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水戍 -- 冷战时代中苏边境的传奇 -- 萨苏

谈到中国和苏俄边防军的斗法，有朋友提到著名的982艇，这玩意儿的确是中国边防人员在黑龙江，乌苏里江等界河上进行巡逻时的难得利器。今天到中苏边界游览，可能会经常看到这种玻璃钢快艇的身影。

982艇的最大特点是喷水推进。

船舶的推进方式多种多样，出于对推进效率的考虑，今天大部分船只使用的都是螺旋桨。然而，用于内河航行的船只，使用螺旋桨推进却有一定危险。其原因是内河水浅，水文情况复杂，安裝在舰艇尾部水下的螺旋桨和舵很容易刮擦受损，而一旦螺旋桨受损，船只就有失去动力的危险。所以，一些内河船舶常常采用特别的推进方式。

例如，在美加边境的五大湖区，日本的琵琶湖等地，经常可以见到古老的明轮推进船。明轮推进是螺旋桨诞生之前曾被广泛使用的技术，所谓“轮船”的“轮”字，就得自明轮推进器。如果在远洋使用，明轮与螺旋桨根本无法相比，它的推进效率较低，明轮部分在水线以上，在大风大浪中容易损坏，特别是作为军事舰艇，暴露在舷外的明轮推进器很容易被敌军炮火摧毁。但是，在内河它有自己的优势。明轮底部高度高于舰底，而且布置位置恰好是和船体重心吻合的舯部，因此操纵性好，所需吃水浅。更为重要的是左右明轮的正向逆向转动可以替代舵的作用，提高船舶的生存能力。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内河是明轮船只的天堂。

民国时期东北江防舰队的江通号炮舰，可以看到其侧面清晰可辨的明轮推进器。这张照片是萨在日本一本杂志中发现的，扫描后提供给台湾的“中国军舰博物馆”姚开阳先生使用。江通号曾经参加了1929年的三江口之战，不幸在战斗中为苏军击沉。

然而，明轮有明轮的问题，那就是受限于推进效率，无法提供较高的航速，当巡逻艇有些差强人意。对于这个问题，苏联人的解决方法是开发“江兔子”这样的轻型滑行艇。所谓滑行艇，是类似鱼雷艇和摩托艇的艇型，高速行驶时大部分舰体会“滑”起来，被抬升出水面，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它的缺点是尾部包括螺旋桨和舵依然浸在水中，还有一个致命弱点，恰好是被982系列巡逻艇所克制。中国的982系列巡逻艇，则采用喷水推进代替明轮，从而既避免了水下推进器易于受损的问题，而且可以有较高的航速。

那么，982巡逻艇为何恰好可以克制“江兔子”呢？其原因是它所装备的喷水推进器马力强劲，开动时会在其艇后形成极大的尾浪，如同天女散花，孔雀开屏。“江兔子”这类滑行艇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抗浪性差，在大浪中根本“滑”不起来。这样，如果“江兔子”尾随在982艇后与其竟速，不但速度上不去，还有翻船的危险。因此，虽然从绝对速度上说“江兔子”比982快，但只要中国方面的982艇在界河上高速行驶，周围的苏联巡逻艇肯定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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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2系列喷水推进巡逻艇

其实，982艇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船体单薄惧怕碰撞。不过这种缺点的影响不大，如果双方发展到相互碰撞的地步，那两边的问题早就不是巡逻艇这个级别可以解决的了。

然而，982艇是七十年代才研制，八十年代投入使用的新设备，所以六十年代周工到黑山头边防站的时候，是不可能看到982艇的。

当时，中国在额尔古纳河上只有简陋的挂机巡逻艇，数量少而且速度慢，仅仅是聊胜于无。

这也和额尔古纳河的流域特点有关。这条河在黑山头-吉达林段的宽度不过百来米，苏俄方面岸壁较为陡峭，水也比较深，而中方一面水较浅且多砂坝，不适合船只航行。另外，本地每年十月至第二年四月都是封冻期，所以中方对于水上巡逻的重视不够，这一带堪称苏俄“江兔子”的天堂。

不过，在周工他们到达之前，中方却曾经在这段河道上让苏联人吓了一大跳。

赵站长和周工谈起的那个小小“军港”，就是这次惊吓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为了让中国的新式巡逻艇早日在额尔古纳河上出现，边防站的官兵们曾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建设这个港口。遗憾的是，等待多时的新式巡逻艇在这里只用了一次，这个港口直到八十年代才重新发挥作用。

1964年的夏天的一日，苏联的水上巡逻队刚刚出航，却意外看到从没有装备过快艇的中国一方河道里开出一条模样古怪的船来，不等苏联人看清，这条船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只见该船周围腾起大团的水雾，瞬间就将其掩在其中，而这条巡逻艇的发动机咆哮依旧，迅速地在江面上移动起来，转眼间沿江向北而去（额尔古纳河这段河道从南向北），中间不断经过浅滩却跨越自如，而且速度奇快！

吃了一惊的苏联人立即开动巡逻艇，以最大的速度开始追赶，然而，双方的距离只是越来越大。

追了半个小时，中国的这个怪物已经变成了前方的一个小黑点。不甘心的苏联人一直追了一百多公里，直到吉达林边防站，想看个究竟，却发现那条中国船早进了船坞，计算时间，比全速的苏联快艇还要快一倍。吃惊的苏联人从吉达林对面的奥罗治扛着大炮筒摄影机匆匆赶来，而中国人早用苫布将那条巡逻艇遮盖起来让苏联人十分失望，想看，门儿都没有。

那段时间，苏联人有事没事总向中国这边的港湾河汊探头探脑，但这条神秘的巡逻艇再没有出现过。

那么，这条船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只露了一面就匆匆息影呢？

事情，也许可以从叶永烈先生所作的一部科幻小说说起，这部小说的名字叫作《欲擒故纵》。

这部小说虽然不如《小灵通漫游未来》那样有名，但因为主题是中苏边境的反特行动，所以惊险离奇，扣人心弦尤有胜之，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萨也是几十年后才知道它的作者居然是叶永烈先生，假如叶先生按这个路子写下去，只怕会变成东方的凡尔纳呢。

在这部作品中，叶先生曾经描述了一系列“未来世界”可能出现的新式装备，包括仿生嗅觉跟踪装置，红外线边境监视仪等，它们中相当一部分今天已经成为现实。

其中，叶先生在描述中国边防军军官孙英率部出击搜捕苏联特务“黑熊”和“白熊”时，曾提到他们乘坐的车辆十分奇特，叫做 – “飘行汽车”。

[待续]

另：本文开始写作之后，文中提到的周先生十分重视，来函询问，并提到了一些我弄错的地方，如苏联摩托车被冻住，问题在于润滑油冻结，苏军所用摩托车并非水冷。此外，周先生还写下了几篇相关文字，其内容远较我的作品详细，萨将在此后章节中陆续提供周先生的手稿（扫描），或将比我的转述更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