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纪念我的祖父 -- 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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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纪念我的祖父

这礼拜一答辩结束,顺利拿到学位,七年苦熬,在这混俩学位,天知道值不值。谢谢大家的祝福,今天闲下来,聊聊当年祖父的旧事,隔海厮杀,仇深似海,其实,都是中国人,真的都是中国人,话放在这,现在苦大仇深,恨不得活劈了对方,真给把刀,就下不去手了,一如,我的祖父当年。。。

他的故事,很多,要写简历的话,读过辅仁大学历史系,黄埔军校,缅甸美国人开的参谋人员训练班,实际是培训特工的,还读过陆军大学。多言不赘,以下是铁岭文史资料他写的文章,纪念一件尘封旧事,我家不在铁岭,他31年918离家以后,到97年去世,重未回过老家,当年在东北带兵,一直念念不忘,要回老家,两件事,给我的太爷太奶上坟,还有就是要亲手杀了自己当汉奸的大姐,大姐夫。外人想起来,不可思议,我们自己家人,深信不疑,倒不是对汉奸多恨,就是相信他能干出来,这是个狠茬的!

以下是他写的原文,后面有网址,80年代初写的,人终于放出来了,口气缓和了些,在战犯监狱里面,未留片纸,死不开口。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人家同级的落实政策,都是局长处长,他放出来,在建筑公司当工人,死硬到底,现在查阅当年的政协委员名单,还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建工人,呵呵。不过他也不会真的去搬砖,因为他是按照退休手续办进去的。。。

一 劳动人民的血汗 东北工业的大动脉

日寇投降后,我在国民党国防部资料室已经看到有关东北丰满电站是远东最大的水利工程的材料。1947年我调往吉林市任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兼六十军副参谋长。一切安排就绪后,即专程前往小丰满调查。在荒草间看到"慰灵塔"上有日文碑文,三读过后,感到电站的建成,充满中国劳动人民的血和泪。日伪不择手段抓来数万名劳工和"勤劳奉仕"者,在日籍技术人员指导下,助以满、鲜走狗(还有人不信他们恨伪军的么?)的皮鞭,成年累月,夜以继日,从事繁重无偿的劳动。先后死亡多达七千三百余人。百余公里水域,东北起于蛟河县的白石山,东南至桦甸县的横道河子,西北抵永吉县小丰满,无偿淹没农舍、民田,无法计算。直接间接受害的百姓实难估计。仅用三四年时间丰满电站全部告竣。二百余公尺落差,日发电量高达百万瓦。可见在施工过程中,不分昼夜、不管天气、分秒必争。劳动强度之大,远远超过人体力的极限。加上监工的鞭挞、非人的食宿待遇,劳动者不累死也冻死或病死。白骨垒垒,遗尸沉入湖的僻静处。"丰满"啊,这里汇集着东北三千万父老的血汗,凝结着数十万户的辛酸。

丰满是"日进斗金"。电流分三路输出,远送抚顺、沈阳、鞍山、旅大等约一千五六百公里。西线输送长春、四平约三百余公里。北线至哈尔滨约四百余公里,输电线全长达三千公里。丰满水电象血液似的流遍东北工矿,使它日夜运转,也照亮了千家万户。电站六套机组全系德国和瑞士进口,可见日本经济建设都着眼百年大计和经济效益。留用了一些日本技术人员,目的是将电站管好,并使它安全运转。可惜苏联竟以战利品借口,强行拆走了三套机组(他对苏联占我疆域,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给台湾同僚旧信中,有‘北疆愧说外阈安’之语,阈我不确定写得对不对,你说他都一个某建工人了,想安也安不了啊,)我薄有知识,出身农家,东北是我出生故土,"九•一八"后,十五年流亡的生活,造成我的国恨家仇,从而投得个人"马革裹尸",换取东北故土的光复。日寇投降我重返家园,一草一木,我都爱如至宝,怎能容彼横加践踏或再度掠夺(地震偷帐篷的听着!)。这就是我1948年3月8日违谕不炸丰满的思想基础。

