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欧洲近古名将传系列】正传三:马尔巴勒公爵和欧根亲王 -- 顾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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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欧洲近古名将传系列】正传三:马尔巴勒公爵和欧根亲王

路易十四的克星--马尔巴勒公爵和欧根亲王

-----顾剑

碧海,

蓝天,

银沙,

金阳,

登高处,望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请你一任思绪飞扬,和笔者一起,飞越大西洋彼岸,穿过时空,回到三个世纪之交以前的旧大陆。彼时,彼地,也有一颗“太阳”,炙烤着欧洲列强。那是荣耀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在他的统治下,法国的势力在17世纪末和18世纪初叶已达极至,曾不可一世的“罗马人的皇帝”在他面前发抖,海上霸主荷兰人在他脚下颤栗,昔日雄霸欧洲的西班牙军团一次又一次屈膝在他的面前。这位骄傲的君主,他拥有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军队,最优秀的统帅,最坚强的防御工事,和最完善的财政体系,法国周边数百年来形成的习惯边界,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文,邻国的土地,在他的手中予取予夺。

尽管他狂妄地自比太阳,但路易十四毕竟不是阿波罗,他是凡人,而且也不是亚历山大、凯撒那样的凡人。当年届半百,在位四十五载的路易十四在1688年前后站上他一生中权力顶峰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无论今后他怎么走,顶峰前面的路,无一例外地只有一个方向--向下。因为在这个时候,路易十四曾经倚为干城,所向无敌的法国一代将星,杜伦尼和孔代,已经陨落,而在路易十四对立面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欧洲军事学下一代的两颗将星,英国的马尔巴勒和奥地利的欧根。他们的光辉,将使路易这颗薄暮时分的太阳相形失色,黯淡无光。本文,就是关于这两个人的故事。

第一部 时代背景和早期生涯

1。 路易十四的大时代

路易。德。法兰西,或者叫路易。波旁,1638年生,1643年5岁冲龄即位,成为法国波旁王朝的第三位国王,即路易十四。终路易十四一朝72年的漫长时间里,法国一共进行过5次重要的对外战争。路易十四即位的时候,法国正处於德意志三十年战争的最后阶段,当时朝中由王太后奥地利的安娜摄政,实权掌握在权相马萨林的手里,战场上杜伦尼和孔代两位统帅已经崭露头角。靠了前代贤相黎塞留(死于1642年)纵横捭阖的外交手段,法国成为三十年战争最后和最大的赢家。根据威斯特法里亚和约,法国占有阿尔萨斯、美因茨、特里尔、凡尔登等地。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争打破了哈布斯堡王室对法国的战略包围态势(哈布斯堡家族拥有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和西班牙王位),毁掉了德意志统一的任何希望,给法国今后进一步向东扩张提供无限的发展空间。 (德意志三十年战争事迹,详见本系列拙作第一篇,古斯塔夫和华伦施泰因) 。

因为三十年战争中法国的对手西班牙不承认战败,法国和西班牙的战争又牵延下去,称为法西战争,期间又穿插法国投石党运动和内战,孔代亲王甚至还投奔西班牙人与法国作战。十年以后,靠了杜伦尼在战场上屡战屡胜,比利牛斯和约签订,法国终於从这场战争中又赢得了一个有利的和平。此战之后,1661年马萨林死,路易十四亲政。另一个收获是,路易十四为自己赢得了一位新娘,西班牙公主玛丽亚-特雷莎,这就为四十年以后又一场全欧战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埋下伏笔。

路易十四统治下的法国,一贯把扩张战略的重点放在东方和东北方向。东北是独立不久的荷兰,那是法国在三十年战争和法西战争中的盟友,还有西班牙统治下的西属尼德兰(大致是今天的比利时,和法国东北部),东方隔莱茵河相望是德意志诸邦,再向南是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当时法国在欧洲列强中的地位非常有利,英国和法国一直保持友好关系。当年英国完成国内革命,查理一世上了断头台以后,法国和克伦威尔的护国政府是盟友。克伦威尔死后,法国转而支持司徒亚特王朝的查理二世在1660年复辟,所以英法关系一直友善。在此期间,英国和荷兰为了争夺海上霸权,打了两次英荷战争。在1665年的第二次英荷战争期间,因为法国和荷兰订有军事同盟条约,路易十四向英国宣战,但是英法之间没有作战的意思,法国其实早已对荷兰这个虽小却极为富庶的邻国虎视眈眈了,因此法国对荷兰没有实质性的援助,而是出兵攻占了与荷兰紧邻的西属尼德兰的一部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到1672年,路易十四终於向荷兰这个昔日的盟友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万大军泰山压顶之势,必欲灭荷兰而后快,这是路易十四的第三场重大的对外战争,法荷战争。英国站在法国一边向荷兰宣战,是为第三次英荷战争。西班牙、以奥地利皇帝为首的德意志诸邦站在荷兰一边向法国宣战。两年以后,英国跟荷兰单独缔约停战,法荷战争则一直持续了6年。在战争临近结束时,法军名将杜伦尼元帅意外地中炮身亡,孔代亲王在接替指挥权,并成功地指挥了一年的战局之后,也功成隐退。在内梅根和约中,法国获得阿尔萨斯、洛林、弗赖堡(Freiburg,莱茵河流域)、布莱沙赫(Breisach,莱茵河流域)、弗兰奇-科姆特(Franche-Comte,今法国东北部),这基本上是路易十四朝扩张的顶点。以上这些,在本系列的前面两篇里,都已经有详细叙述。

1680年代,欧洲形势发生对法国极为不利的变化,各国都忌惮法国一强独大的局面,连横抗法之势渐成。最大的打击来自英国政局的突变。1685年,英王查理二世驾崩,王弟约克公爵即位,是为英王詹姆斯二世。詹姆斯二世是个天主教徒,他居然希望在英国这个新教国家回复天主教的统治地位,结果1688年激起“光荣革命”,英国贵族和议会在不流血的政变中推翻了詹姆斯二世,使他流亡法国,而继之登上英国王位的,是詹姆斯的女婿,荷兰统治者,奥兰治亲王威廉。这样,一夜之间,英国和荷兰走到了一起,从法国的盟友变成死敌。

另一个对法国不利的国际形势变化,出现在奥地利。自从三十年战争以后,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名存实亡。哈布斯堡皇朝,除了领有帝国皇帝这个虚衔以外,真正能够控制的,是奥地利和波希米亚、匈牙利这些东欧领地,因此,笔者以后将用奥地利皇帝,而不是帝国皇帝,来指称这个皇室,尽管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号直到19世纪才正式消亡。奥地利一直以来都与法国为敌,但是他的战略地位却极为脆弱,因为奥地利在东方还面临着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强大压力,不得不两线作战。法国的一贯政策,就是联合土耳其,夹攻奥地利。百多年前的1529年,土耳其大军就曾经围攻维也纳。在三十年战争期间,皇帝非常幸运,因为土耳其自身内乱,无瑕在帝国最脆弱的时候来趁火打劫。1670和1680年代,土耳其国内恢复稳定,遂又挥师西向,入侵奥地利。1683年,土耳其大军由大宰相卡拉。穆斯塔法(Kara Mustafa)指挥,又一次围攻维也纳。

但是此时的土耳其军队,已经不是当年勃兴时期苏莱曼大帝统治下的大军了,而欧洲军队经过从古斯塔夫开始的军事体制革命,其战斗力早已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即使在欧洲相对效率低下的奥地利军队,在杜伦尼的强劲对手,皇军总司令蒙特库库尼的领导下,也已经完成了相当程度的军事改革,军队的素质已经凌驾于土耳其之上。1683年维也纳之围,实已是土耳其最后的天鹅之歌。当时波兰国王索比斯基(Sobieski)带波兰骑兵勤王,与皇军总司令洛林公爵的奥地利野战军会合,在维也纳城下一战,大破土耳其军队,宰相逃回波斯尼亚的贝尔格莱德(当时土耳其在欧洲的主要据点,今天的南斯拉夫首都),被苏丹赐自尽。这次战争对法国有间接的不利影响,一是法国失去了土耳其这个可以掣肘奥地利的盟友,二是经此一战,欧洲各国又一次激发起十字军情绪,奥地利在道义上俨然是欧洲征服异教徒的先锋,国际地位空前提高,各国贵族和平民纷纷投奔奥地利军队服役,连法国军官也不例外,路易十四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1688年,路易十四发动第四次重要的对外战争,帕拉亭(Palatine,又译普法尔茨)王位继承战。这次战争起因于路易十四要求由亲法国的人选来担任德意志选帝侯之一的科隆大主教,并且为路易十四的妻妹,奥尔良女公爵,要求帕拉亭选帝侯的继承权。战争在整个法国东部边境以外展开,拖延了9年,因此又称“九年战争”。这是一场相当枯燥乏味的战争,没有决定性的战役,也没有决定性的战果,如果非要找出这场战争证明了什么的话,那么只能说,它证明了17世纪欧洲流行的军事思想,那种避免会战的机动游戏和围城战有多么可笑。路易十四是一位成功的君主,但是他本人并不是战场上的军事家。这时,法军名将杜伦尼和孔代已经一死一隐,这次战争中法国军队的统帅,一是卢森堡公爵,一是卡提尼特元帅(Catinat)。按照当时的标准,他们是优秀的军人。但是充其量,他们也就是和蒙特库库尼同一个级别的机动高手而已,无法象杜伦尼那样超越于时代之上,这就是军事指挥艺术上匠人和大师的本质区别。

在帕拉亭王位继承战中,占尽兵力优势的法军又犯了和上一场法荷战争中同样的错误,从路易十四到法军战场指挥官,都谨守军事教条,摆出一副防御的态势,满足于分散兵力,逐个地围攻荷兰边境各个要塞。他们在荷兰的对手,和上次战争一样,还是奥兰治亲王威廉,不同的只是,现在他已经是英国国王威廉三世了。威廉本人也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他带领的英荷军队,在偶尔几次与法军进行的会战中,屡次败在卢森堡公爵的手下,几乎就没有打过胜仗。不过威廉是一个顽强的战士,当年就曾经不惜打开海闸淹没自己的国土,也不让法军轻易地征服,现在更是愈挫愈奋,为每一寸国土而战斗。而法军空有数量质量优势,却在每次会战胜利之后,从来不求发展胜利,满足于打跑敌方的野战军团,然后把自己的兵力,浪费在一次接一次的要塞围攻战上面。九年之后,终於大家都厌倦了这种没有结果的流血游戏,1697年,法国签订里斯维克(Ryswick)和约,承认威廉为英国国王,把洛林归还给洛林公爵,把莱茵河边的重要桥头堡菲利普斯堡(Phillipsburg)还给德意志,这里曾经是数十年前杜伦尼累次越过莱茵河入侵德意志的出发阵地。法国并没有在陆地战场上遭受什么大的挫败,为什么路易十四甘于签订这个不利的条约呢?原来他意在收缩战线,准备为一个更大的目标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而这次的赌注,是整个西班牙王国在全球的遗产。

西班牙王位自从两百年前查理五世开始,就掌握在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和奥地利一样,在历次战争中都是法国的死敌。哈布斯堡家族的末代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1665年4岁即位,却是个弱智残废,体质羸弱而且无生育能力,从他一即位开始,整个欧洲都在盯着他死后西班牙王位的继承权,因为谁继承了西班牙王位,他就不仅拥有西班牙本土,而且还包括法国边境的尼德兰(今比利时),意大利的都灵,佛罗伦撒,撒丁岛,西西里,还有整个庞大的西班牙海外殖民地体系。这块肥肉谁不动心?按照亲属关系来说,当时有资格的是三个人,一是奥地利的二皇子查理(Charles,在德语里是卡尔Carl,在西班牙语里是卡洛斯Carlos,都是同一个名字),一是巴伐利亚选帝侯的王子约瑟夫斐迪南,还有一个,就是路易十四的孙子,法国的安茹公爵菲利普。法国的这份继承权,来自于路易十四的前妻,已死的前西班牙公主玛丽亚-特雷莎。当年法西战争结束,西班牙公主嫁给法国国王,西班牙人就料到会有麻烦,因此在和约中规定了,一旦公主的嫁妆付清,法国应永远放弃对西班牙任何领土的继承要求。但是西班牙财政破产,这个嫁妆从来就没有付清,现在,事隔四十多年,路易以此为根据,为孙子要求西班牙王位的继承权。当时欧洲大势,如果法国继承西班牙王位,则成为欧洲的绝对霸主,即便合列强之力都无能遏制法国的势力;如果奥地利继承西班牙王位,那么哈布斯堡包围法国的态势重现,法国从黎塞留开始几代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无论哪一种情况,势必有一方无法容忍。因此1890年代各国达成妥协,将来由第三位继承人,巴伐利亚王子继承王位。

可是这位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尽管病恹恹地朝不保夕,可就是缠绵病榻拒绝早死,在王座上整整磨蹭了30年,最后反倒是那位各方都能接受的巴伐利亚王位继承人熬不过阳寿,先死了。这下,法国和奥地利的继承要求不可避免地正面冲突。原本法国和奥地利还准备秘密妥协瓜分西班牙的遗产,但是西班牙人坚决反对分裂,1700年,卡洛斯终於死去。西班牙人认为法国比奥地利更能有效地保护今后西班牙帝国的统一,於是卡洛斯在遗嘱中把西班牙王位留给了法国王孙菲利普。1701年,英荷奥和德意志各诸侯(除巴伐利亚以外)结盟反法,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正式爆发。这次战争将是路易十四朝最后最大的一次战争,表明上看,战争是为了西班牙王位的继承问题,实质上,是欧洲列强联手,试图遏制法国一强独霸的战争,因为战争前期,盟国事实上根本没有对法国继承西班牙王位提出异议,本来这是人家西班牙人和法国人两厢情愿的事情,但是列强要求法国不能独吞西班牙的遗产,而路易十四针锋相对,同时出兵攻击荷兰边境要塞,而且重新支持英国废王詹姆斯二世的儿子对英国王位的要求,如此一来,战争不可避免。

