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读后感:打仗我不行,上网你不行 -- 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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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reply

在这里也回一下寒冬雪兄,你老兄是个实在人。我觉得上网是种娱乐活动,不喜欢去的地方我不去,不喜欢看的帖子我躲着点。司老开始几个帖子,觉得也不过就是书读得入了魔。但他一说他和伯玉是同仁,我就敬而远之了。

本人与伯玉先生间并没有深切交情或合作关系,本人尊重其网站/作品与事业,亦以其网站/作品与事业与本人全无关系为慰.

请南君明示: “他一说他和伯玉是同仁,我就敬而远之了。” 源出司某的那一句话.谢谢.

本人一向以为,大丈夫处混混浊世,应持节孤行,方显志士本色.吾道之孤与不孤,应待后世查验,所以本人不视任何人为本人之同仁.

家园 打开你要送花的帖子

右上方有一个“工具”,点击,仔细研究里面各项内容,定能找到“送鲜花”

家园 谢谢,其实我也就是说说

上网我主要是找歌听,

气愤的时候,偶尔而已,而且我忘得快,呵呵。

司徒兄那里我就回了一个帖:司徒兄把自己的经历都讲出来了,不回一个不好意思呀。

家园 本年度最具娱乐性的贴子

拎着根治学不严谨的大棍子且战且走
这句最逗

reply
家园 大方向不见司兄自辩,唯在字缝间求疵

兄治学当属“严谨”,但此等抓小放大,本末倒置,不知是否缘兄亦自觉难以自辨?

家园 reply

司某认为此系对司某个人之高度赞誉.不由细致处格致,如何能做大范围之挥洒?所以司某不会做空泛的大范围陈述,例如国共消长代表什幺,河南是仁政是暴政之类的.

这里有许多朋友,一提河南,哇,国民党在1944年豫中会战时有部队被民间团队缴械,代表其暴政苛毒,即喻失国之征矣,如何如何.讲个没有意义的笑话.任举一例,同在河南,同样年代,1945年共军侵入豫西”走马点火”,遭到民间强烈抵抗,终于立足不住离开豫西,是为中共党史上的惨痛错误路线之一.是不是也该就此大发如何如何之议论?

唯有对细致史实作确实考查,积累对这些细微史事的微观观察,才能作宏观之展开.不是网上百度几个”证物”,就有资格大放厥词,噢,我知道国败共胜的原因了…那只能是处士横议,没有多大意义.所以诸君要静心,要学学你们的偶像王外马甲君,司某看他就没有引吭高谈国共成败之大道理,而是由很细致的史料研究着手,以观察其所研究时代之迹,而后才能成立其一家之言.此不议其观点是否合理,但观其观点来自细致之史料研究,即可知此人具一负责任之研究心态,已经跳出浅薄的处世横议,而向着建立其个人经典目标前进,司某以为这就是近史爱好者应有的态度.少点空高渺远,多些细致观察,研考,才能就大题材做有价值之发挥.

家园 【文摘】飞将军在上海

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本来根据蒋介石的意思,命令88师作为坚守闸北,以期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和同情。孙元良此时倒还清醒,就战场实际状况具陈己见,不主张作无谓牺牲,而是选拔一支精干部队择要固守一两个据点,掩护大军撤退。提议得到了顾祝同的认同。于是孙元良把守卫闸北最后阵地的重任托付给所部524团1营,这才有了该团团副谢晋元请缨率八百壮士(实为450人的加强营,对外号称八百壮士)孤军据守四行仓库的惊世壮举。

