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和holmers兄:回忆当年的巾帼 -- 非
啊?错了吗?倒数几个大的?
肯定不是倒数第1小吧
大学时代是个容易造就不一样的自我的时代,毕业后,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呵呵。
不过,倒也从来不后悔,因为,越长大,越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简单冲动,恣意妄为,我行我素,满不在乎了。
现在想想,张牙舞爪的青春,也挺搞笑的。
你在足球方面有专才就是了。
和我一样。 我高三时候参加体育达标考试,不及格不给报名参加高考的啊。 先考长跑1000米,我的成绩比100分的要求还好不少,老师说最多只能给100分了;
然后考100米,男生14秒4是最低要求(低于这个成绩就完蛋啦)....我都快吐血了,跑了个14秒44...
老师皱着眉头嘬了半天牙花子,眉毛一展:“算啦!给你四舍五入吧!”
就我这个爆发力,还在大学校队打前锋。后卫盯我一次、二次觉得挺容易盯防的啊,20次之后呢?我还是第一次的冲刺速度;再看那后卫,蹲一边喘气去了。
你的相对爆发力肯定比我强多了。
不怕天高地厚,恣意妄为,我行我素,满不在乎,张牙舞爪也正常啊。
写的很颓,暴露了吓大普通学生看不到的一些真实阴暗面,呵呵,在那个颓废的年代
文: 高晓松 转自 : 新浪博客
1990 如丧青春
太长了,我删去之前的与厦门无关的一些
现在插入广告时间:很久很久以前,老生我还是小小生时读的是举国无双的北京四中,并且位列全年级前五十名组成的A1班(我们每次考试调一次班,最后五十名是6班)。88年高考全班平均分超过清华录取线40分(这是班里前十名保送后的平均分!那十个牲口要参加考试将更加无敌!)。全班最差的一位女生上了复旦且差点哭死。她也成了我们班唯一去了外地的份子,担负起给全班同学(几乎全在清华)写信的重任。时至今日,北京四中每年都有200人上下乌泱泱涌进清华北大。
广告完毕。所以1990年8月底我到了广州,身上只剩10元钱一张,毛票几张。算得上是亲人(就像多年后我到了美国见到清华的其实在学校半面都没见过的眼镜们都亲得跟一被窝里长大的似的)的只有中学时4班的一个女生在中山医科大,6班的一个男生在中大,这个男生还一直怀疑他女友与我有染(苍蝇在上!当时确实没有!)。
先去找那女生,蹭了一顿饭,看看她实在没有让我住她男朋友宿舍的良好意图。只好厚着脸皮摸到风景如画的中山大学找到冤枉情敌喝酒,小心地不问起他的女友,假装不堪酒力爬上他床翻身就睡哈哈。第二天准时起床跟着他去食堂,且不刷碗(顺便提一句,中大的伙食真好嘿嘿)!这狠招果然毒辣,冤枉情敌开始问我下一步去哪?我说十元钱能去哪就去哪!丫脸色铁青地出门,我继续睡睡。当天下午丫摇醒我,递给我一张去厦门的末等舱船票,且是白送我的(估计那是从广州出发最便宜的船啦)!冤枉情敌是我们中学少数几个党员之一,果然保持了我党优待俘虏发给路费的敦良传统!
姐夫!小生我竟然屎尿未及地出现在珠江口外零丁洋里叹着零丁想着我我我在厦门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儿都不认识一个!怎么该!!
末等舱(忘了末等是几等了)里无数人挤在一起,有门无窗,广东话,潮汕话,闽南话交织,炎热夏天底层人民的一切味道混杂成一种粘稠的化学物质腐蚀着绝望。小生我郁郁爬到船尾,凭栏远望,海天一色(都是灰的)。暴雨般的忧伤随着栏外真的暴雨弥漫。彼时正欲吟诗若干首,忽有警察出现神色严峻望着当时只有110斤瘦弱的我。
“放心吧叔叔我不想死。”我说。
“拿上你的行李到办公室来!”他竟然知道我不想死。
办公室对白——
警:“把钱拿出来!”
我——展开一张女拖拉机手的肖像。
警:“就十元?!”
我:“是。”
警:“你就带十元钱去厦门作甚?”
我:“我要有更多的钱就直接回北京了!”
警:“少废话!把行李都拿出来!”
我——从破包里拈出裤衩二条的确良衬衣一件儿童袖珍电子琴一架——琴是我娘从德国背回来的,颇值几个小钱。
警:“这琴是你的?”
我:“嗯。”
警:“你会弹?”
我:“嗯。”
警:“弹!”
我弹《重归苏莲托》。
我没事了,热爱音乐的警察叔叔万岁!
晓松
待续中
厦门,大雨中。许多卖伞的,没钱。
街上,有远方的味道,远方,这里就是了,我喜欢。
二十岁的八月三十一日,第二天开学,逃课啦,万里逃课!好沦丧呀!好!真好!
公车站牌上的每个地名都陌生的像外语(这种感觉八年后在希腊望着各种医疗字母念不出声时又有过),一行行扫描,目光停在“厦门大学”四个宋体小黑字上。从小在大学长大的小生我就像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见着哨兵跟见着亲人似的见着“大学”二字就亲切的像一个反动会道门组织的成员见着写在电线杆小广告里的暗语心领神会踏实极了。
两毛车费,厦大门口密集的小吃摊又攫取两毛。不能再花了,咬咬牙,一抬脚,迈进了改变我整个人生道路比之清华对我的影响巨大根号二倍在今后的梦里出现次数远超我所有母校的亲爱的亲爱的许多年后每当我走进这座门都会热泪盈眶的——厦门大学。
时至今日,老生已游历30余国,每到一地都喜欢去当地大学校园转转,闻闻味道,痴呆呆望着裹在黄昏里的恋人和就着哲学艺术历史政治喝大酒的愤青们,愁肠百结,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退伍老兵在路边给人擦鞋时忽闻激扬军乐声继而望见刺刀胜雪步伐坚定的威武军容时的大恸——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呼喊或流出混浊的老泪。
在我亲眼见过的无数童话般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剑桥当排第一,斯坦福与爱丁堡大学并次之,厦大与UC Santa Barbara并列第三(老生自己观点,恕不接受讨论嘿嘿)。有关厦大摄魂之美将在不久后有关“东边社”的文字里细述。下面说正事:
一进校门,便被本能驱使连问带摸地上了石井山——厦大女生宿舍(那个年代的大学女生宿舍都是对男生敞开大门的)。当时是中午一时左右,随手敲开一扇门,穿着碎花小睡衣的姑娘打开门看见一长发黑瘦落汤鸭站在门口滴水,不禁“啊”了一声——立即便有五颗美头从床上浮起,将我目击致死——
女:“你有什么事?”
