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人物】乘务散记――讲述火车司机的故事 -- 经典问题
――马特快
“马特快”姓马,胖胖的,永远做憨厚状,但是一上车可就不是他了――汽门、手把都是三步到位捩起车来就是构造速度,直追小北京双机牵引的特快!故此得名。他班上的伙计是两个彪形大汉――换了别人还真钉不上劲!
马特快的车有多快不好形容,只是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驾车撞死了一个无论谁都意想不到的动物,您猜得到吗?――是一只燕子!
夏景天,小燕一孵出来,大燕子就忙了起来,线路两边的堤坡或是路肩下满都是草,住着形形色色的飞虫,列车一过,惊起一片,燕子像高速战机一样俯冲下来,轻而易举得到食物。要是机车开一下气缸排水阀,在蒸汽和尖锐的排气声里,可以看到大量的飞蛾草虫惊慌乱飞……
那天马特快的车有点儿毛病――气缸排水阀的作用风筒有点漏风!机车跑不上几公里排水阀就会自动开一次!反正不影响行车,当然正常运行了。这样还可以看燕子飞快的在惊起的飞虫中间穿行捕捉,很有意思。可是没过一会儿一只燕子疾速的从机车后方俯冲而来,准确地衔住一只肥大的粉蛾,可能是太过自信,太低估了马特快的车速,就在它欲向上拉起,飞越铁路时,马特快的机车到了,眼见它备机车的前端梁撞上,轻飘飘地掉到了路肩上,转眼间,再回头,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拖鞋
乘务员,尤其是货运机车的乘务员,对于自己身后的列车车厢里装的是什么货物都有着十二分的“好奇心”……我的师傅以前在呼局跑车时有一位副司机,就是这样,列车一挂上,就跑到后面看看前几位车装的是什么,如果手拿身背肩扛等手段能够采取的话,决不空手而归!(七十年代,离大家可能遥远了一点!)每次又不多拿或是糟蹋东西,段长也拿他没治,后来想了一个法,专治他这个拉什么拿什么的毛病――把他调到客车队去了!――有本事,你给我偷回人给我看看?
到我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大家也就沾点儿小便宜,加上严打什么的,没人再对货物感兴趣,可有一次还是让我吃了一回惊:88年,我还是副司机,有一天出库都挂好列车了,当时的司机是一位老师傅,姓黄,行为颇怪异,背后我们戏称之为“老邪”。准备发车前,我点完小油,回到车上,看到黄师傅正打开列车编组表端详,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对我大声说:
“快去看看,机后第三位装的是拖鞋!……”
徒弟哪有不听师傅的?我颠颠地跑过去,爬上没盖篷布的敞车,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大吃一惊!
“师傅,倒是拖鞋!”我立即赶回来汇报。
“怎么不拿几双?”老师傅站了起来,似乎要亲自动手去。
“拿不动,再说也不是咱能穿的!”我笑嘻嘻的。
“为什么?!”
“拖拉机穿的!……”
敞车里装的是拖拉机的拖斗,编组上写错了,害得黄师傅白白激动了一回……
――老黑的壮举
老黑,前几年就退休了。还是那么爱发牢骚,总可以听到他对世事的不满和意见。老黑姓刘,退休前在待乘室打扫卫生,别的老家伙有时候倒是经常提起他离开乘务的壮举……
那时候,行车“三大件”还没完全装备,老黑的车就没有电台,车内信号是坏的――左右显示不一致!自动停车让他“理所当然”地给关了……,那天老黑的交路特别不好,等到折返时就快超劳了,老黑心里很是着急,到发车时间了,又让晚点的客车给压住了,拿出晚饭来刚想吃,信号变了――发车!气的老黑一边把馒头往嘴里塞,一边不住的咒骂!
