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长安三万里 -- 流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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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长安三万里

作者:鹰嘴崖

张三从煤矿子弟校毕业后,按父母的意愿,追随哥哥、姐姐当年的脚步,考上了业内顶级学府“平顶山煤炭学院”。按张三自己的意愿,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大学顺利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很多名校学生,考上大学是他们人生唯一的高光巅峰时刻”,这给张三很大的心理压力。煤炭学院心理咨询中心曾经做过一个调查,一年级新生有三分之一厌恶学习,认为学习没有意义;有差不多半数的学生认为人生没有意义,每天活在父母的期望、他人的逻辑里;有些极端的最后干脆放弃了自己。

张三并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他发现周围同学都很优秀,还有位同学老是拿网红教授罗翔的视频来取笑他:“今天罗教授又有新料哦!”。张三入学不久就抑郁了,他不怎么说话,不想见人,整日沉湎于网游,不到两个月就从学校辍学了。正在彷徨找不到北的时候,短视频平台给他推送了一位海归教授的演讲:21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张三想,任何世纪都是生物的世纪啊!于是决定振作起来,去米国学生物,重新开始人生。他把想法告诉了父母,母亲一句“三儿,莫要走远了”的话还没有说完,父亲就插话了,“幺儿,你只管申请,钱的问题莫要担心,大不了老子给学校赞助哈,给川建国援建一座煤矿助选也行。”张三父亲有同学李叔在旧金山美洲大学生物系任教,帮张三办了入学手续。

张三上课之余,有时也去李叔的实验室帮忙杀老鼠、刷试管。一来二去,结识了一些千老和研究科学家(即博士后[1])。

以下节选了一些他们的对话,由于较长的缘故,人为地分为几节。 文中的注释提供了一些资料来源,可以略过。

(一)称我为教授,而不是院士

张三:我看咱们系有位老教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来上班?

千老:你说那个印度老头?他早年辗转四大洲几所大学,最后回到母校任教。他的作息非常有规律,每天早上6点到办公室,下午5点去学校健身房,晚上9点睡觉。他成为杰出大学教授(Distinguished University Professor)后,愈发有精神了,还可以为人类文明贡献很多年。也有人说,他各种奖项都拿了,就等评院士了。

张三:评院士有啥用?

千老:院士是对一个人专业能力和学术贡献的肯定,米国院士虽然没有天朝院士那么多好处,但是一种很崇高的荣誉。

张三:天朝院士有什么好处?

千老:天朝院士也是一种很崇高的荣誉,这是大家普遍看重的地方,也是学者愿意费力气去申请的原因。它附带有一些世俗的好处,比如享副部级待遇,出行有车,开会必做主旨报告,生病住高干病房不用找关系等等。

张三:听说某院士80岁时申请退休,结果被所在单位拒绝。

千老:院士本人被特权蒙蔽的还是少数,很多还是被身边人、所在单位、同行绑架了,到最后往往身不由己。你看某大佬,眼睛近乎失明,耳朵失聪多年,行动也不方便,还被人整天拉去出席各种活动。

张三:某明星教授当选院士后,希望大家不要过分突出院士这个头衔,“今后无论在什么场合,我都希望大家继续称我为教授,而不是院士。”[2]

千老:他在米国呆过,熟悉西方那一套学术制度:在人名后冠上“院士”头衔(academician),称呼某人为“某某院士”有违学术精神。一般是直接叫名字,有时也称“某某博士”或“某某教授”。米国虽然不会“言必称院士”,但还是把它当作非常重要的荣誉。上次回母校遇到以前的一位教授,她特意告诉我说最近被选为科学院的会员(member,即天朝所谓院士)。

张三:院士都是怎么评选的呢?