  孙元良因功升为第72军中将军长,仍兼88师师长,后又得授国民政府云麾勋章。

当然了,飞将军本色依然

孙部从上海撤退时,花了整整一夜沿着租界转了半圈,由闸北至沪西新泾。恰好英军守卫的日本丰田纱厂人去楼空,抛下几千大包日本棉纱,自然成了孙部的战利品。孙元良派出几十辆卡车,还有小火轮,将其全部抢运到苏锡常抛售,全师从上到下又是大大发了一笔。孙元良此时可谓既升官又发财啊

reply
家园 司兄所言甚是,兄弟受益匪浅

向司兄借鉴一下辩论功夫

司兄文中之例,请明示出处

另有一言,司兄承认马甲兄的材料而又大度至“不议马甲观点是否合理”,兄弟驽钝,实在看不出其中逻辑

reply
家园 这是什么典故?相信这里很多人都有兴趣听一听

同在河南,同样年代,1945年共军侵入豫西”走马点火”,遭到民间强烈抵抗,终于立足不住离开豫西,是为中共党史上的惨痛错误路线之一

还有,既然你能查阅那么多资料,能不能花点时间,按“全盘概念”,找点有“实质意义”的数字,从中央政府到地方乡绅,在那一场大饥荒中大约发了多少赈灾粮(不需要精确,有个一位有效数字也可以了,或者只是账面上的数字也行)?前面王外马甲说43年国军在河南征收的军粮(小麦)是——3.4亿斤,一直没看到你有什么反对意见,是否可以认为你也同意这个数字?当然,这个数字本身还不太明确,是军队拿到手3.4亿斤,还是落实到老百姓头上3.4亿斤,这里面的差别不说大家都知道。你又说共产党只花了区区四十石小米加上一些玉米芯、秕糠就(彻底,因为不仅人活过来了,还恢复了生产)救了一个县的人(一个简单的推论:至少在这一年,这一个县,从中央到乡绅的救济加起来都达不到这个水平,否则还有共产党什么事啊。),如果拿着这3.4亿斤粮食可以救多少人?

为什么您老人家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是身心俱疲?

家园 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调侃才是网上政治的常态

即便是以审查治学是否严谨这样的高姿态进行的辱骂和恐吓,仍然不是战斗,这其实是一种高层次的草鸡

或者用流行的话说,“书橱遁”

家园 司老你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司老忙于治学经商、造福人类,又经常脑瓜仁子疼,所以不想让我上面那个帖子打搅司老,用了个跟司老、王外打仗没关系的题目,没想到司老还是摸上门来了。我心里美孜孜的,就自个儿瞎琢磨司老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我首先想的还是擦两下肚皮的思路。我每年土豆收上来、交了地主的租子以后,有两个月在家里闲得发慌,就守在这河里,只要是个帖子、有没有内容都过三遍。司老会不会也象我一样,每天做摸着石头过河状,把这河里的鱼虾泥沙都细细地捋几回,最后把我给捞出来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有哪位同仁告诉司老了。我遇到台湾省来的大男孩和他们的老姐姐们一般都不用同志,怕引起误会。

第三种可能就是司老一看到我的题目,心灵一动,就想起了自己的成就和前辈的荣光,不顾身心俱疲,打开帖子一个猛子就扎进去了。

我刚擦了一下肚皮,就自个儿咧着嘴笑了;不过我还是坚持擦完了两下。司老说他忙于治学经商、造福人类,还能象我们种土豆的一样。司老从来治学严谨、不说瞎话,所以这第一种情况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第二种情况呢?司老说他清流独行,整天拄着根严谨治学的大棍子茕茕孑立,从来没什么铜人铁人的。司老的话自然不能有假,所以这种情况也是不可能的。

我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激动:这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肯定是司老一看到我的题目,就和我土豆南君心有犀牛而通了。只能是这种可能了!就是了、就是了!

我高兴了一会儿,又发愁了。司老自己来了,我这儿除了土豆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在土豆里加了双份的味精、花椒、大料、咖哩,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但我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从镇上财主老王家赊的两斤高粱,前几天给一位俞老拿去点,司老说不定也会喜欢。所以我就给端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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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玩文学吧?”

“不是!我一辈子辛勤笔耕从来都是教大家教咱们的人民充满理想无私奉献艰苦奋斗高尚做个完人甚至不惜编一个完人在作品里叫大家学——我怎么就玩文学了?”