那的时候没有规定车机联控,进天西之前的进站信号机位置不好:司机正好是转大弯、下大坡、看不见信号!老黑估计他爬立交桥的这段时间,那列在他前面的晚点客车早开了,根本没想天西的进站信号机没开放――一个大红灯,让他机外停车。(调机穿越正线入库整备)而副司机正忙着吃饭、听他骂调度也没注意信号。列车顺着大下坡的势力,闯红灯进了天西!天西的值班员当时就傻了,抄起电话来报告分局调度――险性事故啊!可巧分局的一位副局长在场,气得当即指示:“全线开通绿灯!看看他到底能跑到哪去!!!”
老黑跑了自他跑车以来最痛快的一个单程!全程绿灯!畅通无阻!一直到家,双黄,进侧线停车。
还没停下车,满是兴奋的老黑就发现不对头了:正副段长、安技科、保卫股若干人等在机车停留位的标志下肃立,迎接“英雄列车”的归来……
以后,老黑只好去打扫卫生了……
最牛的一次出库
九五年秋天,段上机车换型基本接近尾声了,除了调车机,只有我们这个队还保留着六台运用蒸汽――为了年底评比路局先进,真TMD!受累的命!
九月的一天,晚上叫班,十点待乘,凌晨五点四十的交路,四点钟接班整备,五点钟准备出库,知道出库楼上是我的同学“铁猴”值班,我拎着我那被称为“炸弹”的茶杯和司机报单,到楼上签点和“铁猴”聊了一会天,信号楼给信儿了,我抬起屁股准备上车。
“大头儿昨晚上值班,没准儿在外面转悠呐,你小心点儿!”铁猴说。
“谁敢惹我啊?!”我不以为然。
出门正好看见副司机到茶炉打开水回去,一犯懒。
“伟哥!把车拿过来!”我命令道。副司机点头称是。回车上去了。我们车上当时有个学员,马上要单独了,所以我挺放心。哪知道我们这位副司机“伟哥”竟然比我还放心――把水壶往司机室地板上一放,对司炉说了一声:“走,出库!”竟然站到车前面领车去了,司炉茫然了一阵,坐在司机位置上伸头问伟哥:“师父呢?”
这时库门口的出库白灯已经好了,伟哥一边给着走车的信号,一边说:“在前面等着呢!”司炉便毫不客气地缓解、开汽、动车,学员在右边协助了望,机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到我身边时我一看是司炉开车,心想:“真是打镲!”――可也没上车,往煤水车后面的车梯上一站,跟着机车出了库。于是在黎明的晨曦之中就有了这样一幅经典画面:擦得锃光瓦亮的青年号机车,在出库白灯的引导下,按照限速要求缓缓驶向走行线,机车由副司机领车,司炉驾驶,学员了望,司机……司机站在后车梯上端着大茶杯正品茶呢!
极少数的几位师傅有幸看到这幅经典画面,太少了,可以说只有两三位,但是极为不幸的是:其中包括我们段长……根据“铁猴”后来告诉我,站在他对面,刚从整备线遛达过来的段长,脸和冬青的叶子一个色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吓得他笔直地站了半天……"
我是一点儿都没看见,直到机车出了库,在走行线等信号返岔子才上车。
回来……回来也不太可怕,只是挨了段长老头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狠克”――当然不能处分我,要不他苦心保留的青年号争路局先进的计划就泡汤了……我当然也要竭尽全力讨好老头,作出刻骨铭心追悔莫及痛改前非状……谁让他是我师傅呢!谁让他是伟哥的爹呢!……
唉――我们伟大的段长,真够累的。
――火车饿了
两位叫班的李师傅,都是“铁兵”复员转业,都是农村的家,能托人请客的进到机务段已是相当满足了,两个人总抽着最低档的香烟,喝着便宜的白酒……
讲起当铁兵的日子,子眼里总离不开“苦”字,条件苦,环境苦,山苦,水苦,人苦,风沙苦……在大西北,修一条线路的艰苦,不是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所能想象的,那时候,轨排都没大量使用,完全是老式的施工,好些地方都是先铺钢轨,再开上列车去卸石渣……铺完的线路来不及整修、捣固、调整轨距,就那样开上运送钢轨、道渣的列车,线路一天一天延长,离基地越来越远,后来机车的后面挂上了水槽、宿营车,整个机组吃住在上面,一出去就是三四天,狂风怒号,没有能休息好的……脑海里,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可能只有保尔-柯察金……