在这场战争中,以往法国的敌人,巴伐利亚选帝侯,反而成了法国的盟国,因为巴伐利亚公爵马克斯。艾曼纽尔(Max Ammaneur)被法王委任为尼德兰地区的总督。这样,法国在东北部荷兰和西属尼德兰地区与英国荷兰作战,在东部莱茵河和东南阿尔萨斯洛林两个战区,和奥地利为首的德意志诸侯作战,在西班牙本土和英国人作战,在意大利北部和奥地利作战。最后,在莱茵河对岸的德意志腹地,巴伐利亚公爵和法国的联军还开辟了德国战场,直接威胁奥地利首都。法国的军队数量超越盟国军队的总和,质量更是优越。路易十四的对手中,英国在欧陆兵少,荷兰已经被法国在历次战争中打怕了,奥地利则有自己的问题:财政困难和持续经年的匈牙利大叛乱。在那个时代,没有钱就没有军队,奥地利自保都困难。乍看起来,路易十四获胜的机率非常大。但是太阳王已经在欧洲横行得太久,该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了,他在战场上已经没有象杜伦尼和孔代那样的军事天才作统兵大将,而敌对方面,却拥有下一代欧洲最伟大的两位名将,英国的马尔巴勒公爵和奥地利的欧根亲王。1701年,马尔巴勒和欧根都已经在战场上崭露过头角,尽管还不十分耀眼。他们最伟大的军事艺术杰作,是留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表现的。路易十四所依靠的法军战场指挥官,主要是以下6位法国元帅:维拉尔斯(Villars),范多姆(Vendome),维勒洛依(Velleroy),博福勒斯(Boufflers),马尔森(Marsin),和塔拉尔德(Tallard)。在这6位元帅当中,范多姆和维拉尔斯是最优秀的。记住这6个名字,因为这6位法国元帅将在以后的战争进程中,作为对手被马尔巴勒和欧根逐个地击败。

2。 英国公爵马尔巴勒的早期经历

马尔巴勒公爵本名叫约翰。丘吉尔,后来二次大战中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是他的后裔。事实上,马尔巴勒受封为第一代马尔巴勒公爵之后,爵位世袭罔替,英国首相丘吉尔的祖父是第7代马尔巴勒公爵,父亲是次子,伯父是第8代马尔巴勒公爵。约翰丘吉尔本人1650年生于英国德文郡(Devonshire),父亲是温斯顿丘吉尔爵士,跟其他同时代的名将相比,马尔巴勒的出身可以说相当寒微。尤其是当时处於英国内战以后的克伦威尔护国政府时期,而老丘吉尔是一个保王党,家道已经败落。马尔巴勒小时候家境相当贫穷,可能这就是他成名以后一贯吝啬的原因吧。据说马尔巴勒公爵在欧洲大陆打仗的时候,总是去部下将领那里用晚餐和社交,但是从来也不回请别人。

所幸1660年司徒亚特王朝复辟,查理二世登上英国王位,丘吉尔一家才算有出头之日。但是象这样的平常出身,要爬到英国军队的高层,在那个时代是不容易的,个人才华只是一个非常次要的必要条件而已,年轻的丘吉尔要向上爬,免不了还要借助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裙带关系。他的姐姐Arabella,是国王弟弟约克公爵(后来的英王詹姆斯二世)的情妇,Arabella和詹姆斯有一个私生子,日后长大成人,投奔路易十四的法国效力,一直做到法国元帅,受封柏威克(Berwick)公爵,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在法国东部战场领兵,和亲舅舅马尔巴勒公爵对阵,居然未被击败,调到西班牙本土战场,为法国连连获得胜利。事实上,路易十四正是靠了柏威克和维拉尔斯两位元帅,才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最后,获得了一个比较体面的结局。看来丘吉尔家族的军事才华,有不少先天遗传的因素在里面。

年轻的约翰丘吉尔多半是靠了姐姐的关系,成为王储约克公爵的心腹,窜升得很快,也不可避免地引来不少嫉妒之人的闲言碎语,不过他总是能够用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1762年,丘吉尔跟随约克公爵参加第三次英荷战争中的Solebay海战,晋升上尉(对比欧根亲王,因为出身高贵,在22岁的年纪已经是上校骑兵团团长了)。因为当时英法是盟国,对荷兰作战,丘吉尔又赴欧洲大陆,在法国军队中服役。1673年参与了法荷战争中路易十四御驾亲征的围攻马斯特里赫特(Maastricht)之战,并以个人的英勇博得路易十四的赞赏。就在那次战役,大仲马笔下的英雄,国王的火枪队长达达尼安(火枪手三部曲的主人公),在接受法国元帅权杖的同一刻中炮阵亡。而且后来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马尔巴勒和欧根最能干的对手,维拉尔斯元帅,也作为中级军官参加了这次战役。路易十四本人注意到了年轻的丘吉尔,国王陛下的评价是,此人虽然勇敢,但是过於沉湎于宫廷社交生活,是个小白脸式的人物,日后终难成大器。后来路易十四在战场上被马尔巴勒一次又一次击败的时候,不知对当年看走眼的评价作何感想?

丘吉尔回到英国以后,继续作他的风流美少年,甚至和国王查理二世的情妇有染,以至於有一次被国王堵在情妇的卧室里,不得不跳窗逃走。据说后来国王得知真相,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着对别人说:“我才不来怪他,他找情人恐怕是生活需要呢”。此事见于2002年出版,由这一代马尔巴勒公爵亲自作序的传记,应该是真有其事。那个时代上流社会的观念,在今天的人们看来,真的是难以理解。

1674年,丘吉尔又以中校军衔回到欧洲大陆,在法军杜伦尼元帅手下,参加了杜伦尼平生军事艺术的杰作,1674-75年冬季战局。没有人知道日后马尔巴勒在多大程度上受益于在杜伦尼手下服役的经历。丘吉尔最终于1675年离开法军,因为作为一名英国军官,在法军中的晋升前景并不光明。回英国以后,丘吉尔认识了15岁的贵族小姐萨拉。詹宁斯(Sarah Jennings),两人于1677年不顾双方家长的反对秘密结婚。这位未来的马尔巴勒公爵夫人在宫廷中有不少关系,对日后马尔巴勒的升迁和解职,都有重要影响。

1678年,英国开始与荷兰寻求和解,共同对付日益坐大的法国,丘吉尔奉派出使荷兰办理秘密外交,他在宫廷里锻炼出的外交手腕得到充分施展余地,并且结识了日后成为英国国王的奥兰治亲王威廉。因为外交的成功,丘吉尔于1682年被封为男爵,1683年任命为皇家龙骑兵团长。1685年,他的保护人约克公爵即位,成为英王詹姆斯二世,丘吉尔帮助国王平定蒙默斯公爵(Manmouth)的叛乱,晋升少将军衔。

但是詹姆斯二世国王在英国回复天主教地位的政策非常不得人心,以致仅仅3年就落到众叛亲离,1688年英国公众拥戴国王长女玛丽的夫婿,荷兰奥兰治亲王威廉在英国登陆,是为“光荣革命”,就连国王的次女,安妮公主,都背叛了他。国王提升丘吉尔为中将,要他带兵抵抗,没想到丘吉尔也拥戴威廉,詹姆斯二世只好出亡法国。威廉三世即位之后,器重丘吉尔的军事才能,任命他重新组建整个英格兰的陆军(不包括爱尔兰和苏格兰) ,并晋封为伯爵。

在随后英国与荷兰、奥地利对抗法国的帕拉亭王位继承战(九年战争)中,丘吉尔伯爵带兵在荷兰作战,但是1692年突然被解职,召回英国关进伦敦塔监狱,罪名是与流亡在法国的废王詹姆斯通信,阴谋叛国。所幸,此时英国王位确立的继承人,是王后的妹妹,安妮公主,也是詹姆斯二世的二女儿,而丘吉尔的妻子萨拉,恰好是安妮公主的闺中密友,靠了这层关系,丘吉尔只坐了5个月牢狱就被释放。1701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爆发前夕,丘吉尔重新被启用,出任英国驻荷兰大使,1702年,英王威廉驾崩,安妮公主即位,成为安妮女王。她任命丘吉尔出任英荷联军总司令。

马尔巴勒公爵所担任的职位,表面上是叫作“Captain General”,似乎直译为上将,事实上,一两百年以来,在尼德兰地区的军队总司令,一直称为Captain General,从西班牙人开始就是这个称呼,而且Captain General之下,往往管辖着好几位元帅,所以实际上还是以意译成战区总司令为宜。

丘吉尔这时52岁,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重要战场,没有大战的经验,也没有军事声望,基本上只有他自己才对自己的军事指挥艺术充满绝对的信心。历史上,有的名将是在长期的战争考验中,不断积累经验,不断摸索提高,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象杜伦尼,象中国的林彪。另一类人是天生的奇才,在第一次独立指挥军队时,就能发挥出令人惊叹的才华,象拿破仑,象隆美尔。丘吉尔无疑是属於后者。在军事指挥艺术方面,马尔巴勒公爵是那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具有真正攻势心灵的人物,他以迅速的机动见长,但他机动的目的,一贯是逼迫对手接受会战,在战场上打出决定性的成果。这跟那个时代流行的围城战、被动防御的军事思想大异其趣。但是这种超出历史时代的军事思想,不被当时大多数人所接受,所以战争开始的头两年,丘吉尔处於一种处处遭到掣肘的焦躁不安的状态。他指挥的是一支由英国、荷兰、德意志诸邦拼凑而成的联合军队,战略上、政治上矛盾重重。当时要指挥联军取胜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就连法国孔代亲王那样的名将,当年投靠西班牙,指挥西班牙、勃兰登堡和法国投石党联军的时候,都因为协调不畅而屡遭挫败,以致英雄无用武之地。1702年和1703年,丘吉尔不是没有机会打胜仗,他有6万联军在手,面对法国博福勒斯元帅指挥的6万法军,有过两次,丘吉尔以一系列的快速行军,切断法军的交通线,已经把博福勒斯逼进死角,眼看就能在战场上压倒对手,但是荷兰的国务代表(象是荷兰政府派出的监军的角色)却强烈反对会战,丘吉尔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法军从罗网中溜走。两年的战争,他所能作的,充其量只是把法军从列日、科隆、波恩几个要塞挤走而已。在别人看来,他的战绩已经很出色,1702年,安妮女王封丘吉尔伯爵为马尔巴勒公爵,但是只有马尔巴勒自己清楚,荷兰人掣肘所放过的机会有多么可惜。

后来的军事历史学家,几乎无一例外地对荷兰人的消极避战大加鞭挞。笔者觉得,荷兰人自己的理由其实不难理解。战争是在荷兰家门口进行的,英国没有遭到入侵的威胁,荷兰的赌注却是整个国家的命运,他们输不起,所以就不敢冒在一次决定性会战中失手的风险,宁可跟法国在边境要塞线上打一场静态的消耗战,希望跟前两次战争一样,把法国拖到筋疲力尽为止。英国和荷兰国家战略不同,所以导致指导思想不同,这是古今中外所有联合作战不可避免的痼疾。

当1704年战局来临的时候,马尔巴勒的天才头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无所作为的空耗。他决心要么辞职退休,要么就另辟战场,打出一番新天地。他的眼睛,越过尼德兰战场,远远地投向德意志腹地的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在那里,他终於找到一个能够跟他积极进取的战略观念引起共鸣的知音,另一位思想超出时代,并且愿意与他通力合作的军事天才人物,欧根亲王。欧根亲王比马尔巴勒年轻13岁,但是早已在对土耳其的战争中树立起了欧洲名将的声望,时任奥地利的战争委员会主席,奥地利军界第一人。自此,这两位欧洲第一流的名将拉开了合作的序幕,他们将成为欧洲军事史上无可争议的黄金搭档,合作无间,战无不胜。而且他们两人联手,将逐个打败当时所有法军的著名元帅,最终决定这场战争的结局。

3。 欧根亲王的早期经历

笔者在此,愿意首先指出两点通常容易发生的误会。一是所谓“亲王”prince,在西欧各国并不象在中国清朝那样,是高于公爵的一级爵位。事实上,prince可以泛指任何拥有大片领地的独立或半独立诸侯和他们的近亲。这些诸侯,可能是公爵,也可能是伯爵侯爵甚至主教,而作为近亲,无论皇帝、国王、或者诸侯的近亲,都可以称为亲王prince。第二点,欧根亲王尽管是德意志历史名将,但他本人却不是德意志人,甚至不太会说德语。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德国海军有“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党卫军有精锐的SS“欧根亲王”第7山地师。但是实际上,欧根亲王本人从血统上说,是意大利人,从政治关系上说,是法国人,这是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欧根亲王,全称是萨伏伊的欧根亲王(Prince Eugene of Savoy),萨伏伊是意大利北部一个独立的大公国,欧根的家族族长,就是萨伏伊公爵,但是他的父亲,却不是公爵本人,而是近亲支脉。欧根亲王的母亲,也是意大利人,是法国首相红衣主教马萨林的侄女奥林匹娅。曼西妮(Olympia Mancini) (马萨林本人就是意大利人),当年从意大利经由马萨林介绍进入法国上流社会,一露面就艳惊宫廷,成为社交名媛,年轻的路易十四为之神魂颠倒,没多久就成了路易国王的情妇。直到1680年突然失宠,被迫从法国流亡到西属尼德兰的首都布鲁塞尔,在那里一直居住到1708年病逝,而那时,她已经看到她的儿子欧根成为名满天下的常胜将军,土耳其人和法国人的克星,奥地利的军界第一人,想必她也会感到意大利式的复仇快感吧。

从血统上说,欧根是纯正的意大利人,但是他的父亲,是法国国王的臣属,不但是萨伏伊的亲王,而且是法国香槟地区总督,封苏瓦松伯爵(Soissons,有些资料称苏瓦松公爵),并指挥法国军队中精锐的瑞士雇佣兵军团,欧根亲王本人1663年出生在巴黎,所以从政治关系上说,他可以算法国人。欧根可以熟练地运用法语和意大利语,但是去奥地利之前并不会说德语,甚至到他成为奥地利元帅的时候,德语也说不连贯。1673年欧根10岁的时候父亲病死,母亲1680年出逃布鲁塞尔,但是就算在法国的时候,母亲也是一天到晚忙於社交应酬,从不顾家,所以欧根和他的几个哥哥姐姐是由祖母养大的。可能是因为少年时期家庭的缺陷和丑闻,欧根从小养成孤僻好静的性格,长大以后几乎从不对人谈及个人的情绪和思想,而且终身未婚,也没有子女。

