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开国第一战】第41章 轻敌上阵 江拥辉白马失手 (1) -- MacArthur
是有差错还是没有差错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
[SIZE=2]声西击东 克拉克测算有度
顾此失彼 秦基伟思谋欠周[/SIZE]
必先占其将而察其才。
因形用权,
则不劳而攻举。
——《吴子·论将》
范佛里特早就在打上甘岭的主意了。
上甘岭是五圣山主峰东南4公里处的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与相对应的北面1 000米处还有一个小山村,叫下甘岭。第五次战役时,彭德怀曾率志司机关在下甘岭驻节。上甘岭南边两侧有两个小山包,一个标高597.9米,“联合国军”称之为“三角形山”;一个标高537.7米,其北山被“联合国军”称之为“狙击棱线”。如果不是20世纪50年代发生在朝鲜半岛的这场战争,如果不是1952年秋天中美韩三国10万士兵为了它们的归属打得惊天动地的这次战事,这两个小山包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世人所知晓。
它们也永远不会因“上甘岭”而闻名于世。
那时,范佛里特心里边盘算的是上甘岭后面的五圣山。
五圣山是当时朝鲜半岛“铁三角”最靠北的顶点。
所谓“铁三角”,是铁原、平康、金化三郡的简称,它刚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平康位于三角形的北顶点,铁原、金化则分别位于三角形的东、西顶点。
志愿军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这样形容“铁三角”的重要性:
如果把朝鲜半岛看成一个人形,那么第十五军担任防御的平、金、淮这个三角地区正处在“人”的肚脐偏上的心窝地区。该地区也是朝鲜东西海岸之间交通枢扭的咽喉地区。北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公路,东起东海岸的元山港,经过平康向西南方向直至西海岸之滨,穿越汉城。南有一条铁路干线,自汉城经过铁原、金化,朝西北方向延伸至东海岸的大津里。这一条公路要道和铁路干线在铁原以东交会成十字形的交通枢扭,横跨“铁三角”上中部的五圣山主峰。
我们和敌人对峙的防线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绳索,把“铁三角”地区从中划为两半,虽然敌人占据了铁原和金化,但平康和中部防线的制高点均为我第十五军牢牢控制。
这些制高点中,最重要的就是美国人称为“爸爸山”的五圣山。
在五圣山主峰之西侧,是位于铁原和平康之间的西方山和晓星山,这两山之间有一道平川,是个易攻难守之地,极便于机械化部队行动。谁控制了五圣山,谁就掌握了“铁三角”地区,也就掌握了中部战线攻守的主动权。
而位于五圣山南麓的“三角形山”(597.9高地)和“狙击棱线”(537.7高地北山)这两个高地,则直接突入“联合国军”阵地,与“联合国军”阵地相距100米~500米。在这两个高地上,中国军队的狙击活动和小分队活动非常活跃,直接威胁“联合国军”的金化防线。
尤其是537.7高地北山阵地,与敌人相距最近处仅50~100米。
用韩军第二师师长丁一权中将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鼻子碰鼻子。”
恨得牙庠庠的范佛里特一直就想拿这两个高地开刀。
“停战的机会与加予敌人的军事压力的份量应成正比。”
虽然去年年底双方就达成了关于军事分界线的协议,但范佛里特却从来没高看过这一纸空文。
作为美国陆军最优秀的指挥官,范佛里特将军有一种可贵的不服输的精神,平生崇尚进攻,绝对不愿甘居于防守的被动地位。从开春以来,他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向他的顶头上司们上报一系列有限进攻计划,什么“棍棒”啦,“争吵者”啦,“还乡”啦什么的,目的都是旨在从现在“怀俄明线”向前推进15公里,以保卫暴露在中朝军队炮火和攻势下的铁路线,并利用通过铁原这个枢扭的所提供的支援,以两栖登陆作战配合,将第八集团军的前沿阵地推进到平壤至高城之间。
这是个很有进取心的计划。
然而因那会儿停战谈判正处在微妙时期,李奇微否决了这个计划。
范佛里特不屈不挠,在原来计划的基础上,将原订计划再“有限”了一把,在4月间又策划了“筷子6”和“筷子16”两个计划上报。“筷子6”旨在将第八集团军中部战线推进至金城至平康一线;“筷子16”则企图将东部战线前移至东海岸南江河口高城一线。
可那会儿白宫和五角大楼正在操持走马换将:“联合国军”总司令马修·李奇微中将调任欧洲盟军总司令,遗职由美国本土部队总司令官马克·克拉克上将接任。去意甚浓的李奇微肯定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出什么事闹出什么麻烦来,以“地形上不利于防守”为由否定了“筷子16”;以不要影响战俘谈判为由,将“筷子6”予以无限期推迟。
这两双“筷子”当然就只好躺进保密柜。
范佛里特还是不死心。
6月初,他抱着对昔日师弟今日上司马克·克拉克上将的一线希望,又开始游说:“在美第九军正面以韩国军队发起攻势,推进至平康以北新阵地,以全部控制铁三角地区。”
“这样做,”范佛里特陈述道,“可以获取有关敌阵地编成的新情报;破坏敌人的补给和储备物资,还给美军火力与韩军山地机动力以相配合的机会,取得协同作战经验。”
这是“筷子6”的改头换面。
范佛里特想在李奇微和克拉克之间打一个“时间差”。
可是克拉克这回没买老学长的面子。
拖了半个多月后,他又给范佛里特浇了一瓢凉水:
“第一,这有可能给正在进行的停战谈判带来不利影响;第二,该作战的预计损失将超过战果利益,得不偿失;第三,假如敌人转入全面反攻,第八集团军目前没有足够的预备兵力;第四,如果进入平康而不再扩大战果,那也仅仅是多占点地盘而已,改变不了现状。”
“歼敌的方法只有一个,即敌人从阵地出来采取进攻予以决定性的打击。必须待敌进攻,我决不可先敌进攻。”
“既然我们得不到全猪,又何必牺牲人力呢?”
小师弟最后还这样教训老学长。
范佛里特对当年的小师弟没脾气。
不过他也没理会克拉克“决不可先敌进攻”的教训,仗着老面子,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让第八集团军按照尽可能与敌保持接触的战术要求,从6月下旬开始,在韩军第一军所属第一师、第五师、首都师和美陆战第一师组织奇袭队,选择了中朝军队阵地的11个目标,发动局部战术性进攻。
这一下就把沉寂多时的战线一下子打得很热闹了。
这次进攻虽然屡屡碰壁,伤亡也很惨重,但韩军部队在中部战线还是小有得手,先后夺占了官垈里西侧无名高地等几个缓冲区的前哨据点。这就给本来很失落的范佛里特产生了一种主动权仍然稳操在手的良好感觉:第八集团军不是一直处于进攻地位么?中朝军队不是全线仍居守势么?克拉克这位小学弟不是一直对自己这位老学长很满意么?
可还没等范佛里特笑出声儿来,形势却陡然为之一变。
9月中旬以来,中朝军队一改上半年那种小打小闹小分队骚扰的战术,发起了很有声势的秋季攻势,在全线向“联合国军”阵地猛烈出击,而且频频得手,置“联合国军”于猝不及防,顾此失彼的狼狈态势。
范佛里特愈想愈觉得克拉克那个“待敌先攻”是个混账逻辑。
要是那会儿让我把两双“筷子”举起来戳将出去,哪里还会有中共军队今天的猖獗?哪里还会有“联合国军”现在的狼狈?
10月5日,愤怒的范佛里特不屈不挠地再次上书克拉克:
“为了迫使敌人转入守势,扭转当前战局,我军非常需要组织握有主动权的进攻作战。在敌人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目前我们所采取的方针,造成了自1951年10月和11月间激烈战斗后付出最大伤亡的结果。”。
这已经是教训小学弟的口气了。
克拉克面对这位执拗的老学长也没了脾气。
老学长那封愤怒的上书中附有一份详尽的进攻计划:
——“摊牌作战”计划。
“摊牌作战”的主要设想是:夺取金化前线“铁三角”地区五圣山前沿的“三角形山”和“狙击兵岭”——这个地区正好卡住了“联合国军”的咽喉。范佛里特充满乐观地认为:假如一切按计划行事,得到足够的弹药补给、炮火支援和航空兵近距空中支援,仅需动用美步兵第七师和韩军第二师两个营,最多只需5天,付出200人左右的伤亡代价,就可圆满完成这一使命。
克拉克当然也是行家,他一眼就看出,范佛里特这是在玩以退为进的迂回战术,什么“摊牌作战”,这不过就是那“筷子6”的改头换面,缩微了一下而已——把夺取整个金化地区变成了夺取五圣山前沿两个前哨阵地罢了。
而且这里边的道道也很深沉,如果夺取前沿的这两个山头,范佛里特接着就会再上一书,要求顺势夺取五圣山,进而攻占整个平康地区,全部控制“铁三角”。
这分明是在跟我“摊牌”嘛!