有一次连续野外作业五天,基本上是弹尽粮绝了,换班的机车才到达,小李师傅的班开着列车,大李师傅和另外一个班在后面宿营车上休息。起伏颠簸的线路使列车摇摇晃晃,扭扭摆摆,开车的小李师傅也是困乏交加,开着车睡着了……车速其实不快,但是没有整修的线路还是经受不住,在一处转弯上坡的地方,机车脱线了!由于车速不高,机车、两节水槽车、宿营车一起都冲到了草地上――没有颠覆!真是万幸!……
大李师傅是太累了,这样剧烈的颠簸,没有把他的美梦惊醒……小李师傅下车看到机车动轮已经有三分之一都陷到松软的草地里去了,没有歪斜的意思,挺安全,叫伙计压好火,去前面车站通知调度救援,自己在草地上一躺,也睡起来了……
天亮了,大李师傅被大西北的太阳和自己的肚子唤醒,下了宿营车,猛吃一惊!急忙奔到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的小李师傅身边,……
“我还以为你摔死了呢!”
“你才摔死了呐!”小李师傅被吵醒很不高兴。
“车怎么样?”大李师傅问
“车?……”小李师傅揉揉眼“车饿了,自己下来吃草了!……”
…………"
现在,两位李师傅都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每次想起他们,记忆里都会有他们述说的艰辛困苦故事和淡淡的烟草味……
第一次行车路外事故
跑车这么多年,应了老话儿:常在鞋边走哪有不湿河……但对于第一次是印象最深刻的,因为是第一次。当时我已经跑了八年车,当司机已经是第五年了,但是路外事故还从来没碰到过,路内鸡毛蒜皮的事故苗子之类的东西倒是碰上不少,好歹不是防止就是责任不在我身上,也算得上是吉星高照。好运气总有到头的时候,九四年冬天让我赶上了……
十一月的华北大地,也算得上是天寒地冻,16日凌晨三点左右,正是人最悃的时候,我也毫不例外――手扶着汽门,睡着了。当时车速在八十公里左右,前方站停车甩挂,正在烧火的副司机发现我还没和车站联系,这才发现我睡着了,用电台呼叫联系之后,我还没醒,动手替我关汽,这时列车已经距车站只有2、3公里了,他的动作使我猛然惊醒了,知道列车要进站了。
车站的进站信号机前面就是一条国道,由于正在立交施工,没有道口防护,来往汽车都是硬往上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加上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脑子里还想着进站再两段制动停车,根本没想减速的事儿……列车高速向道口驶去。
当时道口没有车,这让还迷迷糊糊的我更放松了警惕,但就在这时一个雪亮的灯烛高速驶向道口:汽车!!!汽车高速向道口开来,根本没有停车或减速的意思,这时我的脚下早已经汽笛连鸣,但震天动地的鸣笛示警丝毫不起作用!!!从速度上看他比我快,果然他抢先上了道口:一辆集装箱式的货车闯进了机车的大灯的光柱之中……我心里真盼着他闯过去,他从我这侧冲上了道口,离机车只有十米左右,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时只听在右侧了望的司炉一声绝望的高喊:“停――车!”我知道他过不去了……随着制动机非常制动尖利的排风声,机车右侧发出一声“嘣”的巨响。G
……这时才知道列车的速度是那样的高,非常制动下,列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仍旧向站内狂奔,我紧张地都站了起来,
问司炉:“汽车怎么样?……”
“车……翻了,翻……翻在公路上了……”司炉结结巴巴地说。-
“人呢?!人怎么样?!!!”