千老:天朝和米国在院士遴选上有一个重大差别:米国的院士评选是被动的,被评选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提名,也没有准备申请材料一说,所以他们本人没有什么负担,当然组织评选的人负担也不重,所以可以每年都评。天朝的院士评选,参选人积极参与,要准备各种申请材料,有的还要跑关系,有效候选人还有一个公示过程,生理、精神上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组织评选的人负担也很重,所以只能隔年评一次,不然太折腾了。

张三:你怎么看某网红教授参选院士失败后说以后不再参选这件事[3]。

千老:他也是在米国呆过的,可能觉得天朝的院士评选过程有辱斯文,以他的人设,当然不愿再次受辱。他是最受我敬重的吹哨人,不愿为了个人利益而妥协。在参选院士的过程中,他不像一般人认为的“应该暂时收敛一下”,而是一如既往地对早已饱受诟病的中国科研体制多次发出声音。他说,“有些人妥协一小步,之后就会步步妥协了,只会夹着尾巴做人了,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4]

张三:这样的网红教授可以多来几网。

(二)学术期刊的垄断性

千老:人都是矛盾的,网红教授也不能免俗,这里举两个例子。比如:他一方面说“不唯论文”,即不仅仅看论文数量、论文发表的杂志,而应看重文章内涵[5],另一方面又说当初佩服武大是因为汤佩松1936年就在Nature和Science发表论文[6]。其实,在那个年代,Nature和Science两个杂志并没有现在这种明星地位。再比如:他一会儿说追求卓越,不看帽子(院士、杰青等)[7],一会儿又强调武大培养了董欣年等美国科学院院士,还说北大清华有很多美国科学院院士回来任教,建议武大增加引进美国科学院院士的力度[8]。

张三:常听你们说CNS,就是指的这个?

千老:是的,CNS指Cell, Nature, Science三个高度垄断的学术期刊。

张三:学术期刊也会有垄断?

千老:学术期刊的出版就是垄断性行业,一个研究领域的期刊也就那么多,但是搞研究的人太多,大家争夺杂志发表文章。CNS由于影响因子高,垄断性尤其强。即使收取高得离谱的版面费,大家也趋之若鹜。

张三:版面费有多高?

千老:以营利性出版集团Nature的商业模式为例。主刊Nature及旗下的一系列子刊包含订阅和开放阅读两种模式。很多研究资助机构比如国立卫生院(NIH)等要求成果发表后必须立刻免费向公众开放,所以Nature及子刊作者就要付一万多美元的版面费(一般从作者的研究经费出)。Nature还搞了一个只有开放阅读模式的子刊,Nature Communications,作者必须交钱才能发表,其版面费是六千多美元。哥大的安德鲁·格尔曼(Andrew Gelman)最近写了篇相关的博客,你可以看看[9]。

张三:这些收费杂志发表的文章水平有没有问题?

千老:像Nature及子刊等系列,也是送审的。但是有个公司出版了一系列收费杂志,装模作样的送审,但其实只要交费就能发表。上次让我审一篇稿子,错误百出,被我拒了后,作者一丝不改地发表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审他们的稿子了。

(三)影响因子和引用率

张三:影响因子是怎么确定的,是否影响因子高的文章更重要?

千老:期刊某年的影响因子是前两年发表论文在该年的平均引用率[10]。影响因子高,说明其平均引用率高。

但是,文章的重要性要看其内涵,而不仅仅看其影响因子或引用率。关于影响因子的弊端,有很多讨论,包括一些学者会同杂志主编(包括PLOS, eLife, Nature等)写过的一篇文章,他们总结了八项弊病[11],这里简单说几条:

首先,一个期刊的文章引用率一般都是严重右偏的(图1),大部分文章的引用率低于平均引用率(表1)。在高影响因子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可能会有一些明星优势,即更容易被肤浅地引用,但并不一定都会有很高的引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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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1个学术期刊的引用率分布

说明:来自Larivière et al. (2016),即注释[11]。引用率数据为2013-2014年的文章在2015年的引用率。

表1:11个期刊论文引用数低于平均引用率(JIF)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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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同图1。

其次,不同学科的重要性不能简单比较,不同学科的影响因子更不可比。夏天西瓜比苹果吃香,但是这不表示西瓜比苹果更重要。

再次,即使是同一学科,文章的重要性也不能用其发表杂志的影响因子或引用率的高低来判定,就像父母不会荒谬地说学习成绩好的子女比成绩差的子女更重要、更有前途一样。

张三:你上面说“肤浅地引用”,什么意思?