我:“来避避雨。”
女:“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我——我是个流浪的——艺人。”我对自己的新身份还不太习惯。
“你是流浪歌手!”随着一声惊呼,众女齐刷刷从床上坐起身露出各色碎花小睡衣以及兴奋的眼神:“快进来!”“吃饭了吗?”“你从哪来?”“你用什么乐器呀?”……
我像个掉了队的红军战士一不留神进了革命老区,受到箪食壶浆的待遇——酒精炉煮的巨香的粥姑娘们还怕不够香又往里放了些桂花。
趁我喝粥的功夫姑娘们围着我问长问短问寒问暖群雌粥粥,就差给我衲鞋底织围脖找出蚊子叮的伤口涂点药直到两点将近该上课了,她们让我在宿舍等她们下课说是“喜欢和你聊天”。彼时小生我还没无耻到蹬鼻子上脸的地步,便提议我“四处转转”,等下了课再过来。
厦大新闻系二年级的可爱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走了。我坐在她们楼前的台阶上,浑身滴水望着看起来停不了的雨,心中迷惑——直到不久后我搬进了东边社,才渐渐明白——厦大女生竟然有与法国伯爵夫人们共同的爱好——供养青年艺术家并与之恋爱!用一个后来成了我多年红粉知己的厦大外语系姑娘的话说:“谁让我们每间女生宿舍的窗都对着海,每天都有白色的轮船经过,那时我们就想,这条船又带来些什么动人的好家伙用以改变我们柔软的生活呢?”
待续
晓松 近乡情更怯 局促不知如何下笔写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秋天 中
1994年深秋的一个傍晚,雨后,北京东三环路边的一盏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昏黄着,路灯下的我与厦大女友X在共同生活了四年后于此地进行分手活动——各种分手所必需的例行举止完毕之后,做出约定二条——1:十年后如仍惦念对方,可于这天傍晚来此灯下相聚或独处(当时万没想到十年竟如白驹过隙,北京沧海桑田中那盏昏黄路灯已被一块明亮的方便面广告代替);2:小生我庄严答应伊之最后请求——终我一生,决不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写进任何文艺作品(含已在世的七大类艺术及未来有可能被称之为“艺术作品”的一切及其他)。呜呼!X对我人生影响极大,无以为报,老生将谨守此誓直至老年痴呆胡言乱语之前。故此厦大往事将集中于“东边社”艺术家部落与众厦大女生之乌托邦生活,爱情部分敬请参考各种日韩电视剧之前半部及各种法国电影后半部可也。
镜头回到1990年8月31日下午2时厦大石井山女生楼门口的台阶上,穿过漫天斜雨看见20岁的小生我表情迷茫地坐在自己身上淌下的一滩水中央。另一个长发青年入画,拍拍我肩,我抬头,以犯法学生望着校卫队员的眼神望他。
他:“你是画画的?”
我:“不是。”
他:“那你是搞什么的?”
我:“我搞——音乐吧。”我当时不敢肯定是我搞音乐还是音乐搞我。
他:“你住哪?”
我:“还不知道,中午才下船。”
他:“先去我那换件衣服吧,看你都湿透了!”
我们叫“他”老袁吧,那时老袁还是小袁,小小袁还在他老婆的肚子里呈青蛙状蠕动。他们住在厦大青年教师的筒子楼里。两个人一只青蛙总共只有十几平米,且屋里堆满了画——老袁是厦大艺术学院教美术的。袁嫂怀揣青蛙依然楚楚动人——重庆姑娘美艳倾国厨艺无双脾气火爆古道热肠在袁嫂身上一样都没落下。
我和该贤伉俪在这间小屋里共住了整整一个月!他们既不看我证件也不盘问任何来历病史等等哪怕我是对岸游来的台湾特务,只管一起喝酒唱歌——那时的人们相信弹琴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那时世上还没有“卡拉OK”,有个会弹琴的就能夜夜笙歌——然后他俩爬上老袁自制上铺用重庆话调情或吵架,20岁的小生我睡在唯一的暗红褪色沙发里想入非非以38度2之体温春梦了无痕嗯嗯。
从小趾高气扬的小生这回寄人篱下啦虽然他们夫妇尽量不给我这种感觉。我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于是早晨起来便拿一块抹布四处乱擦惹人耳目,饭前帮袁嫂洗菜饭后负责刷第一遍碗,眼光偶尔瞥见袁嫂娇艳脖颈便像个农民壮丁般将手里的碗攥成菜或将手里新鲜的菜揉搓成北京二月份猥琐在楼道里过了一冬的大白蔫儿菜。
有两件事稍微平衡了我年少的感恩之心:
一是老袁要考讲师职称了,决定英文考试必须且只能作弊,于是我帮他翻译了一百名西方画家的小传——考试范围就在这一百人内——写成按姓名索引的一大摞小卡片——带进考场——抄之!我不用洗碗啦!阳光透过凤凰树的枝叶漫进来时,老袁在墙边画一张渔船与裸女的油画,小生坐在窗前运用我全部的地理知识翻译那些收藏着无数颗记录时代心灵的博物馆名——老袁成功地成为了一名人民讲师并荣获了等小小袁能跑着打酱油时搬进两室一厅的排队资格!
二是一天下午,袁嫂与老袁进行了一场标准重庆式爆吵后终于动起了手!锅碗瓢勺此起彼伏中,我死死抱着已怀孕五六个月的袁嫂大声哀求看在小青蛙的份上pull over呀!当时瘦弱的小生用尽全部力气后终于阻止了袁嫂要从刚打碎的还残留着锋利碎片的玻璃窗钻进去找躲在屋里的老袁拼命的企图——二十分钟后,我与老袁各拿一条扫把出现在窗外满地落叶中——寻找被袁嫂激愤中当作手榴弹投掷出去的——结婚戒指——并且——被我找到啦!