“看……看不见……”
列车总算停下了――已经全列进站了。
我绰起手电,从右侧蹿下司机室,抬眼一看机车,心里当时就凉了――右侧的大耳朵被掀了起来,像一只鸟翅一样向半空中斜伸着,扯断的送风器管呼呼地冒着蒸汽,变形的手把杆悲惨地垂着……
副司机也下来了,两个人赶紧向道口跑。几百米的路是那样的长,那样的难走,远远地看见道口有几辆汽车傻傻地亮着车灯照着事故现场发呆……离着还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发现线路两边全是白乎乎的一团一团的东西,用脚一踢,硬硬的,像是冰块。也顾不上辨认它们是什么。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道口,看到有四五个人站在那发呆,被撞的卡车侧翻在公路上,没有着火和破碎的迹象,驾驶室也没变形,也没人!
“人呢?――司机呢?!!!”我高声吼道。
“在这儿……”那几个中间有人回答。
“就你一个?!”
“还……有我……”可能是给吓傻了回答都是哆哆嗦嗦的。
“受伤没有?!!!”
“没……没有”!^
我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事故,心里特别别扭,真想揍他你们一顿!
……车是不能走了,就是我想维持运行也不可能了――变形的挡烟板超限!危及邻线行车。只好等家里的维修组来救援。于是我有时间知道这是一辆青岛的冷藏货车,车上装的是运往北京的海鲜,我用脚踢的硬硬的冰块样的东西都是一千克以上的大螃蟹……开车的是哥儿俩,说话哆哆嗦嗦的原因除了因为害怕以外,在后面睡觉的哥哥还没穿鞋!大冬天光着脚丫子站在公路上半天,没个不哆嗦!
又仔细看看了看我的机车,右侧的前端梁还撞飞了一大块,怎么找也没找到;“当好先行”的牌子上,连铜字也变形了……冷藏车的后桥被机车右端梁撞到,车门飞出了三十多米,车门附近的螃蟹呈放射状扇形分布……大约二十多米吧……
还没回到段上,就已经听到调度电台里乱七八糟的乱讲,最可气的是:~
“嘿!听说了吗?青年号撞啦!……你猜撞的是什么?……嗨!撞一拉海鲜的集装箱!好家伙,大螃蟹顺着钢轨都爬上站台啦!……”
车撞的没什么机件损坏,但是破相了,回段后,大耳朵是没法修复了,干脆拆了下来,漂亮的青年号成了“一只耳”,那一段里,好些家伙都自称是“黑猫警长”……好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
回来第一件事情是写事故报告,当然,我是不会在报告里睡觉的,制动距离是我在心里精心计算过的――常用制动追非常,与现在的制动距离差不多,大不了说我采取措施不果断,没有伤亡和重大机破的路外,没人深究这些。
别了,最后的蒸汽机车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蒸汽机车……
我的这份工作,说忙不忙说闲不闲的,最让同伴们气得眼里冒火的是我经常可以打着检查的幌子四处乱窜……技术科就是这样,可以根据机车技术报表,自己制定添乘计划,一有安全检查之类的活动,我们肯定被列入成员之一,检查到同学朋友的科室,看他们战战兢兢的,心里很是幸灾乐祸……(提前我可是通知他们了!)有时闷了,会随机车出去跑两趟,当然绝大多数的添乘都是有很强的目标性的。
2000年8月,盛夏时节恰如七月流火,别人都眯在空调的屋里,唯恐被“热火”包围,可是憋在鸽笼一样的办公室里,更是难受!正好唐段的一台车报告:中冷器漏水。我一看车号,是顽症了――老毛病!找调度,嘿,今天是“强子”的班!电话里聊了几句,问清这个车的交路,告诉他等着我,嘿嘿,我有地方去玩了!
