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林绿野爆发了。她怒目圆睁,质问一个接一个排山倒海地向房东压过去:
“这块地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看看街区图!”
“火灾对地基的损害可能是持久性的。我们要把整个地基挖出来。现在的地基上盖平房?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的房子没有任何维修记录。这十几年都是房客在替你修修补补。七间平房基本上都漏水,雁语她们说一到夏天屋里摆满了接漏的洗脸盆。你敢说不是?这样的烂房子,你也好意思收钱!”
“你们后街胡同卖的是没有过火的房子,我们要是拿来马上可以出租。你这儿一大堆垃圾。清理干净了还要市里来人检查。怎么能和人家比?”
“清理现场的费用你要负担!”
“我们交钱之前,你要负责把几个拖欠房租的钉子户赶出去!”
“什么?做不到?做不到就减价!”
林绿野狮吼连连,可怜的房东越缩越小,眼看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眼巴巴地看我,见我吓得捂住胸口躲得比他还远,只好趁林绿野喝水的空档哭丧着脸说:“林老师,您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懂。您看着给个价吧?”
林绿野还想发挥呢,见对方居然白旗一举交枪投降了,她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宣泄,颇为不满地白了房东一眼,略一思考,挥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房东。房东接过一看:“十六万?这、这也太少了!”
“怎么少?我还没质疑你这二十万的最初报价呢!你欠李熠那八千块押金不还了吗?两万块清理费你掏吗?年底了地契过户,难道让我给你掏今年的地产税?。。。”
说着她拿起笔,一条一条往下减,眼看着连十五万都不到了,房东忙夺过纸来:“别写了别写了。十六万就十六万吧。”
林绿野面无表情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房东,顿了顿说:“明天早晨十点,房管所见。今天你拿来的这些文件一样也不许少。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林绿野又盯了房东一会儿,终于确定他已经无条件投降,再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她一按桌子站起身,扫了我一眼,就往外走。
“林老师!”我忙追出去,跟着她走到大门外,“林老师,这十六万是不是太少了?”
“我又没有不让你往上加。”哎?我忽闪着眼睛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她狡猾地一笑,“我不把价钱砸下来,你怎么去做好人阿?去跟那个败家子聊聊,摸摸他的底线。太低了我怕晚上他老婆一闹,明天他就变卦了。”
“这样阿。”我放心了。“那您说我加到哪儿合适?”
“十七万吧。这块地要是没什么毛病,三十万也打不住。可是我看你那份报告上写的,地基已经烧裂了,一定要挖出来重新弄。砸地基,后面的平房年久失修,保不齐就倒了。再说他那七间房,有两户已经快一年没交房租了。你要是赶不走那两个钉子户,到时候水、电、税就得自己掏腰包。”她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李熠阿,这房地产玩起来首先就是要现金足。你现在就这么点钱。唉,和他挤牙膏吧,一点一点让。别把他吓跑了,也别亏了自己。记住,强调咱们是给现金,一笔过户。我看他急等钱用,现金两个字比什么都管用。”
“这么多道道阿。”我简直高山仰止了。
林绿野抬眼四处搜寻,见强子阿坚的车已经开走了,神色又黯淡下来:“我走了。今晚莫青林会陪你去见李俊基。明天早上房管所见。”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阿。我坐在自己的床上哼着歌,把一大落文件挨个清点。贷款合同,这个据莫青林说完全是良心合同,没有什么法律约束力。因为是民间私下借贷,而出借方又是韩国人,韩国和中国还没正式建交,根本不受我们的法律保护。呵呵,什么时候吓唬李俊基一下,就说我要赖帐,看他还能笑咪咪的不成。阿,地契。我把地契搂在怀里,幸福阿。。。正对着地契傻笑呢,妈妈进来了,看我摊得一床的文件,就问:“小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忙把文件收起来,还是别让妈妈知道的好,否则听说我借钱的窟窿越来越大,她只会担心:“今天书店有点儿事。我上午请假了。”
妈妈见我眉开眼笑的样子,叹口气从身后拿出一份报纸:“那个何董事长,好象出事了。我刚才买菜的时候在报摊上看见了,就买了一份。”
我抢过报纸,上面头版头条写着“忠信承诺退还预付款,谜底周五见分晓”。后面详细写了忠信周五在和平小区退款的事项,和由此可能引发的危机。写这份报导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说的好象忠信马上就要倒了似的,简直是在鼓动大家去退房。我踉跄坐倒,难怪这几天给“大哥”打电话秘书永远说在开会。那天好不容易打通一次,他也只是说比较忙,找到了一家很好的素菜馆,回头请我吃饭。
“小熠?小熠?”