我想给他们买点什么,哪怕是一条鱼,但是,没有钱,登陆厦门时带来的10元现在只剩了四分之一。我偷到一个厦大打公务长途用的密码,在传达室里拨了一个久违的号:
我:“妈妈——”
妈:“你在哪?”
我:“厦门。”
妈:“干嘛呢?”
我:“没事,没钱回来。”
妈:沉默。
我:“你借我一千块钱吧。”
妈:“我的地理知识没出错的话,厦门应该是个码头。”
我:“是的。”
妈:“我没记错的话,你20岁了。”
我:“是的。”
妈:“一个20岁的大小伙子在有码头的地方活不下去吗?”
我:“好吧,我懂了,我偷打的电话,不多说了。”
挂了。
第二天早晨,我对老袁说:“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了,我要去湖里工业区,找份工作。”
晓松
写兴奋啦待续中
(各位老看官,昨儿老生这一亩三分地里开了个大party嘿嘿来了许多可爱的人儿说了许多可爱的暗语切口估计各位和我一样摸不着头!但相比他们的可爱,媒体的恶心真真烦死老生也——胡编乱造也就罢了还要打破老生的沙锅电话——钱没挣几个事儿惹来不少怎么该?都怪小霁同学提的不成熟的小建议要老生写最近的营生,小霁你有所不知,他们丫的江湖不比咱这里,老生还是小生时就踩过无数地雷好在只炸残了下半身哈哈!当时小生闯荡江湖也有句切口叫:“别看小生我胳臂细,闯过江湖卖过艺,吞过铁球练过气……”呵呵,老了,胳臂也粗了,在这里和各位饮酒聊天抽一袋往事如烟岂不快哉!)
我们学校没有少年班,都是正常入学的,当时理科系听说有个9月进校的时候才十五岁多,我六月底已经满16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小过十五的,或许是有的,因为学校大,我不知道的也是正常的。当时正常入学都是18了的,我们班的老大大了我五岁,大四的时候大一还有人和我一般大,当时是颇为得意洋洋端过师姐的架子的。
无论如何,转眼,大家都老了。
1990 如丧青春(10)
会师
1990年还不知手机呼机为何物,走上二里地有个公用电话就不错,况且你要拨的号码通常是久久地占线。那时人们与千百年来一样地写信,所以人们的关系也像千百年来靠笔迹与墨香以及相遇时的眼神送别时的背影联结——简单而悠长。
幸好我们有青楼的传统(西方叫伯爵夫人沙龙)——才貌双全的女子、自由恋爱的天堂、激荡思想的盛宴以及操着各种方言听起来都押韵的——诗词曲赋(老生坚持认为北京话押韵最漂亮因此坚持认为关汉卿是古今韵文第一人且是青楼为中国文化作出的十九大贡献之一)——时至今日(1990年)依然狂引无数文人骚客游侠骑士竞折腰!
八十年代气势非凡的大学集各种文化功能于一身——今天充斥中国每座城市配套齐全的娱乐场所那时全部以初级阶段形式萌芽于大学高高的墙里(捏脚除外)——因此那时“社会上”不安分的人一天到晚往大学里钻——和今天正好相反(当时北京的各大院校都住着大量不是学生的人以诗人画家歌手为主间或有导演和流氓)——那是中国青楼文化最后的回光返照——从那之后一切都卖票了——大学跪倒在集贸市场门口——文人们成了荒淫的看客。
又跑题啦拽回来——感了这一大把慨其实是想说1990年十月厦大秋天的空气中闻出越来越浓的北方气味——据传有自称清华毕业的见着厦大女生走不动道儿的青年于东边社四周出没,大伙于是派我去“鉴定一下”——我们当时对“非我族类”混进大学沾花惹草分一瓢羹深恶痛绝并有游击队战歌对付这些人:“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个姑娘都是我们自己地,谁要胆敢抢占去,我们就跟丫贫到底!”——
“小夏?”
“高晓?”
“小夏!”
“高晓!”
“小夏小夏!!!!”
“高晓高晓!!!!”
仿佛英雄的二、四方面军分别在与***失去联系的雪山草地里暴走了两万五千里后各自派出一个老兵去前面的村里打探——二人于村口歪脖树下相遇——顺着对方帽子上的红星忽然望到了熟悉的战友的脸庞——音乐起——慢动作奔跑——拥抱再拥抱——旋转(我吐)——我的天!这是我流落到这个岛上两个月来遇见的第一个认识的人!
小夏:清华著名草坪歌手,我的众草坪战友之一,糙嗓,代表曲目《花房姑娘》《一走了之》(宋柯同学草坪成名作),建筑系85级,彼时刚毕业(那时清华本科都是五年制)。由于大逆不道与亲表妹谈恋爱而被爸爸及姑姑(表妹的娘)老兄妹俩含愤追杀逃至厦门,亲亲表妹被禁闭于北京。丫贼心不死又到厦大草坪巡逻,正不知如何下手踌躇间忽然遇见了早已打入敌人内部与各路女特务混的巨熟的老战友如何不欢欣鼓舞紧紧拥抱小师弟我也末哥哥(该夏如今已是著名室内设计大师经常被我在各种时尚杂志目击)!
小夏与我历史性的拥抱导致了清华85级南下方面军与东边社根据地方面军的历史性大会师!——清华帮里居然还有“天皇巨星”(丫自己在食堂门口张贴的宣传丫收费低廉的吉他班时用语)小黄——这些个五年来每天只能零星且稀疏地看见几个女眼镜科学家的老干葱们瞬间掉进了风情万种的厦大温柔乡里完全忘记了分配工作未能留京的郁闷(那时“风波”刚完的两届毕业生都分配得很惨)每天像打了鸡血兴奋着下了班直奔厦大东边社用微薄的工资请更加贫困的艺术家当然还有女生们喝大酒甚至盘算起考厦大研究生学习***主义(这个专业最好考)的主意并且凭着人人会弹一手好吉他颇有斩获——后来我和X正式恋爱之后小夏也与外语系大美女阳共襄盛举——哲学系小美女静也在某天我回家时推开门(那时我们都不锁门以方便大家)被发现与小李(清华计算机85的)练习匍匐前进中……
东边社革命根据地进入了革命高潮!