记得解放后,我在战犯监狱服刑时,曾看到一篇社论(大概是1958年吧?也记不清是大公报还是文汇报)大意说:丰满电站未被国民党破坏,是幸亏一位民主人士临时恳请,才使它今天为人民建设提供巨大能源。我看后不尽哂然:这是从何说起呢?只有民主人士才爱国?才懂得丰满对祖国的巨大作用?试想有什么局外人,在大军紧急秘密撤退之际,能从容建议丰满问题?有什么大胆的民主人士能对抗"委座手谕"?干扰军事措施?显然是违背事实。当时我落后的以"阶下囚"自居(八十年代刚放出来的官话,不过在里面是比较落后,他跟沈醉将军形同莫逆,我父亲当年由四川入东北,还是沈醉将军从中缓颊,可是,后来境遇,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败军之将又何足以言勇。看后我只付诸一笑(1958年,监狱里,不说,说了,有重大立功表现,放人,重用,唉,不过要真说了,我爸我妈遇不上,我还不知道是男的女的呢)。

为建设丰满电站而死难的同胞们,你们未想到一个国民党军官,能认真体现了你们伟大的献身精神,我曾用头颅做保,拯救它,我只求上无愧于祖国,下无愧于同胞,在后来我写这篇史实时,让我以至诚恭挽英魂吧!

山青水秀,大堰截银龙,飞流变巨能,造福子孙与日月同休。

血染碧波,北风泣白骨,英魂七千余,长眠湖底永做呵护神。

二 悠悠赤子心 血泪故乡情

1931年正是高粱红、大豆香,连续三年丰收的大好季节。东北易帜不久,农民负担较轻,少帅张学良移辕北平,陆空两军主力也军次关内,偌大的沈阳市,听说只有王以哲率领的模范旅。我们的少帅忘记了父仇未报,日寇得寸进尺,苏俄虎视耽耽,正伺机而动,稍有政治军事常识的人,也知道时值"山雨欲来风满楼,险象环生"之秋(说起张汉卿,他就三个字,不争气,他跟张的弟弟张学思将军是同期同学)

1931年9月18日之夜,日寇进占沈阳,炮轰北大营,王旅长奉命撤守。继而整个东北沦陷。我当年只有十九岁,还是一个未读完高中的青年。翌日伙同学友,不甘心当亡国奴,来到关内。古老的北平,数代帝都,名胜古迹遍布城郊。除少数有亲友照顾的同学外,绝大多数举目无亲,都关心未来前途和今后食宿。在猖狂逃生时,我身边仅有六十元银币,食宿尚堪维持,也只够一学期使用(辅仁大学的学生)。首先同学们向万福麟请愿。在万公馆等了一天,被人民豢养得脑满肠肥的将军,只答应每人补助五角钱。同学们愤怒已极,一齐喊:"我们不要,给你姨太太买胭脂吧!"(那时起就比较猛,东北小伙子阿)大约两个月后,大多数衣食无着,又向不抵抗将军(汉卿莫恼)请愿。我们哭喊着:"还我家乡!打倒日寇,收复东北"等口号。静坐一天一夜(忍哉汉卿!),最后"少帅"(少帅当时是骂人话,还有他告诉我少帅当时满面烟荣,不是香烟,是大烟阿)出来了。他还算良心发现,答应给我们办食堂。从此结束我每天只吃三斤烤红薯,仅够度命的悲惨生活。不久又传来只知守法种田的老父,因家里骡马被劫,忧念去世,母亲相继病故。日寇强盗啊,弄得我家破人亡。我不断自问,靠他"少帅"能够收复东北吗?我真不懂国破家亡,父仇未报,这种教训还不深刻吗?应是卧薪偿胆之时,励精图治之秋,于是我决心奋起,走直接抗日救亡的道路,虽捐躯报国,亦死而无憾。幸赖乡贤齐世英先生(后任台湾立委)(北宸小姐和他老先生认识么,呵呵) 以国民党东北办事处主任身份,经多方奔走联系,将我们改送黄埔军校十期一总队(台湾后来几位上将,多是十期,还多是东北人,如王多年将军等)。我才有机会走上为救亡而奋斗的道路。在校三年中,无论任何节假日,东北同学多半是郁郁寡欢,特别是每逢除夕,会餐过后,蒙上被悄悄流泪,三千万父老苦难何时是了,可爱的故乡何日得复?1936年秋,我到西安待命,特别怕听每月假日,车队载着乡音十足的东北小学生游行时,唱的流亡三部曲,一听到后,就使我肝胆欲裂!