不过,克拉克想想也就释然了。
让这老学长借着跟我“摊牌”也跟中国佬摊回牌,倒也不失为一好事,要是这种战术性的行动也把人家限制得死死的,人家那司令官不是也当得太没劲了吗?好在范佛里特这次进攻规模也不大,是一次牛刀子杀鸡,谅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再说,真能由此而夺得主动,顺势夺取五圣山,控制“铁三角”,则东可直驱县里、洗浦,割裂中朝军队东部战线;西则可直下平康平原,以机械化部队疾进,进逼北韩首都平壤,那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打胜了,头功是我的;打败了,人家也只会说范佛里特没出息。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这当口正是合众国的大选之年,要真能以军事上的胜利来压迫中朝方面在正扯得冤冤不解的战俘问题低头屈服,那不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么?这与白宫和五角大楼的战略部署也是高度一致的嘛!
克拉克决定由着老学长的性子赌一把。
其实范佛里特多少有点错怪了克拉克。
克拉克也是军人,也是名将,手头又有这么硬梆的家伙,这么富有的家当,怎么会不想通过军事手段解决问题?只不过人家位置不同,受的制约也不同。就在他就任“联合国军”总司令的时侯,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经过一年多的较量,华盛顿早没了打下去的脾气,已经决定将朝鲜战争限定在有限战争范围内了。
什么叫有限战争?
有限战争就是只能使用有限军事力量的战争。
这一“有限”,就把克拉克给“限”住了。
其实就在上甘岭打响后的第三天,中朝方面代表指责“联合国军”蓄意破坏谈判时,气急败坏的克拉克就捡起了麦克阿瑟的老法宝,致电五角大楼:“我认为有必要制定使用原子武器的计划。”而且应该轰炸满洲和北朝鲜。
杜鲁门拒绝了这个很火爆的建议。
武装部队总司令对去年年底闹出的那场乱子记忆犹新,再也不想招惹是非了。
你说让克拉克怎么办?
不过,笔者还是觉得克拉克和范佛里特很可怜,空有一番军人的抱负和雄心,却连营级规模的战术行动都别别扭扭窝窝囊囊总是下不了决心定不了盘子,确实是太受委屈了。相比之下,彭德怀不在志司的时候,象这类营连级别的战术行动,邓华杨得志们就能说了算,甚至兵团首长在上报志司后都能当家作主。作战意识上的上下同欲,组织协调上的民主集中,战略目的与战术手段上极其高明的协调配合能力,是中国军队较于之对手所具有的无可比拟的优势。
说实在话,这怎么不难煞了克拉克和范佛里特。
10月8日,克拉克批准了“摊牌作战”计划。
同日,板门店的“联合国军”谈判代表单方面宣布停战谈判无限期休会。
10月9日,范佛里特命令美第九军军长鲁本·詹金斯少将立即组织美第九军的美韩部队实施这次计划。
范佛里特好容易争取来了一个机会,当然也就卯足了劲。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范佛里特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了,除了调美步兵第七师替下美步兵第二师担任美第九军西线防务,由韩军第二师接替美步兵第四十师担任美第九军东线防务,并大量调用韩国民工加修钢筋水泥工事外,还亲自到五圣山地区“联合国军”制高点鸡雄山视察3次,登高用望远镜远望或乘直升机鸟瞰过中国军队阵地。
为了掩盖其企图,范佛里特还部置在烟幕掩护下向该地区准备进攻的部队运送器材和物资,在逼近五圣山前沿以及金化以南地区多次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攻击部队的所有军官都抵近前沿观察地形。配属执行此次战斗任务的美第八集团军炮兵总预备队以美第九军所属炮兵共计16个炮兵营近300门火炮也进入发射阵地,所属的120辆坦克亦进入一级准备。远东空军近200架侦察和作战飞机也分别从日本东京、冲绳、菲律宾以韩国的釜山等地飞赴汉城机场待命。远东海军的舰载飞机也在航母上装满了油,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为一个战术行动,弄出这么大动静,这在美利坚合众国军队的历史上,大概也是史无前例的了。
就凭这,克拉克和范佛里特能没信心?
一线攻击部队准备得比范佛里特想象的还要充分。
詹金斯少将在接到范佛里特的命令后,立即于当日20时下达了美第九军第三十二号作战计划要点:
一、 军拟在D日H时发起进攻,夺取598高地(注:中朝方标图为597.9高地)和“狙击棱线”,同时将主抵抗线推进到此地,并给敌以最大杀伤;
二、 韩军第二师(配属第三十七轻步兵团、第五十九坦克连、美第一四0坦克营一个连):
① 以不超过一个步兵营的兵力及一部支援兵力于×日×时发起进攻,攻占“狙击棱线”;
② 攻占目标后立即建立主抵抗线;
③ 给敌以最大杀伤;
④ 同美步兵第七师保持密切协调;
三、 美步兵第七师(配属第九十一、第五十炮兵营):
① 以不超过一个步兵营的兵力攻占598高地;
② 攻占目标后建立主抵抗线;
③ 同韩军第二师密功协同,给敌以最大杀伤;
④ 考虑到敌在韩军第九师防区反击之可能,将第七十三坦克营一个连配属给该师;
四、 韩军第九师(配属第五十一轻步兵团、第一炮兵群、第五十三坦克连):
①继续遂行原任务;
②军作战期间,对防区内之敌进行威力侦察。
美步兵第七师师长韦恩·史密斯少将和韩军第二师师长丁一权中将接到这个命令后,都不约而同地在兵力使用上加了码。
执行攻击“三角形山”任务的是美步兵第三十一团。
这个第三十一团就是第二次战役被宋时轮的第九兵团重创过的那个第三十一团。说起来这个团跟中国还有一段共同战斗的历史渊源。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之前,第三十一团从菲律宾马尼拉麦金利要塞开赴中国,和海军陆战队第四旅一起驻防上海租界,保卫美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日本军队发动进攻时,该团官兵曾冒着日军的炮火支援中国军队第十九路军与敌激战5昼夜。为此,第三十一团受到了美国政府的嘉奖和中国人民的感谢——上海人民曾用募集到的1 500块银元请银匠制造了一只上面刻着龙和梅花并注明了该团官兵事迹的“上海碗”,赠送给第三十一团官兵,以感谢他们对中国人民艰苦斗争的支持。
第三十一团的官兵们一直保存着这只“上海”碗。
第二次大战期间,第三十一团在菲律宾与日军作战,在几遭覆灭被迫撤离的情况下,将这只碗埋入地下。直到大战结束,才取回旧金山保存。
“上海碗”一直被美步兵第七师视为该师的荣誉。
而现在,捧着“上海碗”和中国军队打仗,实在是不伦不类。
第三十一团团长劳埃德·摩西上校和参谋人员毕竟身处第一线,估计情况要比高高在上的克拉克和范佛里特实际得多。根据过去的体验,他们很明智地预计到了:“共军的反击一定会比预计的要强烈,只用一个营去进攻是不现实的。”因而在实际操作时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有理会命令中“不超过一个营”兵力限制,自作主张地把进攻兵力翻了一倍,决定由迈仑·麦克卢尔中校的第一营和罗伯特·纽博尼少校的第三营由分别从左右两路向“三角形山”发起进攻。
为激励士气,摩西团长还分别用美国著名性感女明星的名字将597.9高地上的两个小山头命名为“珍妮·罗素山”和“桑德山”。
美国佬都没底气,韩国人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韩军第二师的主攻团第三十二团团长柳根昌上校也在兵力上加了一码,给攻击“狙击棱线”闵应植少校的第三营加强了一个连。
而美韩军陆续投入第一天战斗的部队实际上有7个营。
10月12日,“联合国军”的炮火和飞机加强了对五圣山的破坏轰击。
13日12时,詹金斯少将宣布10月9日命令生效。
D日H时也变成了10月14日凌晨5时。
这一天,正是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开幕之日,合众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将在这一天在大会上发表演说,坚持在战俘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向中朝方发出“自由世界要继续战斗”的威胁。
在“摊牌作战”发起的次日,为配合攻势,显示“联合国军”的强大的立体作战能力,“联合国军”将以6艘航空母舰、4艘巡洋舰和驻日本的美骑兵第一师一部,在朝鲜东海岸高城以东海面进行一次“敌后实战演习”。在演习中,远东海军将对中朝军队海岸阵地实施猛烈的海空两栖火力突袭。远东空军也将出动30余架运输机从正面战线中朝军队上空通过,实施牵制性佯动。
你说,有这种档次的底牌,范佛里特他怎么能不牛皮哄哄?
