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洞朗事件,国际政治与龙旗飘飘的国家 -- 卢比扬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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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千万,归根到底一句话,造反有理。在影片末尾高潮部分,正义者同盟的大会上,青年恩格斯指着同盟“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口号大声质问与会各国工人代表,资本家会和我们做兄弟吗?不,不会,压迫者从来不会和被压迫者做兄弟。被压迫者要翻身,要解放,就只有团结起来和寄生虫、害人虫们做坚决斗争。有道是,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中国人民是富有斗争精神和大无畏气概的伟大民族,每一个中国人都是读《水浒》、《三国》、《红楼梦》、《西游记》长大的,是每个中国人精神乳汁。这些书一口气读下来,横竖看到两个字:吃人;贪官污吏吃人,地方豪强吃人,流氓黑势力吃人,礼教吃人,牛鬼蛇神吃人,神仙罗汉也吃人,正是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但是,另外两个字也天日昭昭般刻在那遍地腥云当中,那就是“造反”。华夏大地,浩然之气充塞四野,十户之内,岂无忠义?于是,在一些人吃人的时候,另一些人出手了,王进打高俅,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武二郎血溅狮子楼、醉打蒋门神,三打祝家庄、大破高唐州、三败高俅、智取大名府、两败童贯 ……“你不重要,钱也不重要,但是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所有这些造反者中,林冲原本是最不可能为造反队伍的一员的。豹子头林冲,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刚直不阿,一身好本领货与帝王家,正是要在体制内讨个好前程的光景,内宅中又有好娘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每日忙完公事回到家中,贤惠的林娘子会给自家相公温上一壶酒,亲自下厨,烹饪三俩家常菜肴,就餐前林冲也总会先给自家娘子敬上一杯感谢娘子的付出,夫妻情深,正是“小而确定的幸福”,所谓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大约也就是如此罢。
但,高衙内便看上了林娘子的美貌,“好友”陆谦背叛并设下毒计,“误入白虎节堂”,刺配沧州,野猪林,风雪山神庙。为了保护这份“小而确定的幸福”,面对吃人者张开的血盆大口,林冲忍辱负重。面对当街调戏自家娘子的高衙内,林冲忍了;蒙冤刺配沧州,林冲也忍了;就是到了野猪林,明知吃人者立意就是要取他性命,林冲还是忍了;宅心仁厚,对于人间苦难抱有普遍同情心的林冲,甚至为那两个要害他性命的差役向搭救自己的好兄弟鲁智深求情;在进入沧州大营后,刚直的君子林冲不懂这吃人社会的潜规则,都不知道要把柴进柴大官人写的推荐信拿出来才做得护身符,“傻”的叫人心疼。直到最后,风雪山神庙,一把大火烧了草料场,也烧掉了林冲最后的希望。即便杀了陆谦、富安这几个狗贼又怎么样呢?人到中年,家破人亡,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英雄末路。除了夜奔梁山,天下之大,竟是再无容身之处。
林冲如此,鲁智深、武松一众好汉,哪个不是如此。武松赤手伏虎,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林冲本领尚在智深之上;在一个有基本公平正义的社会里,这些好汉本都可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然而非但不能用,竟然被吃人的旧社会逼上梁山。一个社会,黑暗腐朽到健康细胞要转化到对立面才能生存的时候,距离被反噬也就不远了。
公元1121年,投降派主导的征方腊惨“胜”,梁山好汉如风云般流散。五年后,靖康之变,金兵入关。史载,在黄河渡口迎敌的两万北宋禁军,只是遥望金兵大旗,便轰然作鸟兽散。锦绣山河,玉石俱焚。好一似,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与逼上梁山的好汉们不同的是,马克思、恩格斯这两位好汉是主动选择了另一种生活。马克思的父亲是律师,舅舅是荷兰工业、银行业巨头飞利浦公司创始人,可以说出身优越,本身又才华横溢,洪堡大学就读,耶拿大学博士,他的夫人燕妮则出身普鲁士贵族,具有男爵爵位。如果马克思愿意,他完全可以在体制内讨个好前程,但马克思从小就表现出了叛逆性,少年时代的马克思以孩子王和好勇斗狠闻名特里尔城,在波恩就读大学期间,马克思加入为警察严密监控的激进政治社团诗人俱乐部;同时马克思还是饮酒俱乐部“特里尔客栈”的一员,甚至还一度担任该组织的副会长,甚至在1836年8月,在大学和一名普鲁士军官决斗。马克思后来一直活到1883年,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在与普鲁士军官的决斗中,秀才马克思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能文能武能喝酒,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脾气对极了鲁智深们的胃口。
但不管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他们的反叛都不是来自于亲身遭遇压迫,而是来自对被压迫者无限的同情,以及内心深处根植的正义感。马克思一生以笔为武器,科学分析了旧社会的人吃人的根源和机制,为什么吃人,怎么吃,并且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对付它,如何让社会更加公平、正义,不只是帮助自己目力可及的受苦人,不只是帮自己身边的人们讨个公道,甚至不将这天下的受苦人视作怜悯、同情的对象,反而将他们视作拯救世界最伟大的力量之源,要让被压迫者自己团结起来,坚决和压迫者做斗争,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好汉,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正义者同盟的代表大会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宣读了《共产党宣言》,将正义者同盟改组为共产主义者同盟,将同盟的口号从“四海之内皆兄弟”改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很多年以后,另一位拉美好汉切·格瓦拉,在“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旗帜下,与吃人者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在他生前,一位与他同名的拉美青年写信给他,询问是否可能与他存在亲戚关系,格瓦拉复信道:普天之下,只要看到不正义的事情,就会愤怒的人们,都是我的兄弟。王进打高俅,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武二郎血溅狮子楼、醉打蒋门神,三打祝家庄……他们都是格瓦拉的兄弟,世界上所有看到不正义而怒发冲冠,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都是我们的同志。
马克思为了撰写那些如椽巨著,放弃了贵族生活,长期生活在贫病交加当中,生活在反动政府的迫害当中,自己的孩子就有病饿而死、被旧社会吃掉的,但却穷也不改其志,一直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马克思就是这样的大丈夫。
那个也曾怒马鲜衣、快意恩仇、嗜酒好勇、与军官决斗的青年马克思,在看到镇关西、高衙内、蒋门神、西门庆等等这些吃人的人,也会如鲁智深、武松、林冲一样怒发冲冠、愤然出手罢。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马克思会回想起与恩格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王进打高俅》的BGM响起,唢呐声一响,热血沸腾,正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幅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他们既不倒拔垂杨柳,也不拳打镇关西,他们像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将火种盗取到人间,并且向全天下宣告,那个幽灵开始在人间大地上徘徊了。这两个青年人就要把这个吃人的旧社会掀个底朝天了,从此,一个大时代的帷幕徐徐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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