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林绿野打开了门,我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屋子。四面墙壁全部钉上亮丽的米黄色装饰布,布纹是淡淡的水波。屋子很小,大概只有10平米的样子,收拾得异常整洁。单人床上罩着针织淡粉色床罩,暗红色的书架遮住了整整一面墙,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衣橱和办公桌。哇,真是别有洞天阿。办公桌上那台索尼超薄笔记本好象就是小青提过好几次的最新型号。她总惦记着要给麦帅买一个。可是两万多实在太贵了,整天给我看照片过干瘾。
“坐吧。”林绿野把暖水瓶的水灌到自动饮水器里,拖拖然在我面前坐下。
我忍不住问:“林、林老师,您穿这么少,不冷吗?”
她看看脚上的拖鞋,笑着说:“我是广东人,冬天挨一挨就过去了。习惯了。”
高手果然不同,连脚都比我们耐冻。我忙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把精心涂改过的表格递给她。
她大致扫了扫:“这个建筑工程的单子不小阿。本市做这么大的,通共也就那么几家。”
我的心瓦凉瓦凉的,赶忙摆手:“不是本市的,是我一家亲戚的。”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把文件仔仔细细前后翻了一遍,粗粗的眉毛拧成疙瘩:“这是谁管的帐?乱七八糟,应该被开除!”
我心甚慰,能看出问题就好。
她抬头看我:“什么问题?数对不上吗?”
“是!”
“差多少?”
“哦~~~”我转转眼珠,“不知道。”
她哼了一声:“我不能接。”
“为什么?”我一下跳了起来。
“我没时间。”
“可是,这很急呀!能不能请您想想办法?”
“那要多加钱。”她坦然地看着我。
趁人之危阿?我也玩过的,没办法,挨宰吧:“多少?”
“三千,先交一半。”
“那要是平时呢?”
“一千?”
“阿?”我的嘴快合不上了。“这、这差的也太远了。”
她顿了顿:“我就这价。你回去想想,想好再来。现在我要做帐了。”
这哪里象个老师阿,分明是小商品市场上卖衣服的。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瞅,好家伙,桌子底下纸箱里满满都是文档。
“不用想了,现在就给您钱。”我耷拉着脑袋,从口袋里数了十五张一百块的双手奉上。钱阿,钱阿,我们怎么这样情深缘浅阿?刚刚见面就要分离阿。
林绿野拿过钱,利索地数了两遍,从办公桌上抽出个纸条,将钱束好,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说:“行了,三天后取。”
“哦。”我恋恋不舍地望望已经不再属于我的那十五张钱,垂头丧气地走了。
一路上心情好难过。每次花钱心情都不好。这次尤其不好。所有的东西就在我面前,可我就是看不出问题来。就这样,大哥给的五千块钱变成三千五了,过三天,就要变成两千了。呜~~~,痛死我也!
走进大门口被王大爷叫住了,说有个阿坚让我给他回个电话。什么事呢?上回鼓足勇气给“大哥”打电话,秘书说他到外地去了,过几天才回来。真是诸事不顺阿。先打电话吧。
“坚哥吗?我是李熠。”
“小葱,你忙吗?忙的话我回头再打给你?”
“你说吧。”
“要不我今晚请你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坚哥,你说吧。我今天晚上还要去书店呢。”
“嘿嘿,”阿坚傻笑起来,好象很不好意思。
我好奇心大起:“坚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阿坚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吧,那个后天吧,老贺今年不知道抽什么疯,要开个什么生日派对。给我们都洒了请帖。我从来没见过派对是啥样子,想去见识见识。强子听说是给贺疯子祝寿,死活不去。我吧,就想起了你。”
“哦,派对就是大家聚会的意思。无非是喝点酒,跳跳舞什么的。你不用紧张。”
“我不紧张。就是他们一个个早都约好了人,要带着特漂亮的姑娘去。我谁也不认识。嘿嘿,就想起了你。行吗?”
他的声音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我犹豫着说:“我能行吗?我可不漂亮-”
“哎,你怎么会不漂亮?!鼎鼎大名的小葱阿!你一去准把她们都震了!”