应该说,秦基伟对这次进攻是有所预计,也有所准备的。
3月间,刚一从第二十六军手中接过平(康)、金(化)、淮(阳)地区的防务,秦基伟就看出,这个地方早晚有一场恶仗要打。
问题是在哪个位置上打,打多大规模,多长时间。
第十五军防线东起忠贤山、西至发利峰,正面宽约30公里,纵深约20公里。防区内有西方山、斗流峰、五圣山等主要制高点,是中部战线的门户。其中西方山紧靠平康平原,是东海岸元山至西海岸汶山公路的连接点,又有汉城至元山的铁路纵贯防区中央,交通便利,有利于敌坦克和机械化部队机动,又是与第三十八军阵地的结合部。
秦基伟认为这个方向是第十五军的防御的重中之重。
重中之重嘛,就要放上强中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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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此失彼 秦基伟思谋欠周[/SIZE]
(续上)
于是,第十五军的拳头部队——向守志的第四十四师被摆在了这里,并给他加强了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配属了炮兵第九团第一营、第二营,在300.5高地、芝村、两双岭、知足里地域展开,盯住了西方山方向,阻敌由王在峰、西方山、斗流峰向平康方向突破。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第四十四师方向的防御作战。
友邻第三十八军军长江拥辉想必也是这样考虑的,他放在这里的部队也是第三十八军的强中之强——杨大易的第一一二师。
两个肩挨肩的主力师碰面打招呼忒有意思:
“你们是哪一部分?
“万岁军。你们呢?”——“万岁军”是梁兴初扛的牌子。
“我们是九千岁部队!”——“九千岁”是秦基伟定的调子。
两边都神气活现。
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也信心百倍。
在西方山检查防御工事时,他就站在交通壕里指着南边说:
“范佛里特,范佛里特,我等着你来攻,我要叫你无功而返!”
王近山还专门派了个能干的作战参谋吴安良盯在这里,随时掌握这里的情况,卯足了劲儿准备和敌人的机械化在这里大打一场。
三员虎将,所见略同。
不能说他们考虑得不对,那会儿中朝部队最头痛的就是敌人的坦克,而整个战线适合坦克集群行动的地方只有平康和开城地区的部分平川,把这样一些平川地作为重点防御地段,应该说是符合常规的。中朝军队手中不多的坦克部队就大都配置在这个方向上,达到过每公里正面12辆的密度。
老行伍范佛里特在策划“摊牌”时,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反而不从这里下手了。
这就叫“兵无常势”。
虽然重点是在西方山,秦基伟在五圣山方向也没含糊。
守备五圣山地区的是崔建功的第四十五师,配属了炮兵第九团第三营、炮兵第二十团第二营、第三营,展开于597.9高地、537.7高地北山、芹洞、723高地、安长洞地域,任务是阻敌向上甘岭、五圣山、忠贤山方向突破。其中第一三五团第二营位于灵台、454.4高地及东南无名高地、781高地地域;第三营位于597.9高地、上甘岭、菊亭地域;第一营位于537.7高地北山、448高地、菊亭东南无名高地地域;第三营第七连及第四十五师警卫连作团预备队。第一三五团左右邻分别为第一三三团和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五团。
张显扬的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第八十七团则作为军预备队,配置在霹雳岩山、726高地、塔洞、马背岩地区,随时准备支援第一梯队作战。
进入八、九月份后,秦基伟根据种种迹象已经判断出,“联合国军”很可能要发动秋季攻势。不过,他同时也对向守志、崔建功和张显杨作出估计,去年敌人的秋季攻势,历时两周,激烈战斗一周。预计今年发动秋季攻势个把月,激烈战斗两周,准备顶住敌人两个师的进攻。
与范佛里特相比,这个估计要持重一些。
但与后来发生的事实相映照,还是显得过于轻松。
从排兵布阵来说,秦基伟的思路符合常规,没什么大漏洞。
可没料到这回范佛里特来了个反常规思维,找了个难点下手。
这就使秦基伟没将范佛里特射来的第一个球扑住。
担负五圣山防务的崔建功师长这时也处在进攻的思维状态。
河北魏县人崔建功早年是前国军东北军张学良少帅手下第一0九师的一个大头兵。蒋介石陕北“剿共”那会儿,第一0九师一个不留神在直罗镇中了红军的埋伏,被压在一条沟里动不了窝,只看见漫山遍野一片亮晃晃的刺刀和红旗,“缴枪不杀”的喊声也震耳欲聋。
当时还是个半桩孩子的崔建功十分紧张。
然而他的班长李德胜却满不在乎:
“嗨,小兄弟别怕,到时你只管缴枪就行了。枪一缴,红军就待你象亲哥们似的。我上回被俘不愿留下,人家还送我三块大洋当路费呢!”
到了红军冲上来时,李德胜扯着嗓子就喊:
“红军弟兄们,到咱这儿来缴枪!”
还纠正崔建功的动作:
“枪举高点,嘿,不对不对,要这样!”
就“这样”,崔建功稀里糊涂地赶上了“老红军”的末班车。
因为崔建功祖上曾有人在满清做过进士,后来虽然家道破落,但毕竟是书香门弟出身,那点文化水在土包子们中间就显得很是突出,所以入伍后先是在徐海东的红十五军团当政工干事,后来又干敌工科长。再后来,就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一步一个台阶的打了上来。
一直打到这上甘岭下。
这位爷和秦基伟一样,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这个时候,正值中国军队秋季战术性反击作战的第二阶段,第十五军已经连续攻占了381高地、391高地和上佳洞西北无名高地等要点,歼灭“联合国军”3 660余人,将阵地向前推进了13平方公里,大大改变了阵地态势,受到了志愿军总部的嘉奖。兴头上的崔建功决定在兴头上再热乎一把,向五圣山东麓的注字洞南山韩军一个营的阵地发起反击。计划以第一三四团担任主攻,第一三五团两个连担任助攻,配属两个炮兵营,从10月18日发起进攻,拔除这个钉子。
崔建功悉心准备,势在必得。
第四十五师和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班以上干部都看了地形,大炮也进入了阵地对准了注字洞南山,炮弹足足屯集了10万发,甚至突击部队使用的大批手榴弹、爆破筒都已经悄悄地运到敌人阵地前的铁丝网下边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把韩军这个营给连锅烩了。
准备中也出了点蹊跷,可惜没引起重视。
10月5日,第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正在537.7高地上观察注字洞南山的敌情,就接到副团长王凤书打来的电话,说接到作战股的报告,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二团第一营一个名叫李镇球的参谋前来投诚。经讯问,这个参谋说他们已接到命令配合美军行动,准备于10月7日左右发动进攻。
与此同时,第一三五团第一连守备的597.9高地阵地上的也有一个韩军下士班长李东朝投诚。
他也说出了同样的情况。
信,还是不信?