盗猎
革命队伍成分复杂,但有一个共同点——没有钱(这可能是全世界革命队伍的共同点)——流浪汉、刚毕业的学生、每月收到家里几十元的女生、需要自己买颜料的青年美术教师——大家几乎以***的方式集体过活也只能喝最廉价的白酒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一众肉欲旺盛的青年们不能总是吃素呀——肉!同志们需要肉!
在这方面我比较有责任感: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伙喝得红毛眼绿后提着剩下的半瓶“一滴香”摇晃在厦大山水间——忽见一头羊鬼鬼祟祟从前方掠过——我大喝一声“羊!”本能地发足便追(为什么是“本能?”)——众人见我狂奔,便也半真半假半疯半傻地齐声发喊追了上去——喝了兴奋剂果然跑得快怪不得要被奥运禁止——经过众拖鞋的百米冲刺居然将那头巨大的山羊逮住啦!
山羊疯狂挣扎——我们连滚带爬——不知谁冷静睿智地喊了一句“灌酒!”——大家毕竟都受过高等教育,立时领悟——七嘴八舌地将剩的半瓶白酒全数灌进了羊嘴——一只有着巨大乳房的奶羊,就这样,慢慢地,倒了,倒了,羊羊羊——
八个人怀着喜悦且紧张的心情扛着羊来到老魏(中央工艺美院陶瓷系毕业,动手烘烤物体能力强)屋里,这时来自内蒙二连浩特的逃犯老王(逃犯的事我们很久以后才知,老王人很好,是我们中唯一没上过大学也不“搞艺术”所以没什么毛病的人)貌似专业地说:“这羊怀着小仔儿呢!”——大伙面面相觑——谁也没犯过这么大事儿偷过这么大的东西杀过这么大活口况且是孕妇!——沉默了一会,老魏提议“表决”——杀还是放——默默地——大伙——一只接一只瘦弱的胳膊战胜了貌似受过高等教育的良知——纷纷地——此起彼不伏地——全票通过——杀!
老王主刀,小生我最魂斗罗,于是打下手,以下略去500字。
羊已死,待剪开肚子,只见一巨大的薄膜笼罩着一切,老王貌似专业地解释:“小羊就在这里”,大伙好奇地说打开看看打开看看,于是我小心地用刀挑开个小口——我呸!我呸呸呸!这明明是一只硕大的胃嘛!大胃里五谷杂陈臭气直扑我当时的玉面气得我破口大骂:“老王哥儿们从今以后再也不信你丫的蒙古话啦!呸呸呸!”
这只40余斤的巨羊极大地改善了根据地人民的生活——煎炒烹炸炖煮烤足足美了两个星期——两星期后,噩耗传来——这只奶羊原来是厦大旁边一孤苦老太太卖羊奶谋生的饭碗!原本有两只,每碗羊奶一毛钱勉强维持老太太生计——不久前其中一只已被另一伙天杀的饥饿学生偷吃了,还剩这只居然!!!!!老太太那之后整日用一根棍子敲着一只酒瓶“嚒嚒”学着羊叫四处找寻——怎么该!怎么该!唉呀呀——大伙全颓了……
在老生迄今长长短短的成长中,似这般狼心狗肺伤害妇孺且无力补救之恶事天地良心只此一回,那几日大家都不敢出门生怕遇见老太太无地自容——直到后来与X正式好了之后,伊告诉我那之后不久伊找了个机会给了老太太尽伊所能的几十元钱,我才稍微的不久后便全部的现在想起来又无法的原谅了自己。
谢谢你,X,你教了我许多许多,尤其是,你要我堂堂正正做一个男人——十年没见了——但愿老生没辜负你最初初的期望。
晓松 2005年最后一个傍晚 伤感中
1990 如丧青春(11)
生日
1990年11月14日,小小的小生21岁啦!小小的房间里竟然挤进了来自两大方面军的22位同志!想起一年前过20岁生日时,一个人在清华26号楼614宿舍摆了三枚馅饼说是有谁来看我就与之分享——直至熄灯竟无一故人——独自吃了全部冷馅及饼,钻进冰冷的被窝——北京每年11月15日来暖气,因此每年我的生日都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不过我在冰凉被窝中倒是一点也没难过,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我——我会有我的诗和远方——妈妈从小就反复这样告诉我——所以妈妈和我从不为眼前的一切悲伤——反而经常被辽阔的昨天和远远的未来打动——所以后来——直至今天——我和妹妹都没有买房而是用所有的积蓄将这个孤独行星走遍。
21岁,南方海岛,第一个暖洋洋的生日,第一次有这么多同志——真正的同志——在天涯海角邂逅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们——如果在1936年我们会集体奔赴西班牙参加国际纵队——如果在1958年我们会冲向古巴追随格瓦拉砸烂旧世界——如果在1969年我们将毫不犹豫地脱光衣裤裸奔于Woodstock荒原并且用最肮脏的字眼大声吟诵我们的诗句——可惜那之后好几个月我才从一片潮湿黑暗哭着爬进这个世界——唉!哥儿们姐儿们们,时代平庸了点儿,最多也就“风波”那么个一小下子——那就让我们自己关起门来疯狂吧!我爱你们!
当时哥儿们我就如齐天大圣一般威风(没想到15年后越长越象丫二师弟哼哼)——雀跃于露出许多弹簧的弹簧大床之上——面对一众人不人鬼不鬼,左拥阳大美,右把静小妹,一个亲嘴一个揉腿小酒喝得有滋味!大伙狂灌怒饮伴随着革命及***歌曲此起彼伏,满屋弥漫酒精荷尔蒙掺杂各种及其它不着边际的空想社会主义大设计(那时大伙虽穷但好像没人梦想发财嘿嘿)甚至有人提议进行回归母系社会小实验说着就开始脱衣服找石器——总之——需要不停地唱些清纯小曲儿降降温——
那时小生唱毕一曲《流浪歌手的情人》,促使大伙组织了片刻伤感的沉默——忽然的时候,从一个被大破窗帘布遮住的角落里传来低低饮泣——正在我怀里陶醉的阳大美敏锐地掐了我一把,小声说:“X哭了。”
“她怎么了?”我没心没肺地问。
“你说怎么了!人家爱上你了呗!还不赶紧过去!”