我勉强笑着对妈妈说:“正常。卖东西就得允许别人退货嘛。”
妈妈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显然没有被我这句话蒙蔽。我无计可施,只得低头抱紧怀里的文件。妈妈走过来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叹口气:“我给你做饭去吧。”
妈妈出去了,我悄悄捡起报纸。“大哥”,你怎么电话里一点都没跟我说呢?是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筠红至少还有武功呢,我会什么?只会给你填麻烦。我自嘲地笑笑,一滴眼泪掉到了怀中的地契上,上面写着:代理法人 李熠,总经理 钱顺。
这时我听见许阿姨在厨房里大声说:“老谢,赶紧去学校瞅瞅吧。王大爷说学校打电话来,让你去领人呢。小胖他爸、成成他妈都已经去了!”厨房传来好大的响声,象是妈妈失手把锅跌到炉子上了。我忙把文件放进妈妈床下的柜子锁好,跑到厨房,妈妈拉着许阿姨的手正一个劲儿地问呢:“我们尧尧怎么了?他一向是最听话的呀?”妈妈紧张得有点哆嗦。自从她得病以后,特别是尧尧被判给爸爸以后,从前那个潇洒大胆的妈妈逐渐消失了。她变得畏前惧后,好象随时会有什么祸事把我们这个重新聚拢的家彻底打散。弟弟回来以后妈妈更是恨不能把他天天护在心口上。妈妈的脸色发青,有点浮肿。我谢了许阿姨,忙把妈妈扶回屋,嘴里不停地给她吃宽心丸:“妈,小毛孩子请家长不是常有的事嘛。肯定是一块儿玩儿忘了写作业了。您在家歇着,我去就行了。”
妈妈慌乱地点着头,急急惶惶地说:“老大,去了好好跟人家说。你弟弟是插班生,别让人家赶出来了。”
“您就放心吧。我一去,准成。您赶紧做饭,做好了就先吃,我一会儿就把弟弟领回来。”
校长办公桌里各色人等自动分立两厢。左手是弟弟、小胖、成成和其它两个我不认识的小孩,小胖爸、成成妈立在自家孩子身后,垂头丧气好象不是孩子而是他们自己犯了错。右手一个中年干部模样的人正气宇轩昂地演讲呢:“。。。这可是犯罪行为阿。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干出这么坏的事,将来肯定要进监狱。学校一定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严加处理!”趁他口沫四溅的功夫我看看他下手站着的两个大孩子。看样子得上初中了,比李尧他们高出一头。奇怪的是李尧他们好好的,这两个大的倒是灰头土脸,挨着干部那位脸上几个血印子,象是手抓的,额头上老大一块青。
我忙跟端坐中间的校长大人打招呼。他右手一挥,示意我站到李尧身后去。回过头去,继续笑容可掬地听干部发言。我暗自咬咬牙:这个该死的家伙,当初为了李尧上学的事我几乎没把他家的门槛踩断了。每次他都一本正经给我讲什么政策啦公平啦党性啦,我拎去的东西也全被他放在了楼门口展览。最后还是杜叔叔打听了一番,告诉我他只收现金。结果两千块钱递过去,他就忘了计划生育是国策,一转手信封就交给了他老婆。逢年过节我还得给他们家送火锅炭什么的。我看看对面那个干部,估计又是什么财大气粗的关系户吧。你看校长笑的,没有耳朵挡住嘴巴就乐一圈儿了。乖乖站在李尧身后,我偷偷看看小胖爸,他冲我摇摇头,又看看成成妈,她暗暗冲我摆手。明白了,穷人的命就是热心观众加免费啦啦队。
总算那个干部说的口干了,我忙插了一句:“对不起阿,我刚来。请问今天我们李尧犯什么错误了?”
“错误?”干部摞起袖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是犯罪!你问问这几个小兔崽子!”
他敞开西服,气势汹汹地逼过来,一股浓浓的大蒜味熏得我们“左翼人士”睁不开眼睛。“朗朗乾坤之中,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几个竟公然聚众抢钱!”
“抢钱?抢谁的钱?”
“我们家东东阿!”干部说着一指那个额头乌青的大男孩。
“抢、抢他?您没搞错吧?”我用手比了比两个人的个头,足足差一头阿。
“哼,你可别小看这些小子,奸滑着呢!”
“我们没有抢!”“就是,我们没有!”几个小孩忍不住了。
“嗯哼!”校长说话了,“没有叫你们说话就不要发言!”