记得那是八月下旬,去华清池闲逛,那天时间较晚,望着残月,迎着西风,独倚层楼,凝视着北方,想起李后主"相见欢"一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怅望钩月,伫立凉秋,反复念着李词,幸酸热泪,浇向心头,只有国破家亡的流亡者,才能深深体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从此后在八年抗战期间,每逢花前月下,我常哼着"从军伍少小离家乡,念双亲重返空凄凉,家成灰亲墓生春草,望天涯无家可归。" 我满腔悲愤,忘记在那站了多久,远村鸡鸣,才怏怏归去(爷爷,您这是救亡图存,我这现在背井离乡的遭这罪您说为什么啊)

好不容易盼到"七•七"政府宣布全面抗战,当年的流亡者,个个欢腾雀跃,该是打到底的大好时机,不收复失地,誓不罢休。"八•一三"后期,我有幸参加松沪爱国女学和天通庵日本海军司令部攻围(那一战,惊天动地,中国战士,奋勇厮杀,以十当一,没办法,武器太差,他们用步枪进攻钢筋水泥浇筑的日军海军司令部,黄埔十期,多少英魂,一战捐躯,在机枪火网里,民族之骄子,经数年之训练,为了国家的尊严,做自杀攻击,他说:日本海军司令部,设于中国之领土,乃中国人最大之耻辱。他给我看寄来的十期同学录,告诉我,这个战死在上海,那个战死在大场,那个战死在江湾,没有人后退,每看到日本军舰上的战旗,就怒火中烧,恨不能肋生双翅,斩将夺旗,他还报名敢死队,要划小艇炸了它,近视眼,没被接受,接受了的,没有一个回来的,一艘小驱逐舰,我们就没办法,在中国领土耀武扬威,宣泄炮弹,唉。。。)当时我是一名少尉排长,不久负伤。1941年又参加湖北洋新抗日战斗,不巧再度负伤(爷爷,您总跟人拼命,能巧么)。1946年陆军大学毕业(陆大20期,郝柏村将军的同学),初任前国防部监察局科长,主管陆海空三军调查研究,建议业务,我有机会对军国大事提建议机会。

1947年初夏,我调充驻吉林市国防部二厅260组少将组长(情报机构,负责国防部在东北自己人和GCD的情报系统,权力蛮大的,他的话,GMD的二,GCD的五)兼六十军副参谋长(当时他的资历太浅,60军刚有一个师临阵反水,国防部特派他为副参谋长,参谋长不设,由他全权处理军中事务)。从南京北飞故都,转飞沈阳再飞吉林。由机窗了望,山海关掠过眼底,十五年来雄关无恙,恐怕又增添如许弹痕吧!关内外咽喉--锦州,仍然那样古老而陈旧,熟悉的沈阳,已面貌一新,有名的关东大平原,那莽莽白山,涛涛黑水,顿收眼底,这是我流亡后第一次回到故乡--东北,我出生的地方,今天我又投入您的怀抱,但我向谁倾诉我流亡关内的辛酸遭遇呢?(家乡草木之情,历久弥新,家乡父老之情,历久弥浓,深蓝们,中华民国包括大陆,真要反攻么,生灵涂炭,历尽劫火,下得了手么!?)当年我立誓消灭日寇,今天初步达到目的。今后如果我在东北工作,一定要为故乡尽量多做些好事,憧憬的看到我出生地铁岭县城和中学时期常去的龙首山影,兴奋得流出热泪,但又夹杂着惆怅。万恶的日寇惨败了,但由于当权者不珍惜得来不易的抗战胜利果实,枉顾人民血泪,发动内战(这时候骂GMD还舍不得骂,当权者,不过内战他真是不愿打),兄弟阋墙,弄得烽烟遍地,腥风蔽空,使我们无法索还东京战后会议议决的五百亿美元的战争赔款,在会上合理主张与要求被搁置,祖国变成美国人口头上的"盟友",实质上的"监护区"(台湾的听着!)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青年军人,当时我的心情是惶惑的痛苦的。