千老:有些“学者”在引用别人文章时,喜欢看被引用文章作者、杂志的名气、影响因子。同样水平的两篇文章,有些人倾向于引用名作者或名杂志上的文章。更有甚者,有些人为了显示自己论文的重要性,喜欢引用一些名作来点缀自己的文章,虽然那些名作跟自己的论文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张三:追求高影响因子有什么问题?

千老:现在学术界、机构管理人员(很多本来也是学者)有一个很不好的风气:评价一个人的学术成就只靠文章数量、影响因子和引用率,而不是真正看文章的内涵。一般而言,文科发文章慢,杂志的影响因子也比理科低,有些管理者因此觉得文科不重要,文科学者在评定职称、待遇上,就会吃亏。

张三:听你说,影响因子和引用率好像一无是处?

千老:对有些人的短期利益可能有帮助,但对整个学科的发展, 弊大于利。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矛盾的现实:一方面,我们希望更多的人从事学术研究,这样有利于促进学术进步;另一方面,现在学术界已经很拥挤了,有太多可有可无的文章,这给文献检索带来麻烦(大家的时间有限),大家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影响因子、引用率来筛选文献。

张三:你有CNS没?

千老:有,但都是灌水文章,没有什么实质贡献,还不如发明一道咸菜。

张三:既然没什么实质贡献,为什么也发CNS呢?

千老:发CNS也有一些技巧,不一定要有实质贡献,故事和标题吸引眼球就行。说来惭愧,我有想中彩票一夜暴富的心理,希望用高影响因子文章来抬高身价,以此找个好东家(谋个好教职)。只可惜米国这边的学校不完全看文章的影响因子,所以我现在还是待价而沽。像上面提到的安德鲁·格尔曼那样的成名学者,他们有些人倒是不会去片面追求所谓的名刊。

张三:上面你提到的网红教授,我也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和八卦……

千老:我们改天再聊那个吧。

(四)两地分居

张三:那就再接着说上面提到的院士退休吧。前段时间看到一个报道,说是一对老夫妻,大半辈子两地分居:老太太一直在帝都,院士老头一直在魔都。老太太退休后才去魔都跟老头子住在一起,每天陪老头去上班(院士不用退休)。有人赞叹他们这种两地分居而处之泰然的坚毅品格,也有羡慕他现在上班能有老婆作陪,你怎么看?

千老:最近林一玲(英译)等人发表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12]:她们根据全球过去60年中约2000万篇科技论文和400万项发明专利合作者的距离数据,发现近距离的、面对面交流合作更能带来革命性创新,因为很多革命性的创新开始的时候并不清晰明朗,微妙想法更容易在面对面交流中产生。

其实,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也是如此,一家人住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生活。从人性的角度看,婚姻家庭的亲密关系、子女教育和代际传承是基本人伦,古人所谓天伦之乐,其中的一些细微之处也只能长期住在一起才能体会。你提到的那位院士老头和妻子,在没有视频通话的年代两地分居,他们的坚毅品格让人十分敬佩。

有学者研究发现,视频通话虽不能代替面对面交流,但是比电话好很多[13]。通讯方式的进步,使两地分居也不那么艰苦了。等到将来技术进步,免费交通异常便捷,地球上任意两点之间瞬时可达,工作、生活可以完全在不同的大陆,根本不存在一家人两地分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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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思想的融合与传播。图片来源:Yiling Lin.

张三:前几天生物课上一个关于犀鸟的例子很有意思:犀鸟在高高的树洞里作巢,雌鸟啄下自己的羽毛来铺窝,所以有几个月不能飞行。产卵后把洞口堵上,只留下一个可以使雌鸟伸出嘴尖的小洞。雄犀鸟呆在外面,努力为妻子和小鸟提供食物。这个很有点徽派风格:作为家庭经济来源的男子常年在外打拼,老婆孩子留在老家,为了安全和隐私起见,徽派建筑的窗户又高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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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雄犀鸟给雌犀鸟喂食。图片来源:新华网

千老:这是“男主外、女主内”传统下的智慧。在现代社会,我们应该尊重女性的地位,尤其应该支持她们拥有自己的事业,在经济上的独立。

张三:女性肩负有生育的重任,为社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理应给予特别的尊重。

千老:我有一个设想:若干年以后,人类至少有两种后代繁衍模式可供选择:一是传统方式,二是温室培养(不需要在母体内孕育)。当然,新的方式必然会使我们失去传统的家庭婚姻观念,父母、子女的关系也会被彻底革新。

张三:今天我们聊了很多,在背后评价别人,甚至对院士指手画脚,不怕被穿小鞋吗?难道因为你老头是院士,有人罩着?