呵呵呵,虽然言过其实还是听得我心花怒放阿:“好吧!”
说好了碰头的时间地点,阿坚又郑重其事地交待:“小葱,你可得把你最好看的衣服穿上。强子给我弄了一个什么燕子服,咱们得把他们都震趴下喽!”
穿什么呢,我也从来没参加过派对阿?回家翻翻自己有限的那几件行头:套头衫、连衣裙、白衬衫、牛仔。唯一的一套面试专用服已经上场表演过两次了。唉,苦恼阿。“小熠,你唉声叹气地干什么?”
“没什么,妈妈?”
“衣服摆了一床,又要面试吗?还是学校有活动?”
“都不是。是派对。”
“什么?”
“派对,就是聚会。”
“哦,连衣裙有点旧了。”妈妈皱眉想了想,“是不是就和电视里演的那种大家都穿的特别漂亮,把头发高高挽起来的样子?”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我捧着脸发愁:这又得花多少钱阿。
妈妈一拍手:“有了。”她指指压在下面的大箱子说:“快帮我把它抬出来。”
那个破旧不堪的箱子上积了很多土。妈妈用抹布擦干净,然后就在层层叠叠的箱子里翻。忽然我眼前一亮,妈妈手里拎着一件我从没见过的衣服。灯光下这件衣服上似乎有宝光流动。它软软地悬挂在妈妈的手臂上,淡绿的面子上浅浅地绣着一个个弯弯的叶子。那滚边和盘扣都是无比的精致。我伸出手却又不敢摸它,这衣服实在太美了。
“妈妈,这是谁的衣服?”
“是你姥姥的旗袍。当年妈妈结婚她偷偷塞给了我。我从来没穿过。快,让妈妈比比。”妈妈比了一下肩和腰说,“我觉得可以,穿上试试。”
我往头上一套,丝绸衣料轻轻地自动滑下,温柔地裹住了我的身体。
妈妈抱住我的肩说:“太好了,简直象为你定做的。只是腰有点大,我给你收一下。”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年轻的面孔被淡绿色的丝光映照着,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我忍不住说:“谢谢你,妈妈。”
“傻孩子。妈妈的不就是你的吗?你穿了比妈妈还好看。阿,对了,穿旗袍要把头发挽起来才好。小女孩髻要盘高点。”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象开化妆舞会一样兴奋,把她的存货一样一样往我身上试,直到后半夜。
阿坚从接我的皇冠轿车里钻出来时,我没认出他来。他真的穿了燕尾服,平时的分头改成了赌神里周润发似的大背头,上面不知打了多少发蜡,油光甑亮。我看了又看,忍不住问他:“坚哥,你这外衣下面垫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嘿嘿,我里面穿了毛衣。强子让我穿上大衣,说到地方再脱。那谁还看得见我这件燕子服阿?专门从市文工团借的。怎么样?”他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精神吧?我自己感觉就不一样。身子特轻,跟燕子似的。”
我翻了个白眼,刚想矫正他,他却叫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就穿这个大衣去?”
“行了,快上车吧。把暖气开足点。我给你看。”
“好哩!”
等到车里暖和起来,我就把妈妈的旧大衣脱了,露出里面的旗袍:“哇,太漂亮了!”
阿坚大叫起来,“小葱你真美。”
他一轰油门迫不及待地说:“咱们得赶紧去让他们看看!”
第一宾馆门前站了不少警卫,贺疯子租下了整个宴会厅。来宾越聚越多,辉煌灿烂的吊灯将人们的脸色照得喜气洋洋。我把大衣存了,逼着阿坚到厕所脱下燕尾服下面的毛衣。大厅门口阿坚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一弯右手,示意我挽著他的胳膊,我欣然从命。两个人小孩子过年似的高高兴兴走了进去。
大厅里男男女女穿什么的都有,男的有穿西服燕尾服的,穿唐装的,穿圆领衫上写“我很烦”的,还有几个一身短打扮上面吊了很多穗穗的。女的更是花枝招展各显神通,大部分穿着低胸晚礼服,有的也穿旗袍,有的穿着拖地百折裙象是刚从电影<<飘>>里面走下来。大厅一侧一长遛桌子铺着雪白的桌布,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好吃的,旁边是一摞摞餐具、刀叉。看来贺疯子办的是流水席阿。
我和阿坚的眼睛简直忙不过来了,乐得合不拢嘴:“来对了!来对了!”