车没太难处理的,和我判断的一样,上3组单节的最上一排冷却扁管的管板连接处漏了,根据经验,是以前处理得不好,写完处理单后,我的任务完成了。
强子在“四号楼”上工作,走到他那里还不到十一点,东北的车流还没上来,正是一个空闲的时间。我们两个老没见了,强子是我石铁的同学,很是聊的来,两个人站在信号楼外面阳台上的阴凉里,在时有时无的电台呼叫中,分享着一包555和彼此的生活故事,沉浸在往事和酒精的回味中……
“四号楼有吗?5504次接近……”
“四号楼有!5504次进站4道停车!”
“5504次进4道停车,司机明白。”
“哪来一个单机啊?”我问强子。
强子低头想了想,“好像是一台进厂回来的吧?”
“有进厂的我怎么不知道?”
强子又仔细地想了想,回屋拿起电报夹翻了一下“天津地铁的!前进……”
正说着,一台亮光闪闪、光彩无比的大前进已经一声长鸣,进了四道。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机车前部“青年文明号”那金光闪闪的铜字“鬼脸儿”和硕大的铜星,机车锅炉上崭新的铜带,鎏铜的型号标志把司机室两侧的团徽映衬的更加绚烂夺目,水柜两侧巨大的路徽,无言地守护着机车的深厚的沉默……看到它,我心里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四号楼,5504呼叫”
“5504次请讲”
“老师贵姓?”
“免贵姓岳”
“岳老师,能安排5504走三线吗?天津站实在太难过了”
我从强子手里要过话筒“5504 ,大车贵姓”
“免贵姓姚”
“是唐厂的老姚师傅吗?今天7205大车是谁?”
“大车姓王……”老姚没明白过味儿来。
“是王学智吗?!!”我已经抑制不住激动大声问道。
一阵沉默“我是王学智,请问您是哪位老师?”
“王老兄!我姓郭……”
“是郭验吗?”
“是我!……”
“四号楼,客车K***次接近”……谈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调度电台不是聊天用的……
郭验是对我这个验收员的简称,以前在唐厂,和7205的王学智司机长有过一段交往,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总是谦和地笑着,对工作总是那么一丝不苟,要求的工艺没有一丝马虎!7205是天津地方铁路的标兵车,市级青年文明号,多次受奖,机车保养得别说时时擦车,连一块土都没沾过,直到进厂一块漆皮都没曝起来过……
强子看出我和这台车有某些关系“5504,等‘庚字’从三线出来你就过去……”
我只能站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下面光彩照人的青年号,看着它,不禁想起若干年前自己的坐骑,想着那纵横天地、驰骋南北的豪气,忍不住……
塘沽的DF7牵引着一列煤车,隆隆地从三线里驶出,信号好了……
“5504 ,四道发车信号好,三线开往天北方向。”s
“5504次四道发车信号好。三线开往天北方向,司机明白……再见岳老师!再见郭验!有空常联系!再见!……”
7205一声汽笛长鸣,从四号楼下隆隆驶过……伴随着铿锵的排气声,我目送着他高大威猛的身躯消失在视线中,默默无语,我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蒸汽机车从我面前驶过……
“天北有吗,5504次接近”
“5504次,天北进13道停车,变5503次”
“5504次天北13道停车,变5503次,司机明白!”
“5503次,13道发车信号好,天西方向”
“13道发车信号好了,5503次发车天西方向,司机明白”
…………
救火
千万别以为我是见义勇为什么的,那是我刚上班时出的一件事……
87年冬天,做了三个月见习司炉的我正式单独了,分班分到了先进车组,心里美得不行。那时人也是有点傻,一门心思的只想怎么干好工作。
一天夜班,接班通知车站二调夜班进房洗检,我们车顶替调车机。二调的工作量不太大,到十一点钟的时候就没活了,师傅们下车到调车区长值班室聊天喝茶去了,我看守机车,临走还叮嘱我:“不许睡觉啊!看好火。”
年轻人有的是精神头,稍微压了一下火,打扫完司机室,又把掺望窗玻璃都擦了一遍,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总不能下去擦车吧?再说怪冷的……拿出理论书来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正线上过来过去的本段机车,把电台打开,听听他们都呼叫些什么,反正一个人怪无聊地守着机车。
压开炉门,看看火床,发现靠近门口的地方有点厚,打开风摇炉,稍微晃了晃,又用炉钩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掏了两小块“镏子”(焦渣)扔到了车底下,开送风器烧了烧,然后再压火。
……糊味儿!司机室里有糊味儿!我当时警觉起来,蒸汽的司机室里是木头的壁板,木头和铁板中间是防寒毡,它们要是着了火,都是只冒烟不冒火的主儿,可危险了!一定是我刚才掏镏子的的时候不知崩到哪里火种了!