“你这还不是玩文学?古大爷,确实我这么说有点不尊敬您,但要不这么说,我看您到了也明白不过来。您当您还小呵?编点瞎话说说大家还能原谅您?您也是一把岁数土埋脖梗子按老话儿讲棺材瓤子了,还不学着说点老实话办点老实事当会儿老实人您也不怕……”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人死灯灭,物质不灭,当初上这条道我就早把脑袋掖腰带了。”

“您是黑了心了,一点不考虑下一代,只管上下两个‘巴’痛快!真的,我恳求您了,再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蒙骗下一代了。社会都进步到什么阶段了?谁当好人谁吃亏!您不趁临死前传点坏招儿现身说法还一个劲儿赶着大家闭眼往悬崖下跳——您也太玩世不恭了,古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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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老你找个治学经商不那么忙,脑瓜仁子不那么疼的时候,细细品品,也不用着急给我回贴。你要是顾不上,不回也没关系。王外那儿,多少有点真刀真枪,我要是累着您,让您在他那儿总是辗转腾挪,我有多少土豆也赔不起啊。

家园 reply

看到您的帖子是因為您的標題能夠引人入勝.

家园 笑死我了

我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激动:这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肯定是司老一看到我的题目,就和我土豆南君心有犀牛而通了。只能是这种可能了!就是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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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很感兴趣,能不能讲讲豫西的事?

在河里这叫包子,不蒸一下是不道德的。放狗搜了下没找到,只找到了豫西根据地的一些情况,如下。

1944年夏天,日军以多个师团兵力数万多人,由豫北大举进攻。一夜之间,新老黄河渡口被突破,迅即郑州失陷。接着,日军西犯汜水,南下新郑、密县、登封,西边的渑池、灵宝和陕县相继弃守,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洛阳失陷!40万国民党部队无序而逃,37天丢掉了 38座城镇,使豫西广大地区沦入敌手。

豫西大部沦陷后,党中央发出了向河南进军的命令:由北方局从太行、太岳抽调精锐部队,尽快挺进豫西,开辟抗日根据地。第129师政委邓小平、八路军参谋长滕代远和副参谋长杨立三向皮定均等传达了党中央的决定:为了牵制日军行动,解救豫西人民,扩大解放区,从战略上沟通华北与华中根据地的联系,最后打败日本侵略者,决定从太行军区抽调一支部队,组成八路军豫西抗日独立支队,迅速渡过黄河,挺进豫西,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同时任命皮定均为豫西抗日独立支队司令员,徐子荣为政治委员并兼任豫西党的地委书记,方升普为副司令员,郭林祥为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熊心乐为参谋长。

  皮定均、徐子荣回去后,很快组建了豫西抗日先遣支队第3团和第35团,飞渡黄河,挺进豫西。皮徐支队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争取和团结豫西各阶层民众,打击日伪军和汉奸、顽固派,积极主动、机智灵活地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先后作战200多次,歼灭日伪军3500余人。豫西抗日根据地的建立、巩固和发展,对整个抗战形势发生了重大影响。1945年8月,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国民党胡宗南部沿陇海铁路东进。党中央决定避敌锋芒,要求豫西根据地党、政、军全部撤离。

附1:关于建立豫西根据地的部署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四日)

郑李任陈:

  申艳电悉。(一)八路军第一批南下部队两个团在皮定均(司令)、徐子荣(政委)率领下,已于一个月前在新安以北渡过黄河,申陷进至登封、临汝、禹县地区大峪店东西箕山一带。现正从事建立根据地,并分向各地活动中。尚有后续部队正从新安以北渡河南下。洛阳、伊川、宜阳一带已有地方党员所组织的游击队进行活动。群众对我军进入河南极为欢迎。敌情与顽情亦不十分严重。(二)中央已决定派戴季英、王树声、刘子久、陈先瑞等从陕北率两个老团并大批干部进入河南活动〔3〕,建立河南人民解放军,为解放河南而斗争。王、戴、刘、陈等在一个月内可从延安起身。中央派到五师的部队及大批干部亦可同时起身。(三)你们派到豫南的部队应坚持进行活动,建立据点,发展地方武装,并设法与皮徐部队取得联系。