我低声问阿坚:“见到认识的人没有?”
“有几个。”
“先别打招呼。咱们溜到那边桌子那儿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开吃的时候不吃亏。”
“对。你走前,我掩护。”
刚刚走过大厅的中央,有人在背后叫我们:“阿坚,李熠?”
“大哥”?他不是去外地了吗?我本能地想一直往前走就此溜掉,被阿坚死死拽了回来。他大张着嘴边笑边说:“大哥,你也来了?”
“大哥”身边果然跟着我的美女冤家,筠红穿了一身火红的晚装,头发烫成大卷,烈焰红唇宛若女神。天!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美成这个样子?女人应该给女人一条活路嘛。我赶紧低下头,躲避她刀锋一样的目光。
“李熠,你是和阿坚一起来的?”“大哥”声音柔和地问。
“哎。”我低头答应。挺住,一会儿就可以找吃的了。
“真漂亮。你和阿坚今晚都非常漂亮。好好玩。我去给老贺拜寿。”
YES!我得意地抬起头,正对上筠红凌厉的回眸一瞥,啧,又得意早了。
侦察完毕,和阿坚找到放着我们名牌的桌子刚刚坐下,有人用叉子敲酒杯:“叮叮叮叮,各位,今天是贺琴心先生三十五岁生日。感谢大家的光临。。。。”我心说,快点完吧快点完吧。我已经很饿了。总算这个人讲完,一阵掌声过后,一身白绸衣的贺疯子站了起来,他手下的人带头起立鼓掌,掌声经久不息,经久不息。恶!蒋委员长!看见“大哥”也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拍手,我们只好有样学样。
“各位,琴心虚度春秋,蒙各位抬爱驾临,幸何如之。(经久不息的掌声)今日,我要首先感谢我的师傅,已经去世的一心道长,谢谢他的养育之恩,更感谢他指点迷津。令琴心再世为人。”说着他抱拳当胸,虔诚地面向半空,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他说:“琴心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感谢各位多年来的殷勤照顾。(经久不息的掌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琴心愿与各位共勉。”他抱拳致意,大厅里掌声如雷。
阿坚一边鼓掌一边大声问:“他在说什么黑话?我怎么听不懂?”“别管他,”噪音太大,我只能使劲喊,“记住你抢龙虾,我抢螃蟹就行了。”
掌声一停,男女老少蜂拥而上包围了食物台。幸亏我和阿坚准备充分身手敏捷。本着不与敌人过分纠缠的原则,我们三两分钟就脱离了包围,他高举着两个半斤重的龙虾尾巴,我碟子里高高一摞大螃蟹。
吃阿,嚼阿,真是痛快!一边吃一边说:“这龙虾尾巴味道一般阿。还没有螃蟹夹子好吃,是吧?”阿坚只点点头,连头都顾不上抬。这时隔着几张桌子传来吵闹声:“她是什么人?怎么让我们和她坐到一块儿?”我一看:这不是小薇吗?她身穿水蓝色晚礼服,用一根细细的背带吊在肩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头发蓬松盘起,鬓边几个发卷俏皮地垂下,说不出的动人。一个矮胖子坐在她身边神色尴尬地看着四周。她身后一个相貌粗俗的胖女人插着腰,正指着她喋喋不休地咒骂:“你以为穿件好衣服就可以混到这儿了?一个臭婊子你也配!”