仔细在司机室里找了一圈,没有火!可是糊味儿还在,像是棉丝着了,把座位上的擦车棉丝都抖落了一遍,没火啊!
心里越来越急,师傅说过,司机室着火可不是小事情!有糊味儿就是有火!可找不着怎么办?干脆!预防为主――打开洒水小泵,压力热水喷向司机室的各个角落……
司机室变得湿淋淋的了,心里放心了,可仔细一闻,还是有糊味儿,而且比刚才好像还大了不少!我的脑袋当时就快晕菜了,洒水管连篷布、擦车棉丝统统都喷湿了,就差把木板撬开喷防寒毡了!心里着急!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汗流浃背……要是真……可怕!不敢想!
难道我吓得腿肚子转筋了?没有啊?那为什么小腿肚子疼呢?疼?疼!真疼!回头一看……
我当工作服的牛仔裤着了!纯棉的东西不冒火,就那么慢慢往上着,都已经烧到小腿肚子了!!
我掏镏子的时候掉在地板上点儿火种,可巧我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毛毛腿的裤子――就是裤脚拆成毛茸茸的牛仔裤,又挺长拖着地,在后面着了我还看不见……
瞧我这火救的……
记忆中的锦州机务段
锦州机务段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现在一回想起来,仿佛昨天刚刚去过……
第一次到锦州是在89年,独自一人到锦州,出站后,空旷的广场上,真不知道往哪走,好在师傅在电话里通知了:不出站顺着钢轨往东走,走到脚丫子疼(不是硌的就是绊的);出站穿过广场坐5路,机务段下车!没费多大劲儿坐上5路,在华北大平原呆惯了,还真不习惯公共汽车在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的小山坡一样的街道上行驶。听售票员说机务段到了,赶紧下车,公车是走了,可机务段在哪还是个未知数。循着机车的风笛声加上见人就打听,钻过一个大涵洞,终于来到了锦州机务段大门口。
当时锦州机务段还是蛮漂亮干净的,就是门前的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一进大门的左侧就是招待所,很快就和师傅们会合了,由于事情可能要拖上几天,所以我有机会仔细游览锦州机务段。大门的右侧就是机务段乘务员的待乘室,招待所和待乘室是全段暖气供应最足的两个地方――一个是门面,一个是重点――这是锅炉房说的。顺着招待所向东走,可以看到解放前日本人修的检修库,扇形的带转盘,好像是16股道,也就是32股,能停不少车呢!检修库主要是检修蒸汽,负责蒸汽机车的厂、架修,主要是为路外机车服务,架修库东面是蒸汽洗检库,这两个库基本占据了这座古老建筑的大部分。车库的顶上不知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国民党修的――好些带射击孔的碉堡!检修车间的门口上方就有一个,检修主任指着碉堡上的坑洼说:“那是解放军打锦州时打的……”。车库内外停放了不少正在架修、洗检或等待修程的各色机车,当时锦州分局还有不少段运用蒸汽,象阜新、彰武、大虎山等机务段,前进随处可见,上游遍地都是,还可以看见PL、跃进之类的“稀有品种”。检修库对面的停车线上停放着大约十几台前进,都是锦段替换下来的,已经好几年了,当时有白城机务段和吉林机务段的乘务员来接车,好像是接八台车,正在整车。
转盘是个老东西,但行动灵活,被几个也是相当老的家伙操纵着――都是退休返聘的,为厂里充当验收员,兼管转盘,由于是第一次见,我很是兴奋地在上面和机车转了几次,看着机车在上面晃晃荡荡的,也挺玄的!六轴的前进前后都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必须打上四个铁鞋(止轮器)才敢开动。听老爷子们讲以前有过入库机车闯进转盘坑的事故,影响牵引特快机车出库,非常可怕!