X和我拉着手在夜凉如水的东边社幽深小巷里接了十分钟摄氏41度的吻,回到屋里向大家宣布:“我们决定恋爱一个月!”
第二天,X还在我身边熟睡时,我接到一封迄今为止最长的电报(现在还有电报这东东没?)——长达42个字——那时电报很贵人人都以最简短的字句如“父危速归”发报——我家保存的我娘1942年12月31日在德国出生时外公外婆发回国内的报喜电文也只有五个字“除夕得一女”——大长电报是H从湛江发来的(H见《丧9》)那时她已毕业分到湛江什么炼油厂之类的地方——这42个字被电报局的译电员用铅笔译出来竟然是一首精致的小诗——H是当年厦大最好的诗人——诗的结尾是一艘轮船的班次——告诉我11月16号是她的生日,届时她将从那条船上下来和我一起“呆几天”——我把电报给X看——伊和H也很熟——伊当即决定把刚搬到我屋里的小零碎再搬回宿舍给H腾地儿并且——伊要陪我去码头接H。
第二天黄昏,我和X坐在无比绚丽晚霞前的码头长长的斑驳木椅子上等H,海平且静,轮船晚点了,我们聊了很多——其实在这之前我们从没认真地聊过什么——直到轮船鸣着汽笛缓缓靠岸,X才独自离去,我带着X的体温走到栈桥边,紧紧拥抱了从尘世逃回的H——
一星期后,H默默登上轮船,一头扎进人海,从此无踪——
四年后的秋天,我和X分手前回了一次厦大——因为听说东边社要拆了——我们拉着手在已拆成断壁残垣的记忆中徜徉,在依稀能辨认出的小巷拐弯处接了一个长达五秒钟摄氏36度的吻,平静地笑了——“生活就是这样吧”——X是我知己。
小巷,又弯又长,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我们年轻时最喜欢的诗句。
有关X的文字到此为止,中间的四年只属于我俩,这是我们最后的诺言(见《丧7》)。
附《流浪歌手的情人》歌词,我发表的所有歌曲中写得最早的一首:
流浪歌手的情人
词曲:高晓松 演唱:老狼
我只能一再地 让你相信我
那曾经爱过你的人就是我
在远远地离开你离开喧嚣的人群
我请你做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只能一再地 让你相信我
总是有人牵着我的手让我跟你走
在你身后人们传说中的苍凉的远方
你和你的爱情在四季传唱
我恨我不能交给爱人的生命
我恨我不能带来幸福的旋律
我只能给你一间小小的阁楼
一扇朝北的窗
让你望见星斗
晓松 于又一年的清华园
1990 如丧青春(12)
朋友们
又搬家啦!小两口结了婚就得搬出去单住。我谈了恋爱,不能再过一天到晚满屋子人逮哪睡哪的日子了,“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搬到了厦大墙外湖里山炮台海边的渔村里——用井水洗脸,用巨大的行军锅炒米粉,早晨晒在沙滩上的渔网像北京秋天的树叶闪烁着金黄的光——落潮时爬上海边高高瘦瘦的望鱼楼,里面正好能坐下两个人——涨潮时海水漫到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孤独的喜悦随潮声淹没空荡荡的心——房东老夫妇加一块儿只会说一句普通话“吃什么好料?”第一次听吓一跳心说我们又不是牲口能吃什么好料!渐渐习惯了觉得比北京那“吃了吗?”有趣很多,便也逢人就喊(闽南话一定要喊出来才动人)“吃什么好料?”——“豆饼!”朋友们这样回答!
朋友们依然频繁聚会,我的新家房顶是平的,海上生明月时,可以在星空下歌唱。下面也有个和房东及另几个房客共用的院子,房客里有个闽南佛学院肄业的居士,好像有个法号什么的谁也没记住就都叫他“居士”。每当我们声色犬马穷欢乐时他就更加努力地念着《六祖檀经》。一个下午,X去上课了,我百无聊赖踱到居士屋里串门,受到热情接待,墙上挂着一幅六祖的法相,居士猛烈地告我这是某某专门为其所画,面露得色——六祖天上见了这幅神情估计会拿当年捶米的锤子狠狠捶丫后脑勺三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薄薄一叶——嘿嘿——我原本想聊点儿深邃的各种立即鸟散——改为大谈男女之爱云雨之欢——居士上半身强作正气凛然状——下半身——嗯——24岁老处男——咳咳——哥儿们当时心中挤出一股坏水儿——正色道:“我看你修行似有障碍,不如今夜九时去村口小小地逡巡片刻,或天降缘法也未可知!”
晚上,大伙在东边社聚会,酒过三巡,新闻系一北京姑娘Z抱怨最近孤家寡人颇不习惯,我立即建议她九点整去湖里山炮台渔村口转转“没准大有收获也未可知!”——那天大伙喝到深夜Z也没回来,我的小阴暗心理充满胜利喜悦——半夜回家时拉着X趴在居士门口恶听了一阵——虽然没见什么动静,我俩还是欢天喜地地回屋庆祝了一下人性光辉的又一次耀眼哈哈他老人家说得对——人定胜天!
第二天中午我爬起来,在院儿里刷牙时见居士房门半掩,便好奇地过去张望——只见这丫撅着屁股正往床底下垫砖头呢!
我:“干嘛呢居士?”
居士一回头看见我立马小脸红起:“我——我想——把床——加宽点。”
我:“怎么了?遇见仙女啦?”
居士毕竟修佛,不打妄语,想了想说:“我遇见一个好姑娘,我们恋爱了,我想让她搬过来住,把床加宽点。”
我坏笑:“嘿嘿,鱼水之欢远胜晨钟暮鼓吧?”
居士叹了口气:“说心里话,都24岁了,有点后悔从前……”
我:“别!千万别后悔!佛缘与情缘一样,都须好聚好散,心存感激!”
