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武学的困惑(一) -- 履虎尾
敲字的时候,俺自己没觉察到有这个意思。而且,在这帖中,俺确实没有“小瞧人家”这个意思。
网络上写东西,有时候是会忽视有些东西。
太史公不是因为你前面那几句话,才有写史记,和后面的想法,一个人不可能到了那时侯才建立人生观,要不然他怎么会为李陵说话而遭受腐刑?史记也是早就开始写的。
所以虎兄文中的“因此”不成立啊:)
太史公遭遇陷害,身受腐刑,一腔仇恨,满怀冤屈。因此,太史公对那些忍辱含愤,卧薪尝胆,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英雄无限向往;对那些“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的游侠,极为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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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十二地支子丑寅卯……到那里了,这一大串的坑坑,还填不填啊?何时让坑边的守候者安心睡觉哇?施公案又是其中的第几坑啊?
武学的困惑(四)
——浅议金庸小说中的反英雄主义倾向
比起前人来,我们这些现代读者可说是非常幸运,因为有了一种新的文学体裁形式——新武侠小说,供我们阅读与欣赏,有了一批新的偶像——新剑客侠义供我们去模仿和崇拜。有一个时髦的说法就是,“新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于是乎,我们这些五尺多高、胡子一大把的成年人,便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这专门为我们所写出的童话之中,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虚无中的侠义身上,把自己猥琐的身形代入到书中大侠的高大形象之中,把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地愤颟郁闷、牢骚不平发泄出来,尽情地自我陶醉一番,着实地自我麻醉一番,更时尚的说法就是“YY”一番。
比起旧公案武侠小说的作者来,梁、古、金等新武侠小说的作者也是幸运的。因为,旧公案武侠小说的作者,处于一个相对闭塞的生活圈子之内,他们所面对的是文化水平低下的市民阶层,他们没有学习先进文化理论的机遇,他们自己也跳不出守旧僵化的思维模式,更越不过前人作品所形成的高山,他们只能闭门造车,因循抄袭过去的老生常谈,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创作出有分量的作品,不可能取得对后世有影响的艺术成就。而新武侠小说作家处在于一个全新的时代,开放的时代。在这新时代里,有更多的文学艺术理论、更多的文学艺术作品可以供他们学习、研究和借鉴。这包括古今中外的小说、诗歌、戏剧等文学艺术作品;还包括创作理论,文学理论,艺术理论,美学理论等形而上的创作理论。新武侠作家是现代文化人,他们的思想意识,世界观、方法论都是现代的,他们的创作手法、创作技巧与时代息息相关,他们能够把握时代的脉搏,紧紧抓住读者的心理,使自己的作品与读者的关注点更为贴近。这样一来,新武侠小说作家在实际上,就已经站到了前人的肩膀上,前人成功的经验,前人失败的教训,通通成为新武侠作家成长的营养品。
新武侠小说作家从世界古典文学和近现代文学中,学习人物形象的塑造。梁、金、古等作家所塑造的形象,比起旧武侠小说来,有了根本的区别。新的剑侠形象,远非过去那种千人一面、苍白干瘪的旧剑侠所能比拟。特别是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无论是正面的形象萧峰、段誉、郭靖、黄蓉、令狐冲、张无忌,还是反面的形象杨康、慕容垂、岳不群、成昆、戚长发,更有一大批亦正亦邪,难以用常理评论判断的欧阳峰欧阳克叔侄、四大恶人、血刀老祖、任我行、左冷禅,数以百计的人物形象,都以极其鲜明独特的姿态呈现在读者面前,构成了一道琳琅满目的武侠艺术形象的文化长廊。在这些新剑侠形象的辉映下,旧的剑侠如展昭、欧阳春、张龙、赵虎、黄天霸、窦尔敦等等,显得是何等的苍白与薄弱,呵呵,两相比较,判若云泥。读至高兴处,履虎尾掩卷遐想,与金庸先生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并肩为伍的,除了水浒好汉、瓦岗英雄之外,隐隐约约还展现出郎斯乐、马汉斯、崔思痛、卡文英、罗兰、熙德、斯巴达克思、狮心查理以及盗侠罗宾汉的身影来。
