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皇帝轮流做（一） -- 桃李不言

（十三）

唐昭宗大顺二年（公元891年）正月，朱温向驻扎在内黄（今河南内黄县）的魏博军发动猛攻，五战五捷，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之前就曾是朱温的手下败将，这次再败加深了他的心理阴影，不敢再战，派使节送上大批金银珠宝请求讲和。朱温做了个高姿态，不仅立刻下令停止烧杀抢掠，还送还了俘虏，主动退兵，罗弘信感激也好，恐惧也好，从此臣服在朱温手下。

朝廷联军被李克用打了个落花流水，皇上要摆平这件事，必须抛出几个替罪羊。两位宰相张浚和孔纬当仁不让被贬了官，而李克用的所有官职爵位都被恢复，李克用这才罢手，回师晋阳。朝廷为了安抚他，又任命他为中书令，顺便把李罕之的官职也给恢复了，可怜的张浚则连贬三级从宰相而观察使，观察使而州长，州长而司户，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成了查户口的。

张浚不想去广东蛮荒之地，跟孔纬两个投奔了曾是战友的镇国节度使韩建，向朱温求救。只要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朱温上疏替二位前宰相鸣冤叫屈，这下又使皇上为了难，两头不好做，只好撤销了贬逐令，还了他们俩自由。

解决了中央的敌人，李克用放手攻击老对头赫连铎，包围了云州。围城三个月，赫连铎粮尽，逃回了他的老家吐谷浑部落，云州成了李克用的势力范围。赫连铎当年就是靠替朝廷打败了李克用而得以当官，现在又被李克用打败丢官，算是天道循环吧。唐昭宗乾宁元年（公元894年），李克用再破吐谷浑部落，擒杀赫连铎。

李克用趁着连胜之势，在义子李存孝的建议下出兵进攻成德节度使王镕，杀敌俘虏以万计，卢龙节度使李匡威率兵救援成德，李克用方才退兵。第二年（公元892年），王镕和李匡威以攻代守，又被击败，损失三万余人。这一次进攻惹来了李克用的愤怒，联合他的姻亲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一起进攻成德，再次大捷，王镕又损失三万余人。他们打得这么热闹，联合国只好又出面调停，朝廷下诏令他们四方和解，可李匡威稍后就破坏了停火协议，伙同赫连铎共八万人反攻云州，被李克用打得找不着北，死伤被俘的人数之多无法统计。

李克用暂时不与朝廷为敌了，可朝廷后院却起了火，又一个大宦官闹事了。

杨复恭是继田令孜之后的又一个权阉，昭宗也是他拥立的，他仗着拥立之攻为所欲为。杨复恭也有收义子的习惯，而且他的很多义子都被他安排担任了高官，光禁军军使、各地区的节度使就有四五个，担任刺史的就更多了，这些人号称“外宅郎君”，他还收了六百个宦官义子，很多被派到各地担任监军宦官，形成了一个超级官场关系网。而昭宗虽然是靠杨复恭才得以登基，可他当年还是王爷的时候受尽了田令孜的气，对宦官一向没什么好感，当时还在位的孔、张两位宰相也想限制宦官的势力，双方起过一些龌龊，皇上虽然暂时对杨复恭无可奈何，但矛盾已经形成。

唐昭宗大顺二年（公元891年），皇上的舅舅王瑰想当节度使，可杨复恭反对，两人发生了冲突。杨复恭怀恨在心，主动推荐王瑰担任黔南节度使，派他的山南西道节度使义子在王瑰上任的路上凿沉了渡船，王瑰全家落水淹死，导火索点燃了。

杨复恭有个义子担任天威军使，被皇上笼络了过去，赐姓李，改名李顺节，并一路提拔。李顺节官越做越大，觉得杨复恭挡了他的路，就把杨复恭的私密情报都报告了皇上，皇上遂降级外放杨复恭为凤翔监军，杨复恭很是不忿，不去上任，却申请退休，皇上顺水推舟准了，杨复恭更加不爽，把传旨的钦差都给暗杀了。