小薇充耳不闻,只是懒懒地用叉子一片一片插着盘子里的沙拉。似乎根本看不见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我对阿坚说:“我就回来。”起身向那边走去。那个胖女人的丈夫用力拉她,被她挣脱:“拉我干什么?你难道还要帮她?”她的丈夫窘得嗨了一声,转身走了。胖女人更来神了,手指头戳戳点点:“你给我滚!听见没有?”她的指头在小薇头上使劲点了一下,小薇伸手拿起水杯,依旧没有回头。胖女人被这忽视激怒了。她跨进一步,刚要开口,满满一杯冰水泼到她脸上,小薇冷冷笑着,寒光闪闪的叉子已经抵在胖女人的脖颈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大家都震住了,一时大厅这一角鸦雀无声。小薇勾着嘴角,围着胖女人漫步了一圈,不锈钢餐叉在她的脖子上随意地画着圆圈,胖女人哆哆嗦嗦地说:“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放手阿!”胖女人的丈夫也在旁边说:“小薇,你放了她吧。我们这就走。”小薇冲那个人露齿一笑:“程老板,你好吗?”程老板尴尬得手足无措说:“小薇,别这样,出了事不好。”小薇扫了一眼正向这个方向奔来的警卫说:“好吧,你可要管住她呀。下一回,我要是恰好喝了酒手就会抖。手一抖,谁知会不会扎下去呢?”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后怕一样。胖女人一听哆嗦得更厉害了。小薇这才满意地拿开叉子,退后一步笑眯眯地看着胖女人。“你,你是个疯子。”胖女人靠在丈夫怀里抖作一团。小薇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我转身往回走,看见贺疯子远远地望着这边,面无表情。
这个小插曲迅速地淹没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声中,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我看见“大哥”和筠红与贺疯子坐在一桌。贺疯子坐在一个特别大的椅子上,半眯着眼,应付着一波一波前来道贺的人流。其间还不时与“大哥”谈笑风生一番。筠红坐在旁边,时不时扫视一眼周围的情况,但更多的是看着专注地看着“大哥”说话。我心里难受了一下,立刻又高兴起来:看看筠红的样子,一定是饿得够呛。嘿嘿,为了风度,瘦了肚肚。还是我好啊。这么一想,奋力站起,向着美食发动第三个轮攻击。我还有好几个菜没尝到呢。
我正和阿坚讨论冰镇鸡尾虾是应该沾西式番茄酱还是酸辣酱好,大厅里忽然静了静,我抬头一看,大厅华丽的门口站了几个装束奇怪的少年。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不合身,裤腿有面口袋粗,档吊到膝盖,衣服的颜色不是黑就是军绿带着保护色。一个个还歪带着帽子或者顶着一头染得奇奇怪怪的头发。我和“水果王”逛街时好象听她说过,如今小孩子里特别时兴这种打扮。这些小孩旁若无人地打量了一下大厅,就摇头晃脑地向贺疯子那桌走过去。
大厅里戚戚喳喳都是低语声。“靠!龙骨。”阿坚在我旁边气愤地叫了一句。
“谁?”
“龙骨。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靠,一个没人听说过的小豆包,看了几部破电影,也有样学样地当起老大来了。手底下就那么几个鸡巴鸟,就敢在后街看场子收保护费。”
“坚哥,嘴巴干净点,旁边有小朋友。”
“哦,忘了。”
那几个少年气势凌人目不斜视地穿过大厅,走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显然是龙骨。他的面孔俊美得如同一个女孩儿,头发染成暗红色,发梢卷起外翻,烫成由深而浅的黄色,行走间好象有火焰在轻轻舔舐着他的面孔。他显然清楚所有的人都在议论什么,他嘴角邪气地带着一抹笑,目光却一直锁住正前方的目标。