不信吧,可这一段时间敌人确实很反常,飞机侦察,兵力调动,还出现了前沿3个哨兵被敌人俘去的情况,确实是大战在即的征兆。
信吧,这是战争,双方都在用诈,范佛里特会不会来演一出“蒋干盗书”,故意诱我上钩?几乎在同时,两个高地上都来了一个投诚者,这也着实巧合得让人生疑。
师长崔建功作了难。
权衡之下,他搞了个折衷:
一面继续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一面让张信元密切注意敌人动向。
到了7日那天,阵地不光没什么异常,反而出奇的平静。
其实平静本身就是异常。
心里边不踏实的张信元又请示崔建功。
崔建功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不改变军里的部署,排除干扰,继续准备攻打注字洞南山。至于597.9高地这边,崔建功交代说先别管他,如果敌人不打,咱就干脆打主意解决他,你们赶紧策划一次反击。
结果这边还没策划行动,那边就已经打得惊天动地了。
在同日晚第十五军召开的作战会议上,秦基伟作出的判断是:
“联合国军”的主要攻击方向是第四十四师固守的西方山方向,而五圣山只是辅助攻击方向。
会议决定仍然集中精力部署注字洞南山的反击战斗。
这不能不说是秦基伟的一个失策。
第一三五团第八连连长高永祥头天晚上就发现了异常。
打从得到敌人将要在7日左右将要发起攻势的情报,团里就给他加强了第九连的一个排,并让他注意警戒和侦察。而7日以及以后几天两军阵前虽然都是出乎异常的平静,可老兵高永祥还是觉得心中不踏实,总感觉到这平静中涌动着一股立马就要冲天而起的热浪。
13日晚上,放不下心来的他带着4个班悄悄地出去侦察。
一出去就被灌了一鼻子的火药味。
敌人探照灯打得比往日亮不说,阵地上也人声嘈杂,汽车马达整整轰响了一夜。上半夜,那炮火也开始比往日密集起来,前沿的通道被封得严严实实。飞机也一批批飞来,翻来覆去地在阵地上来来回回地折腾。
高永祥一看这势头十有八九要打大仗,着急忙慌地就往回赶。
回到阵地上,那密集的炮弹已经打得分不出点来了。
高永祥一面向营里报告,一面让大家准备投入战斗。
任务还没给排长们交代完,那炮火陡然间又加大了份量。
震天动地的炮火就象一场八级地震,把坑道颠来甩去就象惊涛骇浪中的一条船,瓶瓶罐罐煤油灯什么的震得叮叮当当地满地乱滚,坑道口外刮进来的气浪把好几个人的帽子都给掀到不知道什么角落里去了。
一个靠在坑道壁休息的小通讯员就这样给活活地给震死了。
炮火刚一延伸,担任观察员的战士陈家富跑进来报告:
“敌人上来了!”
高永祥却光看他张嘴,不闻他出声儿。
“你他妈的是不是吓昏了,话也不会说啦!”高永祥骂道。
陈家富跨前一步,对着连长的耳朵大声喊到:
“敌人一个排向这边冲,另一路正在向7号阵地运动!”
原来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不对着耳朵喊根本听不到声音。
高永祥马上想到请求炮火支援。一摇电话机却不通。
妈的,准是电话线被炸断了。
“通讯员,打信号弹请求炮火支援!”
3发信号弹打了,却半天不见预想的炮火袭来。
看来是硝烟浓雾笼罩了阵地,后边根本看不到信号弹。
高永祥一咬牙,只好靠步兵打了:
“二班进入阵地,七班准备支援!”
倾刻,外边的枪声爆炸声就响成一团,分不出点来。
后来才知道,那天早晨3时30分,美第九军集中了16个炮兵营近300门火炮,向“三角形山”和“狙击棱线”这两个小山头进行了长达1个半小时的火力准备,火力密度达到了空前的程度,远东空军30多架战斗轰炸机也飞临战区上空反复投弹扫射,封锁住了山前山后的所有道路,方圆数公里内外都冲起了几百米高的浓烟烈火,别说是信号弹,就是放火箭也没人能看清那是啥玩艺儿。
与此同时,第四十四师和第二十九师守卫的391高地、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芝村南山、419高地也受到了4个营敌军的牵制性的进攻。
范佛里特向秦基伟“摊牌”了!
这第一张牌就甩在597.9高地上。
这个高地状如指向南面的箭头,所以被称之为“三角形山”。
第四十五师将这个高地编组为12个阵地,主峰是1号阵地,正面是3号、9号阵地,左前方是7号阵地,右前方是10号,右后方依次向后排列是0号、4号、5号、6号,2号阵地位于主峰左后方4米处,它的前方隔着8号阵地就是主峰1号阵地,左前方是11号阵地,再前边,隔一条山沟,对面就是537.7高地北山阵地。
守备分队以班或小组为单位坚守每个阵地。
到了黎明时分,第八连已经打退了敌人两次冲击。
这个时候炮火才支援上来。
不到两个小时,阵地上所有的表面工事都被摧毁,一人多深的交通壕现在只有一尺来深。而阵地下面全是美国兵的钢盔在晃荡,密密麻麻看样子足有3个营。那美国兵们今天也是邪性,虽然冲起来象羊群一样没什么战斗队形,可确实也是直着身子不躲不藏拼命端着机枪冲锋枪一波一波边打边往上冲。
7时30分左右,11号阵地上就打得只剩下一个人了,被迫退入坑道。
这是上甘岭丢得最早的一个阵地。
很快每个阵地都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白刃战。
战至中午1时,第八连已经连续打退了美步兵第三十一团的11次冲击,除了主峰周围几个阵地,其余表面阵地均被迫弃守,而且阵地上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剩下的也全部都是伤者,包括高永祥自己。
半天时间,折损近一个加强连,这仗打得实在是空前。
与此同时,537.7高地北山的守备分队也被迫退守坑道。
这个高地主峰在敌人手里,与北山最近处只有50米,更难守。
50米是什么概念?50米就是手脚利索的人几个大步就能窜过来转瞬之间大家就搅成一团!50米就是炮火把你盖在坑道里然后一延伸你刚出来想扣响机枪人家已经窜到你跟前儿跟你比划棍棒拳脚了!你能用的家伙只有刺刀、枪托甚至牙齿!手榴弹先当棒锤砸人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瞅着不行就拉着火咱要死也得抓几个垫背的!什么生啊死啊害怕不害怕这类问题你根本没功夫去想,一脑门子全是怎样把冲上来的敌人打下去而不要被敌人打下来!
韩军第三十二团宣传鼓动的招也绝,阵地上放着个大广播喇叭使劲嚷嚷,那话翻译成汉语大意就是你们是“狙击兵岭”你们是狙击兵你们真是该死,你们冷枪冷炮关我们的禁闭不让我们拉屎不让我们撒尿不让我们泡妞不让我们消停我们气性大了去啦,弟兄们咱们大韩民国的士兵可千万不能在中国兵面前咽下这口气呀!弟兄们跟他们干跟他们打跟他们搏杀跟他们拼命吧!拿下这个惹事生非的“狙击兵岭”咱们都能消消停停开开心心好好风流潇洒一把!