转盘的东面是一个新盖的二层小楼,呵呵,不说你也猜得出――水阻台。每天都有一台DF4停在哪里轰轰作响,很是烦人――当时我们还全段都是蒸汽哩,哪知道水阻台是什么东西!再往东是一条出入库的走行线――得钻地道!出库钻地道,可让我头一次开眼。
治接班
分局交接口,尤其是折返段整备线,经常是两个分局的乘务员“斗气儿”的地方――几乎同时发车却发往不同方向的两个交路的不同分局的机车同时要求整备看车占用地沟,经常为了你先我后的顺序问题磕磕绊绊,在整备线不足的时候,甚至火星四射……在折返段内动车时,常常发生“响钩”,玩儿得漂亮点的,把别人撞的乱晃,相互不损毫发,技术差一点的,只好上“警钟长鸣”专栏了……
我属于那种技术不佳又心存不良的家伙,怎么治***分局的家伙?心里盘算了半天。有一天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现象:我牵引的一个210*的车次,到站甩开后,已经有***分局的机车在等着挂车了,连续几次都是这样让我留了心,在折返段值班室我有意看了一下他们的行车交路,发现只要是我正点到达,于他们的发车时间距离得非常近,难怪他们……于是我心里有了底。
若干天后,又让我赶上了这个交路,快到站时,我将大闸手柄往缓解位上一推,列车管的风压立时开始向8kg靠拢……跑车的朋友都知道――过量供给了!等到列车进站停车前,列车管风压已经达到8kg!机车风泵连续运转着……算好距离,出门一把就是1kg,风没排完马上追到最大减压量,抬眼看到***分局的机车已经在旁边的待避线内等着了,副司机下车摘管,提钩。
“白灯好了”――副司机领车,机车进入折返段整备!
一下车,我先到折返段临修组的“城子”那里,
“城子,给我换个自阀!”
“嘛毛病?”城子正看小说,问我。
“过量!没准闸面漏了――”我喝着他的茶水,城子是我的同学,一同到机务段的。
“我先看看去……”
“你甭看,带上一个!”
城子满腹狐疑地看看我,“是不是又耍什么猫腻了吧?”
“要不你就写个记录,34**机车更换自阀,原因:过量!”我笑嘻嘻地说。
“过量?”城子仔细地想了想,很坏的冲我笑笑“又整人了吧?……”
……在工作台底下翻了半天,还真找出一个因过量供给换下来的大闸!
“齐了!”城子擦擦手和那个大闸,把它摆到工作台上。“给我签个字,算我上车干活了!”
“就跟你真干了一样!”我给他签了字。“回头到家里你可得请我喝酒……”
“谁求谁啊!?……”
等到我从临修组出来,那趟车还没开呢!大家没跑过车可能不明白,过量供给以后,列车管风压提高,列车车辆的制动力也随之加大,当你再以原来列车管的规定风压充风时,过量产生的制动力不能缓解,也就是说,8kg风压产生的制动力,5kg风压无法缓解――这是一列上了死闸的车……
过了一会,值班员转达当班列调对我的“问候”――这列车怎么了?
“机车自阀故障造成过量供给!”回答简单干脆。
――为什么不通知调度?
“已经通知临修组并进行了更换,故障排除,不影响机车运用!”
估计调度已经给气得眼睛都发蓝了……
那趟车整整在那里趴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我接折返计划后出库挂车,才看到它鸣笛起车……
“晚点去吧!您呐!”