象欧根亲王这种贵族家庭的非嫡长子弟(长子可以继承爵位和领地),一般有两个出路,要么投入教会,要么投入军队,这在当时都算是高贵的职业。欧根祖母对他的培养,一贯是向教士这个方向引导的。没有想到,欧根长大以后,却执意从军,要在战场上去寻求光荣。欧根最初想加入法国军队,这是很自然的想法,他在法国出生成长,法国又拥有当时欧洲最强大的陆军。1683年,20岁的欧根向路易十四要求加入法军,并指挥一个连,可是路易十四看不上这个身材瘦弱,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当即拒绝了欧根的请求。将近十年前,路易十四看错了马尔巴勒,现在又错过了欧根,日后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被他们两人打得狼狈不堪的时候,想必也会有噬脐莫及,悔不当初的感觉吧?欧根被路易十四拒绝之后,准备转投奥地利军队,因为1680年代初的欧洲,奥地利皇室正在和土耳其大军作战,1683年正是土耳其兵临维也纳城下的时候,欧洲各国的青年贵族,抱着十字军式的宗教狂热,纷纷投效奥地利军队,连法国人也不例外。路易十四的法国,在对付奥地利方面,跟土耳其是非正式的盟友,所以路易十四私下里禁止法国贵族子弟投奔奥地利。欧根正好有一个哥哥在奥军当骑兵团长,在几个月前阵亡,他就瞒着路易十四,于8月间从巴黎秘密潜逃出法国国境,加入维也纳城外的帝国勤王大军,希望能接替哥哥指挥一个骑兵团。

当时维也纳围城战期间,帝国皇室已经撤出了首都,但是维也纳还在坚守,土耳其大宰相的军队,也没有重型的攻城炮,所以战事拖延下来。在此期间,奥地利皇军总司令是洛林公爵查理,他的洛林被路易十四侵占,而他本人是皇帝的连襟(娶了皇后的妹妹),就担任了奥地利军队总司令。他的野战军团,会合了巴伐利亚选帝侯马克斯。埃曼纽尔(Max Emmanuel)和巴登(Baden)亲王路易斯为首的德意志诸侯勤王军,再加上波兰国王索比斯基的波兰骑兵,在维也纳城下一战成功,击溃土耳其大军。年轻的欧根亲王正好躬逢其胜,赶上这次大战。不巧的是,他哥哥的骑兵团已经解散了,所幸欧根和两位统兵大将,巴伐利亚公爵、和巴登亲王(侯爵)都是远房表兄弟,在他们的旗下参加战斗。战后的12月,欧根亲王因功被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Leopold)委任为一个新组建的龙骑兵团的团长。

欧根20岁才投军几个月,就当上上校团长,跟马尔巴勒的经历比起来,确实可以看出,当时欧洲军队军官选拔看重门第的程度。不过欧根当时在维也纳可谓举目无亲,当时象他这样来投效奥地利的德意志诸邦亲王,在维也纳一抓一大把,欧根算不上门第特别显赫,他也没有固定的住所,好多年一直借住在朋友西班牙大使的官邸里,也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他那点团长的收入,根本不够上流社会应酬的支出。欧根甚至不会说德语,所幸欧洲上流社会都流行讲法语,所以还算混得过去。这几年中,只要欧根亲王不打仗,住在维也纳的时候,他一直收到三位表兄弟的接济,其中两位是巴伐利亚公爵和巴登亲王,都是朝中大将,还有一位血缘关系更近,是他自己家族的首脑,表兄萨伏依大公维克托。阿马达斯(Victor Amadeus)。数十年后,这四位表兄弟将各为其主,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维也纳围城战后,奥地利大军乘胜东进,不仅克复了百年来被土耳其侵占的匈牙利全部领土,而且攻占特兰西瓦尼亚、比萨拉比亚等地(今天的罗马尼亚一带),甚至在1688年,一度攻克土耳其在欧洲的最重要前进基地,贝尔格莱德(今南斯拉夫首都)。在此期间,土耳其大宰相被赐自尽,苏丹马哈迈得四世被废(Mehmed),在与土耳其数百年的争斗中,欧洲人第一次尝到大获全胜的滋味。欧根在对土耳其的战争中,也慢慢建立战功,开始出名,1687年,24岁的欧根已经升迁至中将军衔,他当时在巴伐利亚公爵手下服役的同事,后来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最大的对手,法国元帅维拉尔斯,那年曾经品评欧洲军事人物,把欧根列为在时人中排位第17名的将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排名是太保守了。1688年,在奥军围攻贝尔格莱德的时候,欧根的膝盖受重伤,回到维也纳修养三个月才痊愈,后来他一生中,每逢寒冷天气膝盖关节还是疼痛。

1688年,奥地利对土耳其战争告一段落,法国与英荷奥反法同盟之间的帕拉亭王位继承战(九年战争)展开。欧根亲王主要在北意大利战场跟法军作战,先后在三任北意大利战场奥地利军队总司令手下服役,包括表兄巴伐利亚选帝侯、萨克森选帝侯、和Caparara元帅。数年之后,1693年欧根在三十岁的年纪晋升元帅军衔,1694年出任北意大利战场奥地利军队司令,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不过在当时,元帅军衔不象今天那么稀罕,有资料显示,在1705年,光奥地利军队,就有22位元帅。所以欧根要想脱颖而出,还必须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另外,路易十四看到欧根在战场上的表现,大概也后悔当年错过了这样一个人才,所以曾经答应欧根,只要他投入法军服役,将给他法国元帅军衔,和他的父亲当年担任过的香槟地区总督的官职,不过欧根拒绝了。

相对於西欧列强的军队来说,奥地利帝国军队的效率和战斗力是相当落后的,这与其说是军事体制上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国家制度的问题。军事体制上,欧根亲王时期的奥地利军队,已经经过了军事改革,并不比英法军队差。当年杜伦尼的对手,蒙特库库尼元帅出任帝国战争会议主席和皇军总司令的时候(1668-1680年),曾经摒弃旧式西班牙步兵方阵体系,模仿古斯塔夫瑞典军队的组织,进行相当全面的军事改革,兵器方面,也采用新式燧发枪和接合式刺刀,以及比较轻便灵活的火炮。在机动性强的轻骑兵方面,因为奥地利可以征召匈牙利、塞尔维亚、摩拉维亚等地的农牧民入伍,甚至比西欧军队占有一定优势。奥地利军队最致命的弱点,是后勤和财政运转不灵。当年的奥军将领,从洛林公爵到巴登亲王等人,在战场上可能骁勇善战,可是下了战场,从来也不去关心军队的后勤供应,他们总是认为,这些事情不是高贵的总司令应该过问的,军队的供应可以自己解决,无论给士兵供给什么士兵都会吃,结果奥地利军队的士气和体制是列强中最差的。更糟糕的是,奥地利经年战争,国库早已空虚,在那个时代,没有钱就发不出饷,欠饷军队就消极怠工,甚至会哗变。英国荷兰垄断海外贸易,有来之不尽的滚滚财源,法国路易十四有完善的国家财政体系和税收体系,相形之下,皇帝的军费只能依靠来自奥地利和一部分波希米亚(捷克)的收入。匈牙利和巴尔干领土刚刚收复,几乎是千里无人烟的荒原沼泽,就算有些人口,还尽是反抗奥地利统治的“叛乱者”,根本谈不上任何税收。所以奥军人数远比法国甚至英国少,就是在战场上的奥军,也经常欠十几个月的饷,军无战心,欧根亲王在意大利的时候,常常要一面催维也纳发饷,一面用严刑峻法弹压兵变,根本谈不上能有什么建树。

欧根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自己也看出,跟法国的这场战争没有什么战功和荣耀可获,与其如此乏味地耗下去,还不如换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战场。正好此时,奥地利东方的土耳其从失败中恢复过来,力图趁奥地利忙於西线作战的时候,反攻收复失地。於是,欧根自请转调奥军东线,出任驻匈牙利军队总司令,1697年获得批准,率军3万驻屯匈牙利的多瑙河畔,向南警戒,防御土耳其入侵。因缘附会,就在这一年8月,土耳其苏丹穆斯塔法御驾亲征,挥动大军北渡多瑙河,入侵匈牙利。这次,欧根亲王终於赢得了平生第一个独立指挥大会战的机会。

欧根见土耳其军势大,先暂时向西退到赞塔(Zanta),会合一支援军,使兵力增加到5万人。苏丹不去追歼奥军,却去围攻Szeged要塞,而围城战中,听到奥军野战兵团获得增援的消息,又怕遭到两面夹击,遂放弃围城,向南在赞塔附近渡Tiszal河,试图凭借河流掩护,站稳阵脚,但是土耳其军的行动速度实在太慢,尤其要掩护御营辎重先过河,早就犯下了作战决心犹疑不定,行动迟缓的兵家大忌。欧根在前线拥有灵敏的战地轻骑兵侦察网,获得这个消息,立即以强行军赶来,把正在渡河混乱中的土军逮个正着。欧根本人,也是个为求一战可以置任何军事教条于不顾的个性,看到战机当机立断,连阵形都不摆,就让奥军从行进间展开队形,对土军半渡而击。这就是欧根的成名作,赞塔战役。奥军突然出现的时候,土耳其苏丹和一部分骑兵已经过河,大宰相指挥着步兵主力尚未渡河,近10万人的土军主力仍然比奥军占有数量优势,但是在心理上,遭受奇袭的震撼作用不可小视,何况背后就是浮桥,渡过浮桥就安全了,所以并无拼死作战的勇气。当遭遇战最初的混乱过去之后,欧根看到土耳其宰相仍然试图聚集兵力,保卫桥头堡,他派出一支步兵,从战场右侧翼下河,涉水绕到土军桥头堡的背后袭击土军。这一击,土耳其的抵抗立刻土崩瓦解,奥军进攻如入无人之境,连土耳其宰相,也在争相逃命的混乱中,在浮桥上被自己的乱兵砍倒。赞塔战役,土军大部溃散,阵亡2万人,淹死1万人,奥地利军队不抓俘虏,屠杀了几乎所有伤兵,甚至缴获土耳其苏丹的金帐和军费金库。这是欧洲军队第一次击败一位苏丹御驾亲征,而且取得最彻底的胜利。赞塔战役的胜利者欧根亲王,几乎是一夜之间在整个欧洲声誉雀起,成了打击异教徒的欧洲英雄。实际上,土耳其的军队数量虽巨,质量上,比欧洲军队早已落后,对土耳其的胜利,不过是欧根牛刀小试而已。仅仅4年以后,欧根将在西欧战场上,遭遇真正强劲的挑战,也会遇到军事艺术上真正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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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欧洲近古名将传系列】正传三:马尔巴勒公爵和欧根亲王 (续完)

第二部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 (1701--1713年)

1。 战争头两年的状况

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头两年的状况来看,很象上一场九年战争的情形,似乎双方都没有积极的行动,又要打成一场静态战争。当时,法国一方有4支重兵集团,反法同盟国有3个集团:东北部荷兰和西属尼德兰战场,由博福勒斯元帅(不久换成维勒洛依元帅)的6万法军,面对英国马尔巴勒公爵指挥的6万联军,正东偏南莱茵河阿尔萨斯战场,有塔拉尔德元帅的军团(原先是维拉尔斯元帅),防守法国莱茵河一线和阿尔萨斯,面对着奥地利军队总司令,巴登亲王(就是欧根的表兄)指挥的德意志联军。再向东,隔着莱茵河和黑森林,有一块法国盟友的飞地,那是处於南德意志的巴伐利亚,巴伐利亚选帝侯(也是欧根和巴登亲王的表兄弟)这次决定在法国一方作战,他和法军马尔森元帅的联军处於德意志腹心地区,可以直接威胁奥地利,而奥地利却没有军队能够对抗这个威胁。第四个法国重兵集团,在南部的意大利战场,法军指挥官先是老元帅卡提尼特,没多久卡提尼特病死,又先后换过维勒洛依元帅和范多姆公爵元帅。他们面对的,是奥地利的南方战场总司令欧根亲王。除了这几个重兵集团以外,法国正东方,尼德兰战场和莱茵河战场之间的摩泽尔河(Moselle)流域,法国还有一部分掩护兵力,封锁向巴黎的直接通道。另外,就是在西班牙本土,因为西班牙政府承认法国的继承人为西班牙国王,因此路易十四的王孙菲利普,就以西班牙国王的身份,领导法国西班牙军队,联合抵抗英国和葡萄牙。

战争头两年中,东北部尼德兰战场马尔巴勒的状况,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欧根在意大利战场的形势,却更为复杂,在这里,军事行动受到国际关系的更多牵制。首先,当时意大利是个分裂的半岛,法国和奥地利争夺北意大利的控制权,这里却有4方势力同时存在:首先是法国驻军,开战时由卡提尼特老元帅指挥,其次是西班牙的势力,西班牙在北意大利拥有米兰(Milan),在意大利中部拥有纳那不勒斯(Naples),在南部拥有西西里岛,尤其是在米兰,有不少驻军。因为现在西班牙承认法国继承人,西班牙成了法国的盟军。第三方就是独立的萨伏伊,欧根的祖国,由他的表兄阿马达斯统治。萨伏伊是个小国,一贯在列强当中趋利避害,所谓弱国无外交,倒也怪不得。这次战争,阿马达斯站在法国一边,与奥地利和欧根为敌。第四方,就是奥地利。但是奥地利在北意大利内部没有根据地,奥地利南部的蒂罗尔州和意大利接壤,欧根所面临的情况,是如何面对这法国、西班牙、萨伏伊三国联军以逸代劳的阵势,翻越阿尔卑斯山口,先打入北意大利站稳脚跟。从实质上说,他所面临的课题,跟两千年前的汉尼拔,和一百年后的拿破仑,是一样的。