杨复恭退休之后住在玉山附近，跟他当玉山军使的义子杨守信来往密切，被人告发他们意图谋反。昭宗先发制人，派天威都将李顺节和神策军使李守节攻打杨复恭的大宅，居然打不下。宰相亲自率领禁卫军支援，仍然没能捉住杨复恭和杨守信。李顺节赶走了杨复恭，更加不可一世，物极必反，他刚得瑟了没几天就被指挥神策军的宦官给暗杀了。而杨复恭逃到兴元（今汉中），和他的四个义子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武定节度使杨守忠、龙剑节度使杨守贞、绵州刺史杨守厚以讨伐李顺节为名共同起兵造反。

可他这几个义子都是靠关系上位的，打仗的本事实在不敢恭维，前面提到过杨守厚不知好歹地惹到了王建头上，被海K了一番；杨守亮打算从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的地盘上穿过去袭击京城，也被痛扁。杨守亮不知吸取兄弟的教训，也去找王建的麻烦，可是连他的义子都看出来他蹦达不了两天了，率众两万人投降了王建。杨守亮不甘心失败，又把杨守忠和杨守贞拉下了水，几个人的部队都被王建打得落花流水。

昭宗景福元年（公元892年），以李茂贞为首的五位节度使上疏皇上要求攻打杨守亮，皇上知道李茂贞也非善男信女，怕他扩张了以后控制不住，于是不准。可李茂贞不理那一套，一边私自出兵，一边继续上疏要个招讨使的名分，他跟朝中的宦官相勾结，大臣们也不敢出言反对，最后皇上还是不得不接受了既成事实。李茂贞不仅攻下了杨家父子藏身的兴元，还稍带手拿下了感义，实力越发雄厚。

与此同时，其他地区也在不停的交战。

自命为淮南节度使的孙儒和宁国节度使杨行密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孙儒兵力强大，杨行密要靠朱温和钱镠的支援才勉强顶住。杨行密兵力只有孙儒的十分之一左右，无力正面对抗，于是他采纳手下将领的建议，跟孙儒玩起了坚壁清野，同时偷袭孙儒的补给队伍，并且在淮南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希望动摇孙儒的军心。

这一招果然奏效，孙儒虽然背叛了秦宗权，却继承了他的传统，跟我玩三国游戏一样，穷兵黩武，不搞内政经营，很快军粮库就见了底，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将领去周围的州县抢。杨行密没有给孙儒喘息的机会，昭宗景福元年（公元892年）六月六，杨行密借着大雨天色昏暗发动了致命一击，一举攻破五十多座营寨，并且在战场上生擒孙儒，一代杀人魔王被就地正法，首级被送去京城邀功，而孙儒的人马大部投降，杨行密很自然地接任了淮南节度使。

在战乱之前，扬州富庶甲天下，可是经过各方势力多年的混战，已经成了不毛之地，杨行密虽然正式占领了这块地方，可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手下将士出生入死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杨行密也只能赏出几尺布、几百文钱。杨行密在这个乱世中还算是相对好一些的，起码能够听进去意见，开始克勤克俭，削减开支，招揽难民，减低赋税，慢慢恢复了扬州的生气。

【待续】

出场人物太多，记着费劲

增加大家的希望，就是轮得太勤，就苦鸟

引：扬州富庶甲天下，可是经过各方势力多年的混战，已经成了不毛之地，

（十四）

朱温在支持杨行密抵抗孙儒的同时还在跟老对手感化节度使时溥、以及他那两位朱姓义兄不停的摩擦。

时溥基本就没怎么赢过，他手下的主要大将投降了朱温，再加上他所辖境内的天灾，时溥也就没什么能力对抗了，向朱温请求和解，朱温以时溥离开辖地为条件接受了停火申请。可朱温的信用记录不太好，时溥怕自己离开了那一亩三分地会被朱温轻易的干掉，回头就反悔了。公元893年，朱温大怒之下先后派他儿子朱友裕和大将庞师古率军攻打时溥，四月，庞师古攻陷徐州，时溥带全家自焚而死。占据感化之后，朱温借大胜之余威，进攻朱瑾朱瑄，履战履胜，二朱请来河东军援助也只能勉强应付。