自此,X和Z早晨起来结伴去上课,我和居士(丫恳求大伙多次别再叫“居士”了并以真名张某某相告,但没人记得住,只管照叫不误)闲来无事讨论老布什(1990年底时还叫布什没有“老”前缀)几时对伊拉克动手以及晚上给姑娘们做点什么吃的诸如此类的问题。渐渐的居士开始向我倾诉一些别人十六岁初恋时热衷倾诉的恋爱小烦恼,可怜我那时早已过了在操场边敞着被风吹开的领口心中麻痒语气颤抖地讨论爱情的年纪虽然我比丫还小三岁——再说Z又是身经百战的北京姑娘,居士这样的江苏晚熟老嫩草我再教也不是对手——“玩!你就当玩!”我总是这样说——居士很难过,丫不想玩——丫甚至萌生了寒假带Z回江苏老家见父母的古怪念头被我厉声喝止并以佛说“因无所住而生其心”形容爱情企图点化之——嘿嘿其时我忘了民间谚语“劝赌不劝嫖”比“如是我闻”更接近人性真谛所以当然失败也末哥!
一天居士求我帮忙找人卖掉那幅六组法相,我说你疯啦怎么能爱上个女的就把多年老情人的画像卖了真是罪过六祖天上有知不把你推下河去才怪!居士诚恳地说(后来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就是因了这诚恳):“我知道不好,可我是男人,我不能让Z养我呀,我得有责任感,对吗?”
我无语了。
居士和Z当然最后也和千千万万漂浮在人海的年轻人一样随风散去。后来我离开厦门,再没见过居士,只零星从老陈那得到一些消息——先是说回江苏做了小生意——过了几年,又说是得罪了黑道被砍了一只手——再后来老陈去了英国,便再没了居士的消息,但愿他在这滚滚红尘中辗转时能有片刻想起六祖的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年东边社的战士们在我离开后的一两年相继星散——时代变了,艺术家成了怪物,写诗成了精神病行为,流浪变成了懦弱的体现,新一代大学生开始自己交学费且不包分配了,草地不再被琴声穿过,自行车前梁上不见了风中飞舞的长发,人不再是柔软的流水变得坚硬粗糙,佛不再是一种优美的思想变成人们倾倒贪欲的痰盂,爱情变成了一种粮食,我们的东边社,变成了海上稀薄的空气……
小夏后来还是思念亲亲表妹(见《丧10》),离开了阳,与表妹私奔中东躲西藏共同生活了十年,最终还是劳燕分飞,小夏以全部财产相赠依然觉得愧疚,有时约我喝酒。
大美女阳去年和某台湾同胞离婚后来京探望我们,小夏,我,老陈,老韩都去陪阳喝酒。大醉后,阳说今后打算住在上海,不再相信男人,但我们这几个老情老友可随时去找她,且允许像当年一样亲密无间,我等大恸——那些相许以身的少年时光已被埋葬在人人满身泥泞的路上,永不再来。
老雷在厦大度过了暧昧温暖的诗酒画画好时光后(见《丧9》),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市场经济潮水中——干起了装修——娶了物质女郎一名导致没日没夜地干活——几年前我去重庆(雷是重庆人),晚上与一群重庆老愤青喝酒,忽然有人问我认不认识老雷,我说当然多年老友呀他在重庆吗?众人面面相觑,说你不知道吗?老雷已于半年前在去自贡接装修活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那夜大醉……
老陈老韩见前文《自己喝一杯》,前两天老韩做完手术,我过几日去上海看他。
老魏辗转四方继续画画烧陶瓷。
老王被发现是逃犯后携妻失踪。
我和X分手前结伴去厦大凭吊东边社之后整整十一年,2005年的我再次回到那里——袁嫂当年肚肚里的小青蛙(见《丧7》)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中学生。晚上我和老袁坐在厦大门外新开的漂亮优雅的酒吧里喝了两瓶优雅昂贵的洋酒,天快亮时他开车送我回酒店,我用醉得丧失了焦点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座埋葬了多少残酷青春的城市——快点亮起来吧,天空湛蓝吧,涨潮吧,海风快吹来呀——白轮船鸣响汽笛——年轻的我和X站在船舷上——年轻的年轻的——东边社的朋友们在码头上向我俩拼命挥手——再见了朋友们——我们去往冬天的海上——1991年1月底——寒假的某一天——两千年来时光记住了多少个这样的瞬间——送别——再见——曲终人散——许多人一去不回,终成永诀。
《1990 如丧青春》到此写完。
我迄今的36年里再没哪一年如1990年般漫长、欢乐、忧伤。
《江湖一轮》还会写下去,接下来是沉默的1991。
晓松
隔了这么多年,穿过那么多幽暗纷乱的记忆,终于写了这些,谢谢博客,谢谢各位看官……
附《青春无悔》歌词:
青春无悔
词曲:高晓松 唱:老狼
96年底出版时原序:
写于九一年初,流浪了一圈回到北京,找到那把吉它时,它只剩下三根弦了。所以写了这样一首九拍的歌,多年后录这首歌时,老狼在棚里哭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想起和女友在一起在八中校门口树上刻下的字,他在黑着灯的棚里,我在控制室里,通过麦克风谈起那些事,谈起她们。她们就象是从我们手指尖上滑过的那些叫做岁月的东西一样,偶尔还会涌上心头。
开始的开始, 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 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 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 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 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 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 已是人去夕阳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 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永远, 永远年轻的脸
永远永远也不变的眼
1990 如丧青春(8)
找工作除了花掉我最后的两块钱外一无所获,主要原因是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是个人——那时的“人”必须被证明自己是属于某台机器的一个零件,所以需要你所属的机器开出各种证明——原籍的街道、团委、派出所、计划生育办以及在厦门住地的同样一整套东东——那时大家都低头看这些纸来判断你是不是人而不是抬头看看你的脸——虽然我的脸不好看,但至少可以判断为灵长类动物吧!——于是我连做个工人的资格都没有呀!我想起清华环境系有个专业叫“固体废物”,当时我校风头最劲的校园歌手长得比我还难看但竟与四十余名才不双貌不全之清华女生超过暧昧的宋柯同学(十五年后的如今已是唱片业大佬佬啦)就是那个专业的,我一直迷惑这专业是学什么的?那天为了省钱决定徒步从湖里工业区往回能走多远走多远的路上,望着中巴车里因已为祖国做了一天贡献而下班时脸色红润的曾被自己统称为贩夫走卒的“人”们,吸着他们丫绝尘而去的尾气,才发现原来这倒霉专业说的就是像我这样以固体为主对社会毫无用处的废物!