卡提尼特所指挥的5万法西萨联军,沿袭过去的定式思维,预料欧根一定会从正北方向蒂罗尔州南下,於是向北布下阵势,严阵以待。欧根手下只有3万兵力,正面进攻优势敌军的既设防线,毫无胜算。於是欧根出其不意地率领奥军从正东方向迂回,取道北意大利东边的威尼斯,打入波河流域。这样一来,法军的防线毫无用处。但是这也是一招险棋,因为威尼斯是中立国家,即便奥军可以无视其中立地位闯过,但是无法跟奥地利本土保持一条交通补给线,这也是当初经验丰富的卡提尼特元帅不向东方设防的原因,他没有料到欧根如此胆大妄为。欧根虽然闯进意大利,占得先机,却仍然面临着打通与本国交通线的问题,现在法军最初的惊讶已过,向东调兵部署防线,而欧根故意选择模棱两可的进军路线,不让法军判定奥军的最终目标是米兰或那不勒斯,从而分散兵力处处设防,在法军惊疑不定中,欧根已经以出色的佯动,由东向西横渡明乔河(Mincio)与阿迪杰河(Adige)两处天险。

法国的卡提尼特元帅身体状况不佳,最终退休,不久病死,继任的是维勒洛依元帅。新任总司令上任伊始,急于扭转被动的战略局面,迫不及待地集中主力迎战欧根,但是却落入欧根事先精心挑选好的战场。欧根预料到法军的进攻,抢先占领一处三面环水的地形,使得法军数量优势无从发挥,1701年9月1日,法军强攻一天,付出2千人伤亡的代价,一无所获,只好撤退。1702年的战局开始之前,不安分的欧根又要想出一些新花样,来给他手下那些长期欠饷几乎兵变的士兵鼓舞士气。1月31日深夜,欧根只带几千轻骑,深入法军冬季营地所在的Cremona城,事先安排城中内应,派几十名士兵偷偷从一个修道院的地窖潜入城中,打开城门,奇袭法军营地,竟然俘虏了正在睡觉的维勒洛依元帅。但是随后的巷战中,法军恢复了秩序,天亮时分,欧根兵少,不敢恋战,遂带着俘虏来的法军总司令,撤出战斗。

维勒洛依被俘,对法国方面其实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路易十四随后派来了非常能干的范多姆公爵元帅指挥意大利战场,并增兵至8万人。范多姆是法国王族,路易十四的祖父,法王亨利四世的另外一房孙子,但是是私生子,和路易十四算是表兄弟。此人脾气暴躁,不善与人相处,而且常常穿一件沾满灰尘和食物油腻的大外套几个月不换。但是范多姆在战场上却是一把好手,久历战阵,经验丰富,他跟维拉尔斯两位元帅,是路易十四朝后期,最能干的法军将领。另一方面,欧根手下的奥军因为补给不足和长期欠饷,逃散了不少,剩下的,军纪败坏到令指挥官不敢管束,害怕激成兵变的程度。8月份,法奥两军进行了Luzzara战役,结果不分胜负,法军在机动上稍占上风。总的来说,两军在1702年战局打成平手,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1702年底,欧根趁冬季休战的机会回到维也纳。这时,他在整个德意志的军事名望之高,已经无人可比,不仅因为他是对土耳其战争的英雄,而且他年初奇袭法军,生俘总司令的行为,虽然对战局没有什么影响,却也成了街谈巷议的资料。1703年,欧根被任命为帝国战争会议主席,相当于今天的国防部长,军界的第一人。在这个中枢位子上,欧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修补那些自己作为前线指挥官,曾亲身痛切体验过的奥军的弊端,例如军纪、供应、和欠饷问题。但是这都是积重难返的事情,尤其象欠饷,根本就源于奥地利财政收入不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欧根在战争期间,能做的也就有限。再加上那一年匈牙利爆发大叛乱,奥军几乎弹压不住,不得不削弱前线的野战兵团,向匈牙利增兵。匈牙利叛乱,在几乎整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都是奥地利背后的一根芒刺。但是欧根也听到一个好消息,就是在北意大利,他的表兄萨伏伊公爵阿马达斯,又一次倒戈,投向反法同盟这一方来了。这使得奥军在意大利战场的态势,改善了不少。欧根作为战争会议主席,现在需要做的,是考虑如何解决南德意志战场,巴伐利亚和法国联军直接威胁维也纳,这个最迫切的危机。

2。1704年战局,布伦海姆大战

1703年底和1704年初,欧根亲王和马尔巴勒公爵,各自在不同的战场上,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应该想一个出奇制胜的方法,来打破战争的僵局,尤其是解决巴伐利亚在德意志腹心的威胁。马尔巴勒虽然是尼德兰战区的指挥官,但是作为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军队总司令和全权大使,身兼外交和大战略的双重使命,不仅仅是战场指挥官而已。最初,他的设想,是从荷兰南下到尼德兰和莱茵河上游两大战场之间的摩泽尔河流域(Moselle),实施中央突破,直接进攻巴黎。但是后来,奥地利的危机使他的目光转而投向巴伐利亚战场。

马尔巴勒已经注意到,荷兰凭借要塞工事死守,法军尼德兰战场的总司令换成了维勒洛依元帅(他前年被欧根在意大利俘虏之后,已经释放,调来指挥东北战场,接替博福勒斯元帅),也没有积极进攻的意思,荷兰战场暂时可以无恙,而奥地利本土却正面临着一个空前的危机。在法国正东和东南方向,法军阿尔萨斯军团,在塔拉尔德元帅指挥下,跟莱茵河流域巴登亲王指挥的奥地利和德意志诸邦联军对峙,而莱茵河东岸德意志腹地,法国的盟友巴伐利亚公爵,与穿越莱茵河和黑森林前来增援的法国马尔森元帅会合,实力大增,随时可以威胁奥地利的维也纳。虽然巴伐利亚和法国联军隔绝于德意志腹心,跟法国本土塔拉尔德元帅的阿尔萨斯军团隔着莱茵河和黑森林无法沟通,但是他们兵强马壮,不是奥地利独自能够应付得了的。而且巴登侯爵跟巴伐利亚公爵是多年来战场上的老战友,并肩作战,还是表亲,根本没有表现出积极作战的意思。

於是马尔巴勒大胆决定,要施展瞒天过海之计,撇下荷兰盟友,骗过法国敌人,率领本部人马,从荷兰千里跃进到南德意志,突然打击在巴伐利亚和马尔森元帅的身上,开辟一个全新的战局。这个战略计划构思之大胆,足以令任何当时的将领认为是疯狂之举。它的难度在於,首先要绝对秘密,不能惊动当面的法军,也不能让荷兰人知道。然后,还要由北向南穿越整个法国东部边境,把自己的后尾和侧翼,暴露给两到三个法国重兵集团。这种战略机动,一般的将领连想都不敢想,而马尔巴勒惊异地发现,奥地利的欧根亲王在第一轮通信中,就不但理解这个计划,而且成为热心支持者。事实上,欧根亲王在1703年就已经着手,建立一个新的奥地利军团,准备对巴伐利亚作战了。马尔巴勒於是向英国和奥地利政府强烈要求,一旦他到达南德意志战场,不愿意与奥军莱茵战场总司令巴登亲王合作,而点名要皇帝将欧根外派,与自己搭档。

1704年5月,马尔巴勒带领1万9千英国和德意志诸邦联军秘密出发长征,临走前,才通知荷兰方面。马尔巴勒上溯莱茵河南下,一路上都有事先安排好的补给站和休息地点,还安排了各股联军沿途与马尔巴勒会合,最后兵力达4万人。法军发现英军的行踪之后,惊疑不定,搞不懂英军的目的是阿尔萨斯,摩泽尔河,还是要虚晃一枪调开尼德兰战场的法军主力,因为英军始终都沿着莱茵河行军,随时可以把部队装船,顺流而下杀回尼德兰战场。维勒洛依元帅率法军,只敢慢慢地尾随马尔巴勒,塔拉尔德元帅的阿尔萨斯军团也不敢出动迎击,怕英军是为了入侵阿尔萨斯。马尔巴勒几乎走到莱茵河上游尽头,突然向东一转,消失在黑森林后面,完成了向巴伐利亚战场进军的战略转移,6月10日,马尔巴勒跟巴登亲王指挥的奥地利莱茵军团会合,也跟从维也纳赶到的欧根见了第一面。

两位名将的第一次会面非常愉快,丝毫也没有伟大人物那种强烈的个性冲撞,相反,两个天才的军事家头脑几乎立刻就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共鸣。本来,因为巴登亲王作战消极,欧根从维也纳赶来时,口袋里已经装着利奥波德皇帝的亲笔信,授权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解除路易斯亲王的职位。但是欧根不愿意对路易斯,这位昔日的保护人和导师运用这把尚方宝剑,仅仅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尔巴勒。按照三人达成的协议,马尔巴勒和路易斯亲王联手,进攻巴伐利亚公爵和法国元帅马尔森的联军,欧根单独带一小部分兵力,尽量迟滞西正面法军阿尔萨斯军团主力,因为当时尾随马尔巴勒南下的维勒洛依元帅已经和塔拉尔德元帅会合,按照路易十四的指令,维勒洛依留下来防守阿尔萨斯,塔拉尔德则领军向东,穿越莱茵河黑森林,赶来增援巴伐利亚选帝侯和马尔森元帅。

欧根和马尔巴勒分兵以后,马尔巴勒和巴登亲王的联合兵力6万人,向坚守多瑙河一线的巴伐利亚公爵4万人快速进逼。敌对双方的眼睛,现在都盯在多瑙河边的战略要塞,多瑙斯华兹(Denubesworth)上面,马尔巴勒希望占领它,就可以打开多瑙河上的交通线,而巴伐利亚公爵要卡住这个咽喉,阻止英军渡河进入巴伐利亚本土。双方的第一场战役,谢伦堡(Schellenberg)攻坚战,由此展开。

谢伦堡是多瑙河北岸多瑙斯华兹旁边的一座小山城堡,背向大河,地形险要,属於典型的“守城必守山”的地形。马尔巴勒和巴伐利亚军双方离谢伦堡都有大约1天行军的距离,但是巴伐利亚公爵已经预先派遣手下大将德阿尔科(D’Arco)伯爵元帅,带1万2千巴伐利亚最精锐的部队在此掘壕固守,大队人马将随后赶来。本来,马尔巴勒在多瑙河北面,比巴伐利亚军主力离谢伦堡仅仅近10英里,但是他为了争取时间,命令大军在7月2日整天急行军,又多抢到半天作战时间。他所面对的,是德阿尔科布置在谢伦堡山坡上精心设计的三道防线,山坡的西面不远就是多瑙斯华兹城墙,城上与山上的火力可以互相呼应。巴伐利亚军在山上每一道防线的工事背后,都堆积了数车手榴弹,作战中可以居高临下投弹,杀伤力极强。

7月2日晚6点,经过15英里急行军之后,马尔巴勒把攻坚部队分为左右两个纵队,毫不停顿,立即向山上仰攻。左纵队是由英军45个步兵营中,每个营抽出130名精兵组成的敢死队,共5850人,悬出重赏,拼死冲锋。右纵队是巴登亲王指挥的德意志诸侯联军,马尔巴勒故意让右路暂缓攻击。英军左纵队虽然是精兵,但对手也是巴伐利亚军队中的精锐,况且占据有利地形,作过充分防御准备。山坡很陡峭,左路英军和巴伐利亚军短兵相接,两次冲锋都不成功,前锋指挥官阵亡了两任,牺牲惨重。但是,也已经向敌人阵地施加了最大的压力,逼迫德阿尔科元帅把前沿所有可用的兵力,都集中到英左纵队的正面上。晚7点,马尔巴勒看到时机成熟,命令右纵队的3个德意志掷弹兵营从城墙和小山之间突然发起进攻。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城上的守军看不清敌人的运动,而山上的守军大部分调离,还以为夜色中新出现的这支部队是城中派来的增援,结果一举从薄弱环节攻上山顶,这场战役短促而激烈,一共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巴伐利亚军队背后是多瑙河,大部分无处可逃,1万5千巴伐利亚精锐部队,除了2千被俘,3千在德阿尔科带领下撤回之外,将近1万人或死或伤或者逃散。英军方面,死伤5千人,大部分是左纵队的敢死队士兵,另有17名上校以上军官阵亡,连巴登亲王本人,也在脚上受了伤,这个伤口后来一直没有治好,最终在两年多以后,要了他的性命。

谢伦堡战役,巴伐利亚选帝侯的主力只差几英里之遥没有赶上。得到战败的消息之后,选帝侯和马尔森元帅不敢与优势敌军交锋,退守内卡河(Lech)凭险坚守,等待法军元帅塔拉尔德侯爵的援兵。这样,马尔巴勒不但打通了交通线,而且在整个巴伐利亚地区取得了绝对的行动自由。为了逼迫选帝侯在不利条件下出来接受会战,马尔巴勒纵兵大掠巴伐利亚国土全境,但选帝侯并不关心他的人民,仍然坚守不出。

巴伐利亚虽然丧胆,但是希望犹存,因为他们终於等到了法军元帅塔拉尔德。8月6日,塔拉尔德的3万4千法军与选帝侯、马尔森元帅的军团会合,总兵力5万6千人。欧根本来尽力迟滞法军,但是他只有2万人马,不但要对付塔拉尔德,还要对付在阿尔萨斯取守势的维勒洛依军团,忙不过来。现在,欧根也甩掉了维勒洛依,于8月11日与马尔巴勒和路易斯亲王会师。

会师之后,马尔巴勒和欧根的共同主张,是积极寻求与法军主力举行决定性的会战,但是他们两人都对巴登亲王的被动指挥风格感到不满。正好,路易斯本人自告奋勇,带领1万5千人,前去围攻多瑙河上的英戈尔施塔特要塞(Ingolstadt)。虽然临战分兵是兵家大忌,但是欧根和马尔巴勒还是充满信心,愿意主动放弃兵力优势,宁可用剩下来的5万2千人,去进攻法军5万6千人,也不愿意路易斯亲王在眼前碍手碍脚。

1704年8月13日,爆发布伦海姆会战,这是决定整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命运的著名战役,也使得马尔巴勒和欧根两个人的名字,永久地载入欧洲最伟大名将的史册。