军 委

酉寒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抄件刊印。

附2:皮徐支队与当地同胞约法五章

  (一)扫除敌伪,收复国土,解除人民痛苦,建设解放区,奠定反攻基础。(二)取缔一切汉奸特务组织。对反正伪军及改过自新的特务,一律实行宽大政策。(三)团结一切抗日友军,组织人民武装,开展游击战争。(四)彻底实行民主,人民有言论、集会、结社、武装抗日之自由。(五)废除一切苛政,救济灾荒,减轻民负,减租减息,发展生产。——《解放日报》1944年12月25日一版

附3:入豫部队作战方针是向西防御向东向南进攻

(一九四五年七月十五日)

河南区党委:

  (一)我军入豫后,在对敌作战、发动群众与建立党政等方面均有显著成绩,你们的领导是正确的。(二)你们今后作战方针,是向西防御,向东向南进攻(即对顽占区取防御方针,对敌占区取进攻方针),以求利用时间北与太岳、太行,东与渡新黄河西进之冀鲁豫部队,南与五师部队完全打成一片,逐步地争取数百万群众,扩大民兵、游击队与主力军(在财力许可下),建立可靠的军事政治、经济基础,准备一切条件,在一年之后对付胡宗南

大举进攻。如果不能利用时间完成上述任务,我党在河南就将处于失败地位。此点必须预先想到。(三)完成上述任务依靠你们现有力量,自力更生,不要希望中央及太行、太岳再给你们以军力、财力及干部之援助。向一切负责干部明确地说明上述任务,及依靠你们自己协同河南人民解决一切问题,不靠任何外援,是必要的与有益的。(四)完成上述任务,当然具有许多有利条件,但是必然会遇到种种内部的与外部的困难,对于此点你们应有充分的预见与精神准备,然后采取各项谨慎的坚决的适合情况的步骤,执行各项正确的军事政策,坚决发动群众的政策,以减租减息发展公私经济为基础的财政政策,团结各部分军队各部分干部特别是地方干部的内部政策,以求逐步地克服内外困难。(五)你们应与晋冀鲁豫中央局(不日成立)及鄂豫皖区党委建立密切联络,将各种活动通知他们,同时告知我们。

中 央

午删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毛泽东手稿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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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豫西事变

一篇回忆文章,参考着看吧。(http://book.263.com/20040217/00404495.html)

  数月后,八路军一个排的武装长驱二百余华里,突然出现在坡底镇,当即接走了姨父,把他 送到了新安县黄河岸边的黑扒村。原来,姨父在L县北部山区的活动引起了上级党组织的密 切注视。姨父的老上级、也是姨父与我三姨的主婚?人——?时任中共河南区党委副书记、 军区 副政委刘子久与司令员韩钧率八路军正规部队两个团,由晋南太岳根据地南渡黄河,来到豫 西,与姨父接上了中断四年的组织关系。姨父见到了离散多年的同志,欣喜异常,在前往新 安的山岭上,就急不可待地与警卫员换了服装,脱了自卫军的黑棉袄,换上了

八路军的灰军 装。

  姨父还没有从新安回来,这件事已经在四县联防会内引起了巨大震动。三个县的联防会头目 都是惧怕“共产”的大地主,纷纷找贺爷商量对策。贺爷在四县交界处的藕池村召开了四县 联防会。来自宜阳的三个联防委员原来是国民党二十路军的旅、团长,在豫鄂皖苏区围剿过 红军。他们一到会上就像被掀了窝的老鸹哇哇乱叫,哎呀,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专打我 们这号人。我们手上又沾过共产党的血,他们一来,咱就别想活了!陕县的联防委员也跟着 喊叫,还有啥说的,拼吧!渑池来的自卫队司令上官子平说,呀,八路军不是好惹的,连小 日本儿都怕它,能是咱说打就打的!好了,好了,都别咋唬了,雨顺兄是联防主任,该听听 你的了!

