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纪念我的祖父 -- 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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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纪念我的祖父

这礼拜一答辩结束,顺利拿到学位,七年苦熬,在这混俩学位,天知道值不值。谢谢大家的祝福,今天闲下来,聊聊当年祖父的旧事,隔海厮杀,仇深似海,其实,都是中国人,真的都是中国人,话放在这,现在苦大仇深,恨不得活劈了对方,真给把刀,就下不去手了,一如,我的祖父当年。。。

他的故事,很多,要写简历的话,读过辅仁大学历史系,黄埔军校,缅甸美国人开的参谋人员训练班,实际是培训特工的,还读过陆军大学。多言不赘,以下是铁岭文史资料他写的文章,纪念一件尘封旧事,我家不在铁岭,他31年918离家以后,到97年去世,重未回过老家,当年在东北带兵,一直念念不忘,要回老家,两件事,给我的太爷太奶上坟,还有就是要亲手杀了自己当汉奸的大姐,大姐夫。外人想起来,不可思议,我们自己家人,深信不疑,倒不是对汉奸多恨,就是相信他能干出来,这是个狠茬的!

以下是他写的原文,后面有网址,80年代初写的,人终于放出来了,口气缓和了些,在战犯监狱里面,未留片纸,死不开口。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人家同级的落实政策,都是局长处长,他放出来,在建筑公司当工人,死硬到底,现在查阅当年的政协委员名单,还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建工人,呵呵。不过他也不会真的去搬砖,因为他是按照退休手续办进去的。。。

一 劳动人民的血汗 东北工业的大动脉

日寇投降后,我在国民党国防部资料室已经看到有关东北丰满电站是远东最大的水利工程的材料。1947年我调往吉林市任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兼六十军副参谋长。一切安排就绪后,即专程前往小丰满调查。在荒草间看到"慰灵塔"上有日文碑文,三读过后,感到电站的建成,充满中国劳动人民的血和泪。日伪不择手段抓来数万名劳工和"勤劳奉仕"者,在日籍技术人员指导下,助以满、鲜走狗(还有人不信他们恨伪军的么?)的皮鞭,成年累月,夜以继日,从事繁重无偿的劳动。先后死亡多达七千三百余人。百余公里水域,东北起于蛟河县的白石山,东南至桦甸县的横道河子,西北抵永吉县小丰满,无偿淹没农舍、民田,无法计算。直接间接受害的百姓实难估计。仅用三四年时间丰满电站全部告竣。二百余公尺落差,日发电量高达百万瓦。可见在施工过程中,不分昼夜、不管天气、分秒必争。劳动强度之大,远远超过人体力的极限。加上监工的鞭挞、非人的食宿待遇,劳动者不累死也冻死或病死。白骨垒垒,遗尸沉入湖的僻静处。"丰满"啊,这里汇集着东北三千万父老的血汗,凝结着数十万户的辛酸。

丰满是"日进斗金"。电流分三路输出,远送抚顺、沈阳、鞍山、旅大等约一千五六百公里。西线输送长春、四平约三百余公里。北线至哈尔滨约四百余公里,输电线全长达三千公里。丰满水电象血液似的流遍东北工矿,使它日夜运转,也照亮了千家万户。电站六套机组全系德国和瑞士进口,可见日本经济建设都着眼百年大计和经济效益。留用了一些日本技术人员,目的是将电站管好,并使它安全运转。可惜苏联竟以战利品借口,强行拆走了三套机组(他对苏联占我疆域,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给台湾同僚旧信中,有‘北疆愧说外阈安’之语,阈我不确定写得对不对,你说他都一个某建工人了,想安也安不了啊,)我薄有知识,出身农家,东北是我出生故土,"九•一八"后,十五年流亡的生活,造成我的国恨家仇,从而投得个人"马革裹尸",换取东北故土的光复。日寇投降我重返家园,一草一木,我都爱如至宝,怎能容彼横加践踏或再度掠夺(地震偷帐篷的听着!)。这就是我1948年3月8日违谕不炸丰满的思想基础。