十三太保李存孝没能当成昭义节度使，心中不服，一心想再立个大功，想去攻打镇州和冀州。李克用都答应了，可李克用的另一个义子李存信跟李存孝素来不和，从中作梗，结果计划流产，李存孝更加不满。

后来跟成德节度使王镕交战的时候，李克用派李存信和李存孝各率一部人马协同作战，可两人互相提防，都不肯打头阵，李克用不得不另派人增援才解决了战斗。回军之后李存信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诬陷李存孝跟王镕勾结。消息传到李存孝的耳朵里，李存孝觉得自己立下不少的功劳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被猜忌，又怒又恨，索性真的反了，不仅联合了王镕，还跟李克用的最大对头朱温缔结了密约。他还上疏皇上，把自己下辖的三个州归还朝廷，并要求讨伐李克用。

李克用先下手为强，大破成德军，李存孝去增援也是实力不敌河东军，王镕于是向朱温求援，而朱温此时正跟时溥打的热火朝天，腾不出手来，还是靠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帮忙击退了河东的人马。

李匡威打败了李克用的人马，可后院却起了火。原来他出兵之前一时色心大动，搞了他的弟妹，结果他一离开他弟弟李匡筹就趁机夺了他的位置。王镕很讲义气，见李匡威一时无家可归，便接纳了他，并且以父子之礼相待。开始还相安无事，可不久之后李匡威就想反客为主，在王镕去他家里祭奠他父母的时候突然发难，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娃娃节度使反应奇快，一把抱住李匡威，跟他说准备公开正式把位子让给他。李匡威觉得有王镕在手为人质，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跟他一起去衙门。仗义每多屠狗辈，在路上，一位杀猪的大侠突然跳了出来，把王镕背在背上飞檐走壁而去，李匡威没了人质，连自己在内的全部人马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这次事变对大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产生了一个重要的副产品，李匡筹夺位之后，大将刘仁恭反对他，转投了李克用，李克用对他十分优待，却万万想不到这位刘将军以后会成为他的三大仇家之一。

李匡筹以王镕杀了他兄长为接口出兵讨伐，而李克用也在大举进攻成德，王镕抵抗不住，只好以提供军粮的代价向李克用请和，这一下李存孝成了孤军奋战。李匡筹自不量力地又去骚扰河东，占了点小便宜，结果被李克用大怒之下抄了家，他只带着家眷逃了出去，结果还是没能逃出生天，在沧州被义昌节度使卢彦威砍了头，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钱财和老婆们都被接收了。李克用打下了卢龙，交给刘仁恭管理。李克用手下大将高思继兄弟武艺高强，又德才兼备，很得人心，他们掌着兵权刘仁恭不放心，从中挑拨，让李克用杀了高家兄弟，他却装好人收留高家之后。

李存孝没了盟友，虽然打败了李存信的人马，但李克用亲自带兵围城，挖下壕沟将邢州围了个水泄不通。围城年余，李存孝粮尽，不得不向李克用投降，声称全是因为李存信设计陷害才不得不如此。李克用大骂李存孝，下令车裂处决。本来李克用想得挺好，他还爱惜李存孝的勇猛，打算等手下众将求情之后再顺水推舟赦免他，可是众将都对李存孝颇为忌惮，没一个人出口说情，李克用无法下台，只好看着李存孝被处死。李存孝死后，李克用悲痛万分，对手下众人不肯求情大为愤怒，却没有怪罪罪魁祸首李存信。李克用手下的另一名猛将薛阿檀同样受到嫉妒排挤，一直跟李存孝有来往，李存孝死后他也畏罪自尽。不久之后，李克用的另一个干儿子昭义节度使康君立在李存孝的问题上说错了话，被醉酒中的李克用砍了一剑，还被关了起来，等李克用酒醒了，他也翘掉了。从此以后，损失了几员大将的李克用走上了下坡路，而朱温的实力却蒸蒸日上。

这些大铁牛们兀自打得热闹的时候，一个小土鳖犯了皇帝瘾。

【土鳖扛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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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个宝!