布伦海姆战役伊始,法军在南英军在北。法军的5万6千人基本上分为两个部分:右翼塔拉尔德元帅指挥2万6千人,左翼巴伐利亚公爵和马尔森元帅指挥3万人。法军虽然占据数量优势,但是没有料到马尔巴勒会主动发起进攻,因此是进行防御作战。法军战线右翼顶点是多瑙河,左翼有山丘和森林掩护,不可能被敌方迂回。在整段战线上,有三个村镇作为防御支撑点:右翼顶端的河边,有布伦海姆村(Blenheim),塔拉尔德的司令部设在村子后面,中段有上格劳村(Ober Glau),马尔森的司令部设在这里,左翼有鲁特青根村(Lutzingen),巴伐利亚选帝侯的司令部在此。另外,右翼塔拉尔德防线的正面,有一条平行的小溪,尼贝尔河(Nebel),英军要发动进攻,首先不得不横渡这条小河。在尼贝尔河南面,塔拉尔德有一条步兵防线,在这道防线背后,是一大片缓缓隆起的青草坡,塔拉尔德把法军骑兵主力集结在这片开阔地上。这是相当有利的防御地形。

英军方面,连日来马尔巴勒和欧根都是轮流行使大军的指挥权,一人指挥一天。这一天正好是马尔巴勒指挥。其实无论是谁轮值,作战的指导思想都在事先取得了共识,所以并不重要。联军也分为两部分,右翼欧根指挥18个步兵营和79个骑兵中队,共2万人,进攻巴伐利亚公爵和马尔森的3万敌军,左翼马尔巴勒指挥主力44个步兵营和84个骑兵中队,共3万2千人,进攻塔拉尔德的2万6千人。战斗于下午1点半打响,塔拉尔德犯了一个错误,没有在马尔巴勒渡过尼贝尔河的时候袭击英军,白白把对手放过河流障碍。联军的攻击一直集中在布伦海姆和上格劳、鲁特青根三个防御支撑点上。马尔巴勒一开始就用Rowe和Ferguson两个步兵旅对布伦海姆村发动猛烈冲击,曾经一度占领村子外围,但是塔拉尔德及时调来援军稳住阵脚,双方激战正酣之时,突然由精锐的瑞士骑兵团发动反冲锋,几乎击溃了英军的第一波进攻部队,夺下一面团旗,Rowe将军阵亡,马尔巴勒派出威尔克斯(Wilkes)将军的步兵旅顶住。下午2点以后,布伦海姆村争夺战陷入胶着状态,英军保持强大的进攻压力,法军不断向村子增兵,原先布伦海姆守军是6个步兵营,到3点左右,已经增加到27个营,外加12个下马作战的龙骑兵中队,总共1万2千步兵,猥集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而塔拉尔德防线的中央相对平静,步兵防守力量几乎全都抽到布伦海姆村,只剩下9营步兵和全部骑兵主力,静静地与英军对峙。

在法军战线左翼,欧根以2万人进攻3万守军,战况更加激烈。欧根两次进攻鲁特青根均告失败,反而在巴伐利亚军的反攻中,被夺去10面团旗。战线中段,上格劳守将法国布兰维尔(Blanville)侯爵,是前财政大臣柯贝尔(Colbert)的公子,柯贝尔系路易十四朝名臣,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财政体系,使法国国库空前充实,同时还创建一支强大的海军,让法国第一次跻身于海军强国之列。布兰维尔以3个爱尔兰步兵团,打退了10个荷兰营的冲锋,带领突击集团的德意志诸侯,荷尔斯泰因-贝克(Holstein-Beck)亲王身受重伤被俘,后来释放回国之后因伤不治而死。马尔森元帅乘机发动骑兵反攻,打击联军的接合部,旋即遭到欧根和马尔巴勒的两支预备队夹击,布兰维尔侯爵阵亡。下午4点,欧根再对上格劳发动一次进攻,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整个战线围绕法军防御支撑点的战斗,全部陷入胶着状态,看似对联军不利,其实早已落入马尔巴勒的算计之中,一切按照欧根和马尔巴勒事先计划的步调发展:两位名将根本就不指望能够依靠强攻来击败优势敌军,但是战场形势又不得不发动正面攻击,於是他们设计了一个调动对手的方案:对全线的三个支撑点保持强大压力,把尽可能多的敌军吸引到这里钉死,然后由马尔巴勒在战线中央发动致命的打击。也正因此,欧根尽管明知以2万人的兵力,不可能突破敌方防线,还是拼命地一再对坚固阵地发动猛攻,就是为了配合马尔巴勒,钉死法军有生力量。

下午5点,马尔巴勒看到时机已经成熟,命令弟弟查理。丘吉尔率领预备队18个步兵营、72个骑兵中队前进,总共8千骑兵和1万4千步兵,逼近布伦海姆和上格劳之间,法军骑兵主力集结的开阔地。这里是塔拉尔德元帅防线的中段,只剩下9个新兵组成的步兵营,与60个法军骑兵中队配合作战。塔拉尔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法军官兵的素质,确实优于联军。法军骑兵反复发动反冲锋,居然与优势的联军骑兵打个平手,甚至一度占到上风。但是一将无谋,累死千军,部队素质的差别,更能突显主帅谋略的高下:马尔巴勒的打击,是事先早就算计好的,不但形成了战场局部的兵力数量优势,而且兵种搭配平衡,骑兵步兵配合作战,骑兵不利的时候,可以退到步兵方阵背后寻求保护,等步兵以一阵密集的火力击退法国骑兵,再从方阵背后杀出。而法军塔拉尔德的步兵主力全被钉死在布伦海姆村拉锯战上面,仅有的步兵不足以支援骑兵,全凭士兵的英勇在那里支撑。终於,联军的局部优势发挥了作用,塔拉尔德战线中段被贯穿,5点半钟,塔拉尔德元帅本人被俘,其子阵亡,骑兵全线崩溃,步兵9个新兵营视死如归,保持方阵队形全部阵亡在战场上,至死未退却半步。布伦海姆村的法国精锐步兵被团团包围,1万法军投降,大多数团旗在投降之前被烧毁。但是法军左翼的马尔森元帅和巴伐利亚公爵,还可以保持一定实力,比较有秩序地撤出战场。

布伦海姆战役,法军元气大伤,5万6千人中,损失3万4千,其中包括1万4千俘虏。联军死伤1万4千人,缴获100门大炮和129面团旗,战利品中,甚至还包括34马车的随营法国妇女,她们并非随营家眷,是做什么的,双方心里都清楚,相信联军士兵一定都羡慕法国军队的浪漫。英国安妮女王8天以后接到军中信使马不停蹄送来的消息,马尔巴勒在一张便条上潦草地写道“塔拉尔德元帅现在在我的马车里”。被俘的塔拉尔德受到马尔巴勒的殷勤款待。在一次宴会中,塔拉尔德当着马尔巴勒和英军诸将的面,感叹法国士兵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马尔巴勒顿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回答:“我想,阁下所指,是除了能有幸击败这些勇士的军人之外的人吧?”年底,塔拉尔德元帅和马尔巴勒同车回到英国,然后在诺丁汉城堡里关了8年,在这段做战俘的期间,他还教会了他的看守如何制作法式面包和刺绣花边。1713年他被释放回法国,路易十四仍然不失礼貌地欢迎他,但是塔拉尔德此后再也没有带兵。

这场会战,集中体现马尔巴勒的作战风格,在看似蛮干的正面强攻中打出节奏,调动对手,然后看准时机,一击奏效。欧根和马尔巴勒配合默契,第一次合作,就奠定了整个战争的胜局。巴伐利亚全境被占领,选帝侯成了流亡者,法国宫廷也彻底放弃了胜利的希望。尽管此战之后,战争又进行了8年多,其间颇多起起落落,但是路易十四战斗的唯一目的,其实只是争取一个比较有利的和平条件而已。可以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是整个欧洲势力均衡的关键,而布伦海姆会战,则是决定这场战争结局的枢纽。

3。 1706年战局 拉米雷斯战役和都灵战役

1704年布伦海姆战役之后,巴登亲王也顺利地攻下了英戈尔施塔特要塞,但是恐怕他一直也没有能原谅欧根和马尔巴勒在布伦海姆战前把自己打发走的行为,始终对错过胜利的荣耀耿耿于怀。此后不久,各国军队进入冬季营地,作战季节结束。

1705年战局没有重大事件发生。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病死,皇太子约瑟夫即位。马尔巴勒和欧根分手,欧根回到维也纳,又被派去指挥意大利战场,但是仍然兼任战争会议主席,所以不得不前线首都两边跑。这时法军意大利战场的总司令是能干的范多姆公爵元帅,跟欧根差不多可以棋逢对手,欧根还是面对军饷的老问题,不胜其烦。马尔巴勒一直和欧根保持通信,甚至还出使柏林,用英国的战争经费招募8千普鲁士军队,送去北意大利战场增援,并且筹划了一笔款项,专门援助意大利战场的奥地利军团。英国和荷兰的金钱,使奥地利的战争努力得以继续下去,不至於破产。到1706年,欧根的北意大利军团中,一大半(2万8千人) 都是由英国付饷的。

1705年的马尔巴勒,最初是和巴登亲王进攻法国的摩泽尔河流域,但是巴登的作战比以前更加消极,可能因为仍然心存怨恨,也可能因为谢伦堡战役中的脚伤久治不愈,使得心情不好。事实上,“侯爵的脚趾头” Margrave’s toe,后来在英语中成了一个谚语,最终要了他的命。

莱茵河、摩泽尔河流域打不出什么名堂,北方尼德兰战场荷兰军总司令欧弗柯克(Overkirk)又向马尔巴勒求援,马尔巴勒6月回兵荷兰战场。曾经有一次,马尔巴勒让欧弗柯克成功地引开法军司令维勒洛依元帅,突破法国的布拉班特(Brabant)防线,并击败1万巴伐利亚和法国联军,但是荷兰基本上还是不愿意积极作战,因此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到1706年作战季节开始的时候,路易十四看到去年一年反法同盟国在战场上无所作为,命令各战场法军统帅积极进攻,想用几场胜利来积累筹码,换取有利的和平条件。这一年,法军有4个集团,东北部尼德兰战场6万人由维勒洛依元帅指挥,正东方摩泽尔河军团司令维拉尔斯元帅率领6万法军,再向南马尔森元帅指挥3万法军守卫阿尔萨斯,在意大利战场则是范多姆元帅统领全局。1706年路易十四的开场不错,4月间范多姆乘欧根亲王在维也纳,还没有返回战场的机会,发动并取得Calcinato战役的胜利,欧根赶回意大利稳定局势。5月,维拉尔斯元帅又击败了巴登亲王的莱茵河军团。受这两次胜利的鼓舞,路易十四命令维勒洛依的尼德兰军团6万人从鲁文(比利时历史文化名城)进攻,向马尔巴勒挑战。马尔巴勒正拥兵6万2千人,对一贯消极防御的维勒洛依来攻颇感意外,但是非常高兴,因为这样,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在战场上压倒敌人的机会。

1706年5月22日,相向行军的英军和法军不期而遇,当日天晚,没有作战。翌日,在清晨的薄雾中,拉开了拉米雷斯会战的帷幕。一清早,两军各自拉出营地,开始占领防线,法军在西,仍然是采取防御姿态,战线南北展开,两个顶点有沼泽地保护,不至于被英军迂回。法国阵线右翼是塔维尔村(Tavier),中央是拉米雷斯村(Ramilies),北部左翼顶点是Autre-Eglise村,总共有60门大炮,整个战线呈两端突出,中央凹陷的弧形。因为维勒洛依观察到英国精锐近卫军醒目的红色军服大量出现在战线北端,因此也把步兵防御主力集中于此,而骑兵主要部署在地形比较平坦的南段,法军左翼只部署50个骑兵中队,由巴伐利亚公爵率领,而右翼集中了82个骑兵中队。马尔巴勒的联军人数比法军稍多2千人,还有90门大炮的火力支援,另一个主要优势是战地侦察。清晨法军刚刚开始布阵的时候,马尔巴勒的军需总监卡多甘(Cadogan)伯爵就亲率600轻骑,将法军的态势侦察得一情二楚,为马尔巴勒定下作战决心提供坚实的基础。当时欧洲军队还没有建立正规的参谋部制度,军需总监实际上就是履行参谋长的职责。卡多甘当时只有30多岁,是爱尔兰人,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是马尔巴勒最得力的助手和大将。

马尔巴勒根据卡多甘提供的法军情报,判断出己方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因为法军阵线呈内凹的弧形,英军虽然是攻方,却享有内线优势:英军如果想在战场上把兵力从一个侧翼机动到另一个侧翼,不必沿交战的正面运动,可以走弓弦路捷径,而法军要机动兵力就要走弓背路。据此,马尔巴勒定下佯攻一翼,然后突然变幻主攻方向的作战计划。下午1点,双方大炮开始轰鸣,战幕拉开。2点,战线南端,联军左翼由荷兰军总司令欧弗柯克率领,向法军右翼,由瑞士雇佣兵守卫的塔维尔村发起冲锋,经过激战夺下村子,法国吉斯卡德(Guiscard)将军指挥龙骑兵下马反攻,遭到失败,英军左翼态势有利。右翼,在战线北方,英将奥克内(Orkney)于2点半指挥英国近卫军对法军步兵主力据守的村落发动冲锋,但是进展甚微,经过死战,也慢慢开始取得进展。