千老:其实我上面说的很多都是我爸想说但不方便说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网红或明星教授那样愿意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院士们心胸宽、见识广,而且还很忙,不会跟我们千老计较的。我对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人品都很放心。我非常敬重院士这个群体,他们心中有崇高的理想,希望能够在院士这个平台上,继续更好地为科技事业的发展、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贡献。正如网红教授所说,科学院院士荣誉对行政权力,是一个平衡。明知道院士申请过程非常艰苦,而当上院士后在个人时间上也会有巨大的牺牲,在很多事情上往往身不由己,但是,他们还毅然决然地去做,这充分体现了他们无私奉献的精神。

(五)长安三万里

张三:我们再聊点个人的,你习惯米国的生活吗?

千老:习惯是习惯,但还是很想家,想老家的爸爸妈妈。你想家吗?

张三:我也想。不过我有哥哥姐姐在老家照顾父母,所以好一点。我知道你是独身子女,你爸妈都还好吧?

千老:他们身体都还好,只是很想我。每年寒假、春节,我妈妈看到邻居的小孩都回到父母身边,就我没有回去,她就哭得很伤心。前两天妈妈又哭着给我视频了。

张三:你可以把他们接过来住。

千老:也不是没想过,短期过来住还可以,长期住的话,需要给他们申请绿卡,前提是我首先得加入米国籍,同时放弃天朝的国籍。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我一直下不了决心。

张三:他们过来生活习惯吗?

千老:这是问题的关键。他们过来会比较孤独,平时我们都忙于工作,他们过来也没人陪。我知道,有些人的父母过来,最后不是看电视, 就是刷抖音或微信。

张三:这边华人少,他们过来后,离开原生环境,可能也会对健康有影响。

千老:这种情形,古书里也有记载[14]。刘邦当了皇帝以后,将父亲接到身边享福,却发现做了太上皇的父亲整日凄凉悲伤,郁郁寡欢。刘邦私下打听得知,太上皇怀念跟老家那些屠户商贩一起打麻将、摆龙门阵的日子。刘邦于是任命胡宽为城市规划建筑设计大师,动用纳税人的钱,照着故乡丰县的样子,在长安附近“克隆”了一个新丰城,不仅将丰县人迁移到新丰,甚至将家乡的鸡、狗等动物也迁了过来,这就是成语“鸡犬新丰”的由来。

张三:“新丰”这种以故乡城市命名的方法,中外都有。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篇帖子[15],里面提到一些例子:哈德逊河(名自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打工仔亨利·哈德逊)入大西洋的港口城市“新阿姆斯特丹”,原为荷兰人所建“新荷兰”殖民地的一部分。第二次英荷战争后,双方互换领地,“新荷兰”划归英国。英国人把“新荷兰”和“新阿姆斯特丹”都改名为“新约克”(New York,名自英国的约克York),这就是今天的纽约州和纽约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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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新荷兰及新阿姆斯特丹。 图片根据:美国历史 010 – 新荷兰和新瑞典

千老:刘邦本人也有故土情结。按《史记·高祖本纪》里的记载,刘邦当了皇帝,衣锦还乡、高唱《大风歌》之后,曾对父兄讲:“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有人将刘邦的这种故乡情结解释为“小农意识”,实际上这是一种人性的反映。

张三:最近有部电影《长安三万里》,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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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轻舟已过万重山。图片来源:电影长安三万里 官方微博。

千老:三万里差不多就是米国跟天朝的距离,我看完《长安三万里》那天晚上辗转反侧,差点失眠,心里有三点遗憾。其一,客居蛮夷之地,不能回天朝。其二,后代必将丢掉汉语,从此与几千年历史、文化割裂。其三,可能与父母长期两国分居:父母在国内受人尊敬,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一定愿意屈尊来米国养老。

张三:你有没有想过回国发展呢?