你甭说,这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很有些对路子。
穷嚷嚷是穷嚷嚷,可也真是很煽情。被中国兵们关在地堡里成天价透不了风象地老鼠一样活得窝窝囊囊的韩军官兵们确实也难得地被煽起了气性,一群一群不顾死活地往上冲,中国兵们用机枪一扫就能扫倒一堵人墙,紧接着又上来一道人墙来还往前边冲。那会儿蒋总统跑到台湾后常咬牙切齿地骂中共军队“人海战术”,其实上甘岭下来的志愿军大叔们都说那往上甘岭上冲的美国兵韩国兵才是真正的“人海战术”, 这边机枪不停地吼,手榴弹爆破筒披头盖脸地砸,还止不住一群群地往上爬,好象总也打不完。连长王福新带的第一三五团第一连虽然是个大连队,有280多人,可刚跟敌人顶了小半天,还没到中午伤亡就已经过了一大半。人家还在几次三番地扑进阵地,极其少见地和中国兵们比划白刃战,刺刀、枪托、铁锹直至牙齿,彼此扭作一团打得血肉模糊。
一来二去,大家很快就红了眼。
负伤4处的战士孙子明从昏迷中醒来,看见有两个韩军士兵把住一挺机枪正好在自己身边,大吼一声站了起来,带着一身血扑了上去。
两个韩军士兵一看一个血人扑上来,吓得扔了机枪就跑。孙子明夺过机枪就射击,却被从另一侧冲上来的10来个韩军给围住了。
孙子明毫不犹豫拉响了3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在上甘岭战斗中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第一人。
由于敌人炮火把阵地打成了一片虚土,已经负伤的机枪射手陈治国就让副连长初盈江将机枪架在自己肩膀上开火,打到后来两个人都被敌人机枪打得浑身都是弹孔,倒在血泊中。
……
打到中午12时,已经打退韩军第三十二团的16次冲击。
阵地前敌人尸体已经堆得插不下脚了。
第一连现在剩下20来个人,指导员牺牲了,排长们也大多阵亡,连长王福新后来根本就记不清自己在这半天的战斗中究竟指定过多少代理排长,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埋在土里,又怎么被增援上来的战友们从土堆里刨出来的。
而韩军一点没有消停的意思,还在轮番往上冲。
中午时分,第一连也全部退入坑道。
这半天炮兵也打得很勉为其难。
由于第十五军炮兵主力都被用于注字洞南山方向,战斗打响后完全是措手不及,甭说机动过来,就连调整诸元也折腾了不少功夫。
14日整个一个上午,支援两个山头战斗的只有第四十五师师属炮兵营12门老旧的75毫米山炮和3个团属迫击炮连12门八二迫击炮。这些老旧山炮牙口实在是太老,里面还有两门是阎锡山太原兵工厂的仿制品,射程太短精度又不高,所以一直被扔在二线。后来因为开展冷枪冷炮运动,被大卸八块后抬到了五圣山上,用炮筒直接瞄准射击,这才焕发出青春,打出了战果打出了风头也打出了气派。
没想到现在这些破家伙在节骨眼上顶了大用。
山炮营营长王恩维不住地发出急速射的口令。
打着打着就把炮筒打得烫手,炮兵们把棉被蘸了水搭在炮身上,边降温边射击,支援步兵战斗。美军坦克群冲到山下向炮兵阵地直接瞄准,集火射击,把炮阵地的坑道口打得乱石横飞,打过来的炮弹甚至穿透了炮一连第一班一门山炮的炮管,把炮手们的帽子都给掀飞了。然而炮手们却没有一个离开炮位,他们把两门炮拼装成一门炮,集中火力向坦克射击。
反正这炮打完了仗也得扔,怕什么。
八二迫击炮也起了很大作用。
迫击炮的确是个好东西,转移火力没大家伙那么多麻烦。早在战前的冷炮战中,炮手们就把阵地的各个角落测好了距离,标定了方位,打响那天,他们的支援炮火来得最快。神炮手唐章洪在敌人波次冲击时3分钟内连续发射了53发炮弹,支援597.9高地步兵战斗。537.7高地北山阵地吃紧时,他又转向支援537.7高地北山阵地。情况吃紧顾不上重新架炮时,他就手持炮筒行进行简便射击。
那简直是门迫击“机关”炮。
这是老招法,当年掩护十八勇士抢渡大渡河时,著名神炮手赵章成就这样打露脸的。 60年代大比武,时任炮兵副司令员的赵老将军曾当场给炮手们作过示范连续射击,那让5发迫击炮弹同时悬在空中的绝活儿让在场观看者全都啧啧称奇。
当然这会儿没人给唐章洪喝采。
有他也听不见——听得见也顾不上听。
但两边高地上美国兵和韩国兵的鬼哭狼嚎是绝好的伴奏。
炮筒打得烫手,手扶不住了,没关系,撒泡尿冷冷再打!
一会儿功夫那门炮连续飞出120发炮弹。
这样打法,大概一天就得报废一只炮筒。
无座力炮对付敌人坦克,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阳村开出的4辆坦克冲到537.7高地东北凹部,向448高地上的第一三五团第一营指挥所开炮,把指挥所坑道外的伪装全都给掀飞了,眼瞅着那炮筒子就要戳到坑道口来了。机炮连的副排长张炳恒、副班长郭忠秋一个人操一门炮射击,把其中两辆击中起了火。
剩下两辆一看势头不对,原地转个圈掉头就跑了。
一个上午,就靠这几门破炮扎住了阵脚。
这整个一个上午,第四十五师师长崔建功心都在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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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2]声西击东 克拉克测算有度
顾此失彼 秦基伟思谋欠周[/SIZE]
(续上)
从早晨4时起,他在真莱洞师指挥所里用望远镜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方向暸望。虽然看不清上面的战斗情况,可那遮天蔽日的炮火硝烟却是清清楚楚。
那炮火,把两个山头打得就象一口沸腾的锅。
后来知道,第一天战斗,在两个加起来面积都不足4平方公里的小山包上,落下的炮弹竟达30万发。据第四十五师作战科长宋新安回忆,最紧张的时候,阵地上每秒钟就要落下了6发炮弹,那阵地上能活下来的人之所以没有“光荣”,只能用“运气”二字才能解释。
这种落弹数字在当时是个世界纪录。
直到今天,仍然是一个惊人的纪录。
难怪只一会儿功夫,就把崔建功这个身经百战的红军老战士给看得瞠目结舌。说实在话,跟小鬼子斗也好,跟蒋该死斗也好,楞是没见过这种阵仗。那炮弹打得就象放礼花一样的潇洒随便,没有亿贯家财的主儿谁敢把成吨的金子银子这样抛撒呀?
奶奶的,范佛里特这老小子是来者不善呀!
崔建功当下就认准:看敌人这架势,这场战事绝不是一两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的小打小闹,不豁出血本来拼命就早晚会被范佛里特骑在脖子上来拉屎撒尿。
经过一番思量盘算,崔建功当即决定调整部署:
中止注字洞南山的反击计划,加强两个高地的防御力量,原由第一三五团防守的两个高地移交一个高地的防务给孙加贵团长的第一三三团。由第一三五团负责防守597.9高地,第一三三团防守537.7高地北山,一个团守一个山头,加大防御纵深,增加机动力量。
妈的,老子这回得跟范佛里特狠狠地掰一回腕子。
眼里不揉沙子的崔建功决定当晚就夺回两个高地表面阵地。
部署完了,他一个电话挂给秦基伟:
“军长,范佛里特这回不是小动作,我看他是瞅着咱五圣山来的。打注字洞南山的任务肯定是执行不了啦!得赶紧把炮火调整到上甘岭方向来,集中力量防御。”
“好,我马上向志司报告,但事关全局,你必须寸土必争!”
这节骨眼儿上,秦基伟认得阵地认不得人。
14日晚19时05分,第四十五师4个连队兵分4路,分别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发起反击。按崔建功的部署,第一三五团第二、第三连反击537.7高地北山阵地,第一三五团第七连和第一三四团第五连反击597.9高地。
那一晚上的仗打得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反击虽然是19时左右发起的,但打起来却是在20时以后。
部队要过的头一关就是要在密集得象下雨一样的炮火下,运动到冲击出发阵地——高地北面的坑道中,这个课目可不象在演习场上,指挥员没什么心理负担。这是打仗,如果部队还没运动上去就伤亡在半道上了,再好的反击部署也只有泡汤。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反击的部队还没进入冲击出发阵地就全给敌人炮火给拍在半道上了。战斗打响的第一天,第三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派作战参谋吴安良去第十五军司令部了解情况,刚走到半路,就看见第四十五师后勤部往前边送炮弹的一个炊事班被一发炮弹炸得尸骨无存。
还好,向2号阵地发起攻击的第一三五团第七连这个坎迈得很顺利,部队运动到预定位置只轻伤了一个人。
第七连的任务就是配合坑道的中的第八连,拿下2号阵地。
20时整,第七连开始向2号阵地冲击。
按战斗序列,第一排是突击排,第二排跟进,第三排是第二梯队,火力排后面掩护。可当时掩护火炮数量太少,火力突袭效果很差,敌人的地堡工事和火力点没有被全部摧毁。第一排一边冲击一边还得清除沿途的地堡,打得磕磕绊绊很不顺手。而且满天的照明弹把夜晚照得象白天一样,一下子就抵消了中国士兵善长夜战的优势。
打到2号阵地下面的凹地,突击队就被压在地上起不来了。
连长李世锁仔细瞅了瞅形势,发现敌人地堡都修在山梁上。
李世锁当机立断:
“一排,拿下11号阵地!二排向2号阵地冲击,夹击敌人!”
