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第三章 迂直(1)·非常轨迹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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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三章 迂直(5)·非常轨迹

 

  虽然不象周毛朱等又跑路又开会又发电那么辛苦,但蒋公甫公龙主席这几天也真还没闲着。

  2月2日林彪打叙永那天,蒋公也完成了“剿匪军”的组织调整:委龙云为“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将薛岳也归入其帐下任“前敌总指挥”。这个“剿匪军第二路军”囊括了中央军滇黔军各路人马,中央军的吴奇伟、周浑元分任第一、第二纵队司令官,各指挥4个师的中央军;滇军所有部队(10个团以上)为第三纵队,司令官为孙渡,王家烈的黔军则为第四纵队。督促这各路人马“努力进剿,用集大勋。(12)”

  考虑到薛岳有“攫取黔政”的要务,更顾虑到薛岳这个“老虎仔”未必会买黑彝头人“龙主席”的账,蒋公于2月3日又令周浑元暂代薛岳那个“前敌总指挥”,并严饬“前方进剿部队,务令其跟踪穷追,非至金沙江岸,不得停止”,但“遵义与赤水河,应配备相当兵力,巩固后方交通为要。(13)”

  这前一句体现了蒋公的弘大气魄,后一句却暗藏着蒋公的小肚鸡肠——他还是不想自己付血本。

  要说“龙主席”也不是接到一顶官帽子就开心得要扯倒立的主儿,他肯定也要对这个“乱世功名”患得患失一番,而且前提与蒋公如出一辙:自己不付血本。蒋公那顶“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官帽子抛过来时,“龙主席”并未“欣然就任”,而是很有一番忸怩。他先作矝持状直电蒋公,婉拒了“四川省政府主席”刘湘、“重庆行营参谋团主任”贺国光为救叙永恳请滇军北进昭通的要求,称“似此共匪未进叙永之前,则滇军仍不暂移昭为宜。(14)”候了一日后,方才回复蒋公:“窃职久托帡幪,无论公私,只须钓座有所驱策,均当竭诚自效。况职部即无名义,早经遵令出征。兹既重膺新命,更当勉效绵薄,籍图报称。唯赤匪实力及我军情况此间尚末深悉。薛、王两部久在前方,熟习匪情,经去电征询,—俟得复,谨即拜命就职。唯是材轻任重,加以时间仓猝,感奋之余,弥殷惶悚耳。又一路军负责何人?一、二路任务有无明白规定?万一赤匪窜过大江,职军应否跟踪追击?凡此,均关重要。伏维迅示祇遵。(15)”

  你看看你看看,这派头拿捏得如何?人家“龙主席”要的可不是“空头官帽”哟!

  大概是蒋公为“剿匪大计”居间作了些协调,把那个“前敌总指挥”头衔让周浑元“顶戴”了一把,“龙主席”自己也患得患失掂量了几天,把账本大致盘算清楚了,这才于2月5日电复蒋公之“冬电”(即2月2日电):要“本其愚忠,竭尽驽骀,懵然就职。本钧座有匪无我之精神,尽其力而为之。”但“龙主席”也清楚,薛岳的官帽子可以换人“顶戴”,队伍却换不了人替带,所以最后还是没忘了提醒蒋公:“恳请钧座再电薛岳,克日推进,衔尾进剿。以达歼灭之效为祷。(16)”

  其实蒋公哪儿需要提醒哩,人家早两天就安排好了,一边是“非至金沙江岸,不得停止”,一边还要“配备相当兵力,巩固后方交通为要”嘛!言疾而行滞,前虚而后实,这支令箭对薛伯陵才具有真正的制约力,薛岳那“中央大军”,就这么着总停在仁怀、古蔺、黔西一带,压根儿就不怎么动窝。蒋公清楚得很: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谅他龙志舟戴着这顶官帽子也得卖卖死力。

  果不其然,蒋公算计确实要高出“龙主席”一筹,龙云真就开始着急卖死力了。

  2月6日——林彪从五村(今五撑)躲着山防队小地痞们向建武营(今九丝城)转移那天,龙云先电蒋公,“已电第三纵队由毕节于阳日(7日)取捷便之路,兼程向威信前进,并与驻高县、筠连川军切取联络矣”;再电滇军诸将:“我滇军护、靖两役,中外驰名,乃民<国>十九年入桂,军威一落千丈,至启人轻视”,而“现在我滇出师,适值匪势已衰,为国家利害,诸弟前途,本省以后地位计,均在此一举。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时,所望振作,勿失此良机”,“一旦与匪接触,勿惜牺牲,当以军誉为重。况此种牺牲,有泰山鸿毛之分,望加勉。又顷据报,共匪支日(2月4日)围攻叙永未逞。若弃永南窜,我军已嫌过迟,五、七两旅,尚希兼程”(17)。

  这“五、七两旅”就是孙渡所率拟向威信进取的“剿匪军第三纵队”鲁道源、龚顺壁所部。

  瞅见没有,“龙主席”让蒋公刺激得都动了真感情。

  蒋公同日亦两电龙云,一电对龙云所询第一二路军任务区分作了答复:两军相隔既远任务亦殊,故不分别规定,“如共军渡江,仍须缘追痛击”;一电实际上是回复龙云那个“万一不幸,该匪渡过大江”的“锦囊妙计”:对共军,“以不使渡过金沙江而聚歼于金沙江右岸为好。(18)”