千老:想过,但是回不去了。我其实不想学生物,更不想做学术,但是有位强势的院士老爸,当年只好听从了父母的意愿,到米国求学,走上了不归路。

张三:《长安三万里》提到李白旅行中驮着好友吴指南的遗骨,最后将其下葬的事情。

千老:这应该是取材于李白的《上安州裴长史书》一文。李白与蜀中友人吴指南同游于楚,指南不幸死于洞庭湖。李白悲伤之余,将吴指南暂时安葬后,继续前往金陵游历。数年之后,李白归来,怀着诚敬之情,亲自洗削吴指南尸骨,以礼迁葬。与中原汉人入土为安的丧葬方式不同,李白这种“削肉洗骨”迁葬的做法,带有过去居无定所的少数民族遗风:死者去世若干年后,后代会隆重地举行第二次葬礼,并有专门的人(类似汉族道士)念咒文为之送魂。咒文内容为地名,画在地图上就串成他们先辈迁徙的路线,从当前的地名开始,一步步将亡者的灵魂按照先辈迁徙路线送回老祖宗的发祥地,这个跟刘邦的“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是一个道理。

张三:李敖曾说留美不归的人是逃兵。用现代人中英文夹杂的说话习惯,那是“润”(英文单词run)了。你怎么看?

千老:可能李敖对他们家当年逃离大陆一直耿耿于怀,有心理阴影?回国不需要理由,不回国的理由各个不同。

从遗传学来说,人类起源于非洲。在远古时代,古人类陆续从非洲迁移扩散到世界各地,成为现代各国人民的祖先[16]。那些走出非洲的古人类,是否也可以说是润了?

国家出现以后,天下分为大小不等的众多小国,国与国之间经历过多次人口迁移。仅以天朝为例,历史上就多次发生过人口迁移,有诸侯国之间的,也有大一统国家内部的人口流动。这些迁移的人口是否也是润了?

现代以来,考试升学和外出务工成为两个重要的移民因素。如果有人从江西考到甘肃去上学,最后在兰州找到工作定居下来,我们是否可以说他是江西的逃兵?相应地,如果一个贵州人外出务工,最后在天津定居下来,繁衍后代,我们是否可以说他是贵州的逃兵?

现代化进程中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城市化、郊区化,分别代表农村人口向城市集中、城市人口向郊区分散的两个不同阶段。进城、出城,一直在润的途中?

类似地,对于出国留学,最后在当地工作定居下来的人,我么既可以说他们是换一个地方为人类文明做贡献,也可以说他们润了。

一万年以后,国家概念将消失,那时人们面临的问题可能是如何“逃离”地球,润到其他星际空间?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万物刍狗,同归于尘。“长安三万里”,每人心中都有一个“长安”,这当然也包括我们上面提到的职业追求、生活方式的选择。

长安如梦,我在哪里,哪里就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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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按维基辞典,"千老"是职业博士后的代名词,最初主要集中于生物等难以在工业界谋得职位,转行困难,而教职又比较短缺的专业。由于被迫不停从事博士后职业来维持生计,故自称"千年老博士后",常常含有当事人自嘲的意味,后来逐渐成为一种留学圈的亚文化现象。事实上"千老"本人通常经受过严格系统化的科学训练,但是往往由于现实的原因未能取得预想的回报,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失败者。“博士后”常常被误认为是一种学位,其实它只是一种过渡性工作(所谓临时工)。大学里的“研究科学家”一般指高级博士后(依然是一种过渡性工作),工资拿得高一些,主要做科研,也和大老板一起写项目申请书。米国国家实验室的“研究科学家”则是研究员的正常晋升路线中的一环,属于正式工作,地位相对独立,承担某一个细分方向的科研任务,然后开始招自己的博士生和博后来工作。

