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罄竹难书”有新解 -- 纳米小洞儿
笔者曾跟刘乾坤先生的看法一样(见《咬文嚼字》2001年第3期《“关怀”怎用”罄竹难书”》),认为成语“罄竹难书”向来是个贬义词,然而 最近,笔者对这—成语的用法却有点疑惑了。
—日,灯下浏览“当代学者文史丛谈”《文史拾穗》(陈诏著,山西古籍出版社),书中有—段话:“但我认为,大千世界,纷纭人事,可写要写的事情实在太多。就拿上海来说,这一个世纪以来,风风雨雨,沧桑巨变,好像—个大舞台,真是百戏杂陈,罄竹难书。”寻绎上下文意,此处 “罄竹难书”显然不是“形容罪恶多得写不完,而是用来说明上海“可写要写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成语能这么用吗?近日,购得《新文言》(湖北人民出版社)一书,其中有《王洛宾墓志铭》一文,文末铭文里又出现这一成语。“铭曰:…民间瑰宝兮撷之于民,人间绝唱兮得之于心。传歌之志兮可嘉可钦,洛宾之功兮罄竹难书。”读后则更为惊愕,因为这里竟用“罄竹难书”来赞颂西部歌王王洛宾的功绩。
带着疑窦,笔者翻检了—些工具书,对这—成语的涵义和用法才有了较清楚的认识。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有其复杂性。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指出:“区别—般和特殊,这个原理非常重要。”他把这种区别视之为“辩证法的原理之一”。因此,对一个词语,如若我们仅掌握它的“通例”,而不识它的“例外”,只知其—,而不知其二,那就有可能陷入绝对化的境地。
“罄竹难书”,《汉语大词典》解释说:“极言事实之多,难以尽载。常指罪恶,后偶亦形容好人好事。”书证则举邹韬奋先生《抗战以来》:“沦陷区的同胞在抗日战争中所表现的奇迹,真是所谓罄竹难书。”又,《汉语成语考释词典》(商务印书馆)亦云:“指事实很多,难以写尽,多用来指罪恶,间或指功绩。”书证有唐皮日休《皮子文薮?移元徵君书》:“果行是道,罄南山之竹,不足以书足下之功;穷有谷之波.不足以注足下之善。”
从这两部辞书的释义可知,这一成语“常指罪恶”或“多用来指罪恶”,这只是它的一般用法,即所谓“通例”;而“偶亦形容好人好事”以及“间或指功绩”,则为它的特殊用法,即所谓“例外”。我们岂能以其“通例”来否定其“例外”呢?其实,成语的这种现象也并非仅此—例《汉语成语考释词典》的编著者刘洁修先生就说过:“一个成语往往不止—种涵义,必须仔细审辨,不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例如‘拔本塞源’除贬义的毁灭根本的意思,还有褒义的除恶务尽的意思,而通行的词典多只注前一义,不注后—义。”笔者有感于自己的孤陋寡闻,特草此小文以记之。
谢狂徒兄文摘,不过兄弟看了后,还是有些疑问。
语言文字在流传、使用中,不少词语都产生了多义,但也要分场合、语境。使用不当时,就容易产生误用。比如差强人意,原本指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不过也很满意。而现在许许多多的报纸或者文章都把这一词用作马马虎虎、不怎么满意的意思。我们能把这种用法看作是例外吗?类似的还有“昨日黄花”,明日黄花到了某些人的笔下,想当然的成为昨日黄花,这些也能看作是例外吗?或者这样的例外慢慢多了,以后汉语大词典就可以在这两条解释下面,也加上“多用来指xx,间或xx”?
我们再来看文摘中举的三个例子。其一,《王洛宾墓志铭》,王洛宾去世似乎在80年代还是90年代,墓志铭当为今人所撰,那么这个罄竹难书,是否可以类比现在有些人使用的差强人意呢?或者此墓志铭作者名气不如阿扁,所以未引起争议。这一点有待分辨。
其二,邹韬奋先生的文章,只举了“沦陷区的同胞在抗日战争中所表现的奇迹,真是所谓罄竹难书。”这一句,而没有上下文。我没有看过韬奋先生的原文,但我可以联想到,邹韬奋先生乃著名新闻工作者,他所指的沦陷区的同胞对象是否也可以是汪精卫之流呢?汪伪之流在抗战中所表现出的奇迹,才真是所谓罄竹难书。没有上下文,难免有断章取义之嫌。这“所谓”二字,似乎有点意思。
其三,应是最有重量级的证据了。唐朝著名文人皮日休写的罄南山之竹,不足以书足下之功。这句确实没有什么歧义,是褒义的罄竹难书。我们回过头来看贬义的罄竹难书,习惯上我们把这个词用作贬义的来源是
旧唐书成书时间我不确定,但按惯例,不会是唐朝,而可能是元、宋或者明。一般都是新朝人才敢写旧朝事,没有谁有胆子写当朝的。所以可以推导是后来的旧唐书有了贬义的罄竹难书的用法后,罄竹难书才作为一个贬义词成为共识的。而之前皮日休的褒义的罄竹难书,因为名气不够大,没有带动这个褒义的流行,反而被后来者居上了。流传至今,我们就习惯把罄竹难书作为贬义使用了。这一条论据,似也可商榷一番。
至于《汉语大词典》的解释,因其为解放后编纂,是否可能也是看到前人如皮日休的用法,觉得罄竹难书也偶尔用作褒义,并以其为贬义解释的“例外”。这么想没有错,但如果贬义的罄竹难书真的是晚于褒义的罄竹难书出现,那么反而是贬义的罄竹是褒义的罄竹的“例外”,并流传为习惯用法的。
当然陈先生水扁,如果博闻强记,知道有皮日休有罄南山之竹之语而引用之的话。俺们除了佩服之外,还要惭愧自己不如水扁兄那么博学了。
我亦同意第一条论据较为牵强。但第二条邹滔奋先生在这里所指的同胞,似乎并非汪伪之流,故“罄竹难书”在这里当为褒义。
其实我无意为SB找借口,与大家一样,我也认为“罄竹难书”不论原意如何,在现代汉语中基本已经专用作贬义词。只是觉得现在大家都众口一词批扁没文化,但如果SB突然把这几个证据抛出来,岂不是让大家顿时无言,至少能让大家觉得这家伙还有点墨水。与其让他抛出来,不如我先拿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不管怎样,SB在现时语境下用这个词作褒义确实不伦不类,至少没有“与时俱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