  而“龙主席”的九九表是:以川、滇两军南压北推之力,乘“朱毛”之“匪势已衰”,来个“一鸣惊人”。“龙主席”之所以在几天之间就从小心谨慎变得慷慨激昂,蒋公抛来的那顶官帽子和随之配送的官场粉黛多少起了些作用那是不假,但更具影响力和诱惑力的,还是刘甫公已押往或正押往川滇边境那些血本。那当口,潘文华将军提调“十万劲旅”南迫“朱毛”入滇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龙主席”要再不勉力“北推”一把,于情于理于利害关系,那都是没法拿上桌面儿来说道的。

  2月4日13时,林彪率红一军团军团部还在由金鹅池去大坝的路上,潘文华又对中央红军的下一步动向作出了研判:“匪主力似已由麻线堡、洛窝、猫儿关,经两河口、大坝、建武、以趋高珙或横江。(19)”并作出相应部署:

  

  ⒈陈(万仞)指挥达(凤冈)、袁(如骏)、刘(兆藜)3旅及徐谢两团,为右追击队。依现在态势,自取顺序,沿(古)宋兴(文)、长(宁)珙(县)大道,向高县追击。并以刘旅为左侧卫,沿叙永、金鹅池前进。如未发见匪情,则在高县待命。兴(文)、长(宁)、珙各县,酌留一营,驻防扼守。

  ⒉郭(勋祺)指挥袁(治)、潘(佐)两旅及顾(家辉)团,为左追击队。沿麻线堡、站底、两河口、大坝镇、建武向高(县)珙(县)或横江追击前进。并另派顾团为左侧卫,沿途蹑匪猛追。

  ⒊范(子英)指挥指挥所部(即范子英旅)及章(安平)旅,负责清剿古宋(今兴文县城中城镇)、叙永残匪。任务完后,即随右追击队前进。

  ⒋廖(泽)旅负责清剿古蔺附近残匪。任务完尾随左追击队前进,

  ⒌穆(肃中)司令着星夜赴屏山,担任金沙江上游防务。

  ⒍粱(国华)团(机关枪团)即率所部,驰赴宜宾,受蒋(尚朴)旅指挥担任河防。(20)

  

  潘文华将军这回又算到了前头——至少是算到了林彪的前头(中革军委那时已经在作“放弃北渡或西渡”的考虑了),林彪在为集结地点跟中革军委生闷气那两天,刘甫公和潘将军正是基于以上这个研判紧急调整了部署,驱动各路人马跟红军赛跑,而且充分利用了手中的水陆交通条件,把这场比赛进行得卓有成效。2月7日,潘文华率“四川南岸剿匪总指挥部”移驻宜宾。至2月9日,防“朱毛”北渡或西渡的部署基本搞定:陈万仞指挥达(凤冈)旅、袁(如骏)两旅分别进驻罗场、嘉罗场、高县;刘(兆藜)旅进筠连,潘(佐)旅及谢团把住长宁(今双河镇)、兴文(今兴文县晏阳镇)、高县;郭勋祺指挥范(子英)旅、袁(治)旅、廖(泽)3旅及顾(家辉)团进至大坝、建武、洛表、两河口以南,“肃清匪踪”,相机“入滇追剿”,潘文华本人直接指挥蒋(尚朴)旅及梁国华机关枪团负责横江至滩头一线防务;而已进驻雷(波)马(边)屏(山)一线的穆(肃中)旅及正赶来的章(安平)旅则担负此间金沙江一线防务。

  这是刘甫公下的一个血本——10个旅又3个团,把“朱毛”北渡或西渡的来路,封得死死的。

  排除侥幸的因素,中央红军如果执着地还要跟这儿北渡或西渡,基本上就只可能有一种结果。红军战士都是铁脚板那是不假,但也是肉体凡胎不是神仙,要他们拼命赶路还要一路闯关夺隘打硬仗,抢在研判和部署都已抢先的川军前头过横江过金沙江或过长江,胜算究竟有多大,恐怕是个穿过二尺半的丘八都不难想像。况且,就算是血战余生从这一线过了金沙江,还要穿过大凉山腹地哩!那里的黑彝家支比冕宁这类大凉山边缘边区更多也更麻烦,“彝海结盟”这类办法跟这儿管不管用,能管多大用,也都是很难预料的事情。

  应该说中央红军的侦察和情报工作相当出色,蒋公刘甫公潘将军“龙主席”种种抢了先机的盘算和部署都大致为中革军委首长们所掌握。加上蒋公刘甫公潘将军“龙主席”虽然都能达到下棋多看一步的境界,但他们这回撞上的是毛泽东,此公战略视野其为广阔而具体作为又能脚踏实地,他行一步棋可不是只看下一步,而是看三步五步眼角余光还扫视四面八方!

  后面我们将看到,刘甫公潘将军这番颇具超前眼光的研判和部署虽然抢了“朱毛”的先机,却启迪、促成和帮助他们另外开拓了一片驰骋的时空。刘甫公潘将军积极主动基于军事常识的超前部署差不多就在刚一搞定的那当口,就在对手一番超乎常规出乎意料的反应动作之下被弃于无用之地,而且竟然还让他们在好几天里脑筋都没转过弯儿来。

  不过那时毛泽东好像在中革军委和党中央决策层中还未取得一言九鼎的地位,遵义会议上他虽然进入了政治局常委但还只是“恩来同志在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虽然心怀坦荡的周恩来这时已经将他作为军事指挥核心而倾心予以托付与拥戴,但土城之战没有打好多少对他还是有些负面影响,许多此前对他并不熟悉的党内同志和战友还需要对他作一番近距考量——遵义会议上有些受批评的人甚至还有闲话。那时候,军事行动的决策和部署都要上政治局会议或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林彪所不理解的“变来变去”、“犹豫不定”实际上多少也反映了当时这种特殊的指挥格局。

  中革军委决定中央红军主力集中扎西地区后,林彪又拧了一回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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