[2] 李佳晋,2015.9.21,河南走出的清华副校长施一公:“教学和科研不会丢”,平顶山晚报。

[3] 饶毅,2011.8.17,从今以后不候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科学网播客。

[4] 雷宇,2011.8.19,饶毅:从此不再参评院士,科学网/中国青年报。

[5] 饶毅,2023.12.02,不唯论文,在中国可行吗?饶议科学。

[6] 饶毅,2023.11.28,贺武大百卅周年,饶议科学。

[7] 饶毅,2023.11.29,追求卓越 不看帽子,在中国可行吗?一项高校改革项目十二年后,饶议科学。

[8] 同上面的注释6.

[9] Andrew Gelman, 2023.10.28, We were gonna submit something to Nature Communications, but…

[10] 影响因子由科睿唯安(Clarivate)计算发布,其网站上给出的算法为:“Impact factor of a journal is calculated by dividing the number of current year citations to the source items published in that journal during the previous two years.” 影响因子的数值取决于如何定义”引用数“(citations)和”可引用项“(citable/source items)。按理,他们应该是基于同样的内容计算的,但”引用数“的定义并不对外公开,各期刊可以跟科睿唯安协商,所以”引用数“常常是偏大的数字。

[11] Larivière et al. (2016) A simple proposal for the publication of journal citation distributions. bioRxiv, 062109. https://doi.org/10.1101/062109. The main deficiencies of the Journal Impact Factor (JIF) may be summarized as follows:

(1) the JIF is calculated inappropriately as the arithmetic mean of a highly skewed distribution of citations;

(2) it contains no measure of the spread of the distribution;

(3) it obscures the high degree of overlap between the citation distributions of most journals;

(4) it is not reproducible and the data that support it are not publicly available;

(5) it is quoted to a higher level of precision (three decimal places) than is warranted by the underlying data;

(6) it is based on a narrow two-year time window that is inappropriate for many disciplines and takes no account of the large variation in citation levels across disciplines;

(7) it includes citations to ‘non-citable’ items, and citations to primary research papers are conflated with citations to reviews – making the JIF open to gaming and subject to negotiation with Thomson Reuters;

(8) its relationship with citations received by individual papers is questionable and weakening.

[12] Lin, Y., Frey, C. B., & Wu, L. (2023). Remote collaboration fuses fewer breakthrough ideas. Nature, 623(7989), 987–991.

[13] Grözinger, N., et al. (2020). Innovation and communication media in virtual teams - An experimental study.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180, 201–218.

[14] 参见《汉书·地理志》、《史记·高祖本纪》、葛洪《西京杂记》(卷二第41条“作新丰移旧社”)等。

[15] 疑是这篇科学网博客: “费城”一名的由来:白居易及天朝近世的欧风美雨

[16] 也有部分考古学家、古生物学家认为人类有多个起源。

通宝推:方平,潜水发贴行不行,学菩提,很高兴,桥上,大眼,广宽,GWA,ccceee,菜根谭,秦波仁者,
家园 科学家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有辱斯文,斯文扫地了

科学家就应该考虑科学的事情,为世俗所累,实在一言难尽。

科学家不宜事事参与,不宜自我以为是全才,没有必要也没有精力。

家园 科研行业是封建生产方式的最后堡垒

就是过去封建作坊、铺子里面那一套师傅带徒弟的办法么。

年轻的时候白干几年,只要把师傅伺候舒服了就真交,不管是技术还是关系。最好女的跟师傅睡,男的娶了师傅闺女,那才铁呢。没眼色的不管多出力,到时候卷铺盖走人。

通宝推:真离,
家园 科学家似乎更接近科学,实行封资修更坚决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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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毛主席没做老师。

《七律·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咒念金箍闻万遍,精逃白骨累三遭。千刀当剐唐僧肉,一拔何亏大圣毛。教育及时堪赞赏,猪犹智慧胜愚曹。

毛泽东观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剧,他见到郭沫若的七律后,诗兴大发,于1961年11月17日挥毫写下《七律·三打白骨精·和郭》一诗: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我的抖音毛主席推送到了。但是新浪热搜限流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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