话音未落,一串子弹打中了他。
李世锁牺牲了。
政治指导员林文贵当即指定第一排排长刘俊清代理连长指挥。
几分钟后,刘俊清也倒在了血泊中。
第二排排长孙占元前仆后继,又接着当上了这个拼命的官。
孙占元曾经带领全排在这里坚守过半年之久,非常熟悉地形,他领着第二排的爆破组利用沟坎,绕到敌人侧后,很快就冲到了2号阵地山顶。
2号阵地坑道口有3个洞口,两个向北一个向南,现在向北的两个洞口上方筑有成三角配置的3个大地堡,每个地堡都有四五挺重机枪。因为怕坑道里的第八连冲出来支援,造成腹背受敌的局面,下边两个地堡的美国兵就拼命地封锁两个洞口,上边那个地堡也猛烈地扫射拦阻反击部队。那机枪火力象泼水一样的密不透风,子弹把山梁打得尘土飞扬。刚才上去的第五班副班长李忠先想上去爆破,一抬身就被打得满身都是血窟窿。
里面还有几具喷火器,不断地往外喷火。
孙占元仔细一观察,来了主意。
敌人地堡的射击孔都是严格按教范规定向前开的。
孙占元顺手从被炸毁的敌人地堡里拖出两挺重机枪,又叫战士易才学找来两箱子弹:
“易才学,你看到没有,敌人的枪眼都是向北的。你带两个人从右边绕过它后边儿去把他掀了,我用机枪掩护你们!”
易才学低头一看,排长满腿是血:
“排长,你负伤了?”
“别废话,快去!”
孙占元一手把住一挺重机枪,哗哗地把子弹泼了出去。
易才学一咬牙带着两个战士冲了出去,按照排长的点拨,借着照明弹熄灭的间隙,用爆破筒、手雷将3个地堡炸塌。
正站起身来往前冲击。
排长的机枪忽然却不响了。
易才学回头一看。
孙占元的机枪口已指向左后方——那里增援的敌人已经潮水般地涌来。
易才学一着急,提着两颗手雷就拼命地跑去想支援排长。
还没跑到,就看见一个黑影顺山坡朝敌人堆里滚去。
火光一闪,然后传来一声闷雷似的炸响。
易才学发了疯似地扑过去。
——孙占元躺在血泊中,一条断腿只剩下一点皮连着。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9个美国兵,还有七八十个被他的机枪打死的美国兵。
易才学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端着冲锋枪冲进敌群狂扫:
“为——排——长——报——仇啊!”
在坑道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第八连连长高永祥、第九连副连长苗怀志也一边喊着一边带着退守坑道的部队冲了出来:
“为——孙——占——元——报——仇啊!”
全都红了眼。
一分钟后,597.9高地被夺回。
孙占元被追授特等功,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议会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
易才学一人用手雷炸毁敌人7挺重机枪和5挺轻机枪,连续扫除敌人3个集团火力点,为反击部队开辟了道路。随后又在次日的坚守战斗中,用缴获的机枪击退敌人多次冲击,一人就缴获机枪14挺,卡宾枪72支,喷火器两具,歼敌100余人。荣立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第八连第一排排长杨振江刚在阵地站住脚跟,就看见被赶下山的敌人又跟在几辆坦克后面又冲了回来。
杨振江心说你他妈的还不消停了。
“陈忠勇,把这个领头的乌龟壳给我敲了!”
陈忠勇在一边早就按捺不住,排长话音未落,他已经窜出去了。
不过陈忠勇对排长这个命令是有保留的,排长那个敲掉是要把它给毁喽,陈忠勇心中想的是怎么着逮个活的。所以他借着坡坎沟壕连滚带爬窜到坦克跟前,并没有着急把手中那颗反坦克手雷给扔出去,而是一步就攀上坦克,用手雷敲打着驾驶舱的顶盖让里面投降。
里面的坦克手也发了毛,把炮塔转得象风车一样,还加大油门前突后倒,左摆右摇,想把陈忠勇给甩下来。
陈忠勇早有准备,死死抓住座舱盖上的铁环不松手。
转了几圈,反而把美国佬给转得晕头转向受不了了。
驾驶舱打开了,一个美国兵举着双手钻了出来。
陈忠勇逮住一个活的,却不知怎么把坦克给开回去。听人说这坦克里能坐四五个人,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的,就让他们都去见上帝吧!
在带着俘虏跳下坦克的瞬间,他把手雷塞进了坦克。
激战3个小时后,第一三五团打退了敌人的反扑。
与此同时,537.7高地北山在经过一番激烈战斗后,也被第一三五团第二连、第三连夺回。
第一天战斗,第四十五师折损了4个连的兵力。
“联合国军”方面没有资料表明“联合国军”在第一天战斗中的具体伤亡数字,但在美国官修的《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和韩国官修的《韩国战争史》中可以查到:第二天投入597.9高地战斗的“联合国军”部队,已由美步兵第三十一团部队换成了配属的美步兵第三十二团的第一营、第二营;而进攻537.7高地北山的“联合国军”部队,也由韩军第三十二团换成了配属的第十七团第二营、第三营。
也就是说,第一天战斗,“联合国军”有4个营失去战斗力。
这个情况,让范佛里特们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用《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的话来说:
“‘摊牌’行动一开始就挨了中国军队当头一棒!”
22时10分,第四十五师将战况上报秦基伟:
战斗第一天,第四十五师伤亡500余人,估计歼敌1 900余人。两个高地已于晚22时被第一三三团和第一三五团部队夺回。
秦基伟在长舒了一口气后也顿生担优,这范佛里特究竟意图何在,是佯动还是真干?是准备跟我们在这两个小山头打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是虚晃一枪再到西方山那边下手?
不管怎样,现在必须把敌人的气焰给打下去!
而且要准备长打!
政治委员谷景生参加志愿军回国代表团尚未归来,秦基伟与副军长周发田、参谋长张蕴钰、政治部主任车敏樵等简短商议后,迅速做出决定:
一、 立即向兵团、志司报告,调整第四十五师部署,停止对注字洞南山的反击,原定反击注字洞南山的第一三四团由主攻团变为预备队。为反击注字洞南山的弹药、给养、器材,全部转用于上甘岭方向。军组成炮兵指挥所,统一指挥快速机动到上甘岭方向的炮群,由第四十五师副师长唐万成和师炮兵副主任靳钟统一指挥,全力支援步兵战斗。
二、 第四十四师由主攻师变为助攻师,牵制当面之敌。
三、 各级指挥所前移。第四十五师指挥所前移至德山岘,第一三三团指挥所前移至上所里北山。
四、 调整战斗部署。由第一三五团团长张信元负责指挥597.9高地战斗;由第一三三团团长孙加贵负责指挥537.7高地北山战斗;第一三四团团长刘占华在师指挥所待命,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师炮兵群由第四十五师副师长唐万成及军炮兵室副主任靳钟统一指挥。
五、 加强后勤保障。除原先定额储备的弹药以外,一线连队,每连配备手榴弹8 000枚,全军给养储备3个月,迅速向坑道补充食物和水。
秦基伟也作好了长打的准备。
他给向守志挂电话:
“老向,只要你那个口子不出事,上甘岭这边仗就好打!”
又给崔建功挂电话:
“老崔啊,阵地丢了,回头不好见我啊!”