一个多小时以后,马尔巴勒看准了左翼进展顺利的战机,果断命令右翼奥克内将军暂停进攻,把右翼预备队和联军里的瑞士步兵旅抽调出来,加强左翼,突然变换了主攻方向,奥克内将军好不容易经过激战,开始有了进展,起初拒绝执行暂停的命令,马尔巴勒派军需总监卡多甘亲自去向奥克内将军说明情况,并把援军领来,同时自己从战线中央来到左翼,督率荷兰元帅欧弗柯克的骑兵大队冲锋。法军的抵抗仍然非常顽强,因为骑兵是法军中的精锐军种,马尔巴勒本人的坐骑被打死,副官就在身边被法军炮弹击毙,他本人竟然在战场的混乱之中,闯入了法军的瑞士步兵营,幸亏敌人没有认出他是英军主帅,才得以脱身。但是英军的后续部队陆续赶到,整个战线南端,联军骑兵由69个中队,增加到108个中队,面对法军缺少步兵支援的68个骑兵中队(法军步兵集中在北段的英军右翼正面)。下午6点,联军终於击溃法军整个右翼,维勒洛依元帅大败,马尔巴勒更加得理不饶人,命令德意志的符腾堡(Wurttemburg)亲王,领丹麦骑兵乘胜突进,猛追法军败兵。这是一百年来,在几代欧洲名将的重大战役中,第一次出现坚决的战役追击,联军直追出12英里,到凌晨2点才罢休。这次战役,联军代价仅1066人死,2567人伤,法军损失1万3千人,外加所有的大炮和辎重。而且战役之后,马尔巴勒毫不留情地积极发展胜利成果,维勒洛依没有喘息之机来收拢溃散的残部,整个尼德兰方向上的法国战略军团几乎土崩瓦解。维勒洛依所能做的,就是在撤退沿线各个要塞布下守卫兵力,尽量限制联军的行动自由。西属尼德兰全境大部被马尔巴勒占领,维勒洛依退守谢尔德(Sheldt)运河以南。维勒洛依尽管仍然受到路易十四的礼遇,但是他的军事生涯已经告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带兵。

拉米雷斯战役还有一个小插曲,英国有一位年轻妇女,名叫克莉斯汀。戴维斯(Christian Davis),丈夫从军当兵,在马尔巴勒的军团里。戴维斯夫人为了寻找丈夫,就女扮男装,参加英军的龙骑兵部队,而且在马尔巴勒的几乎所有重大战役中参战,直到拉米雷斯战役,她受伤才被认出是女性。她后来找到丈夫,继续留在军中干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后来战争临近结束时回英国,写了一部回忆录,非常详尽,至今还被许多历史研究专著引用。

1706年5月拉米雷斯战役后不久,欧根亲王在北意大利战场也传出捷报,取得都灵战役大捷,而且从战略上说,这次胜利比拉米雷斯战役更具有决定性。

1706年北意大利战局开始时,对法国颇为有利,4月份欧根还在维也纳处理中枢政务,范多姆公爵就抢先出击,在Calcinato战役中击败奥军。但是接着,5月底法军在尼德兰战场大败,路易十四不得不紧急从各个战场抽调兵力,填补战线上的空隙,其中包括马尔森元帅的整个阿尔萨斯军团大部被调到尼德兰战场,由马尔森暂时接替维勒洛依元帅的职务。没过多久,路易十四又把范多姆公爵调去当尼德兰战场总司令,马尔森元帅和他对调,前来指挥意大利战场。但是法军意大利战场名义上的总司令是法国国王的侄子,年轻的奥尔良公爵。当时欧根所面对的战场形势,比前一年有很大好转。首先,表兄萨伏伊大公已经倒戈到反法联盟一方作战,奥地利的道恩(Daun,几十年后他将要作为奥军总司令,与普鲁士腓特烈大帝在战场上较量)将军正率领一支军队,坚守萨伏伊首都都灵城(Turin),除此之外,萨伏伊全境几乎被法军占领。法军的野战军团,由奥尔良公爵和马尔森元帅指挥,在都灵以东展开防御,阻止欧根西进。但是奥尔良公爵是个年轻没有经验的王子,而马尔森元帅两年前就是布伦海姆战役中欧根和马尔巴勒的手下败将,没有必胜的信心,只敢消极组织防御。欧根这方面,人数仅是法军的一半,而且新败不久,不得不花一段时间整顿军纪和士气,所以欧根直到7月份,才西渡阿迪杰(Adige)河开始进攻。与以往不同的是,奥军现在有英国和荷兰的金钱资助,欠饷问题得到缓解,欧根这次总算可以专心致志地打一仗,不必受这些因素干扰。

欧根没有按照常理直接向西进攻法军,而是向南,从波河流域迂回法军的右翼。这是个相当大胆,违反当时作战常规的行动,因为奥地利的补给基地蒂罗尔在正北,欧根迂回南方,就等於自动与补给线切断了联系,法军摸不着头脑,判断不出欧根的目标是都灵还是其他地方,迟迟没有集中兵力,甚至没有来得及在欧根横渡波河天险之时阻击奥军。欧根亲王不但机动出色,而且以善打恶仗出名,他的奥军人数仅及法军一半,仍然在都灵城附近抓住法军主力,看准法军部署的弱点加以攻击。此战欧根本人落马受伤,身边两名仆人阵亡,奥军战场伤亡人数3倍于法军,但是最后终於压倒对手,法军撤围而逃,被俘5千人,法军司令马尔森元帅战死。此战下来,法国数百年在北意大利建立起的势力范围被彻底瓦解。又因为法国整个东部战场,从尼德兰到阿尔萨斯,全线吃紧,於是1707年,法国从意大利撤出全部军队,欧根占领了一直属於西班牙的意大利名城米兰,又派道恩将军南下,占领西班牙属地那不勒斯。奥地利在战争中的目的,其实不在於和法国争夺西班牙王位,而在於抢夺西班牙在意大利的遗产,至此,奥地利最初的战争目的完全达到。

4。 1708年奥登纳德(Oudenarde) 战役

1706年战局伊始,法国曾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拉米雷斯和都灵两场战役下来,法国已经处於岌岌可危的境地,1707年,路易十四派出使节求和,但是盟国的条件过於苛刻,和谈未成,法国只能振作精神,争取在战场上取得几次胜利,为谈判争取有利条件。这一年,法国完全撤出意大利战场,在西班牙战场上,法国元帅柏威克公爵连连获胜,处於优势地位。前面说过,柏威克是英国人,本名James Fitzejames,是英国前国王詹姆斯二世的私生子,也是马尔巴勒的嫡亲外甥。当年英国光荣革命,詹姆斯二世放权王位出逃,柏威克也跟着父亲到了法国。

在法国本土,东北方向的尼德兰战场由老将范多姆元帅指挥,面对胜利之后趾高气扬的马尔巴勒,范多姆采取坚守各大要塞不出的正确方针,有效地阻止英军继续向法国本土进攻,东南方向的莱茵河战场,仍然由维拉尔斯元帅指挥,联军的巴登亲王于1706年因脚伤恶化而死,继任的莱茵军团总司令,是德意志诸侯中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路易,他后来于1714年成为英国国王乔治一世,开始英国的汉诺威王朝。1707年盟国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是柏威克和维拉尔斯在西班牙和莱茵河上游获得了几次胜利,改善法国的战略态势。欧根在哪里呢?同盟国议定,要用意大利战场腾出来的得胜之师,翻越阿尔卑斯山,入侵法国南部。欧根受命指挥这次作战。欧根本人和奥地利军界都对这次远征不热心,一则奥地利在意大利战场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二则,翻越阿尔卑斯山之后的后勤补给能力也是奥军所不能承担的。但是英国和荷兰坚持这次行动的必要性,而且答应由英国舰队从海上补给奥军,既然他们是出钱的,奥地利也只好答应。在法国南部远征中,欧根成功地攻占尼斯,但是在土伦港久攻不克,英军答应的后勤补给也无法及时送到,结果只好以撤退告终,这次作战的真正结果是,毁灭了停泊在土伦港内的法国舰队,从此英国地中海舰队牢牢掌握地中海的制海权。

1707年就这样过去。1708年,欧根建议盟国选择尼德兰和莱茵河上游两个战场之间的摩泽尔河流域,直接进军法国腹地,攻击巴黎本身,因此开始在莱茵河上的科布伦茨集结一支新的军团,由他本人亲自指挥。法国方面,路易十四把柏威克从西班牙调来,保卫摩泽尔河流域,连接北面范多姆的尼德兰军团和南边维拉尔斯的阿尔萨斯军团。同时,路易十四把自己的孙子,26岁的布艮地公爵,派去尼德兰战场担任总司令,由范多姆辅佐,统领尼德兰军团总共10万大军。马尔巴勒在荷兰有9万联军,屯兵于布鲁塞尔。前一年盟国无所作为,马尔巴勒在国内的政治地位也开始动摇:他一贯亲执政的辉格党,而在野的托利党开始对马尔巴勒进行人身攻击。更糟糕的是,马尔巴勒公爵夫人萨拉,跟安妮女王的关系开始恶化,两人不停地吵架拌嘴。马尔巴勒本人对内对外都不胜其烦,常年军旅生涯紧张压力导致的头疼症发作得更加频繁,所以在这一年开始的时候,有点一反常态地被动,判断力迟钝。

欧根和马尔巴勒一直保持通信联系,他们约定马尔巴勒将向南运动,与向北移动的欧根的新军团会师,再与莱茵军团汉诺威选侯乔治的一部会合,然后争取再打一仗。但是欧根集结新兵和训练的时间拖得比预料要长,马尔巴勒开始向南移动之初,范多姆的法国大军突然从法国北部城市芒斯(Mons)出动,两军对峙于鲁文和布鲁塞尔之间。看到法军积极求战,出现了进行决定性会战的时机,马尔巴勒立即派出信使,催促欧根带领尚未完成集结的摩泽尔军团北上会师。欧根连夜行军赶来,但是当面的法军柏威克元帅也跟踪而至,牵制欧根。欧根的军团实力未足,只有2万人左右,为了赶时间,欧根索性离开大队,只身星夜北上,跟马尔巴勒回合于海牙(Hague)。两人会面之后,密商作战计划,然后又会合了也是仅带少量士兵赶来参战的莱茵军团司令乔治亲王。现在,三位总司令齐聚马尔巴勒军中,但是所指挥的部队,仍然只是马尔巴勒的军团。

在盟国的总司令们努力会合之际,范多姆指挥法军,虚晃一枪,与马尔巴勒脱离接触,向北方横扫荷兰海岸地区,拿下根特(Ghent)要塞,意图一举切断马尔巴勒与海岸线,和英国的联系。马尔巴勒吃了一惊,但是欧根在侧,立即正确判断出,法军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要塞城市奥登纳德,因为占领此地,就可以彻底切断联军退向海岸的后路。欧根建议联军正好回身北上,寻机与法军决战。马尔巴勒看到打大仗的机会,被欧根的乐观情绪所鼓舞,顿时恢复了往日充沛的精力,连头疼也好了。

法军扑向奥登纳德,准备进行一场围城战,但是马尔巴勒和欧根指挥联军行动迅速,先于法军赶到奥登纳德附近,抢占要地,威胁法军侧背,使得法军无法专心围城。法军稍向后撤,渡过谢尔德运河,准备换一个方向向奥登纳德前进,重新占领围城战阵地,凭藉运河掩护,摆脱联军野战兵团的威胁。但是这一次,范多姆面对的,是两个欧洲最聪明的军事头脑的合力,他的行动,又一次被对手料敌机先,而且马尔巴勒的拿手好戏是快速行军,法军刚刚渡过谢尔德运河,英军前锋接踵而至。1608年7月11日,军需总监卡多甘率领联军骑兵搭起浮桥渡河,然后从行进间对法军后卫发起攻击,法军大出意料,双方打了一场前哨战,法军7个营瑞士步兵和20中队骑兵,面对16个营联军步兵,被击败。随即,联军前锋碰到法军主力,不敢作战,稍稍停顿,与此同时,联军主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浮桥渡河,进入阵地。

在刚刚发现联军渡河的时候,范多姆公爵向总司令、王孙布艮地公爵建议,乘联军尚弱之际立即发动反击,但是法军措手不及,尚来不及部署。等到法军主力占领河边阵地,联军很大一部分已经过河,正在忙着列成阵势,范多姆认为进攻时机已失,建议后撤,但是布艮地公爵认为时机仍然有利,否决了范多姆的提议。於是,下午3点半,法军列阵发动总攻。范多姆公爵指挥法军右翼,布艮地公爵的总司令部指挥法军左翼。范多姆亲自带领右翼主力部队冲锋,但是在左翼,布艮地公爵听信部下参谋的错误信息,以为面前是一片无法通过的沼泽地,所以此处的3万法军按兵不动。

联军方面,已经过河的部队,有右翼的28个普鲁士、汉诺威骑兵中队,和左翼卡多甘的步兵,大队人马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过河。欧根、马尔巴勒、汉诺威乔治亲王都已经渡河。因为欧根没有带自己的部队,马尔巴勒把联军右翼交给欧根指挥,自己指挥左翼,承受范多姆公爵的主要打击力量。范多姆意图包围联军左翼,但是数次攻击不克,联军的过河部队逐次投入防御,渐渐拉近数量上的劣势。范多姆发现法军战线另一翼竟然颇为平静,暴跳如雷,亲自从战场上奔至布艮地公爵司令部,责问原因。但是司令部的法国将军言之凿凿地指称前面有沼泽地,因为那位将军早些时候率部经过这片地方,而范多姆本人没有第一手的经验,所以也只好闭嘴。

与此同时,马尔巴勒在激战当中,冷静默察形势,已经定下了作战决心。联军过河的部队越来越多,马尔巴勒的左翼已经变为中段,在他的左手,荷兰军总司令欧弗柯克从后方赶了上来。马尔巴勒决心把主攻方向放在两翼,尤其是欧根的右翼。马尔巴勒用新上来的18个营普鲁士、汉诺威步兵,替换了原先在他身边作战的普鲁士Lottum中将的20个营精锐步兵,让这20营普军增援欧根,於是联军已经过河的主力集中于欧根麾下,有步兵50营,而马尔巴勒的中左翼只有18营。夜里7点,欧根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法军右翼发动总攻,同时,马尔巴勒又命令联军极左翼的欧弗柯克,率领16营步兵12中队骑兵,包抄法军左翼。联军两翼齐飞,一举击溃法军,布艮地公爵和范多姆公爵在乱兵之中险些被俘,幸运地逃出战场。是役,法军损失1万3千至1万4千人,25门大炮。联军损失3千人。虽然总兵力上联军占优势,但是直到天黑战役结束,联军仍然还有三分之一的兵力正在过河,没有参加会战,所以事实上是以少胜多。法军的败笔,在於整个左翼3万人按兵不动,而实际上,欧根反攻所经过的地形,正是法军以为是沼泽,无法通过的地方。所以战后,范多姆公爵怒气冲天,接连向凡尔塞宫的路易十四写信,指责“当我在浴血奋战的时候,却有陛下的3万大军在战场上野营休闲,岂非咄咄怪事。”