“那为什么他说起来没完没了?”弟弟指着干部同志问。
“李尧,别忘了你是插班生!”弟弟梗着脖子瞪向校长,“怎么?你想退学吗?”校长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弟弟慢慢低下头,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委屈地不行。
我难受得眼里象滴了酸,咬咬牙,强笑着说:“校长,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说李尧他们抢钱,我很难相信。您说呢?”
干部一步冲到我面前,手指头点着李尧的脑门说:“不信?别看你弟弟人小,鬼着呢!东东,告诉大家他们是怎么仗着人多欺负你的。”
“我今天早上和小强来上学。路过后街胡同,他们几个小豆包就上来管我们要钱。”
“那是你抢走我们的钱!”小胖满腹冤屈地吼了一嗓子。
“没叫你发言就不要说话!”看来校长这个偏架是拉定了。我暗自盘算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叫东东的男孩得了依靠,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他们几个围着我们俩要钱。我们不给,他们就往我们身上撩沙子。我和小强就追。越追他们人越少,我本来想逮住一个狠狠抽他,哪儿想到他们不知怎么一下子全从胡同里涌了出来。上来就掏我的钱包。我不给,他和另外一个男孩就使拌子把我拌倒了。”
“他们还抓破了我们东东的脸!”干部同志迫不及待地补充。
“你瞎说!脸不是我们抓的!”李尧几个小孩刚开口,又被校长呵斥住了。
校长转头看我:“这次听清楚了吧?”我无话可说。从李尧他们的表情来看,东东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李尧是插班生,又是领头的。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其它几个口头警告一次。”
“我不要处分!我不念了!”李尧恨恨地把书包扔在地上。
我长出口气,尽量用平常的语调叫他:“李尧,过来。跟姐姐说,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弟弟乖乖走到我面前,倔强地说:“没谁。他抢了我们的早点钱,我们就是想要回来。”
你个臭小子!死到临头还跟我打马虎眼。我面相狰狞地说:“别吹了。星期一还被这两个小子把衣服和书包都撕烂了。隔了一天,你们又会使拌子又会搞什么分进合击了。说,是谁教的?”
李尧还嘴硬,旁边小胖扛不住了:“是何爷爷教的。”
果然有黑手。我咬咬牙,对校长说:“校长,您听见了。这事儿是有人背后指使的。我们家李尧最多是个胁从。我打个电话把这个人叫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清楚了。”
“你打。”校长象看戏似的。看来他一天除了收礼没别的事情,也盼望着我们能演出好戏给他瞧瞧呢。
电话一打就通了,是陈叔叔接的电话。我尽量平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不等我说完,电话里面传来金毛狮王的声音:
“什么?有人要处分李尧?谁?你叫他们等着!”
恭喜: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恭喜: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不能叫黄蓉就叫李蓉吧,俺是“李公”再加上俺喜欢的黄蓉。
情人眼里出西施PLUS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也不知道陈叔叔在电话里和校长说了些什么。放下电话他就心神不定地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瞅。瞅了一会儿才想起屋里还站着观众呢,他忙说:“大家先耐心等会儿。有大人物要来听听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干部同志一撇嘴:“什么大人物?世上还能蹩过一个理字不成?市里雷副市长那儿我有熟人。不信讲不通这个理去!”
校长忙笑着说:“哎呀,我又没说不处分。不过是个老同志,要想听听处理的过程。咱们就再等一会儿。来,您坐。”说着给干部同志端过来个凳子,还笑容可掬地沏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干部毫不客气地坐下喝口茶,又说:“那我们东东呢?他又没犯错,凭什么罚站阿?”
校长倒是个泥巴捏的性子,一点不急,居然颠儿颠儿地到隔壁办公室又给“右翼”人士一人端了个凳子。这下泾渭分明高下立判,干部同志满意了。一边品着茶一边和站在窗边发呆的校长唠嗑:“你这茶,太次。下回送你点好的。这喝茶也是身份,你一个校长喝这么次的茶,太丢面儿了。。。哎,我说,你看什么呢?什么老同志把你吓成这样了?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要是退了的老家伙,你连理也不用理他。”
正说着,校长嘟哝一句:“我的天,真来了!我得接接去。”说着一遛烟跑下楼。
我们大人哗地一声全涌到窗口去了,孩子们也忘了站规矩,一起扒着窗口看。就见校门口缓缓驶来一辆擦得甑光瓦亮的黑色红旗轿车。中午操场没人,车子直接驶到楼门口停下来。下面看不见了。紧接着就听见有节奏的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夹杂着校长的聒躁:“老将军,您怎么真来了。您打个电话就成了,何必亲自劳动大驾阿。。。”我们一席人赶紧各归各位屏气吞声。
就听杂蹋的脚步声中,有一个人的步伐特别沉稳有力。那个人走到门口,问:“是这里吗?”