少年们走到贺疯子面前站定,龙骨开口向贺疯子道喜,声音清朗得和他的衣服不相称。说完他从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礼盒双手呈给贺疯子。贺疯子挑着眉看看他没有接,指了指正坐在身边的“大哥”笑着问:“我是贺大哥,那这位呢?”高个子微微一笑说:“这位当然是何董事长了。”说着向“大哥”伸出手,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笑容。他的目光扫到“大哥”身后正冷冷打量他的筠红,高个子好象愣了一下,马上说:“何董事长,很荣幸见到你。”“大哥”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说:“不敢当。快坐吧,老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不了,我还有事。现在是专门过来给贺大哥拜寿的。”说着姿态优雅地再一次把礼物奉上。贺疯子抬眼看看他,下巴轻轻一摆,一个手下就过来取走了礼物。“那,我就先失礼了。”龙骨略一点头,转身带着手下齐刷刷地离开大厅。我看见贺疯子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消失,目光森然。旁边“大哥”手里拿着一根烟,若有所思。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大厅的灯光逐渐变暗,DJ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夜晚如此美妙,让我们狂舞尽兴!”说着音乐骤然热烈起来,DJ首先跳下舞场带头起舞,小看台上同时出现两个领舞,在灯光激闪下做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作。阿坚把燕尾服往椅子上一甩,扎进舞池狂扭起来。我看见小薇一手夹着烟,微闭了眼,也在随着音乐尽情摇摆,脸上的表情似醉似醒。
我有点不适应这不停晃动的灯光和吵闹的人声。阿坚几次跳出来拉我都被我拒绝了。他一点不在意,奔回舞池依然摇头扭臀跳得异常投入。这时“大哥”带着筠红和贺疯子握手寒喧了几句,然后一路打着招呼向外走去。看来他也受不了这份喧嚣阿,我不禁一笑,也站起来,记得这里的大堂非常壮观,正好趁机逛逛。
现在怕是过了晚上十一点了。大堂里除了两个前台小姐空无一人。我四处转转,大堂后面隐隐似有花香传来。问前台小姐,她们说这里有全市最大的室内花园,二十四小时开放。我谢了她们向后走去。路越走越暗,好在有地灯照明。从宾馆的玻璃墙望出去,夜空份外明朗璀灿。香气越来越浓,引我进了一道小门,原来是个大花房。没有灯,但是透过玻璃屋顶,星光淡淡地照下来,影影绰绰还能看见花房里的路。我寻着花香走去,在一株不知名的小花前蹲了下来:原来是你阿,把我这么远诱惑来。我使劲闻了闻,离得近了,反到不觉得那么浓郁芬芳了。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甚至可以辨别那些白色的小花了。暗夜中的花朵远没有白天的那么鲜丽妖娆,黑影重重枝叶摇摆甚至有点恐怖。可是一闭了眼,各种花香深深浅浅,又是另一番境界。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暗自一笑,又一个寻香客。那个人显然没看见我,立在门口抬头望天,许久没有动。星光下,我看见她的脸上有两道闪亮的泪痕缓缓流淌,是小薇?我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正在犹豫,一个人停在了小薇身后。她迅速地抹抹脸,黑暗中响起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儿啊?”
是贺疯子!我不由自主地伏低身子。天那,怎么被这两个人堵在这里?
小薇没说话,低头往外走。贺疯子身子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去哪儿?”
“跳舞。”
“陪老六跳舞?”
“是。”
“为什么?”
“他出钱让我陪他来的。”
贺疯子牢牢盯著小薇,忽然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双手握住她的脸说:“你,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小薇的眼睛一瞬不瞬:“不是。他掏了钱。你没有。”
“那好,我出一倍。我要你今天晚上陪我。”
“不行。”
“为什么?”
“我答应陪他一个晚上。”
贺疯子凝视她半晌,突然低头咬住小薇的嘴唇,一刹那我分不清他是在咬她,还是在接吻。好久他才抬起头来,一缕血迹顺著小薇的嘴角流了下来。
“别惹我。今天晚上陪我。”
“不。”说着小薇想推开贺疯子,贺疯子右手在她的吊带上轻轻一捻,晚礼服的上半部一下子垂了下来,露出小薇的整个胸部。暗夜中她胸前的两点是如此鲜明。
我忙用手堵住嘴。天那!