战后,法军退往根特,整个荷兰和尼德兰地区又一次敞开在联军面前。范多姆和布艮地两公爵被解职,博福勒斯元帅暂时接替指挥尼德兰战场。博福勒斯在战争开始时,曾经是这个战场的指挥官,三十多年前的1674-1675年,跟马尔巴勒、维勒洛依一样,都曾经在法军名将杜伦尼麾下作战。事实上,范多姆公爵在当时跟他们也是同事,并且还是欧根亲王的表兄。

马尔巴勒和欧根计议下一步行动方案。马尔巴勒大胜之下,尽复往日的敏捷和大胆,建议带10万大军,索性绕开当年由沃邦设计建造的一系列边境堡垒线,直接向巴黎进军,一击结束战争,如果法军边境守军和野战兵团拊联军侧背,那么只能在联军背后尾追,那样,马尔巴勒就可以回身,在自己选择的战场,以野战歼灭他们。这个建议过於大胆,连欧根也摇头,特别是这样做,要在身后留下数万法军,与陆上交通线完全隔绝,冒险太大,而一旦决定要回身对追兵作战,那么屯兵坚城之下,四面皆敌,胜算太小。对於马尔巴勒建议的由英国海军从海上补给,欧根去年刚刚经历过土伦远征的失利,尤其不能信服。笔者的评价,由今天的观点看来,马尔巴勒的建议风险虽大,但是却有很大成功希望。这是悬军之势:孤注一掷的赌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败则退无死所,就象李自成攻山海关那样,所以只有象凯撒、拿破仑那样的天才,才能一试。以马尔巴勒和欧根联手的军事才华,未尝不可一试。但是问题的关键是,联军处於胜势,值不值得冒这个风险,这就象围棋一样,盘面占优势的时候,简单收官就行了,还有没有必要放出胜负手?另一方面,把决策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背景下来看,不去攻城已经是离经叛道,还要完全无后方作战更是闻所未闻,而当时海上补给、两栖登陆还根本没有实验过,马尔巴勒超出时代实在太远,以致于连欧根亲王都感觉跟不上了。欧根提出建议,老老实实地围攻法国要塞线上重要的支撑点利里城(Lille),马尔巴勒大概自己对自己的建议也不十分信服,欣然同意欧根的方案。

利里城的要塞工事是由法国(也许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军事工程大师,沃邦元帅,在1668至1674年设计并督建的新堡垒,1万6千法军凭险固守,总司令博福勒斯元帅亲自坐镇于此。马尔巴勒和欧根分工,欧根率3万5千人围城,马尔巴勒率其余主力组成野战兵团,迎击任何可能的干扰,尤其是,当时马尔巴勒的外甥法军柏威克元帅已经赶到,曾经试图解围,但是兵力不济而未敢乱动。8月欧根开始攻城,动用了1万6千匹马,来拉3000辆弹药车,供应18门巨型攻城炮和20门迫击炮。9月22日外城投降,博福勒斯元帅退到中心城堡继续抵抗,直到这一年12月,经过120天围攻,博福勒斯才率法军投降。法国人是昂着头出城的,他们保留了所有随身武器和军人荣誉。围城战中,荷兰军总司令欧弗柯克阵亡,欧根本人也受伤。没过多久,博福勒斯元帅就被释放回国。

5。 1709年马尔普拉奎特(Malplaquet) 战役

1708年的奥登纳德战役,使路易十四对战事完全绝了望,他准备接受反法同盟提出的任何条件。那年冬天,大概是最接近和平的时刻。同盟国提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不但要求法国吐出三十年战争以后占领的全部领土,而且要法国放弃西班牙王位。最过分的是最后一条,如果法国的安茹公爵菲利普(西班牙王位继承人,路易十四的孙子)拒绝接受,法国要站在盟国一边,强迫他接受。而安茹公爵这时在西班牙半岛的战事一帆风顺,怎能接受这样的和平?他早已放出话来,即使法国投降了,他自己也要坚持战斗下去。路易十四这时只想和平,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但是要他向自己的亲孙子开战,却是这个骄傲的老人所不能容忍的,毕竟,他曾经自命“朕即国家”,这样自命不凡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如此的屈辱?

事实上,路易十四当时的绝望程度如此之深,以致于他已经在犹豫,要不要答应盟国的全部条件了。最终还是他的儿子,法国王太子,在朝中的廷议上,对着大臣们大声疾呼:要让国王陛下与自己的亲孙子开战,你们把法国的骄傲置于何地?最终,路易十四因为孙子的问题,拒绝了盟国的和平条件,甚至没有提出任何反建议,连“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一套都免了。消息传出,包括马尔巴勒和欧根在内的各盟国高层一齐震惊,奥地利和英国的谈判代表难以置信地反复追问:真的连反建议都没有么?

因为谈判,1709年的战局开始得较晚,直到夏天双方才走上战场。法国的元帅,未被击败的,只有维拉尔斯和柏威克了。柏威克被派回西班牙,维拉尔斯接手了法国东北战场,抵挡马尔巴勒和欧根这个棘手的任务。维拉尔斯在法国诸元帅中,算是比较年轻的,1653年生,比马尔巴勒稍小,比欧根大10岁,1703年才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军团,在莱茵战场对巴登亲王作战,但是他却是诸元帅中相当能干的一个。法国国库空虚,兵员枯竭,从各地的机动兵力中搜罗集中了9万能战之兵,全部交给维拉尔斯的关键战场。马尔巴勒和欧根则拥兵11万。维拉尔斯开战时,深知手边这是法国最后一点家当,而对手的份量他也清楚,没有把握时,他尽量避免交战。马尔巴勒也并不指望维拉尔斯会主动出来接受会战,因此一面警戒,一面有条不紊地逐个攻占尼德兰境内和法国交界处的布拉班特防线上的各个要塞,冷静却是无情地,拔除法国国境的掩护。当联军进攻芒斯(Mons)时,法军终於无法坐视,维拉尔斯此时不能不战,否则法国边境屏障全失。当马尔巴勒向东行军,兵锋直指芒斯时,维拉尔斯也沿着一条平行的行军路线,在联军南面进军,准备抓机会侧击联军。双方都想会战,1709年9月11日,双方在马尔普拉奎特平原摆开战场,法军防御,联军进攻。

法军占领的防御阵地面向北,两侧依托森林。在那个时代打仗,一般来说逢林莫入,因为不便於发扬火力,但是这次战役双方打破常规,在战线两端的森林边缘展开了恶战。在两片森林中间的缺口,是一片平地,法军在这里构筑坚强的野战工事,并精心安排,使两翼森林中的炮火可以交叉扫射中央,构成一个火力陷阱。法军第一线是各步兵营,第二线骑兵260个中队列队集结在中央防线背后,总兵力8万5千人,80门大炮。在战前,去年在利里围攻战中被俘的博福勒斯元帅被释放,刚刚回到巴黎,听说维拉尔斯准备与联军开战,马不停蹄地星夜赶上前线,自告奋勇来助维拉尔斯一臂之力。维拉尔斯要把全军总司令的职位让给博福勒斯,博福勒斯执意推脱,最后去了法军右翼的森林阵地指挥防御。在如此有利的防御地形上,法军兵力数量上的劣势可以得到弥补,但是维拉尔斯忽略了一点:他左侧森林的远端,战场以外,是有空隙的,英军可以出奇兵,深远迂回法军左翼。

联军方面,马尔巴勒和欧根一反以前的作风,没有在前一天刚刚与法军接触时就发起进攻,他们等待的这一天,法军得以大大加固防御工事。马尔巴勒在等什么呢?原来,联军刚刚结束了Tournai要塞围攻战,现在是正在前往芒斯的途中遭遇法军,联军的重型炮火还在队伍后面。而且,马尔巴勒紧急调遣英国Withers将军指挥的后卫1万人从Tournai赶来,他不仅要集中兵力作战,而且要让Withers这1万人赶到战场之后,不与主力会合,径直穿插法军左翼之外森林的空缺。因为法军事先不知道有这支部队,所以没有从阵前调兵会被法军侦察到的危险。

9月11日,经过一天的休整,联军主力9万人向法军阵地发动攻击。马尔巴勒坐镇中央,按兵不动,新任荷兰军总司令奥兰治亲王John Friso指挥左翼,进攻法军右翼博福勒斯元帅据守的森林阵地。欧根亲王名义上是联军左翼总指挥,实际上,在作战中指挥联军右翼,攻击另一端的森林。马尔巴勒的计划与布伦海姆战役一样:先用两翼的猛烈进攻把法军中央兵力吸引过去并牢牢钉死,然后中央突破。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一招Withers将军在右翼的深远迂回。清晨7点半两军交火,大炮的轰鸣惊天动地。将近9点,联军两翼开始进攻。欧根的右翼遭遇法军顽强抵抗,整个上午接连发动3次冲击,占领了法军两道防线,双方反复冲杀,伤亡惨重。一次法军反冲锋的时候,欧根本人的右耳根处中了一枪,血流如注,但是欧根拒绝包扎,大声斥责身边退却的士兵,说我就是死,也要和前边的勇士死在一起,然后率领亲兵反向前冲。英军大将阿盖尔(Argyll)公爵一身大红军装,在森林里非常醒目,混战中身中三弹,但是子弹不是打在斗篷上,就是未中要害,附近的法军和联军惊讶不已,以为他穿了护身胸甲。阿盖尔听后大怒,干脆当场脱下军装外套和马甲,只穿一件敞胸衬衫撕杀,几乎是赤膊上阵,仅仅为了证明自己与普通士兵一样,也没有胸甲的额外保护。前面提到拉米雷斯会战中受伤,被认出女扮男装的那位英国“花木兰”戴维斯夫人,现在还在军中,她的丈夫上前线作战,戴维斯夫人听到前边撕杀声如此激烈,放心不下,独自跑上前线找丈夫,结果在森林中找到了她丈夫的尸体。

到中午11点左右,欧根不顾重大伤亡,已经几乎攻下法军最后一道防线,维拉尔斯被迫把中央第一线步兵的大部,逐次调到左翼,稳定岌岌可危的防线。与此同时,联军左翼荷兰军队进攻博福勒斯元帅的阵地,他们没有这么幸运,荷兰军进攻前,忽略了一处隐藏在密林中的法军炮兵阵地,结果两次进攻,遭到法军炮火出其不意的轰击,在一片混乱中退却,联军左翼参与进攻的各师,所有旅长、团长全部阵亡,但是博福勒斯也未作反攻。马尔巴勒本人接近中午时分驰入荷兰军中,下令暂停进攻,只是作出时刻会发动进攻的态势,把右翼法军也钉在阵地上。此时,法军在左右两翼都感到巨大压力,尤其左翼危险,中央的步兵几乎全部调到欧根的对面加强防线。11点半,联军Withers将军的1万人闯过森林障碍,突然出现在法军左翼。维拉尔斯的反应也是够快,从中央调兵,紧急组成一条垂直主阵地的防线,挡住这个新的威胁,然后亲自赶到左翼欧根的当面,组织反攻。中午1点半,马尔巴勒下令中央骑兵主力,在奥克内将军指挥下,发动总攻,2万6千名骑兵,跟在步兵后面逼近法军中央防线。法军中央步兵实力几乎被抽空,工事很快被突破,然后法军中央第二线列阵的260个骑兵中队,共1万8千骑上前迎战。马尔普拉奎特这片平原上,顿时出现了4万多人参加的一场骑兵大战,这在欧洲近代军事史,还是从未有过的奇观。

双方激战中,法军主帅维拉尔斯身受重伤,左膝盖被打穿,但是维拉尔斯坚持坐在椅子上指挥战斗,不久失血过多昏厥过去,法军幕僚紧急前往右翼,请博福勒斯元帅来接替指挥。此战过后,维拉尔斯尽管还能带兵,但已成终身残废。博福勒斯赶来后,迅速估价形势,法军左翼被迂回,中央处於劣势,已经无法站稳脚跟,於是下令全线总退却。但是法军是昂着头撤出战场的,保持了良好的退却秩序。联军没有过多追击,因为也已经疲惫不堪。是役,联军伤亡2万人(一说2万5千人),法军伤亡1万2千人。根据当时汉诺威将领的回忆录,从此之后10年,马尔普拉奎特平原的农田都不用施肥。按照当时的标准,联军突破法军战线,而且占领了战场,所以算联军获胜,但是联军死伤人数远远超过法军,其实应该算是平局。维拉尔斯在后来给路易十四的信中说,如果我方再遭受两次象这样的失败,那么联军本身也将毁灭。会战之后,法军退却,联军终於还是攻陷芒斯要塞。10月,双方进入冬季营地休战。

6。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结束

马尔普拉奎特战役还有一个间接的结果,那就是英国和荷兰越来越厌倦战争。当国内公众听到马尔普拉奎特战役可怕的伤亡人数时,反战情绪高涨,1710年,英国内阁主战的辉格党下台,反对战争和马尔巴勒本人的托利党执政,而马尔巴勒公爵夫人与安妮女王的争吵也越发激烈。1710年和1711年,法王路易十四仍然希望停战,但是盟国方面出了一个变故:4月份奥地利皇帝约瑟夫突然患天花死去,继任的皇帝是他的弟弟,查理(Charles,德文是卡尔Carl)六世,也就是被宣布为西班牙王位继承人的那位。查理上台以后,对西班牙王位恋恋不舍,偏离了奥地利最初的战争目的,非要将法国彻底压倒,夺回西班牙王位不可,而且这一年,困扰奥地利长达8年的匈牙利大叛乱终於平定,因此奥地利希望战争继续下去。1711年,欧根与马尔巴勒分手,前往莱茵河战场。马尔巴勒在和维拉尔斯比赛机动的技巧,维拉尔斯虽然终身残废,但是抵抗的意志仍然坚强。马尔巴勒曾经骗过维拉尔斯一次,顺利地攻占了法国边境防线的最后一座要塞,Bouchain。但是这一年的收获,也仅此而已。