我的心一阵狂跳:金毛狮王来得好快。“是是。”校长边应承边打开门。大家都是眼前一亮。金毛狮王今天居然穿了全套将帅服来了。那颜色略深的绿色纯呢将军服,衬着金黄色的帽穗,肩膀上两颗闪闪发光的将星,再加上那两道如雪的白眉,挺拔的军姿,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阿。我们“左翼人士”不由自主都是一个深呼吸,挺直了腰杆。干部同志张大着嘴,手里端着茶杯,傻坐在那儿,看样子是被震糊涂了。他的儿子倒机灵,自动站起来,还把自己的同伙儿也拉起来了。
金毛狮王环视了一圈,直奔校长宝座,刚要坐下,干部不干了:“请问您是谁呀?这可是校长的座位。”
金毛狮王看了他一眼,扬声说:“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XX军区前副司令员退役中将何富贵。校长,这个位子,我可以坐吗?”说罢双目如炬直视干部。
校长受不住了,扑过去拉开凳子说:“老将军您坐,您坐。”
何富贵傲然坐下,从陈叔叔手里接过他的专用木棍,对校长说:“讲讲情况!”
“阿?”校长站在下手,愣了一下,看来刚刚换了角色还不太适应,算他机灵,马上满面笑容地说,“报告首长,事情是这样的。。。”
何富贵表情淡淡如水,双目平视前方,任由校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听了听,说得简明扼要不偏不向,看来这个校长不是个笨人。
何富贵沉吟片刻,大喝一声:“李尧,出列!”
“到!”弟弟清脆地答了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小胸脯挺得倍儿高。出列?这不是军训时队列用的词儿嘛?没等我想明白呢,弟弟和何富贵叮当上了。
“李尧,我问你。当初战术布置的好好的,你们怎么执行成这个样子了?”
“报告首长,我们基本完成战略意图。”
“基本完成?那这个人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说你们抢钱?”
“报告,我们依照您的主意,先诱敌深入,再形成局部优势。虽然您教的拌马腿不太好使,我和成成一起使劲,还是把他拌倒了--”
“等等!谁说我的拌马腿不好使?我这招拌马腿朝鲜战场上两米高的美国鬼子都一摔一个跟头,怎么会不好使?你们俩,使给我看!”
弟弟和成成两个倒真不含糊,在校长室拉开架子就比划起来了。我心说:完喽!本指望金毛狮王来救驾呢,这下他恐怕也得担个教唆青少年犯罪的好名声。他七老八十胡子一大把,肩上扛俩将星,估计大家也不指望“治病救人”了。我弟弟他们这些可以教育好的,不幸被教唆坏的青少年,恐怕要被好好“拯救”一番了。
弟弟真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居然当着苦主的面讨论起战斗技术问题了:“您看,我们的动作完全是照您教的来的。”
“不错。那怎么会不好使呢?”我撞墙的心都有了:求求二位,别说了。您这简直是给人家写犯罪经过呢。
“我们把腿往他身后一放,然后这样一推。谁想推到他肚子上了。他掘了下屁股,根本没倒!”
“等等!你当初跟我说是你们同学,难道就是这两个?”
“是!”
“胡说!这俩都这么大了,怎么能是你们同学呢?”
“报告首长,他们是蹲班大王。都留过两次级了。”对面干部的脸腾地红了。
“难怪呢。”何富贵第一次有了表情,他马上板住脸接着问,“他们个子高,你们抬起手来只到他们的肚子,推在一大堆下水上,当然推不倒了。你们不会推他们的腰吗?记住,手一定要向对方的腰或者胸口发力。腿要稳,手要狠!”
“知道了。后来我们就是推在他的腰上,他才倒的。”我和成成妈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这么稀奇古怪的家长会,显然干部同志也是第一次参加。他一定是被犯罪分子肆无忌惮的言论搞蒙了,坐在那里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茶杯里的水倒是一滴没洒。
“好吧,算你们还够机灵。后来呢?我不是说了这次战斗的目的就是要让敌人知难而退,产生畏惧心理吗?这个蠢货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哎?你说谁家孩子是蠢货?”干部终于反映过来。
何富贵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我最讨厌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无能之辈。没让你发言时不要插嘴!”干部的脸被怒火烧得通红,刚要发作,禁不住何富贵身后的校长又是挤眼又是作揖,他长出一口气,恨恨地坐回凳子上去。
何富贵转头问李尧:“问你话呢?这孩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拌马腿把他拌倒了,伤也应该在后面,怎么跑前面来了?!”