  贺爷作了长篇讲话,三十五年后的《文史资料》上披露了这次著名的讲话: “事 情明摆着:鬼子一到,老蒋跑了,八路军来了。谁好谁孬,一比就知道。我们为了不当亡国 奴,才联合起来,共求生存。眼下,L县城、宜阳韩城、新安铁门、陕县会兴都是鬼子的据 点,最远的,离我们联防会所在地也不过几十里,鬼子扫荡,说到就到,形势对我们是很不 利的。现在,八路军打过黄河了,没娘孩儿似的老百姓有了依靠,日伪军又像乌龟一样把脑 袋缩回去了。谁要跟八路作对,那不就跟汉奸一样了!听黄河北过来的人说,八路军现在的 政策是,抗日者都是朋友,既往不咎;也不分地主的土地,只打当汉奸的地主,因为他是 汉 奸;不是地主的汉奸也要打,不管他是不是地主。我们不跟着老蒋跑到大后方,坚持在家乡 抗击日寇,八路军就是打着灯笼过来找咱哩,只会把我们当朋友、当战友,决不会把我们当 敌人。大家都知道,我贺雨顺也当过国民党的团总,手上也不干净。我家这个地主也不算小 ,有二百多亩土地、三个生意门面,可我也只长着一个脑袋,我这个脑袋也不是铁打的。可 它想好了,要想保家乡、求生存,只有跟八路军合作抗日,别无出路。我就这话。”

  联防会上一片寂静。好久,又一下子热闹起来。有的说,雨顺兄莫急,我还得买一只烧鸡不 吃——“撕撕(思思)想想”哩!有的说,我看咱就不必六神无主、七窍生烟了,这一河浑 水,只要雨顺兄敢?我就敢?!有的说,雨顺兄说得有理,我看也只有这样了。有的说,急 ?啥哩?走着说着吧!

  散会后不久,渑池县上官子平向贺爷告急,一个团的日伪军强占渑池,请贺爷找八路军协助 清剿?贺爷连夜派人到新安向儿子贺胜送信求援。韩钧司令员亲率两个团,兵分两路,星夜 驰援,一举收复渑池,生俘日伪军八百多人。上官子平见了韩钧,倒地便拜。各县武装首领 纷纷找到贺爷,要求与八路军合作。贺爷介绍他们一一与韩钧司令员见面。渑池上官子平的 自卫队、L县爱国军人李桂梧领导的抗日游击队,都主动接受了八路军的改编。

  河南区党委接受了由姨父组建的L县中心县委及所属党组织,把L县抗日自卫军第 五支队列入军分区所属系列,改番号为分区特务团,随即在L、陕、渑、新、宜五县建立各 级地方政权,创建了一块方圆四百多华里、拥有三十多万人口的豫西抗日根据地。

  给姨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在渑池的一个村庄里,第一次看见了属于自己的电台。电台“ 嘀嘀嘀嘀”地响着,他觉得那是悦耳动听的音乐。一天晚上传来了属于朱德总司令的音乐。 《中共L县党史大事记》特意记载,朱德总司令驰电,任命贺胜为豫西地委副书记、军分区 副政委;贺爷雨顺也以开明士绅和爱国军人的身分,被委任为豫西专署专员。龟缩在伏牛山 南麓的国民党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恩闻讯,立即在山旮旯里发表谈话,怒斥“贺匪雨顺”为 “通共投共”的“豫西祸首”。

  贺爷没有想到,刘茂恩会为他暴跳如雷。但是他知道,在他鬓角上生出白发的时候,他皈依 了“儿子的革命”。由五支队改编而成的分区特务团,已经有了新的团长和政委。他忽地感 到轻松,也感到疲惫。这时,他收到了四纵司令员陈赓将军发来的邀请信,请他去黄河北岸 的太岳解放区参观。他对陈赓将军深怀仰慕之情,决定到那里看一看,自己还能为这个陌生 的革命做点什么事情。