(十五)

义胜节度使董昌最善于媚上欺下，他收的赋税是朝廷规定的数倍，全国各家诸侯都算上，他进贡的数目最大，这年头难得有个还拍朝廷马屁的，于是各种褒奖不断，他混到了三公之一的司徒，还受封为陇西郡王。不知道朝廷这爵位是怎么安排的，董昌驻地在浙江，却给封了个陇西郡王，董昌不太满意这个头衔，上书朝廷说自己想当越王，这个名头比较靠谱。要么是皇上不批准，要么是朝廷公文流转时间太长，董昌这个急性子等得不耐烦，对朝廷颇有微辞。

他这一发飙，底下那些善于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立刻顺杆爬劝董昌直接称帝，并且鼓动了很多民众去上门劝进，还弄出了改朝换代的必备产品——各种祥瑞以及模棱两可的民谣。董昌心里这个美呀，只要来人劝进就赏钱，乐此不疲，都快把自己给赏穷了。董昌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过过当皇帝的瘾，但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他装模作样的召集一干手下商量是否要称帝。说是商量，可凡是敢提反对意见的都被诛了全家，终于没人敢再出声说个不字，于是，在众人的“全体拥戴”下，唐昭宗乾宁二年（公元895年）二月，董昌正式称帝。在这之前，民间传说山里出了个怪鸟，大概是受了辐射，长了三只脚四只眼睛，叫声是“罗平天册”，谁见着谁倒霉。《国语•周语》中说：“周之兴也，鸑鷟（音：月卓）鸣于岐山”， 这就是所谓的凤鸣岐山，鸑鷟是凤凰的古怪别名。董昌觉得这怪鸟是个大大的祥瑞，是他的鸑鷟，跟凤鸣岐山的那只鸟差不多。于是定国号大越罗平，把城楼叫做天册楼，改元顺天。董昌的幽默感不是一般的强，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当节度使的时候却自娱自乐给自己立了生祠，这回称帝了更加过分，命令大家叫自己“圣人”。

称帝之后董昌通知钱镠咱们浙江的皇上换人了，钱镠写信规劝，董昌置之不理，于是钱镠亲自前去劝说，不过有前车之鉴，他没敢自己去见董昌，而是带了三万人同去，来了个兵谏。这回董昌真的怕了，不仅给了钱镠两百万军费，还把带头劝进的几个倒霉蛋给钱镠送了过去，向朝廷请罪。

这个时候的朝廷没啥底气，看在董昌进贡多的份上，这么大的罪过都不计较，说这不是董昌犯上，而是他忽然发了神经，不追究任何罪行，只是撤职而已，最多送去安定医院。钱镠大概是盯上了董昌的位子和地盘，他看朝廷就打算这么马马虎虎算了，他坐不住了，不管是董昌留任还是朝廷另外任命个节度使，都没他什么事。这个好机会钱镠不打算放过，他上疏朝廷参劾董昌，坚持这种谋逆大罪不可赦免，自请率军讨伐。虽然杨行密在中间说和，可朝廷还是接受了钱镠的意见，当年六月，钱镠出动大军讨伐董昌，杨行密一边继续当和事老，一边出兵支援董昌拉偏架。双方打了半年，昭宗又改了主意，接受了杨行密的建议，免了董昌的罪，还恢复了官职爵位，可钱镠不肯放过到嘴的肥肉，拒不接受。

杨行密坐稳了淮南的位子，跟朱温翻了脸，上疏历数朱温的罪行，请求朝廷派各节度使讨伐。钱镠对付杨行密有些困难，于是自然想到向朱温求助，朱温派军一万增援钱镠。

次年（公元896年）五月，董昌的老家越州被钱镠攻克，董昌及其家眷亲信等数百人被杀，钱镠把董昌的人头送往京城，把董昌搜刮的金银绸缎赏赐将士，并开仓放粮赈济贫民。董昌虽然从称帝到正式放弃皇帝称号有一年多，但实际一共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瘾，并且没成什么气候，五代十国根本没算他这一号。

钱镠灭了董昌，不仅占了地盘，而且得到钱粮无数。钱镠打了个民意牌，鼓动两浙（包括镇海、威胜）的官民上疏皇帝请求让他管理地方，朝廷无奈，只好答应，钱镠出任镇海、威胜两军节度使，终于正式成为一方实力派诸侯。

【土鳖扛铁牛】

• 【原创】江南九日游（4）：杭州（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