三 委座手谕和项上人头

国民党时代,发自蒋介石的"委座手谕",如同"圣旨"一般,一样神圣不可轻渎,在战时"军令如山",它有其不可违抗的严肃性与重要性。接到"手谕"而不照办者,只有以项上人头作抵。

例如1944年夏,日寇进犯湘黔直插榕江,河池守军败溃,"委座手谕"陈物农(名字印刷错了,该是陈牧农)军长死守独山,独山危急前夕,"委座"轻车简从,由贵阳急驶独山方向,不巧遇陈军长于都匀墓冲间公路上,蒋令阵军长停车,下车后,第一句话就问"谁命令你回来的,独山守几天?"陈语塞,蒋拔手枪,亲毙陈于路侧,乃返车回贵阳重新布置(这段公案马甲兄有提及,写的是史料文章,这里的应该是事情的真相,蒋杀陈时,家祖父随侍在侧,亲眼目睹,当日日记,记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句)。其它如兵役署中将署长程泽润,违谕被杀等举不胜举。

"委座"炸毁丰满"手谕"用专机送达,可见其必彻底炸毁丰满,然后撤守的决心。1948年我奉命到南京时,二厅副处长陈思永曾告诉我说:蒋不是不知道丰满电站对国家今天和未来的重要性,它是东北工业动力,国防柱石之一。要炸毁丰满的决策,是蒋亲自主持每周礼拜三作战汇报时下的决心。这一例会只有二、三厅有关情报与作战主管科处长以上人员参加。曾二次研究撤守时彻底炸毁丰满,可能在五小时内将哈尔滨地区全部淹没。当时对在哈中共四野党政军主要干部、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均已详列专网(先祖父的手笔),发有关单位备用,并侦察四野十二个纵队大部在哈尔滨东部临江一带。诚能出其不意,在鼾睡中全数淹毙,诚属事半功倍。这不仅解决了东北问题,且可腾出手来,挥师进援关内战场。至于会连带淹死的沿江约二百万人畜,也不是未考虑,最后也决定不管这些。丰满主坝水下廊道可容三人并行,每隔三、五公尺均预设安置炸药方孔,位置、地点、疏密已事先精确计算。必要时安放了TNT以导线串联,可一捺炸翻,我曾亲自视查过。

后因一连串失利,陕北刘戡阵亡,苏北鲁南损兵折将,前后80个师化为乌有。中共晋冀鲁豫野战军挺进中条山,将战争引向蒋管区,经济崩溃。估计东北必不能守,委座(80年代阿,充满敬爱的称呼,台湾的,你在80年代,提起毛,写一句毛主席如何?)瞻顾前途,权衡全局,与其委弃于中共,助长"敌人"实力,不如忍痛炸毁,目前是一举数得……

四 小幕僚苦心 拯救丰满

1947年11月中旬,中共东北民主联军(四野)猛扑吉林市,合围后时值积雪没胫的严冬,反复猛攻吉林市及西南角长白师范学院,前后鏖战二十一天,中共感到攻克吉林市希望不大,又不能再旷时日久,在12月7日傍晚全线撤退(得意之战,主管全国军事参谋的将军对抗四野,五万疲师力抗47万辽东劲旅,此战老蒋甚悦,另一边林则发话,要活捉此人,不过让说就瞎说,不爱听什么偏说什么,别的文史资料没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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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纪念我的祖父-2

