是指“技术”上的提高。
2、克鲁格曼强调的是“科技”上的水平提高,认为只有这个提高了,才能带来经济的本质上的变化,才是从经济落后国家转变成发达国家的动力之源。
实际上,克鲁格曼说的问题在中国体现得尤为明显,大量的重复建设,无序的竞争,产能过剩,都体现了克鲁格曼的所说的“量”的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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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克鲁格曼又是错的,为啥?
他把科技进步简单等同于“创新”。对于发达国家,是这样的,但是对于发展中国家不是这样的。简单一点来说,发展中国家可以COPY或者购买发达国家的技术,来提高技术水准,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中国也是这个典型,比如高铁就是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得技术,又比如汽车行业通过购买或者模仿获得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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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格曼原来是很睿智,但是专栏就有点哗众取宠。所谓技术水平提高还是不提高,并不是凭仗嘴说说就是了。当年,克鲁格曼抨击东亚四小龙时,举出了生产效率在几年内提高的比例,论证了它们最大问题就是生产效率没有提高。而抨击中国,就凭嘴在那扯,没有拿出什么真凭实据啦。
其实以“政府全面干预国民经济”为特色的官办经济在上世纪有过两个成功的例子,三十年代的纳粹德国和五十至七十年代中期的苏联。
结局都是不可避免的走向帝国主义后崩溃。
本身就是资本论的核心内容。
至少目前的中共在发展经济的时候,还没有违背这个规律。
尤其是在西北地区的经济发展,其基础的建设仍然需要相当的投资。
没这个印象。、
按我的印象,马经的意思是,
资本主义的扩大再生产,一定会造成经济危机。原因,一是私人占有与社会化生产的矛盾,造成无序投资。二是,生产能力扩大与劳动者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的矛盾,必然造成相对过剩,破产,萧条。
如果中国此次出现经济危机,马经的解释倒是很自洽的。
本身就是投资,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另外,凯恩斯的财政政策的修正,本身就是投资拉动经济,也没有脱离资本论的论述范畴。所有后人认为凯恩斯是吸收了资本论的有用的内容对传统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修正。
相对贫困导致的经济危机,这里的核心是相对的贫困导致投资难以持续下去,所以后来才有了各种各样的需求管理。
以往的资本主义社会,每个二三十年就来一次危机,可是资本主义社会仍然不断的向前发展,其原因在哪?就是投资拉动的,在每次渡过危机之后,原来的沉淀资本重新启用,加上新投资的资本,于是社会经济不断的发展。
当然投资的目的跟社会主义的区别在于对利润的追求和人民需求的满足,但是单纯的讲拉动经济客观因素而言,确实就是投资。
我的理解,资本论的核心内容就是分析资本主义为何必然崩盘。有了崩盘的必然性,老马才会说共产必然取代资本,自己的学说是科学的。(老马对错不论)
依靠高储蓄率和高投资推动的经济增长不具有可持续性,可持续的关键在于技术创新
这个不可持续的概念是含糊和误导的。不可持续?不可持续多少个月?多少年?5年是否算可持续的?10年是否算可持续的?20年呢?没有定义的话和“人总是要死的”,“人类总是要灭亡的”这类话没什么区别。
社会某个阶段有某个阶段的主要问题,各国有各国的主要问题。并不存在一个永恒的,唯一的“可持续发展”的方法。美国技术是创新了,可是分配出了问题,还不是照样发生危机。索马里需要“技术创新”来可持续发展吗?创造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在这个环境下水利开发,土壤改良,粮食增产是第二阶段要解决的问题。
还好我们在遇到问题时,中国文化中的务实精神通常会发生作用,不至于一定要套用某种理论,某种主义来解决问题。可持续的,永恒的,万能的理论和主义,可以让“历史终结”的制度,不如让我们像孔子一样“敬鬼神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