新武侠小说作家从拜伦、歌德、雨果、托尔斯泰等艺术大师那里,学习对历史大场面的铺陈,学习对时代大场景的展示。在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鹿鼎记》等长篇巨著中,有着史诗般的大场面描写,有百科全书般的细密铺陈。金庸先生的笔锋,指向了社会的各个层面,各个角落。无论是宫廷、城镇、集市、乡村,还是北国、南疆、中原、番邦;无论是皇室、贵族、官僚、士大夫、农夫、牧人、渔者、商贩、乞丐、流氓,还是寺庙、烟花、官场、帮会、三教九流,总而言之,一概纳入了作家的视野,一概进入了金庸先生的彀中。金庸先生所铺陈描绘的场面,富丽堂皇,色彩缤纷,令人留连忘返,目不暇接。履虎尾以为,金庸先生所取得的这种艺术成就,同其对《堂•璜》、《浮士德》、《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等世界名著的学习与借鉴,是分不开的。
读武侠小说就如同听故事一样,必须情节曲折动人,才能抓住听众。因此,新武侠作家把相当多的注意力,放在对故事情节的设计渲染上。新武侠作家们从威尔基、爱伦•坡、大仲马、柯南•道尔、克里斯蒂等侦破小说大师那里,学来了对曲折情节的安排与设计。在众多的新武侠作家中,金庸先生的作品更注意对故事情节的设计与铺陈。在金庸先生的笔下,无论是九阴真经、唐诗剑法的来龙去脉,还是一统江湖、独占武林秘籍野心的暴露经过;无论是郭靖、令狐冲、张无忌、虚竹、杨过等人的成长经历,还是领头大哥、杀害六猴凶手的原形毕露的过程,都是层层迷雾,扑朔迷离,情节曲折离奇,出人意表。而旧武侠小说呢,则显得苍白薄弱,人物形象千人一面,故事情节模仿雷同,平淡枯燥,味同嚼蜡。
传统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包括还珠等的作品都是正邪不两立,人物性格比较单一。梁羽生的早期作品也有这个缺陷。从金庸开始的新武侠作家的作品中大批的涌入了那种亦正亦邪的人物角色。更不用说金庸借用武侠来描述政治了。
据说鹿鼎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怀疑不是老金写的。
人心散了,队伍,哦不,文章不好写了。
早知道真该一鼓作气的。
那是下一帖的内容。
第二天,听众早早的就跑茶馆来占座儿了,占座干啥呀?听书哇!这段书没听过哇!等啊等,等了半天,终于把醒堂木给等响了:
“书接上回,列位,话说包兴推门一看,大吃一惊:‘哎呀妈呀,这水都开这么半天了,咋就没人知道呢?也没个人来照看一下。这要是再烧一会儿,把水烧干喽,还不把壶底给烧漏喽?’”
似这样的噱头,第一次听人讲起,你必定会笑上一笑。第二次呢?不知道了;第三次呢?呵呵,恐怕是不言而喻吧。
履虎尾在中原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唱不过,爬旗杆”的说道。早年,大财主家办喜事,要去省城开封请戏班子,来家门口唱梆子,唱豫剧。请就请一个呗,不,财主讲排场,要么不请,一请就请俩。财主家大门朝南开,大门口外,一边搭一个戏台子。东边戏台子面朝西,西边的戏台子脸冲着东,俩戏台子脸对这脸,两个戏班子同时开唱,这就叫唱“对台戏”。看戏的哩?看戏的站中间,歪着脖子两头看,扭着脑袋两边听,觉得哪边好就往哪边挤。就见人群一会儿拥过来,一会儿挤过去。呵呵,这对台戏可是真难唱,就像俺同看剑、微风争论武侠小说一样,所有的演员,谁也不敢松劲儿,拼着老命也得比对面的同行唱得好是不是?可是哩?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时间一长,总会有一个戏班子被观众认可,看戏的都拥到这边戏台子底下来了。另一个戏班子哩,呵呵,戏台下边儿可就没人了。
没有观众了,唱输了,怎么办?认输?先别急哩。就见唱丑角的那个女演员,窜到财主大门前正中间旗杆子底下,忽忽连连,把上衣全脱喽,上半身一丝不挂脱个“广积粮”,然后,两手抓住旗杆子,双脚蹬住旗杆子,手脚并用,噌噌噌噌,一口气爬到旗杆子顶上去,在旗杆顶上吊着打滴溜。光脊梁,爬旗杆,又是一个女的,你说,稀罕不稀罕?看戏的人,谁也不看戏了,都来围着看大闺女光脊梁爬旗杆了。
对面戏台上的戏班子一看,停下来不唱了:呵呵,唱不过你们,还是你们能哩!你看看,看戏的都跑你们那边去了!
财主东家也笑了:呵呵,都不错,一个唱得好,另一个也不错,俩戏班子不分高低,一样给赏钱!