您问***是哪个分局?呵呵,看看周围有不讨人喜欢的人吗?……
呵呵,俺也不是火车司机的,虽然心里面对这样的工作有几分向往……
没看够
都是宝贝呀。往后,博物馆,旅游线,用处多了。这都是真古董,别真古董没了,整一些假古董出来蒙人。
据说是当年Yankee专用的,现在作为旅游项目。坐的时候就想,有啥啊,小时候坐的不都是蒸气火车嘛。。。。
小孩看到这么个吞云吐雾、呼哧作响的巨物,非常impressed。我小时候,家离铁路调车场不远,常常看到刚停下的火车头呼哧一声,“鼻子”两边放出一大股蒸汽,像一个巨大的叹气,又震惊又觉得好玩。半夜火车经过时,要是正好在开炉门加煤,火光照在滚滚的烟柱上,像地狱之光一样,很怕人的。跟女儿讲这些,她翻翻白眼,一点概念也没有,唉,这也是代沟吗?
还想看吗,呵呵,别忘了献花,我再续发后面的
首长
在我们担负的区段内,158Km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道口,(提速后改成涵洞了,以前无人看守),周围在视力范围内没有村庄,挺干净的一条公路孤零零地伸向东边。听他们说,这条路通向一个部队靶场,靶场的主路在海边附近,这是一条与国道的联络用的小路,平时很少有车通过。可有一次过车算是让我们班组开了眼……
92年冬天,我的副司机调休了,替班的“老温”比我还大,是个退伍兵,由于文化有限,是个老副司机了,司炉是个武警消防队转业的,都是当过兵的。凌晨2点20分左右,列车运行到158Km附近,由于线路是一个右转的大弯道,我这侧看不见道口情况,可是了望的司炉却一个劲儿地踩汽笛示警,同时用手势告诉我有车。
“这不邪门吗?从没看到过这有车过……”我心里暗想,但是随即关汽,攥紧了闸把……
果然我这侧开始看见有雪亮的车灯过了道口,一辆、两辆、三辆、四……
“还有没有?!!!”我大声问道,因为列车已经高速接近道口了……
“有!”他一边喊,一边仍旧鸣笛示警。我把大闸手柄已经移到了中立位,随时准备扔非常了!
还有车灯在驶上道口……司炉看到鸣笛无效,“停车!!!”
同一时间非常制动就扔了下去。
……可以看到汽车刹车时轮胎擦起的白烟!机车正好停在道口之上,将一个大约十五六辆的车队拦成两半,雪亮的车灯都直直的照着机车。
“你不想活啦!”司炉和副司机下车后几步走到车前“给我滚下来!”他们两个怒吼着。
这是一辆三菱吉普,很大,我看机司机是个穿军装的,又看了一下牌照:是辆军车。
正在这时,一个很平静和善的声音“小同志,是我们不对,不要太着急吗……”
“不知道这是铁路吗?我们这么鸣笛你们都听不见吗?都不要命了吗?都……”司炉和副司机都忽然低下声不说话了。我抬头仔细看了看,说话的都是一位上年纪的军人,很有神采,在车灯的映射下,可以看到肩章上的一颗金色的星。再看周围急忙走上来的军官,最小也是少校……警卫员正忙着把大衣给老人披上。
我拿出司机手帐,写上时间、地点、停车原因,然后递给将军“您签个字吧,运行时间我们好有个交代。”将军很痛快地接过去在吉普的前盖上龙飞凤舞地签好,递还给我。
“耽误你们时间了。小同志,这里我们不熟悉,又要赶时间……”
“前面带路的车应该注意的,他们应该负责这些!”我说的是心里话。
直到列车重新启动,我那两个副司机和司炉都一直没说话。
“你们两怎么了?”我问。
良久,“老温”才回过神来一样慢吞吞的说:
“当兵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官啊!……”
“是将军啊!”司炉补充着……
那页手帐贴在报单上上交了,现在只记得“北京军区,李……”若干年后,一次添乘牵引军列时,在军供站的站台上又看到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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