  贺爷就要踏上旅途。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他是向一部历史告别,家乡的一切都将不再属于 自己了。晚上,他独自上了北坡,在贺家祖坟上低头徘徊。贺家的祖先正在一个个坟包里传 递着发家兴业的好梦。他的精明强干的大哥已经留下自己创建的染坊、油坊和烟坊,过早地 来到这里安息。他的勤劳、实在的二哥正领着一群长工,也把自己变成长工,沉声不响地经 营着祖先留下的土地。然而,他要走了。他觉得头有点儿晕,一个个坟头像黑色的波涛涌动 起来。他歪趔了一下,又傲强地站稳了脚跟。不是我要动,他对坟头说,是世道要动。贺爷 绕着坟地走了一圈,当他听到村里传来了马嘶狗吠声时,才定定地站住,望着满天的星斗。 一颗流星倏地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从空中划过。哦,我该走了。他对坟头说,我还会回来, 在这里给自己刨一个土坑。他缓缓地走下北坡。有一个小虫子从他眼角里拱出来,在他冰冷 坚硬的脸颊上辣辣地爬动。

  贺爷上路以前,把那只白金小手枪赠给了韩钧司令员。小手枪锃亮如新,在微弱的星光下泛 出银白如霜的光晕。他说:“韩司令,这支小手枪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把它送给你,我也 就成了无产者了。”韩钧早就看上了这支小手枪,他说这是他接受过的最好的馈赠。贺爷与 韩钧司令员紧紧握手后,翻身上马,一个排的士兵骑马簇拥着他,奔向远方一块陌生而沸腾 的土地。

  贺爷在太岳解放区受到了热烈欢迎。先期到达太岳根据地上了抗大分校的明表叔,多次看到 父亲戴礼帽、穿长衫、戴眼镜,彬彬有礼地出现在太岳行署、太岳军区、四纵司令部的欢迎 会上。贺爷到太岳不久,就在一个文件上看到了两项任命:他被任命为太岳行署谘议、河南 民主建国会主任,免去其豫西专署专员职务,由他的儿子贺胜接任。

  贺爷没有料到,他离开豫西不久,就发生了惨绝人寰的“豫西事变”。豫西根据地实行“减 租减息”和“倒地运动”(注:把地主在灾荒年景以低价购买农民的土地还给农民 ),触犯 了刚刚收编的上官子平及其下属的利益。“民主整军”时,枪决了一个强奸民女、反对整编 的副团长,又引起他们的惊惧。上官子平暗与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茂恩接头,乘八路军三个 团的主力外出执行任务之机,于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六日晚发动叛乱,一个晚上捕杀八路军 派入七旅的八十多名旅、团、营、连干部。八旅旅长、坚持与共产党合作抗日的爱国军人李 桂梧也被其部下杀害。陕县被收编的地方武装同时叛变。率部在陕县执行任务的姨父,受到 叛军伏击,枪弹如飞蝗擦身而过,奋战得脱。八路军三个主力团迅速撤回,平息了叛乱,却 已造成了惨重的损失,韩钧司令员从延安带来的一百多名干部大部分惨遭杀害,被害战士也 有一百多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在“豫西事变”中惨遭杀害的七旅政委王舟平烈士的儿子。他是 在父亲牺牲后、母亲又被投入监狱时,让狱卒把他抱出去交给一个铁路工人养大的。他长大 后,养父母才向他讲了他的身世。我曾与他一起去渑池寻找他父亲牺牲的地方。农民指着村 边的一块麦田说:“王政委就是在这块地里叫刺刀捅死的。上官子平害怕惊动了八路,下令 不准开枪。那天死的人是叫刺刀捅死、乱棍夯死的。俺上半夜听见麦地里有人哼哼,一直哼 哼到下半夜,不知道出了啥事,谁也没敢起来。一大早,才看见这里躺着王政委,浑身是血 ,眼也没有闭上。狗日的捅了他十几刀也没把他捅死,他弹腾了一夜,麦棵压倒了一大片, 天亮才咽气。从那以后,这块地里的庄稼年年耷拉着头,庄稼棵倒是长得硬扎扎的,刮大风 也没见倒伏过!”

