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原创】乌克兰战场亲历记(一) -- 梦秋
中国在克里米亚问题上是打算帮乌克兰一把的,当然,和老毛子肯定是利益交换,但是可以肯定不会结局这么惨。他们的政客是在为美国佬火中取栗而已,对国家民族是蠢到家了,但是对个人而言却未必。
现在相信中国有能力的国家还不是太多,我们还要努力。
她两周前从顿涅茨克机场的乌军阵地回来,分别在佩斯基和什洛库尼(位于马里乌波尔)驻站数天。现在仅在佩斯基附近还有些交火,什洛库尼有些远程炮击。其余时候生活在当地简直就像是在天堂。
9月底乌克兰政府和东部进一步达成协议。将重武器后撤30公里。东部现在宣布向中部和西部正常供煤(实际上从今年起就开始供煤了,只不过双方都不说)。看起来战火可能会接近平息。乌克兰东部进入“冻结冲突”状态,这就是说,照“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例。至于克里米亚,乌克兰想都不要再想了。
因为两次去过乌克兰采访,对乌克兰底层的人更加同情一些。地理条件和自然环境非常好的国家,给一堆烂人折腾得一塌糊涂。
三观正,还持宽厚仁恕之道,这是我尤其佩服的。很多人,得理不饶人,有刻薄之嫌,包括我本人,老是想改,但本性难移。
现在的乌克兰就象918后的中国,持久抗战等待国际局势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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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常敬佩。
心向往之,然蜀之鄙富僧心态,导致也只能是向往。致敬!
看到这个国家的人,有时候会给他们不争气的样子给气死。
大家都踏踏实实地活着就好。知进退,明事理,不意气用事,无非如此。共勉
挖坑要赔的 ^-^
附有现场拍摄图片的新浪博客链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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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尔巴阡志愿连的连部选择在一处被废弃的别墅里,距离前线有好几公里,相当安全。精美的别墅有一个小小的水池,里面已经没有鱼,有几只青蛙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蹦跶。
志愿连全部由来自乌克兰各地的“志愿者”组成。在后来的采访当中,他们不愿透露自己是如何来到前线的,只是反复强调“要保卫乌克兰”。在去年年底,这个连的成员以“志愿者”,或者说“民兵”的身份加入到顿涅茨克机场与东部武装的战斗当中。今年年初,喀尔巴阡志愿连并入乌军93旅,理论上来说,也属于正规军的一部分。
但是根据我后来了解的情况,这个志愿连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们的存在并不总是那么让人愉快,这一点我在后面会说到。
喀尔巴阡志愿连的连长是个大胖子,下垂的肚腩把皮带遮得完全看不见了。他仔细地看了我的采访申请,批准用一辆车门上画着骷髅头的皮卡把我带往连队哨所,顺便还招待我一顿午饭,是稠得勺子都可以立起来的燕麦粥,还有土豆、西红柿和鸡肉炖的肉汤。
当天我到达的喀尔巴阡哨所只是这个连多个哨所之一。因为直接处于东部武装的枪口下,他们的住所和所有本地哨所的乌克兰军人一样,选择在地下室。这间地下室大约比一个中国的中学教室稍微小一点,地面铺着各种地毡和地板胶,七零八落地铺着十几张所谓的床铺,其中既有从已经逃难的家人那里弄来的沙发床,也有各种大小的席梦思,下面垫着墨绿色的弹药箱,以便和阴冷潮湿的地面隔开。地下室的外面是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兼餐厅,同样处于地下,因此点着一盏白炽灯,餐桌周围凌乱地放着一箱箱轻重机枪子弹,各种型号的火箭筒。墙角放着一部电视机,两个士兵正在放影碟。
哨所里流露出一种混乱而随意的气息。不稳定的电流让白炽灯时明时暗。地下室里每时每刻都有几个已经躺下睡着的士兵。他们是从哨位上轮班下来的人。从哨位回来后,士兵们如果不睡觉,泡茶聊天就成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餐厅里有一个煤气罐,他们用煤气炖汤。就着一碗蔬菜汤加上金枪鱼罐头,他们可以啃下一大块没有发过面的俄式硬面包。
把行李放下来之后,科斯佳警告我,这里很危险,没有穿防弹衣戴上头盔,就别出地下室。那要出去方便呢?我问。回答是即使是方便也不能例外。这让我想起电影《集结号》的一句台词:“尿就对了。子弹头上飞,手榴弹裤裆里跑……”
在沉重的防弹衣和钢盔压迫之下,你要选择一个草丛蹲下来,周围是子弹的嗖嗖声,这种感觉实在太美,最好连想都不要想。事实上是,哨所里的士兵们走出地下室,对准灌木丛拉开拉链的时候,根本不会去穿防弹衣戴钢盔。这让“方便”这种人的基本行为,带上了一点无所谓生死的虚无感。
到了晚上,一个从喀尔巴阡连连部过来的姑娘出现在哨所里,她走到我的铺位边上,放下了一个睡袋。苏联小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主角华斯科夫准尉有一句话:“只要战争存在,所有人就都是中性的。”我的“床铺”是科斯佳指定的。我不敢保证这位穿着防弹衣,身高至少有一米八的大个子姑娘对所有人都是中性的。但是在她脱下防弹衣钻进睡袋的时候,我希望我是中性的,并且会一直把中性保持到我离开前线为止。
姑娘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前线,这个问题很难得到解答,不过在佩斯基差不多是个常见现象。在两百米外的第93旅22号哨所里,我也见到了两位姑娘。她们招待我喝了一杯热茶,送了我一个乌克兰木制彩蛋,然后问我,中国什么时候才能收回西伯利亚。这是一个从第93旅旅部到最前方哨所的人都会问我的问题。我的回答往往是,西伯利亚作为无人区,是这个地球最好的选择。