1712年,本来马尔巴勒历经3年,终於清除了法国边境要塞线的障碍,可以长驱直入进攻巴黎,就在这个时候,英国政府开始单独与法国和谈,将马尔巴勒解职,并且命令新任联军总司令,不得与法军作战,同年,英军开始陆续撤出欧洲大陆。欧根获知马尔巴勒的政治处境困难,曾经试图在1712年初访问英国,利用自己的国际影响力,加强马尔巴勒的国内地位。托利党政府非常害怕他访英,表面上欢迎,实际上甚至以不提供横渡海峡的船只来暗中阻挠。欧根坚持要去,终於成行。在英国,欧根作为战神级的人物,到处受到欢迎和追捧,但是托利党政府撤换马尔巴勒的决心已定,一直避免和欧根谈到这件事。

1713年4月,英国荷兰与法国正式停战。奥地利方面,欧根也不赞成打下去,但是查理六世皇帝一意孤行,又拖了1年。其实,没有了英国和荷兰的金钱支持,奥地利根本无法负担庞大的军费,这一点,欧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1713年11月,欧根作为奥地利的谈判代表,跟法国谈判代表维拉尔斯元帅会于Rastadt城堡,商谈和平条件。两位老对手在战场上杀得你死我活,维拉尔斯甚至还终身残废,但是相见之下,却非常友好。那个时代所谓的骑士风度,尤其在大贵族之间,大抵都是如此。据说欧根和维拉尔斯两个人在城堡谈判期间天天打牌,一开始欧根输得一塌糊涂,维拉尔斯还客气但是委婉地建议,大家玩一种赌注比较小的纸牌游戏,好让欧根少输一点钱。但是在谈判桌上,欧根却比维拉尔斯精明,因为欧根在奥地利的宫廷中说一不二,地位非常稳固,没有后顾之忧,而维拉尔斯则受到来自凡尔塞宫的强大压力,路易十四急于结束这场战争。所以欧根从维拉尔斯那里取得了比预期大得多的收获。1714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正式结束。

这次战争,实为路易十四王朝的一个总关键,法国几十年的扩张,至此终结,欧洲政治均势由此建立。法国最终获得的和平条件,比1709年的要好得多,它虽然交出不少以前征服的领土,但是至少保留了莱茵河左岸的地方,而且路易十四的孙子菲利普,也如愿成为了西班牙国王。不过西班牙的遗产被瓜分:奥地利获得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和米兰,直到现代意大利独立为止,还有尼德兰地区,从此称奥属尼德兰(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比利时),荷兰分得一些边境要塞,萨伏伊升格为王国,获得今天法国的尼斯和意大利的西西里。收获最大的还是英国,英国获得了北美大片领地,更重要的是获得了西班牙的直布罗陀,从此英国控制地中海,直到现代的二战期间。

路易十四本人死于战争正式结束后仅仅1年。1715年,在统治法兰西72个年头,威震欧洲半个世纪之后,路易十四终於于78岁的高龄(那个时代算长寿了)走入了历史。在他死前短短的数年之中,他的儿子、孙子,相继死于麻疹。路易十四后继无人,幸好他的儿孙都有子嗣,於是传位与幼年的重孙路易,这就是法王路易十五。

第三部 大结局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确立了西欧列强的势力均衡,并成就了马尔巴勒和欧根一代军事天才的英名。与此同时,欧洲北部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约和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同时,1700年,瑞典作为北欧的霸主,和波兰、丹麦、俄国爆发了第二次大北方战争。起初16岁即位的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颇有当年古斯塔夫-阿道夫年轻英武的遗风,先击败丹麦,再于纳尔瓦战役大破俄国沙皇彼得大帝,再打败波兰。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与过度扩张的帝国实力并不相称,查理十二甚至想干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刚刚获得拉米雷斯胜利的马尔巴勒公爵,于查理十二会晤于莱比锡,并不想把瑞典拉进来使得局面复杂化,建议反法同盟敷衍一下。所以,查理十二转身又进攻沙皇彼得去了。结果,波尔塔瓦一战大败,瑞典从此衰落下去。这个第二次大北方战争,和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基本上处於同一时期,平行进行,其结果就是彼得大帝统治下的俄罗斯帝国的兴起,从此以后,成为欧洲事务的一个重要因素。

另一个重要事件,是普鲁士王国的建立。原本,勃兰登堡选帝侯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七大选帝侯之一,而且信奉新教,当年三十年战争期间,也半心半意地站在法国和瑞典一边作战,并且吞并了普鲁士(古代是条顿骑士团的领地,后来是波兰国王的臣属)。后来,勃兰登堡选帝侯又在皇帝一边对法国作战。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之前,勃兰登堡于1701年自称普鲁士王国,选帝侯成为腓特烈一世,为了争取普鲁士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的支持,奥地利兼帝国皇帝也就默许了。普鲁士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在反法联盟一边作战,它的军队在马尔巴勒和欧根指挥下,贡献不小。但是普鲁士此时在欧洲事务中,还不算引人注目,要到数十年后,下一代欧洲名将,伟大的腓特烈二世(大帝) 手中才算真正崛起,威震欧洲。

1712年马尔巴勒公爵被解职之后,他的心腹大将卡多甘,也自愿罢官,与马尔巴勒同进退。马尔巴勒在安妮女王那里失宠,他的政敌立即对他加以攻击,并在法庭上指控马尔巴勒挪用军费,中饱私囊。事实上,马尔巴勒这几年连打胜仗,从战利品和奖赏中确实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但是在那个时代,这是正常的,至於贪污军费,就查无实据了。面对指控,马尔巴勒选择了逃亡欧洲大陆,所幸他不用躲藏多久。1714年8月,安妮女王驾崩,汉诺威选帝侯乔治。约翰继承王位,即英王乔治一世,而新王与马尔巴勒是当年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曾在奥登纳德战役并肩作战。所以马尔巴勒回到英国,又被任命为总司令。1716年,马尔巴勒中风退休,1722年72岁病逝于公爵的布伦海姆宫。

布伦海姆宫可以说是马尔巴勒永远的纪念碑。当年布伦海姆会战大捷之后,安妮女王把牛津附近的一块地赐给马尔巴勒,并由皇家出钱24万英镑为马尔巴勒修建公爵宅邸,耗资巨大,由为路易十四设计建造凡尔塞宫的著名建筑大师范布伦(Vanbrugh)建造。马尔巴勒失宠之后,建设资金不到位,工程下马,当他1714年回到英国,才自己掏钱完成了这座宫殿。当年英国首相丘吉尔出生于此。布伦海姆宫是当时欧洲巴罗克建筑风格的杰作,至今仍然是英国建筑中的珍品。现在,它是第11代马尔巴勒公爵的住所,但是还对公众开放,座落在牛津西北8英里,离伦敦大概1小时车程。将来如果笔者有机会去欧洲,是一定要去访问一下的。

欧根亲王战后的经历,比马尔巴勒风光得多。欧根一直都兼任着帝国的战争会议主席,从战争的最后几年开始,直到他去世,只要欧根在维也纳,他也是内阁会议的首席,因为各帝国部长基本都是他的朋友,实际上欧根相当于首相的地位,尽管他对政治事务并不熟悉,但是只要有建议,都是一言九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后,欧洲近30年没有大的战事。只有1716年,欧根建议奥地利重新对土耳其开战,他本人重上战场指挥全局。7月,土耳其12万大军在附马兼大宰相Salihdar Ali Pasha的指挥下,向奥军进攻,其实内中只有4万土耳其步兵,3万骑兵,其余都是各个属国拼凑来的杂牌军。8月5日,欧根以8万奥军大败土军,杀3万人,包括主帅土耳其附马。1717年,欧根围攻土耳其在东欧的最重要基地贝尔格莱德,有一支土耳其大军在新任宰相率领下赶来救援,架起大炮轰击奥军营垒。欧根留1万人监视城中守军,亲率6万人于8月16日凌晨夜袭敌营,击溃土军,一周后攻克贝尔格莱德,对土耳其战争胜利结束,又在欧根的头上添了一道光环。在此期间,欧根由一直担任的米兰总督,调任尼德兰总督,但是他只是领总督的薪俸而已,这两个地方都从来没有前往赴任,继续在维也纳内阁供职。

1733年,欧洲又爆发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波兰王位继承战。原来,百多年来的波兰国王一直是选举产生,上一任波兰国王是德意志的萨克森选帝侯“强人”奥古斯塔(Augustus the strong),驾崩之后,波兰选举了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岳父莱辛斯基,而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支持奥古斯塔的儿子继位,因此与法国爆发战争。欧根这时已经71岁,健康状况很差,基本不干预朝政,尤其是记忆力已经衰退到惊人的地步,用现代医学的观点看,可能是早期老年痴呆症。不过他还是批甲上阵,出任总司令对法作战。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欧根已经无法在军事上发挥太大的作用,但是他欧洲第一名将的威名,还是足以震摄敌人,尤其是当年战争的事迹,经过20年和平岁月的发酵,已经传成了神话。帝国的一位部长私下里开玩笑说,其实欧根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密不发丧,把他的尸体做成标本,抬到前线去转一圈,都能打胜仗。这次战争持续的时间只有2年多,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战役,最后法国国丈没有当上波兰国王,但是获得洛林作为补偿,而洛林公爵又被赶出家门,获得意大利的托斯卡纳(Tuscany)作补偿,此外,洛林公爵与奥地利公主玛丽亚。特蕾莎结婚。各国基本都答应,当奥地利皇帝驾崩之后,承认特蕾莎的继承权。这位玛丽亚。特蕾莎,后来成为奥地利一代成功的女皇,而且将在继位的时候,遭遇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入侵,为此爆发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这些,都是后话了。

波兰王位继承战,可以作为本文的结尾,因为它标志着欧洲一个时代军事人物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在这场战争中,欧根的老对手,法国元帅柏威克公爵,在莱茵河畔阵亡,维拉尔斯元帅也在意大利病逝,欧根本人并没有支撑得更久,战争结束之后的1736年,参加完特蕾莎公主和洛林公爵婚礼后不久,他于4月20日夜间,病死在床上。死后根据遗嘱,欧根的心脏被取出,送往都灵,跟萨伏伊家族埋葬在一起,尸体其余部分在维也纳的圣斯蒂芬(St. Stephen)教堂国葬。另外,跟马尔巴勒公爵一样,欧根亲王也留下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美景宫(Belvedere)。这座宫殿以凡尔塞宫为蓝本,从1700年开始建造,历经24年,是巴罗克建筑艺术的杰出范例。欧根死后,继承产业的侄女因赌博把它输出去了,后来由特蕾莎女皇赎回,从此属於皇室。今天美景宫还是维也纳郊外的一处旅游胜地,一半是中世纪和巴罗克艺术博物馆,一半是十九二十世纪艺术博物馆。

值得一提的是,欧根指挥波兰王位继承战的最后一段日子,军中来了一位年轻的德意志王子,他的父亲派他前来向欧根学习军事指挥艺术,并且请求欧根象平常人一样对待他。这,就是普鲁士王太子,未来的腓特烈大帝,下一代欧洲名将中的最杰出者,也是我下一篇文章的主角。腓特烈并没有在欧根军中呆多久,而且对暮年欧根的拿东忘西不以为然。但是对於笔者来说,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小事迹,一代一代欧洲最杰出的统帅,前后都有联系,从古斯塔夫-阿道夫的启蒙,一直发展到拿破仑的巅峰,可以讲,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欧洲军事艺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参考资料:1897年英文版“战争艺术自中世纪的复兴到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结束” by Theodore Dodge, 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 1981年中文版,立德尔-哈特“战略论”1981年中文版,杜普伊“武器和战争的演变”1985年中文版,1977年英文版欧根的传记by Derek McKay,2002年英文版马尔巴勒传记by James Falkner(由当代马尔巴勒公爵作序) ,1987年英文版“Great commanders and their battles” by Anthony Livesey。

家园 鲜花供奉,
家园 好爽好爽,看过之后大呼过瘾!
家园
家园 好文章,建议顾兄早点把后面几篇也贴过来

这里想给顾兄提个建议,在您这个系列中主要讨论的是将领们的军事才能,但是这三百年的士兵的成分也是影响军队战斗能力的原因,1806年的耶拿实质上就是法国的全民兵击败了普鲁士的农奴兵,尽管这跟将领的实际指挥能力有关,但是下级军官对于战略意图的领悟能力和执行能力也对结果有影响,后来毛奇对于这方面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革,使得德国的军事实力重新恢复。因此建议能在您的文章中增加一点这方面的对比。

家园 对欧根亲王始终情有独钟

因这个名字富有一种贵族化的浪漫气息。德意志与奥地利是对以民族为标准划分国家这个原则的一个讽刺,同一民族只因为始终无法形成一个绝对的霸主,居然变成了两个强大的欧洲传统国家。但奥地利似乎不是名将的摇篮,只有欧根亲王一枝独秀,所以光芒更加灿烂。不过我对他比较欣赏,也可能是因为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的传奇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连带对他的教父也同样欣赏起来。

这是不是和当年法国农民敲着鼓去给拿破仑三世投票,只因为他姓波拿巴一个思路?

马尔巴勒公爵的战绩令人回味无穷,不过看看丘吉尔打仗那个二百五的劲头,如果遗传学真的可靠的话,那马尔巴勒公爵的功绩就可能需要检查有无水分了。

家园 这文章特别适合在深夜

一边喝白兰地,一边慢慢看,看到好看的地方,大呼过瘾过瘾.哈哈,就和楼下这位朋友一样.

家园 好过瘾的文章
家园 【原创】中世纪欧洲战场上的战略战术

其实以横向的眼光看,欧洲在战争的战略战术方面的发展是极其缓慢的,自汉尼拔之后,欧洲的战争艺术一直是在战术方面的发展,而在战争的战略方面(不是指政治方面的,而是纯粹的军事方面)应该说直到腓特烈大帝才有了像样的战略机动,战略的空间才被打开,而东方在2000年之前,韩信就已经把大迂回的艺术玩得如数家珍。

但是欧洲在军队的组织结构和阵型以及兵种的搭配方面走在了东方帝国的前边,相对的来说,中世纪的欧洲战场上,部队在失败后垮掉的情况非常少,大部分的部队都能败而不乱,这一方面与欧洲作战模式中少有追击有关系,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欧洲军队的组织结构和军纪(不是指扰民方面,仅仅是军事角度)都表现的非常好

家园 好文顶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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