贺疯子凑到小薇的耳边,近似呻吟地说:“要我杀了他吗?”一边说,一边把手覆上小薇的胸口,慢慢地揉搓捻弄。
小薇盯著他,忽然照准贺疯子的肩头狠狠咬了下去。我差点惊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看来足足有一个世纪,小薇抬起头,嘴唇鲜润血红。贺疯子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左手仍然在她的胸脯上摸弄著,仿佛小薇咬的根本是一块石头。这时门口传来惊叫声,一对倒霉的男女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薇滴血的嘴唇,赤裸的上身和贺疯子那只手。贺疯子低喝了一声:“滚!”这对男女才如逢大赦狼狈奔逃而去。
我看见贺疯子的右肩上有一片正在扩大的暗色,想来是小薇咬的。他浑不介意地把小薇紧紧搂进怀里,说:“不会真想让我杀了老六吧?嗯?”
小薇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抓起晚礼服遮住胸口:“随便。”
“婊子也讲职业精神吗?”
小薇回头笑着说:“是啊。”转身就走。
贺疯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今天我不想一个人呆著,你陪我。要不我就真杀了老六。我说最后一遍。你现在走出这个门,老六就死定了。”
小薇缓缓转身:“你不是说我是婊子吗?”
贺疯子没说话。
小薇一步一步走近他,慢慢放下胳膊,任由整个胸部暴露在贺疯子的面前。星光下,她的双峰坚实圆挺,圣洁而美丽。
她站在贺疯子面前,宛尔一笑:“原来你也喜欢婊子。”
说完小薇捧起贺疯子的脸,动作轻柔得象是捧起一块随时会跌碎的美玉。她先用嘴唇轻轻噌了噌贺疯子的面颊,接著极尽温柔地吻落。
突然贺疯子右手用力把小薇压在胸前,左手在她胸脯上肆意地揉搓。小薇也象一棵发狂的青藤似的缠绕在贺疯子的身上,越缠越紧。他们急风暴雨般激吻著,吞吐著,简直象是要吃了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花园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屋的花香。我放下堵住嘴的双手,捂住脸:妈妈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明天,我的眼睛不会瞎吧?
“李熠?李熠?”
“哎?”我如梦初醒。糟糕!这已经是孟雷第三次惊醒我这梦中人了。“咱们说到哪儿了?”
孟雷眨眨眼,耐心地说:“讲到几种搜索方法的效率问题。”
“阿,对不起。你接着讲!”
孟雷好脾气地指着一张表说:“这里,我把几种方法列了个表,你来看。。。”
我注意到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已经是第N次走过我和孟雷身边了。每一次她都是脚步迟疑,路过我们的课桌时又神色匆匆。这一次她红着脸,直接走了过来,咬咬下嘴唇说:“对不起,可以打搅一下吗?”
孟雷平静地抬起头。我心里想:有戏。我早就发现孟雷坐在哪儿,周围女生就多,这在我们这个理工科为主的学校来说很不正常阿。何况我偶尔抬头总能看见几个深情凝视的目光。呵呵,好戏要上演了。
那个小女孩双颊赤红,声音小小地象蚊子叫:“这里有封信,能不能请你看一下?”
孟雷接过她双手交过来的信,微笑着点点头说:“好的。谢谢。”
小女孩又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红着脸走了。我的视线在那俏皮的翻毛短上衣和长长的斜裙上看了个够,然后笑眯眯地对孟雷挑挑眉头。
孟雷的脸一下红了:“怎么了?专心听讲。”
“是,是。”我不怀好意地笑着点头。
这一打岔,对于针眼的担忧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了。我又成为双目炯炯频频发问的好学生了。
大概讲了一个多小时,孟雷就说:“我准备的内容全讲完了。李熠,你真聪明。你那几个问题可能得看老师给的参考书了。咱们要是分别读书再交流,效率能提高一倍,你想吗?”