  烈士的儿子哭了,他说:“我还不知道父亲是咋着从延安来的,老家是哪里的?当时的司令 员韩钧不在了,也不知道找谁打听去!”我说:“我替你打听一下,可以吗?”他问:“你 找谁打听?”我说:“我找贺胜。”他说:“是贺部长!你咋知道他?”我说:“他是我亲 姨父。”他连连摇头说:“你千万别找他!”我说:“为啥?”他说:“我给他写过信,很 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他也说不清我父亲的历史,光是给我写检讨,就写了五张纸。事后, 他的秘书说,他写了信,就呆坐在那里暗自垂泪,接着就发作了心脏病,送到医院才抢救过 来。你千万别再问你姨父了!”他又夸奖说:“你姨父的字写得真好,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一看就知道是临过字帖的!”

  直到“豫西事变”过去了大半个世纪的今天,我仍旧不敢在姨父面前提起这件沉重的往事。 他作为当时豫西地委副书记、分区副政委和专署专员,虽然在事变之前已经发现了可能发生 事变的一些迹象,而且对主要领导人多次提出过未被采纳的防范措施,党组织也没有 追究过他个人的责任,但当他提起这次事变时,曾多次潸然落泪。在他晚年为子女写的《自 述》 中仍把“豫西事变”称之为“毕生最大的痛苦”,还要在《自述》中清算自己永远清算不完 的“地主家庭出身,长期受资产阶级教育,世界观没有改造好,右倾思想严重”的老账,并 把五月二十六视为烈士的忌日,每到这一天,都会看到他心神不定地翻看日历,用悲伤的 目光久久望着故乡的云彩。

  我想不明白,姨父为什么总是在“地主家庭出身,长期受资产阶级教育”上折磨自己。一位 十七岁参加革命、“虽九死而犹未悔”的“ 老 布尔什维克”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建国后参加工作的“小知识分子儿”的思想可该怎么改造 是好呢?

  抗日战争刚刚结束,国民党胡宗南部沿陇海铁路东进。党中央决定避敌锋芒,要豫西根据地 党、政、军三套人马全部撤离。姨父就把他那个“地主家庭”的全部成员,包括白发老母、 两个年幼的弟弟和正领着长工在地里摇耧种麦的二伯、坐在草墩上捻线陀儿的小脚二娘以及 他们的两个女儿、亦即国民党少校参谋贺石的父母和胞妹,统统集中起来,随部队北渡黄河 ,撤到了太岳根据地。贺家大院的地主与地主的子孙们无论是否出于自愿,无一例外地被姨 父“裹胁”到了马克思的麾下,贺家大院人去楼空了。姨父的二伯、二娘离开了家乡就魂不 守舍或者说是无舍可守,远涉黄河后,一望见马克思的画像就发愣,“咦,这是谁呀,看他 那胡子是咋长的,还叫人吃饭不叫?”

  韩钧司令员率部撤到太岳根据地以后,“豫西事变”也成了长期折磨着他的巨大痛苦,但他 最终使自己得到了解脱。他的一位老部下告诉我,一九四八年,北平“和平解放”,韩钧调 北平工作。在党中央从西柏坡迁至北平的那天,他得到通知,毛主席、朱总司令要找他谈话 。他想起三年以前,当他离开延安去开辟豫西根据地时,毛主席、朱总司令也曾召见过他, 对他寄予厚望,让他带走了一百多名久经沙场的干部。他是立下了“军令状”的。而现在, 由他带走的大部分同志都在“豫西事变”中悲壮而窝囊地成了烈士。他感到无颜再见毛主席 和朱总司令。夜晚,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捧着一个大茶缸借酒浇愁。深夜,屋子里一声闷 响,他已经倒在血泊中,手中握着贺爷送给他的白金小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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