在前线的第一夜,是个漫天繁星的夏夜,空气凉爽干净,清风轻轻地从树梢滑过,留下轻微的沙沙声。到了深夜,迫击炮震耳的爆炸声渐渐远去,时有时无的枪声根本没有影响睡眠。早上起来的时候,科斯佳还在呼呼大睡,身边床铺上已经空无一人,乌克兰姑娘连睡袋都卷走了。这一点突然让我感到有点惆怅,于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的一侧,清晨微曦的晨光透过窗口——其实就是一个通气口——投进来。风吹着屋外的树,于是黑乎乎的地下室里的这一点点仅有的自然光线,随着晨风摇曳不定。
士兵们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一小部分在“餐厅”里吃着早饭,不一会儿也都背上枪,穿上防弹衣,全副武装到哨位上去了。到了下午我回到营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们回来。这几天正好是乌克兰独立日前后,乌方和东部武装的媒体都判断对方会大打出手,双方的耳朵都支起来,紧张地等待新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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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尔巴阡连的哨所的西侧,一栋别墅的掩护下藏着一个小小的医疗站。在到达前线的第二天,因为要躲狙击手,我在一座开阔地的铁桥上狂奔时摔了了一跤。沉重的头盔和防弹衣让这一跤跌得格外精彩,最后把我送到了医疗站。站内唯一的医生,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给我摔破的膝盖消毒上药,并亲手贴上绷带。
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的身材就像个葫芦,穿上迷彩长裤之后……更像。她长着一头白发,十分健谈——不过仅限于乌克兰语。我用几个仅仅了解的俄语词汇向她问好或者表示谢意的时候,她就用乌克兰语把它们重复一遍。从眼神上就可以知道,她希望下一次我能用上她教的乌克兰语。就这一点来说,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的立场其实是很明显的。不过当我们在讨论俄罗斯人是好是坏的时候,她和科斯佳都表示,俄罗斯人不是坏人。好吧,看样子他们的反应是本能的和真挚的。
斯捷潘耶夫娜大婶来自西乌克兰的外喀尔巴阡州,这个地方紧靠斯洛伐克、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她在当地就是一名临床医生,从去年12月就来到佩斯基当她的志愿医生,什么病她都能治一点。在给我敷药之后,另外两名喀尔巴阡志愿连的士兵过来,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给他们一个看眼睛,一个看皮肤病。
医疗站的必要药品和设施倒真是一点也不缺乏,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给我疗伤,居然用上了一次性手套……
在到达佩斯基的当天,我已经来到斯捷潘耶夫娜大婶的医疗站了。这里除了大婶本人,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志愿者伊莲卡。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士兵们从哨位上下来,总喜欢来这里坐坐。伊莲卡本人看起来并不拒绝这种拜访,每一个人过来,她都会问你喝茶还是喝咖啡。她和大婶两人轮流做各种好吃的甜点。其中一种烤得有点像威化饼的蛋糕是我的最爱。因为摔伤跑到她们的医疗站,能顺便喝茶吃上甜点,倒也算是值得了。
在前线的这几天里,每次科斯佳说往东走,我的双腿都要习惯性地颤抖一阵。不过抖完了,从哨所里出来,给沉重的防弹衣弄得全身汗流浃背的时候,科斯佳就会善解人意地带我们往大婶那儿走。运气最好的一天,我在大婶这儿吃掉了半个西瓜。
要到斯捷潘耶夫娜大婶这里喝茶,还得冒着一点点小小的风险。她这里到东部武装的距离跟其他的哨所没有区别,为此在天井里挂起了伪装网。就在包扎完我的伤口当天的下午,我再过来到大婶这儿蹭晚饭。这时东部打过来几枪,子弹呜呜响着从屋顶掠过。坐在一旁的科斯佳看了我一眼,说道:“放心吧,这里安全。”
这一天的晚饭是伊莲卡做的西红柿洋葱沙拉,里面浇上了橄榄油撒上了盐。她炒了个鸡蛋,开了一袋香肠,然后切了几片猪油——是的,这是东欧俄罗斯传奇般的食品,像是一块白色的砖头,切片后嚼起来十分筋道,略微有点咸。我和同行的波兰记者沃伊季克把这顿晚饭吃得一干二净。两个大男子汉在身上还穿着防弹衣的时候,就把脸扎进了一次性饭盒里。这种饕餮的样子大概是斯捷潘耶夫娜大婶最愿意看到的场面,所以后面每人很开心地有了一杯热茶,白糖放得足足的。
斯捷潘耶夫娜大婶从来没有穿过防弹衣,身上总是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我曾经想问她是否担心被流弹击中,但是在我用英语她用乌克兰语鸡同鸭讲地扯了半天之后,最后还是放弃了努力。偶尔回想一下,我邪恶地想,很可能她的身材确实不适合穿防弹衣。
最后说一句,在到达前线的第二天,喀尔巴阡志愿连的士兵们就强烈建议我,防弹衣上不要再佩戴那个醒目的“PRESS”标志,戴钢盔时不要系下颌带。原因还是为了安全。蓝底白字的“PRESS”标志太醒目,容易被发现,同时又没有醒目到足够让人在六百米外分辨出记者身份的地步。至于钢盔不系下颌带的原因,是炮弹爆炸时,气浪会把头盔掀起来,这样下颌带勒脖子容易造成窒息。如果炮弹气浪足够强,甚至会把脖子给扯断。
我照办了,从此把自己等同于一个普通的前线士兵,把自己交给命运。
乌克兰人都这么清楚我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