在路上我想到一个问题:按照进化论的观点——当森林减少无法供养一大堆猴子的时候——优质的猴子留下了——劣质的猴儿只好失去森林来到没抓没挠的平地被迫直立行走前面露出小鸡鸡也顾不上那么多啦——学会使用大火柴——抡着板儿砖追逐怀孕的大象与蛇(估计那时还对优质猴子怀有敬畏之心)——发明接吻——脸红——画壁画——吹口哨——谈恋爱——用象形文字写出小诗——成了人——穿上衣服遮住小鸡鸡(脱了衣服就变大)——建造城市丰衣足食之后想起当年被逐之辱——去森林里抓来一些优质猴子关在动物园里向他们丫吐痰——边吐边对这群贼配猴骂道:“叫你丫不给我工作!叫你们丫不给我工作!”——这这这达进化论尔文简直自相矛盾嘛什么狗屁学问!
搬家啦!
“没找到工作”这句话语古今中外都是不能单独成为一个信息传递给免费收留你的人的——必须附带solution——我的方案是向老袁借了50块,搬进了全厦大最小的能住人的空间——只有5立方米——用立方计算的原因是这个空间是芙蓉楼一层楼梯下方的那个斜角,一个著名的五面体,两面用木板挡住,进门一步时尚可站着,第二步就需折腰,第三步只能趴下啦哈哈如果用来进行流氓活动倒是个绝好的去处——进门就倒无处可逃!全部家具两件:一块大木板和一块小木板——幸亏有那块小木板,不然还真不像个知识分子的居所嘿嘿。
X拿来三样电器——台灯、录音机、耳机。彼时X还没成为我的女友(那时伊还有个北大毕业的香港精英大款未婚夫呵呵),所以在这里出现并不违背我们最后的诺言我想说(见《丧7》)。伊赠小生电器的理由是要我为伊工作——厦门能收到台湾电台,身在祖国海防前线有高度政治觉悟的男女老幼们自动屏蔽掉电台里“三民主义统一中国”(那时还没有“***”)的反动叫嚣后,认真地听取他们的流行音乐排行榜以期从那些靡靡之音中获取有价值的情报。X说有出版社想出这些台湾“通俗歌曲”弹唱小册子(后来全国各地掀起了出歌曲小册子风使得一个叫“佚名”的词曲作家妇孺皆知),伊在帮着做这件事,让我从事记谱记歌词及标注和弦的工作。
X每天来我这儿坐坐——送新录的磁带同时收走记好的词曲谱子——给我结每首五毛的账。我每天记个十来首,经常恶心的要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了野种其实是因为大部分歌都又酸又臭。我发现一个规律:臭的歌都差不多——和声走向不是“1645”就是“1345”,词也写得如出一辙,大意是我爱你爱到长疮流脓你丫怎么他妈还不爱我再不爱我他妈死给你看云云。好的歌却手法各异,记得当时听得最感动的几首是《阿宗三件事》《哭砂》《青梅竹马》当然还有罗大佑的各种穿心小箭长刀大戟,我感动之余把这些心得讲给X导致伊眼里流出清澈的光芒,有时也和我接个小吻什么的。
两个月后X抛弃了香港精英大款及荣华富贵成了穷小生的穷女友后,一天我问伊那些小册子卖得如何?伊笑着说哪有那些小册子“我是看你没钱又不接受施舍想个办法接济接济你这骄傲的小厮!”X长我一届那时已大四我只能甘当小厮了。
姐夫!现代版聊斋故事让我心里挤出一股水蒸气不提!现在想想,那段扒歌记谱的日子给了我重要的流行音乐训练,以致后来我自己做的东西与港台路子迥然不同——我说的是十五年前还算牛B的港台音乐——要是今天哥儿们我接了这活估计扒不了十首歌就大小便失禁吐血而亡啦哈哈!
那时挣了几个小钱便出门去饮酒开始知道了“东边社”,俄而北京红粉知己又寄来巨款一千元(见《丧3》),再加上一个多月下来颇认识了几个厦大美女,急需一宽阔场所将年轻的生活轰轰烈烈开展起来!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秋风飒爽,小生将身一拧——投入到上世纪光芒万丈的八十年代大学之最后一抹余晖——厦大东边社之旖旎中。
晓松
下回请听“搬入东边社之幸福生活”
1990 如丧青春(9)
我闭上眼睛,记忆如同一只海鸥逆着晨光泛海而上——厦大那片青绿色的飞檐斗拱被海潮声淹没在层峦叠翠之间。
小生少时读书很不满一些话比如“唯楚有才”“东南形胜”之类,当时觉得出了北京就是周口店了——人都成那样了——仿佛北京就是太阳,其它行星的辉煌都是以距离太阳的远近来衡量的——许多年后千山万水走遍,才发现北京其实是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大城之一(虽然我依然爱北京如果不需要持续在这里居住的话)——夏天人均树叶不足一片——冬天人均雪花不足一片——没有落山风、海潮声——春天放下的一只屁秋天还在近郊徘徊——亲爱的如果谁这时候来卖厦门海边的空气——我要买一大口袋套在头上——闻着早晨清晰的阳光穿过凤凰树再经由湖水反射到窗前与熟睡的情侣呼出的轻柔暧昧混合成的空气——我就会回到那里——用西班牙语(为什么要用西班牙语?)说:我爱你!