记得解放后,我在战犯监狱服刑时,曾看到一篇社论(大概是1958年吧?也记不清是大公报还是文汇报)大意说:丰满电站未被国民党破坏,是幸亏一位民主人士临时恳请,才使它今天为人民建设提供巨大能源。我看后不尽哂然:这是从何说起呢?只有民主人士才爱国?才懂得丰满对祖国的巨大作用?试想有什么局外人,在大军紧急秘密撤退之际,能从容建议丰满问题?有什么大胆的民主人士能对抗"委座手谕"?干扰军事措施?显然是违背事实。当时我落后的以"阶下囚"自居(八十年代刚放出来的官话,不过在里面是比较落后,他跟沈醉将军形同莫逆,我父亲当年由四川入东北,还是沈醉将军从中缓颊,可是,后来境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败军之将又何足以言勇。看后我只付诸一笑(1958年,监狱里,不说,说了,有重大立功表现,放人,重用,唉,不过要真说了,我爸我妈遇不上,我还不知道是男的女的呢)。

为建设丰满电站而死难的同胞们,你们未想到一个国民党军官,能认真体现了你们伟大的献身精神,我曾用头颅做保,拯救它,我只求上无愧于祖国,下无愧于同胞,在后来我写这篇史实时,让我以至诚恭挽英魂吧!

山青水秀,大堰截银龙,飞流变巨能,造福子孙与日月同休。

血染碧波,北风泣白骨,英魂七千余,长眠湖底永做呵护神。

二 悠悠赤子心 血泪故乡情

1931年正是高粱红、大豆香,连续三年丰收的大好季节。东北易帜不久,农民负担较轻,少帅张学良移辕北平,陆空两军主力也军次关内,偌大的沈阳市,听说只有王以哲率领的模范旅。我们的少帅忘记了父仇未报,日寇得寸进尺,苏俄虎视耽耽,正伺机而动,稍有政治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时值"山雨欲来风满楼,险象环生"之秋(说起张汉卿,他就三个字,不争气,他跟张的弟弟张学思将军是同期同学)

1931年9月18日之夜,日寇进占沈阳,炮轰北大营,王旅长奉命撤守。继而整个东北沦陷。我当年只有十九岁,还是一个未读完高中的青年。翌日伙同学友,不甘心当亡国奴,来到关内。古老的北平,数代帝都,名胜古迹遍布城郊。除少数有亲友照顾的同学外,绝大多数举目无亲,都关心未来前途和今后食宿。在猖狂逃生时,我身边仅有六十元银币,食宿尚堪维持,也只够一学期使用(辅仁大学的学生)。首先同学们向万福麟请愿。在万公馆等了一天,被人民豢养得脑满肠肥的将军,只答应每人补助五角钱。同学们愤怒已极,一齐喊:"我们不要,给你姨太太买胭脂吧!"(那时起就比较猛,东北小伙子阿)大约两个月后,大多数衣食无着,又向不抵抗将军(汉卿莫恼)请愿。我们哭喊着:"还我家乡!打倒日寇,收复东北"等口号。静坐一天一夜(忍哉汉卿!),最后"少帅"(少帅当时是骂人话,还有他告诉我少帅当时满面烟荣,不是香烟,是大烟阿)出来了。他还算良心发现,答应给我们办食堂。从此结束我每天只吃三斤烤红薯,仅够度命的悲惨生活。不久又传来只知守法种田的老父,因家里骡马被劫,忧念去世,母亲相继病故。日寇强盗啊,弄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断自问,靠他"少帅"能够收复东北吗?我真不懂国破家亡,父仇未报,这种教训还不深刻吗?应是卧薪偿胆之时,励精图治之秋,于是我决心奋起,走直接抗日救亡的道路,虽捐躯报国,亦死而无憾。幸赖乡贤齐世英先生(后任台湾立委)(北宸小姐和他老先生认识么,呵呵) 以国民党东北办事处主任身份,经多方奔走联系,将我们改送黄埔军校十期一总队(台湾后来几位上将,多是十期,还多是东北人,如王多年将军等)。我才有机会走上为救亡而奋斗的道路。在校三年中,无论任何节假日,东北同学多半是郁郁寡欢,特别是每逢除夕,会餐过后,蒙上被悄悄流泪,三千万父老苦难何时是了,可爱的故乡何日得复?1936年秋,我到西安待命,特别怕听每月假日,车队载着乡音十足的东北小学生游行时,唱的流亡三部曲,一听到后,就使我肝胆欲裂!

