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屋场琐事(一) -- 冰冷雨天
余书记和凌恒达成了协议,由凌恒去抓奸。报答是将被周书记挪用了的名额还给农科所让凌恒去当兵。凌恒当时是只要能打倒周书记,怎么都行,更何况还有能圆当兵梦的赚头。当然干了。
俗话说:“不能打狼不成反被咬”。抓书记的奸,不是好干的话。抓住了,书记垮台,自己也能远走高飞。抓不住,那后果可就不能想象了。所以凌恒相当细致地观察了地形以后,制定了“作战方案”。
首先,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没抓住现行,那干脆自己就去自杀吧,还有可能在自杀前先把全家人杀了更仁慈点。所以抓奸要帮手,上哪儿找得到帮手呢?嘿,凌恒还真找出来一位。说起来和老冰也有一点关系。
老冰有一哥儿们叫沈弥豪。也没人知道他们家老爷子怎么着给他取出这么个名字,反正据说这哥儿们走到哪儿都被人叫做“猕猴”。人长得也像猕猴,小个,特别灵活,灵活到了手动起来了都不听使唤的地步:往往伸到别人口袋里去!
怎么着,那猕猴是位扒手?对,没错,当时也有叫“八级钳工”的。“钳工”是其行业的形象比喻,而“八级”是指其手艺高超。因为原来的国营企业实行八级工资制,任何工种的最高级别只能是八级。
有人可能又要说老冰了:“你老冰怎么尽交些这样的朋友?”,不能怪老冰,老冰当时是狗崽子,正经人不敢和老冰来往,怕影响前途,唯有这些已经上了社会另册的人才会和老冰来往。所以和老冰来往的全是下九流。
猕猴的手艺据说很高超,老冰没有亲眼看见过,但是老冰看到过他的战利品。有一次在南昌三角地赌场,猕猴没有钱了,对赌友说:“等我一小时”,人就没了。三十分钟以后人又回来了,回来以后从兜里掏出三块当时中国的顶尖品牌,125块一块的“春雷”牌手表“算30块一块,再来”!
那是亲眼看见的,还有听传闻的就更神了。一苦主知道手表被他给摘了,可又不敢和他要,就喊来了警察。警察一看是猕猴就乐了,和那苦主说:“这倒是个小偷,可你今天也许是认错人了。今天摘你表的不会是他”。怎么警察说得那么肯定?警察是看出来的,当时是大热天,这猕猴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平脚裤衩,摘了表他藏哪儿?
但那苦主一口咬定是这猕猴没错,警察也没辙了,只好把猕猴叫过来盘问。猕猴当然是一口否定,可那苦主挨到猕猴身边,拨拉了一下猕猴的裤腰带,接下来的场面就饶是见多识广的警察也目瞪口呆了:从平脚裤腿里吧啦吧啦掉下五块手表来!
平脚短裤里能不能藏住五块表不知道,反正这猕猴的水平够专业的那肯定是不容怀疑。
这猕猴和周书记结了什么仇呢?当时老听说有些“对现实不满”的人要跳出来搞破坏,这无产阶级专政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啰。所以就三天两头在判“现行反革命”。那时有一种“公判大会”,就是一个“现行犯革命”,各个公社转着判,每个公社还要出几个“坏分子”去“陪判”,这弥猴就被周书记选去陪过一回。饶是小偷也有个脸面,猕猴恨周书记自不用说,找他去帮忙抓奸,他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风险问题”,反正已经是“坏分子”了。
这两位就分好了角色,凌恒在公社当个文书不是文书的,在公社也有一间房子,就在周书记隔壁,这两位就在这屋子里等着,等到周书记去了李主任房间,再继续等,一直等到关了灯了,这弥猴才下楼去守在窗子下边。
凌恒就去敲李主任房门,使足了劲大喊:“周书记,有紧急电报!”,干吗要使足了劲?要让大家听见不是,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得尊重大家的知情权嘛。
过了一会,那李主任就嚷上了:“半夜深更,你发什么疯啊,周书记怎么在这里呢!”
“就在你屋里,我看着进去的。”
这时候公社大楼里大家都已经醒了,就听的“咚”的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个充满了喜悦的公鸭嗓门:“哈哈,总算抓住了你这个大流氓”。
怎么回事,周书记跳窗而逃,被守在窗子下面的猕猴一把摁在地上了。
这时大家都已经起来了,赶上那天停电(那时就公社有电,但平均每月只有10天能用电灯,其它时间据说是停电),赣北农村也没有打火把的习惯,手电筒也买不到电池(据说电池厂的人都去干革命去了),反正摸黑也算验明了确实是周书记正身,就当时周书记是什么神色就没人说得清了。
“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军婚”,这两条罪名够周书记喝一壶了。立即停止反省,县公安局也来人了,周书记是凶多吉少了。
大功告成,人家余副书记没有食言,立即把那个原本就归农科所的招兵名额又还给了农科所。凌恒穿着一身上绿下蓝的的确良军服,背着背包脸盆,坐上闷罐车就去当兵去了。
10年前,老冰在南京还和凌恒喝过一次酒。当时他已经是中校了,在南空群工部工作。一个贱民的后代,奋斗成了一位两杠两星的中校,真不容易啊。
凌恒对老冰说,当时他可真害怕。老冰问他怕什么?他说他知道周书记肯定会跳窗,就怕猕猴一把放不倒周书记,让周书记逃走了那真就全完了。
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
凌恒当时害怕,小老冰更害怕。有了周书记小老冰才下了山,隔个10天还能吃上一顿肉,日子过的真想神仙一样啊!这周书记一下台,小老冰会不会又得上山去和狗獾们周旋了?