光脊梁,爬旗杆,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也就没人爱看了。
梁、古、金等新武侠作家,能活跃在当今,有古今中外的大量的文学作品可以参考学习,有古今中外大量的创作理论、美学理论可以学习借鉴,能够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是非常幸运的。然而,现代社会是一个信息社会,各种新的理论,新的内容,新的形式,都在迅速地产生,迅速地发展,并迅速地被淘汰。
文化娱乐方面也是如此,各种理论、内容、形式、价值观全然不同的文艺作品不断涌现,各种艺术流派、艺术手法、艺术思想不断出现,不断更新。时代新了,变化快了,过去在舞台上能走红几十年,上百年的一个内容或者形式,现在,只流行了几年,甚至几个月就时过境迁了。
还有,新武侠作家所面对的观众也变了。过去,“小白菜”上十三级楼梯去见杨乃武,说书的艺人能一连唱上十几个晚上,上一级,唱一夜。好的唱家,唱上一晚上,小白菜不但没上去,反而退下来一级。而今天,你费大劲好容易写个帖子,刚贴到坛上,就有人通过GG,对帖子进行辨伪,进行考证了。
面临着这种种的巨大变化,对梁、古、金等新武侠作家来说,这也确实是一种的巨大压力。
面对着压力,就要求新,就要以变化来对应速度。金庸先生自觉地求新求变,力图使自己地作品与时代更为贴近。
在故事情节方面,金庸先生力图设计出更加曲折、更加离奇、更耐人寻味出人意表的情节来。在场面铺陈方面,金庸力图渲染铺陈出更加恢宏庞大的场面。在人物塑造方面,金庸力图刻画出更丰满、更充实、更有血有肉、与现代人更贴近的形象来。而在创作思想方面,金庸则是有一个对英雄主义的从肯定,到怀疑,再到否定的一个转变发展的过程。
金庸先生前期的作品,如《书剑》、《飞狐外传》、《雪山飞狐》、《碧血剑》等,热情地歌颂了行侠仗义的英雄,为国为民的豪杰,可以说是一曲英雄主义的赞歌。
到创作的中期,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连城诀》、《侠客行》等作品中,金庸先生对武学的价值,对侠义道的功用,提出了疑问,这种武学上的虚无主义,直接促成了反英雄主义倾向开始产生和发展。
到了创作的后期,以《依天屠龙记》和《鹿鼎记》的问世为标志,金庸先生终于正式地走上了反英雄主义的道路。
张无忌是《依天屠龙记》的主人公,金庸先生是这样设计这个形象的:
张无忌身具“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太极拳剑”三大武学绝技,在武学方面堪称是武林第一高手;
他不畏强暴,不欺弱者,慷慨仗义,古道热心,抚危救困,排忧解难,赢得天下英雄的共同尊重;
他把四分五裂的明教重新组织起来,把各大门派团结在明教周围,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反元大军。
但是,这样一位文韬武略,才华出众的侠义英雄,在成长的道路上,在现实的生活中,却经常失败,处处落在赵敏、周芷若等女人的下风,最终败在了陈友谅、朱元璋等一流龌龊小人的手上(或许,金庸是在印证“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一笑)。金庸在《依天屠龙记》的“后记”中写道:
“象张无忌这样的人,任他武功再高,终究是不能做政治上的大领袖,就算勉强做了,最后也必定失败。中国三千年的政治史,早就将结论明确地摆在那里。”
象张无忌这样的英雄,武功不可谓不高,但是,高超的武功并没有帮助张无忌在政治舞台上获得胜利,高超的武功,在阴谋诡计面前败下阵来。金庸先生在“后记”中提出的政治领袖的条件我们暂且不论,但金庸先生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们,武侠不是政治家、阴谋家的对手,武功无法与阴谋诡计相抗衡。
这种反英雄主义的思想倾向,在金庸的最后一部小说《鹿鼎记》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鹿鼎记》的主人公韦小宝,与《依天屠龙记》的主人公张无忌,是截然相反的人物形象。韦小宝不学无术,狗屁不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市井流氓。韦小宝初出江湖,就用流氓手段杀了黑龙鞭史松。紧接着,韦小宝混入宫中,成为康熙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宠臣。韦小宝又加入了天地会,成为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他五台山救驾,剿灭神龙教,策动罗刹国宫廷政变,挑起三藩叛乱,签订尼布楚条约。韦小宝官拜抚远大将军,爵封一等鹿鼎公,出将入相,不可一世。他的看家本领是什么呢?就是吹牛拍马,钩心斗角,撒石灰、揪辫子、挖眼珠、捏阴囊、熏闷香、下蒙汗药、背后捅刀子、脚下使绊子等市井无赖手段。
如果说,在《依天屠龙记》中,金庸先生对于武学及侠义道还抱有一线无奈,作者所刻画的人物,并没有完全脱离过去武侠的模式,而且,小说对武学武功,对侠义道,作者的价值取向还是一个正值,表现出对武侠小说的一些留恋的话;那么,在《鹿鼎记》中,这种对武学价值观的留恋则完全被辛辣的讽刺和无情的嘲弄所代替。在金庸的笔下,韦小宝“不值一钱,有如狗屁”的市井伎俩,战胜了几乎所有的“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无论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大奸臣熬拜,第一大反贼李自成,第一大汉奸吴三桂,第一大武功高手神龙教主洪通,第一外邦女摄政王苏飞霞,第一割据势力郑克塽,第一大帮派天地会,第一大邪教神龙教,第一大分裂势力葛尔丹,等等等等,都被韦小宝玩弄于掌股之上。《鹿鼎记》的问世,标志着金庸先生在反英雄主义的道路上,达到了自己所能达到的顶峰。
这次俺第一!
坐沙发看对台戏,果然福分不浅。
不过韦小宝说得太少,强烈要求至少要有一篇的篇幅!
俺对《鹿顶记》也抱有极大兴趣,对金庸的游戏笔墨,嬉笑怒骂,也极为欣赏,只怕是写不好这个“副总管大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