记得那是八月下旬,去华清池闲逛,那天时间较晚,望着残月,迎着西风,独倚层楼,凝视着北方,想起李后主"相见欢"一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怅望钩月,伫立凉秋,反复念着李词,幸酸热泪,浇向心头,只有国破家亡的流亡者,才能深深体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从此后在八年抗战期间,每逢花前月下,我常哼着"从军伍少小离家乡,念双亲重返空凄凉,家成灰亲墓生春草,望天涯无家可归。" 我满腔悲愤,忘记在那站了多久,远村鸡鸣,才怏怏归去(爷爷,您这是救亡图存,我这现在背井离乡的遭这罪您说为什么啊)

好不容易盼到"七•七"政府宣布全面抗战,当年的流亡者,个个欢腾雀跃,该是打到底的大好时机,不收复失地,誓不罢休。"八•一三"后期,我有幸参加松沪爱国女学和天通庵日本海军司令部攻围(那一战,惊天动地,中国战士,奋勇厮杀,以十当一,没办法,武器太差,他们用步枪进攻钢筋水泥浇筑的日军海军司令部,黄埔十期,多少英魂,一战捐躯,在机枪火网里,民族之骄子,经数年之训练,为了国家的尊严,做自杀攻击,他说:日本海军司令部,设于中国之领土,乃中国人最大之耻辱。他给我看寄来的十期同学录,告诉我,这个战死在上海,那个战死在大场,那个战死在江湾,没有人后退,每看到日本军舰上的战旗,就怒火中烧,恨不能肋生双翅,斩将夺旗,他还报名敢死队,要划小艇炸了它,近视眼,没被接受,接受了的,没有一个回来的,一艘小驱逐舰,我们就没办法,在中国领土耀武扬威,宣泄炮弹,唉。。。)当时我是一名少尉排长,不久负伤。1941年又参加湖北洋新抗日战斗,不巧再度负伤(爷爷,您总跟人拼命,能巧么)。1946年陆军大学毕业(陆大20期,郝柏村将军的同学),初任前国防部监察局科长,主管陆海空三军调查研究,建议业务,我有机会对军国大事提建议机会。

1947年初夏,我调充驻吉林市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情报机构,负责国防部在东北自己人和GCD的情报系统,权力蛮大的,他的话,GMD的二,GCD的五)兼六十军副参谋长(当时他的资历太浅,60军刚有一个师临阵反水,国防部特派他为副参谋长,参谋长不设,由他全权处理军中事务)。从南京北飞故都,转飞沈阳再飞吉林。由机窗了望,山海关掠过眼底,十五年来雄关无恙,恐怕又增添如许弹痕吧!关内外咽喉--锦州,仍然那样古老而陈旧,熟悉的沈阳,已面貌一新,有名的关东大平原,那莽莽白山,涛涛黑水,顿收眼底,这是我流亡后第一次回到故乡--东北,我出生的地方,今天我又投入您的怀抱,但我向谁倾诉我流亡关内的辛酸遭遇呢?(家乡草木之情,历久弥新,家乡父老之情,历久弥浓,深蓝们,中华民国包括大陆,真要反攻么,生灵涂炭,历尽劫火,下得了手么!?)当年我立誓消灭日寇,今天初步达到目的。今后如果我在东北工作,一定要为故乡尽量多做些好事,憧憬的看到我出生地铁岭县城和中学时期常去的龙首山影,兴奋得流出热泪,但又夹杂着惆怅。万恶的日寇惨败了,但由于当权者不珍惜得来不易的抗战胜利果实,枉顾人民血泪,发动内战(这时候骂GMD还舍不得骂,当权者,不过内战他真是不愿打),兄弟阋墙,弄得烽烟遍地,腥风蔽空,使我们无法索还东京战后会议议决的五百亿美元的战争赔款,在会上合理主张与要求被搁置,祖国变成美国人口头上的"盟友",实质上的"监护区"(台湾的听着!)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青年军人,当时我的心情是惶惑的痛苦的。