命运捉弄人哪!
没有当年的抓奸怎会有现在的两杠两星?
这个系列真不错。
凌恒是“吉人天相”,小老冰也算个“吉人”。不对,周书记才是真正的“吉人天相”!
正当小老冰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时候(怎么,你老冰是不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如丧考妣”都用上了?唉,这么说吧,小老冰的考妣可给不了小老冰肉吃,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有奶就是娘”,这周书记,也能算小老冰的重生爹娘了吧。)有人对小老冰说:“放心,周书记没事了。”
怎么了?那年出了一件大事,一位著名的将军飞机失事了。李主任的丈夫,那位收成见好的营级军官,不幸也在那架飞机上。
小老冰看着说话的人,那是同村的下放干部老刘。不相信地问他:“怎么可能?周书记这次可是犯的国法。”
老刘说:“我刚刚从公社回来,听说李主任的男人在部队出了事,李主任哭哭啼啼地已经去福州了。人已经死了,现在只要有人肯保他一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老刘的话,小老冰绝对相信。当然,也有点愿意相信的成分在里面。而且后来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像老六所说,就不了了之了。余副书记当了一把手,周书记去当了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原来的主任调到其他公社去了。那位李主任呢?调去了县妇联,后来又嫁了一个还是福州军区的师级军官,立即随了军,这下那个军婚不会被破坏了吧?反正大家都挺好,就连那个猕猴都弄了个证明,病退回城了。这算是余书记帮的忙吧。
为什么老刘的话,小老冰那么相信呢?这老刘不是一般人,是高干。
小老冰刚到周家时,以为除了小老冰,所有带把的全姓周。后来才发现带把而不姓周的除了小老冰,还有两人。一位姓邹,反正听起来和周也差得不远,是个倒插门女婿,也是个人物,还有一位就是老刘。上门女婿的故事以后再说,今天先说老刘。
老刘当然有名字,但老冰现在有点怀疑那是不是真名。到村里第二天周书记就跟小老冰说了有这么一位,让小老冰别跟他来往,因为那位是“特嫌”————特务嫌疑。
小老冰一听特别兴奋:“什么特务?”
“听说是双料特务,日伪特务和蒋匪帮中央情报局特务。”
小老冰一听不对,这不是三料特务吗?转神一想,书记说了那还能有错,可能前两天蒋匪帮和中央情报局刚刚合并了也不一定,就又问:“那为什么还不抓起来,放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放在我们生产队,让我看着他。”
哦,原来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伟大战略部署,小老冰还是不问为妙。
老刘像个哑巴似的,在田里从不说话,一个人住在仓库的一间厢房里,也不和人来往。就周书记回家有时去他那里看看,大概是在监督教育他吧。小老冰实在忍不住,一天问他有没有老婆孩子,他回答小老冰一个字:“嗯”。
“嗯”?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小老冰不得要领。
一天在公社“乡办”,小老冰看到老刘在领工资,吓得小老冰张开了嘴巴合不上去:十块一张的“大团结”,厚厚一摞子,有十好几张。不对,根据小老冰的那点知识,这位是高干,十二级以上。(后来知道了,行政十一级)
小老冰又问了:“老刘,你原来在什么地方工作?”
还是一句“嗯”。
得,从此再不和您说话总行了吧。
有一次晚上破天荒地老刘到小老冰这里来了,他没有煤油了,找小老冰借煤油。装满了煤油灯以后在床上坐了下来。看到小老冰在看的外交学院编的《基础英语教程》(“林格风”传到中国以前,那就是960万平方公里上唯一的一本英语教材了),拿起来翻了翻,又破天荒地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出来:“这本书可以,是真正的英语。”
“老刘懂英语?”
“嗯。”
从此,小老冰是彻底断绝了要和老刘交流的念头了。
1976年9月9日先帝爷驾崩。9月11日中午,老刘很稀罕地又到小老冰这儿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大纸箱。
“小鬼,我要走了。”
“嗯”,这次是小老冰说不出话来了,倒不是在装酷,是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调令早上到公社了,等一下有车来接。”
“去哪儿?”
“北京,文革前我是省公安厅的。小鬼,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这样才能保的平安。”大概是看到小老冰还想问些什么,老刘又补了一句。
小老冰算是彻底的泄了气,跟老刘是交流不起来了,但看到老刘拿来的东西又开心了起来。
皮定钧中将?
里面是:
灵格风教材 + 电唱机 + 灵格风唱片一套 (10张?)
屋场上有电吗?老兄的电唱机用不起来。
你还剩120分经验!
再送又要回新兵营去了,
接花!
因为当时的小夏有这些玩艺儿而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搞不明白你的经验都上哪里去了
原来默默送花的就是您啊!
感动ing......
再还一花!
前一阵在副版和皇军打得厉害。现在告段落了,回主版玩。
又有地方放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