在中国军队的将领中,秦基伟是极善于学习和提高的一位,在第十五军,专门编有一份《参考消息》,专门摘发敌军动态、国际新闻,指挥员们可以通过这份《参考消息》了解国际间政治气候,帮助分折战场形势。他们正是从这份《参考消息》上知道了美国正在进行总统大选,知道了上甘岭战斗发起之时正是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开幕之日。由此而判断出敌人这次战斗的动机、本钱的大小、要达到的目的等等。
秦基伟对大家说:
“一人舍命,十人难当!咱们第十五军的人都要当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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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月开始进攻,训练总该早些。
[SIZE=2]剁砧板肉 王近山以守为攻
堵机枪眼 黄继光舍生忘死[/SIZE]
——毛泽东《论联合政府》
虽说“摊牌”行动头一天碰了钉子,范佛里特还是不甘心。
15日凌晨5时,“联合国军”又向上甘岭地区发起猛烈反扑。
头晚刚恢复阵地的中国兵们还没来得及把工事修好,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就从天边传来,转瞬间,30多架B-29轰炸机黑鸦鸦地一片就扑了上来。先是在高地上空兜圈子,然后排着队一架接一架俯冲下来,象倒垃圾一样的把成吨的炸弹扔了下来。无数颗炸弹落地爆炸冲起的烟柱遮天蔽日,排山倒海,气浪隔着几里路就能把人掀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两个高地全被炸成了一片虚土,弹片、飞石、破损的枪械、人体上残缺的肢体,在狭窄的空间飞散又落下。
这就是所谓“地毯式”轰炸。
接着,300门105毫米以上的火炮又翻来覆去地把两个高地深翻透犁了一个多小时。
头号强国这仗打得确实阔气。
在这炼狱之火的焚烧下,难道还会有什么活物?
晨光之下,一片钢盔又亮晃晃地象蝗虫一般,兴冲冲地向五圣山下的那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漫去。几架提供近距空中支援的“油挑子”(F-51战斗机)也啸叫着向山头着倾泄弹药,
新上阵的美步兵第三十二团两个营和韩军第十七团两个营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眼瞅着就要漫过山顶了。
突然,随着几声清脆的喇叭声响,不知是从地里钻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山头上出现了三五成群的中国士兵,雨点般的爆破筒和手榴弹横七竖八地扔了下来,机关枪、冲锋枪等短促火器也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老兵油子最怕这种盯着找人的机枪。
而且这个时候,第十五军炮兵群已经调整到上甘岭方向,虽然不象“联合国军”炮火那么猛烈,那么阔气,但也是找准了地方下“弹”的。特别是象八二炮、六0炮这类步兵轻便火炮,更是象长了眼睛一样,专对着人多的地方下雨,铺天盖地也让“联合国军”官兵们死伤累累。
蝗虫潮又退了下来。
整个大半天,潮起潮落10多次集团冲击都是这样被打了回来。
还一大堆伤亡。
中午时分,桧仓里的志愿军司令部接到了第十五军的报告:
第十五军 军 长 秦基伟
政治委员 谷景生
正在吃饭的志愿军代司令员邓华、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杨得志、代参谋长张文舟看了报告后,再也无心吃饭,匆匆赶往作战室。
虽然情况严重,他们一路上还是说说笑笑,互相逗乐。
打了一辈子仗,阵仗见得多了,还能光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地?
杨得志对邓华说:“看看,你原谅克拉克,可人家不原谅你!”
“行动这样快,目标这样集中,克拉克是蓄谋已久了!”
张文舟插上一句。
邓华把头一摆:
“那还客什么气?送上门儿来的,咱就收礼吧!”
一走到作战室的沙盘前,几个人严肃起来。
“10月8日,板门店的美方代表刚单方面宣布停战谈判无限期休会,克拉克就在这边大打出手,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一个整体行动。”邓华现在代理统帅,当然得先估量了一下政治大势。
杨得志沉吟片刻,指点着沙盘上五圣山那一片山头说:
“上甘岭前这两个阵地位置太重要了,就象两个拳头,楔入敌人阵地。是敌人的眼中钉啊。显然,范佛里特向我发起进攻的企图在于:首先占我597.9高地及537.7高地北山,再夺五圣山地区。以改变金化地区防御态势,破坏我进攻企图,察明我坑道情况,为尔后进攻平康、金城以北地区创造有利条件。”
他是分管作战的副司令员,看问题当然要着眼于军事角度。
“我建议全线战术反击不要在22日停止了,干脆延续到10月底,配合第十五军在五圣山地区的作战。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反击注字洞南山的计划也要立即改变,迅速到五圣山集结,集中力量打击敌人的进攻,确保我五圣山阵地。”
那会儿的指挥机关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半小时后,第十五军就收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回电:
稳健精细的杨得志还给第三兵团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第三兵团的参谋长王蕴瑞:
“王副司令呢?”
“王副司令和杜副政委正在作战室跟第四十五师聂济峰政委和第二十九师王新政委部置任务。”
“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
“王副司令已经命令兵团、军、师、团四级指挥机构前移,秦基伟他们也开展了‘一人舍命,十人难当’的硬骨头活动。一线同志们都提出:过去讲誓与阵地共存亡,现在讲绝不让阵地丢半分。阵地要存,人也要存。”
“好,这个口号提得好,这是革命英雄主义的新发展!不过大家一定要认识到这是一场恶仗,要准备付出巨大代价,五圣山是我们的屏障,一定要稳稳地守住,志司将全力支援你们!”
“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守住阵地!”
这边西霞洞的王近山也在给聂济峰和王新上发条:
“范佛里特这老小子拿你们第四十五师的上甘岭阵地开刀了,胃口很大哩!据情报,美步兵第四十师也已进至芝浦里地区,随时准备增援美七师和伪二师,看样子是想把‘铁三角’一口给吞下去,你们的任务是坚守阵地,给他一个硬钉子碰碰,争取在第一线把美七师和伪二师打挎,就是美四十师上来,你们也要把它给打下去。”
“第二十九师也要准备上!你们是志愿军的代表队,一定要打出个样子来!要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地打,就是把第四十五师拼光了,打挎敌人两个师,守住了上甘岭,也是光荣的!”
兵团副政治委员杜义德拿把气筒使劲儿充气——第二十九师是原第十军的部队,而他是第十军的老军长。
整个中朝军队打从去年秋季防御作战以来,就没有跟“联合国军”打过什么大仗。说实话,那会儿上上下下都盼着能跟美国大兵再较量一番,如果哪个部队轮上和敌人交手,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儿,谁听了都得乐不可支。
这是光荣,也是机会!
聂济峰和王新都在跃跃欲试地想赶回去参战。
聂济峰和王新当时带着师团的政治干部们正在军部一面参加哲学学习班,一边准备迎接祖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一听说现在要打大仗了,当然没心思在这儿泡机关学什么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哲学了。
当然这会儿前边也确实需要人。
“回去告诉秦基伟、崔建功、张显扬,这次敌人大打,虽然来得突然,却正中我们的下怀,不用担心他跟咱照不着面。只要他的步兵跟咱们搅活,就没他的好果子吃。你们要套住他狠狠地打,要讲究战术,搞好协同,大量杀伤敌人。”
在送他们返回第十五军时,王近山又再一次嘱咐道。
这二位很奇怪,向来干脆的王副司令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婆婆嘴?
王近山是觉得又一个战机到手了!
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次打胜仗的机会。
自从第五次战役第三兵团折损了一个第一八0师,王近山就憋着一肚子火想打一个大仗来解解恨。
那一仗打下来,中国军队上上下下心里都觉得窝囊,总结的时候免不得要互相埋怨发发牢骚,那气头上的话当然就不会有多么好听,言来语去时不时就很有些伤感情的句子蹦出口。
第十二军在第五次战役第一、第二阶段进展不畅时,彭德怀就点筋动脉地数落过他们:
“人家是权威,咱们是丘八,你们不是刘伯承带出来的主力么?刘伯承不是讲究战术么?你们怎么不讲究?!”
这没遮拦的话把德高望重的刘帅也给伤了,确实差点意思。
这话当下就把第十二军给惹火了惹急了,志司开会总结,王近山当着彭德怀的面不管不顾地就发作:“你把我们手脚捆起来,叫我们怎么打?这种打法,还有多少人填不进去?”
回来了气还不平,发来一封电报要呈军委和三总部喊冤。
彭德怀看了电报,大将风度嘿嘿一笑,一挥手让转呈军委。
后来见着第十二军副军长肖永银,彭德怀笑着说:
“你们第十二军火气不小嘛!”
其实这事儿过了,王近山气也消了。
气头子上的话嘛,一般来说都经不起推敲当不得真。
比如彭德怀就骂过梁兴初是“鼠将”,梁兴初是“鼠将”么?