三 委座手谕和项上人头

国民党时代,发自蒋介石的"委座手谕",如同"圣旨"一般,一样神圣不可轻渎,在战时"军令如山",它有其不可违抗的严肃性与重要性。接到"手谕"而不照办者,只有以项上人头作抵。

例如1944年夏,日寇进犯湘黔直插榕江,河池守军败溃,"委座手谕"陈物农(名字印刷错了,该是陈牧农)军长死守独山,独山危急前夕,"委座"轻车简从,由贵阳急驶独山方向,不巧遇陈军长于都匀墓冲间公路上,蒋令阵军长停车,下车后,第一句话就问"谁命令你回来的,独山守几天?"陈语塞,蒋拔手枪,亲毙陈于路侧,乃返车回贵阳重新布置(这段公案马甲兄有提及,写的是史料文章,这里的应该是事情的真相,蒋杀陈时,家祖父随侍在侧,亲眼目睹,当日日记,记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句)。其它如兵役署中将署长程泽润,违谕被杀等举不胜举。

"委座"炸毁丰满"手谕"用专机送达,可见其必彻底炸毁丰满,然后撤守的决心。1948年我奉命到南京时,二厅副处长陈思永曾告诉我说:蒋不是不知道丰满电站对国家今天和未来的重要性,它是东北工业动力,国防柱石之一。要炸毁丰满的决策,是蒋亲自主持每周礼拜三作战汇报时下的决心。这一例会只有二、三厅有关情报与作战主管科处长以上人员参加。曾二次研究撤守时彻底炸毁丰满,可能在五小时内将哈尔滨地区全部淹没。当时对在哈中共四野党政军主要干部、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均已详列专网(先祖父的手笔),发有关单位备用,并侦察四野十二个纵队大部在哈尔滨东部临江一带。诚能出其不意,在鼾睡中全数淹毙,诚属事半功倍。这不仅解决了东北问题,且可腾出手来,挥师进援关内战场。至于会连带淹死的沿江约二百万人畜,也不是未考虑,最后也决定不管这些。丰满主坝水下廊道可容三人并行,每隔三、五公尺均预设安置炸药方孔,位置、地点、疏密已事先精确计算。必要时安放了TNT以导线串联,可一捺炸翻,我曾亲自视查过。

后因一连串失利,陕北刘戡阵亡,苏北鲁南损兵折将,前后80个师化为乌有。中共晋冀鲁豫野战军挺进中条山,将战争引向蒋管区,经济崩溃。估计东北必不能守,委座(80年代阿,充满敬爱的称呼,台湾的,你在80年代,提起毛,写一句毛主席如何?)瞻顾前途,权衡全局,与其委弃于中共,助长"敌人"实力,不如忍痛炸毁,目前是一举数得……

四 小幕僚苦心 拯救丰满

1947年11月中旬,中共东北民主联军(四野)猛扑吉林市,合围后时值积雪没胫的严冬,反复猛攻吉林市及西南角长白师范学院,前后鏖战二十一天,中共感到攻克吉林市希望不大,又不能再旷时日久,在12月7日傍晚全线撤退(得意之战,主管全国军事参谋的将军对抗四野,五万疲师力抗47万辽东劲旅,此战老蒋甚悦,另一边林则发话,要活捉此人,不过让说就瞎说,不爱听什么偏说什么,别的文史资料没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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