“报告首长。我们把他绊倒后,他就坐在地上发愣。我和小胖趁机去搜他的钱包,想把被他抢走的钱拿回来。谁知道他一看我们找到了他的钱包,就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嘴里还大叫大嚷。他摔的地方在大杂院的台阶前头。他往右滚的时候也不看看,头撞在了台阶前的石猴儿上。我们吓得就往回跑。他捂住头爬起来追我们,又摔了个跟头。他脸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何富贵用拐棍蹲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乱七八糟!乱七八糟!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基本完成任务?要按照我的说法把他们挨个教训上几遍,钱回来不是迟早的事吗?嗯?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懂不懂?看你们整的这烂摊子!归队,好好反省反省!”
何富贵出口气,用拐棍指了指额角乌青的男孩:“你,出列!”那个男孩东张西望一下,乖乖地站到了屋子中间。“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男孩转了转眼珠,偷偷去看干部。“嗯哼!”何富贵一声怒喝,好家伙,连我的心跳都停了半拍。“有什么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说。”
男孩忽然泄了气,竹筒倒豆子全招了。从自己当初抢弟弟他们的早点,到弟弟他们要钱他不给还打人。说到干部同志如何教他诬赖弟弟他们把自己打伤的时候,干部同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男孩说完了,何富贵把他叫到跟前,仔细看看额头和脸上的伤,回头对陈叔叔说:“我看就是点外伤,你说呢?”
“我说也是。孩子,你摇摇头,晕不晕?”
“不晕。”
“得了,”何富贵说,“一会儿你跟我回去。我那儿有点专治外伤的好药,抹上保证你三天青肿全消。”大家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何富贵上下打量一下男孩,“看着也挺聪明的样子。怎么学习这么差阿?”
男孩低下头,嘴角渐渐往下撇,终于连眼里也滴下泪来:“我就是--”男孩突然一指干部同志,“我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他最要面子,我偏要让他丢人现眼!他把我妈甩了,自己在外面养二奶,动不动还打我妈。我妈不让我和他顶嘴--”
“你个小兔崽子--”干部拧眉瞪目就要发作。
“坐下!”何富贵啪地一拍桌子,震得大伙儿耳朵嗡嗡直响。
何富贵站起来,对男孩说:“孩子,你爸混蛋不等于你要比他更混。爷爷教你几招,以后他要是敢跟你妈动手,你就教训他。不过咱们可有个条件,这学习可一定要上去阿。大男人没个看家的手艺可不行,你说是不是?”男孩点点头。老头转身对旁边一直点头哈腰的校长说:“校长大人,今天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呢?”
“您是领导,您说。”
“依我说嘛,这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它不是法庭。关键要把孩子教育好。事情的原委已经很清楚了。当初李尧他们来向你反映问题你不处理,是你不对。”
“是是是。我那时正忙着年底写总结,没想到--”
“孩子们呢,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找老师找校长。特别是男孩子,整日娇滴滴的一碰就哭,跟个老娘们儿似的,象什么样子?!”
“您说的太对了--”
“学校嘛,既教文化也教做人。孩子们要学会自己把问题处理好。男孩子嘛,稍微粗放一点,没啥坏处。我可不是说让他们打架,这在部队上也是不允许的--”
“首长,我明白您的意义了。今天这几个学生都知道错了,也请了家长,我们教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人带走了。”何富贵回头看看大男孩,“你要不要跟我来?中午我管饭。”男孩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不等干部同志说话,校长忙跟出去:“首长,首长,今天您的话让我深受教育。以后我可不可以到府上再聆听教诲阿?”
何富贵想了想,说:“这些孩子们都知道我住哪儿。你以后有事就找他们递话儿吧。”
刚要走,小胖喊起来:“何爷爷,我也要坐红旗!”“我也要!”“我也要!”几个小的七嘴八舌乱嚷嚷。
何富贵问陈叔叔:“军区食堂快关门了吧?”
陈叔叔看看表:“现在走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何富贵看着几个小家伙笑了笑:“那就~~~~来吧?”
“嗷~~~~”几个小的一拥而上,也不问问我们这些大人,欢天喜地簇拥着何富贵和陈叔叔下楼去了。
“校长,我们走了?”我走到校长身后,态度极其恭敬。他一边扒在窗口张望一边冲我摆摆手。几个家长和我一起长舒一口气高高兴兴走了。谁也没注意干部同志依旧坐在凳子上发呆,手里的茶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