这事儿过去了,帅还是帅,将还是将,主力还是主力,王牌还是王牌,彭德怀该怎么拿王近山当角儿使唤还是怎么拿他当角儿使唤。
不过后来这些磕磕绊绊的事儿被人传来传去传走了样,不知怎么汇报到毛泽东那里就变成了王近山“右倾”——那年头“右倾”就是“怕死”的代名词,谁要被扣上了这顶帽子就意味着谁从此在军界抬不起头,最低限度打仗时再不会把你当个角儿来考虑了。好在毛泽东早就知道消灭日寇华北战地参观团的太行王近山,王近山的老首长徐向前、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陈赓等又向毛泽东打保票说王近山别的什么问题不敢说没有,这“右倾”二字纯属子虚。于是毛泽东在调阅了第三兵团的《阵中日誌》后,亲自找王近山谈了一次话并说明,你没有什么“右倾”问题,第一八0师的失利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你。
虽然如此,王近山仍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再怎么说,第一八0师也是在第三兵团的建制序列里损失的,这话说出去,怎么说怎么让人觉得是我王近山没出息瞎指挥打了败仗,要不找个机会打个胜仗把脸找回来,一辈子提起来人家都觉得你窝囊!
这下好了,机会来了!范佛里特送肉上砧了!
那会儿是还没跟敌人照上面就伤亡了一大堆,干着急使不上劲,这回呢,范佛里特这老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随你有多少大炮多少坦克多少飞机,最后要占领阵地你的步兵不是还得跟咱步兵照面么?要跟咱步兵照面不就得按咱们的路数打么?按咱们的路数打你不是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么?没什么优势可言最后不是还要没辄么?你没辄这两个山头最后还不得是咱们的么?
虽然不象范佛里特这类西点名将学过数理逻辑什么的,可凭着近二十年的战争阅历,敏锐的战将王近山敏锐地意识到,范佛里特这个高明的对手正在打一个并不高明的主意!
对手的错误就是自己的战机!
抓住他!套牢他!打垮他!葬送他!
王近山暗暗咬牙切齿。
然而劲好鼓,仗却难打。
这个时候,上甘岭的战况一点也让人乐观不起来。
15日中午时分——也就是志司邓华杨得志、第三兵团王近山杜义德、第十五军秦基伟作出判断,并协调动作达成一致之时,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大部分表面阵地又一次失守,守备分队在给进攻之敌以重大杀伤之后,撤出大部分表面阵地,再次退守坑道。
崔建功当然不肯相让,当晚再次组织反击,恢复了阵地。
虽然军里已经停止了注字洞南山的反击计划,军炮兵群也调整到上甘岭方向,并且极大地压制了“联合国军”的炮兵,但晚上反击时,从千米之外开始接敌的部队在运动途中仍然遭到敌人炮火的严重杀伤。反击分队在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战恢复表面阵地后,兵力损耗过大,已无坚守的力量,因而难以抵御对手在次日白天投入的生力军美步兵第十七团和韩军第十七团4个营的猛烈冲击。
16日白天的防御战只坚持了小半天。
不到中午,“联合国军”就得了手。
崔建功一看“联合国军”占了上风,立马就红了眼。
当晚,一番激战后,反击部队又恢复了阵地。
然而与昨天一样,攻击时伤亡一大堆,占领阵地后兵力难以长时间固守,天亮以后,残存人员又被迫退守坑道,大部分表面阵地又被敌人夺回。
防御,每天要拼光两三个连;反击,每天要折损两三个连。
不到3天,已经有十多个连队投入战斗而且伤亡惨重,伤亡最惨重的一个连队站着走下阵地的只有几个人。
而固守表面阵地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短。
这仗这么打下去怎么打得起?
17日,杀红了眼的崔建功开始感到了兵力不足的压力。
“联合国军”虽然伤亡也很大,基本上是每天都有近4个营失去战斗力被换下去,而每天又会换上来4个营,都是补充过或者新上阵的生力军,而且一点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前沿部队侦悉的番号已有美步兵第七师的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十七团和韩军第二师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十七团和配属的韩军第九师第三十团。
也就是说,敌人已经投入了差不多两个加强了的整师!
“他娘的,我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
崔建功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里边也在想。
后悔药没得卖,补救法还是有。
冷静下来的崔建功立即下达了节约使用兵力的命令:
“再用兵时,要以排为单位,超过一个排必须由我批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这仗就打不起了。
可惜这个决定来得晚了一点。
17日当夜,崔建功已经在动用预备队了。
这次他只动用了两个连队。
第一三四团第七连反击597.9高地,第一三三团第三连加强第九连一个排反击537.7高地北山阵地。
第一三四团第七连是个红军连队,在太行山曾经警卫过刘邓,作风过硬,战斗力强。投入战斗后打得非常勇敢机智。由于运动隐蔽,队形疏散,伤亡很小,一个冲锋扑上山顶,全歼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第一营一个连,然后在打敌反扑中,又歼灭美军一个连。
按说,这是一个优秀的反击作战范例。
可是随之而来的防御作战却使反击的成果难于巩固。
这次固守时间更短。
战至次日凌晨,第七连百余人的连队只剩下10来个伤员,天还没亮,阵地又被敌人夺回。第一三五团第六连从454.4高地东山无名高地反击597.9高地,策应第七连战斗,结果也失利退回。
同日,反击537.7高地北山的战斗也遭受挫折。
这个时期的韩军,的确今非昔比,已不是战争初期那种一触即溃的窝囊模样,火力配备得到了很大地加强,纪律和自信心都有所提高,甚至还能跟中国士兵比划两下白刃战。防御作战时也比美国兵舍得花力气改造工事,所以打起来反而比美国兵更难对付。
18日凌晨,美步兵第七师第十七团和韩军第二师第十七团各以一个营的兵力依托已占领的阵地向四周扩展,支援炮火拼命地进行弹幕射击,牢牢地封锁住了通往阵地的道路,致使第四十五师守备分队寡不敌众,全部退入坑道。
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表面阵地全部失守。
这是上甘岭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这仗,算是打到节骨眼上啦!
秦基伟也打明白了:范佛里特确实是冲着上甘岭来的!
“上阵地以来,总觉得平康平,便敌攻,认为敌攻西方山的可能性大,没有站在攻者的地位上想想:攻者总是想出其不意、避实击虚,总是想选择结合部、突出部下手,攻突出部可避免两侧火力杀伤。五圣山前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特别突出,倘敌攻平康,会遭我第十五军、第三十八军两军打击,攻牙沈里又会遭我第十二军打击。而攻击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则只受我第十五军打击,同时也只受我第十五军纵深威胁!”
秦基伟开始醒过味儿来。
醒过味来的秦基伟暗暗佩服范佛里特的老谋深算,倘若自己处在进攻者的地位,肯定也会这样考虑问题。强弱总是相对的,也是可以转化的。大家都关注弱点了,弱点还是弱点吗?反之,大家都忽视强点了,这强点还成其为强点吗?
可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换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呢?
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崔建功也打电话报告,第四十五师除守备其它高地的部队外,能够动用的21个机动连队已经动用了15个,这15个连队除少数人尚在坑道中坚守外,已经大部伤亡殆尽。
“军长,我没兵啦,现在只能守,再也攻不动啦!”
秦基伟明白,好强的崔建功也叫苦,这仗一定打得很勉为其难。
而兵团王近山副司令员打来的电话也是没得商量:
“告诉你秦基伟,你今晚要是把那两个山头夺不回来,你就干脆回家放羊去!”
夹在两者之间的秦基伟没地儿叫苦,只能较劲儿。
“崔建功我告诉你,为了全局,第十五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咱中国人民解放军象第十五军这样的部队多的是,可上甘岭只有一个。你要是丢了,可就不好回来见我喽!”
他在电话里对崔建功吼道。
“军长放心,剩我一个也要打到底!只要我崔建功在,上甘岭这两座山头就是咱中国人民志愿军的!”
崔建功一股热血也冲上头顶。
秦基伟心中热辣辣的:
“阵地不能丢,伤亡也要减下来。向守志他们那儿虽然没有大打,但那个口子绝对不能动,现在你们那边只有靠你和张显扬顶住。咱们第十五军现在是婆娘娃娃一起上,打到最后一个人!”
话是这么说,但秦基伟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女同志上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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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toe]几架提供近距空中支援的“油挑子”(F-51战斗机)[/quote]
因为F86的有两个在翼尖的副油箱所以得此绰号。
B-26??
麦帅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