前一阵参加个什么电影节路过厦门,申请停了一天,在酒店房间梳妆打扮二番,在电梯里照镜子三次,在出租车里语法混乱地说话(好在那边人说话语法更混哈我说喜欢脱了屁股的女人他说是呀光着裤子多好!)。路过了比美国101公路还牛B的滨海高架,路过了只有一个街角似曾相识其余一律恍如隔世的比浦东还新的老城——多少年啦——紧张到两只脚在鞋里攥成一对拳头时——当当当当——厦门大学到了没票的请买票我的天我的天这这这这个门这个大门这个比我记忆中大了好几圈的巨大的门就是厦门大学吗?我的青春是一场梦吗?里面那个卖花生汤的棚子在哪?门口的小吃摊摊呢?晒太阳的和尚呢?凤凰树呢?斑驳的影子呢?我魂牵梦萦的一切全是假的?我吃铁丝儿拉笊篱自己肚肚里编的?我哆哆嗦嗦摸出人民的币交给司机,咬牙切齿问道:“这——这——新的——干活——的门——这路——从前的??”
司机:“我的——新来的——厦门的——不是!”
我:“这里——不是厦门?”我声音颤抖。
司机:“当然——是厦门!”
哈哈对白纯属杜撰但那个大门确实是近年新做的,问明了这节,便甩开大步爆走在时光的路上——海边的石井山上每扇窗都映着春色——凌云山后隐藏湖水和情人的山谷——两山间的各种芙蓉楼间穿梭动荡的笑声——我走到一大片绿地前,慢慢停下,仿佛走到了一帘银幕前——铃声响起——快要开演了——我站在那儿——四周缓缓安静——颜色渐渐剥落——眼前的花红柳绿退色成一叠铅灰的屋檐——地上延伸出雨后泛着昏黄灯光的青石板路——我沿着狭窄蜿蜒的巷子走进去——屋檐上滴下清凉的水——我停在一间卸掉门板的排挡前——里面一大桌年轻的男男女女掺着劣质白酒的欢声笑语扑面而来——我认识他们每个人——老袁、老陈、老韩、老雷、老魏、老吴、老段、外语系的大美女阳、哲学系的小美女静、年轻的X——她旁边怀抱一把吉他长发及肩瘦瘦的——年轻的——我——镜头推向我胳臂上烫的一个烟点——出字幕:
Once Upon a Time in Dong bian she(东边社往事)
搬家
1990年10月的一天,小生我喜气洋洋地搬进了东边社——这个位于厦大校园心脏地带的“三不管”自然村——据说是因为没落实拆迁资金导致这个属于当地农民的有着两三百间房的小村落留在了日益扩大的校园里——全部的屋子都租给了小酒馆、杂货铺、各地流浪来的艺术家、厦大艺术学院音乐系美术系的单身青年教师们、同居的学生们(或师生们)、闽南佛学院(与厦大一墙之隔)外的居士、甚至还有携家带口的逃犯!且看我入住时的盛况:
四个东北鲁艺毕业的画家邻居给我做了个顶天立地的巨大十字架上面横七竖八吊挂着红毛线远看像喷涌的鲜血——四川美院毕业的老雷(我现在愿意这样叫,其实那时大伙都不老)在另一面墙上用炭笔画了顶天立地的保罗二世——我说你们要拿我这儿当教堂吗到了礼拜天我就当会子神父你们来忏悔吧尤其是作风问题要细细交待哈哈——大伙又不知从哪搞来许多旧窗帘布天上地下的乱挂一通说是方便睡的人多时挡挡视线——“你们太不正派了!”我愉快地喊道——当晚我的小屋里就挤满了兴奋的男女听村儿里来的新人弹琴唱歌——不光我唱——人群中冲出胖瘦二人竟分别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与声乐系我的天姥姥呀专业组美声唱法开练啦这两个叫老吴与老段!
我唱了一首刚写的《麦克》,是我看了厦大布告栏里的一首同名诗有感写的(只是标题相同哈)——这位女诗人H就坐在我对面,一袭白裙楚楚动人。一曲听完H站起身走了出去,老雷凑到我耳边说:“她想跟你**!”
我一惊:“真的?”
老雷:“你快跟出去,她一定在门外等你呢!”
我一把甩了琴疾冲出门,H果然等在门外!天!资产阶级颓废派小说里描述的流氓生活就这样开始啦!!
搞床
我的小屋墙上丰富多彩,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床——弄点木板子凑合着初秋时还行——那时天已渐渐凉起来。一个早晨,我、老雷、老陈(X新闻系同班同学,后来我多年挚友,见前文《自己喝一杯》)一起在我住的那条弯曲小巷尽头的一间早点铺喝了花生汤(厦门的豆浆替代品),抹抹嘴,百无聊赖地在村里散步——转过一条巷子——一张大大的露出许多看上去很有弹性的弹簧的大床出现在秋天早晨明晃晃的阳光下的墙边——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六只脚齐齐加快速度围了上去——如同早已踩过点望过风的熟练团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抬起大床一溜烟迈着小碎步转过两个弯径直回到我的小屋!
三具瘦弱的身躯123直挺挺倒在床上并弹起数次——这时屏息沉默了一路的我们齐齐发出震天淫笑——弹簧大床!大弹簧床!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英雄2、4方面军会师”的盛大情景颇占笔墨,只好留待《丧10》啦!这样一写才发现东边社往事不分个10次8次估计写不完嘿嘿这下有事干了,也好,写到春节收笔老生去美国探老生的亲娘与各位鸟散一阵十五过后回来就该写1991啦!年轻的日子真长,写多少都意犹未尽,哪像现在,一年过去总结起来写俩字“没劲”都觉着没劲!)
附上《麦克》(现在听到的这首)词,收于老狼前年专辑《晴朗》中,隔了十二年才发表,估计H早已为人妻母,不复海上花了!
麦克
词曲:高晓松
你总爱穿上那件印着列农的衬衫
总是一天一天不厌其烦举起你的伞
你总爱坐在路边看着车来和人往
总是对着沉默的人们发出些声响
你总爱摊开纸牌算那杯清水和女孩
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想她们的未来
你总爱攥着一把冻得冰冷的钥匙
总是对着厚厚的墙壁转过身发呆
麦克你曾经远远飘荡的生活象一只塑料袋在飞翔
麦克你曾经象一条船长满了离离贝壳显得荒凉
麦克你再度回到这城市可曾遇见旧日姑娘
头上插着野花 身上穿着嫁妆
晓松 烧退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