我面有难色地说:“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找别人吧。我和人约好要碰头,得马上走了。”
孟雷面带遗憾地点点头:“好吧,我自己去查书。有了答案我告诉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再进青年教工楼,轻车熟路只绊了一个跟头就摸到了林老师的大门。不等我坐下她就献宝似的拿出一打文件:“你快坐下听我说阿。做这个帐的,是有高人指点阿。嘿嘿,要不是我,等闲人看不出破绽的。你看这儿,你看这儿!”她指指桔黄色标签的位置,“厉害呀。一般来说,哪个行业都有点损耗什么的。尤其是建筑啦运输啦,报点损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这个帐妙就妙在它的损耗上。”林绿野象得了藏宝图一样喜形于色、眉飞色舞,一大堆专业词汇乌压压涌来,把我这个财会专业给彻底打蒙了。她口沫横飞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动不动一拍大腿说:“你看这儿你看这儿!”我还能看见什么呢?又一个桔黄色标签,有的上面居然还用圆珠笔写着“妙!”
总算她一唱三叹地讲完了,我昏头昏脑地问:“林老师,您是说,有人利用损耗做手脚?”
“当然了,我说了这么半天你难道一点没听懂?”
我摇摇头。
“你不是XX级财会专业的吗?”
“我才上三年级。专业课刚开始。”
“没关系,”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热情地说,“我告诉你,会计这东西一点都不难。我打听过了,你得了两届春苗一等奖是吧?”
我点点头。她兴奋得一拍大腿:“就是阿,象你这么聪明的小孩,再有我这个良师给你指点指点,用功的话我保证你一个月出师。那时候你再看这些帐,跟玩儿似的。来来来,”说着掏出笔,“我给你写个书单。”
这么热情的伯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听说她在经管系教基础课,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我只好低头哈腰任着伯乐揉搓。趁着她奋笔疾书的当口,我又打量了 一下“伯乐”,她大概有三十岁了,肤色微黑,人说不上苗条,个子大概1米55左右,真是一般又一般的人。唯一值得夸耀的或许是没带眼镜,典型的单眼皮此时因为兴奋倒也双目灼灼。
“好了,”林绿野把书单递给我,上面是一手漂亮的行草。“赶紧读,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你可以边读边看你这些帐。等你看懂了,就读懂了。”
我恭恭敬敬地将书单叠好,放进书包。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林老师,能不能请你用大众化一点的语言给我讲讲这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林绿野脸上的失望令我惭愧无地。她长叹一声,只好逐字逐句没精打采又讲了起来。我连忙边听边记,现在只能争取印象分了。
林绿野讲到一半,我打断她:“林老师,您是说有人用高报损耗的方法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个总数是多少?”
“看这儿,”林绿野从电脑里调出一个文件,“这个家伙从 今年一月份开始玩儿蚂蚁搬家。帐的截止日期是11月上旬。他一共搬走了三百一十五万六千八百多块。有几笔小帐我不能确认是正常损耗还是有人帮他捣的鬼。”
我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个账单细目,林绿野又说话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看这儿,”她调出一张图来,“开始的时候这个人很小心。报的数目虽然高了点儿,也还说得过去。要是他一直这样,我估计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你看四月份,”以月份为X坐标的图上,曲线在四月份有一个明显的跃升。“怎么这小子一下子变得这么猖狂了。”
四月份?大哥在“汉唐酒家”出事是五月份,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淌,连忙边掏装钱的信封边说:“林、林老师,我忽然想起点事。您能把这个文件打印出来吗?”林绿野面带同情地说:“都在你那个文件夹里了。回去慢慢看吧。”我忙把文件夹打开,里面第一页就是林绿野的查帐记录,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笔可疑帐目,原因,前后关系,相差总数。那张时间表也赫然在目。我谢了她匆匆站起来,拔脚就走。
“大哥”面无表情地听完我的话,又翻了翻林绿野的查帐记录。他点起一根烟,背对着我走到窗前,好久才回过身来,微微一笑说:“李熠,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请你和任何人都不要提。”我心里乱得很,慌慌张张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大哥”在背后叫我:“钱,我改天叫阿坚给你送去。”我胡乱应着跑出门。
电梯开了,里面走出三个人。左面那个竟然是“倒霉崔的”,右面是强子,中间,天那!我的心猛地一缩,中间那个面目黄肿蓬着头发,被“倒霉崔的”和强子半架半拖的不是“汉唐酒家”的英子姐吗?她怎么这个样子了?
偶一轮花砸下来,没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