吉 林市被围攻几天后,丰满电站员工断炊,屡电求救,我当时以260组组长身份,极力恳请曾军长设法支援,使丰满员工能暂度难关。曾泽生军长体恤时艰,同丰满 员工共安危,令丰满守军(一八二师一个团)拨该处军粮二十万斤济急,否则丰满员工怎能在滴水成冰的严冬挨过十几天呢?军粮转借后,他们不但有饭吃,还可以 换些生活必需品。因当时国统区粮食既缺且贵,此事本来与我的业务无关,在1948年一、二月份,军长曾两次交待我向吉林市粮食局胡局长要粮,后因无粮可 还,也只好作罢。但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批军粮为何转发的。我所以多次恳请军长拨粮济急,纯出于爱国爱乡之赤诚。吉林解围后,每天两架次空运弹药来吉林,准备 固守,并伺机再动。

1948年3月8日8时许,突然一架小型军机在黄旗屯机场着陆,下来的是东北保安司令部副长官郑洞国将军和参谋长赵家骧,无任何随行人员。经同军 长驱车军部,我从机场赶回,副长官连午饭都没吃,约十时许又匆匆去机场,我只看到许副官捧着曾老先生常看的胡文忠公文集赠给副长官,专机立即升空西飞。军 长无任何表情,只告诉我今天无运输机来,我预感到必有重大行动,但不知内容究竟如何?全军在镇静中,气氛非常严肃。二十二时许,军部召集部队团长以上人员 及军直属单位主官开会,军长宣布奉"委员长手谕"军克日转守长春,层级已电饬新七军在放牛沟接应,限三十六小时内全部到长春东郊二道河子集结。接着宣布行 军序列。军分两纵队转进。暂五十二师为右纵队,沿吉长铁路西进。左纵队沿吉长公路前进,以一八二师为先头,军直属部队新2l师继续跟进。以长白师范学院为 先头,部队整顿后二十三点准时出发。分发行进中联络信号表。军长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致说"没有"。军长嘱回去速作准备。全部人员退出后,只命我稍 候。军长用严肃口吻说:根据"委座手谕"令工兵营长戴明用所有TNT约五六百公斤彻底炸毁丰满大坝和一切设施,再炸毁军弹药库和一切军用物资,限二十四时 前完成上述任务,然后随左纵队跟进。

命令像炸雷似的在我脑际回荡着,我想时间紧迫,最多二十分钟就要决定丰满命运。怎么办呢?炸?这关系到祖国未来和沿江数百万人畜惨遭灭顶的灾难, 试想约二百公尺的落差,湖水总面积百余平方公里,储水量107亿立方米,一旦炸毁,洪水挟巨大冰块,一泻千里,吉林市顷刻陆沉,一切建筑将被冰块一扫而 光。丰满下游沿江一带以及哈尔滨也必定大部地区被淹没。饱受十四年劫难的,好容易盼到天亮,转眼间梦里家破人亡,葬身鱼腹,即或能幸免于难,又何以为生 呢? 我怎忍心这样干呢?洪水无情人有情啊(连汉奸姐姐都舍得杀,父老同胞舍不得杀)。

这时抗日战争时期河南花园决口的惨象浮现脑际。我曾因公两次飞越黄泛区上空,机窗了望,开封东南一带十余县境内,真是数百里泥流。杞县、通许、太 康……等县像大海里的孤岛,少数高地星星点点,浮现在一片汪洋里。据说是五十一军周福成执行了这一决策,幻想重演水淹七军。可怜结果只淹了板垣师团三千余 人,另一个骑兵旅团在两小时前先得情报全部遁去。我们同胞却淹死将近两百多万,幸存者也无以为生。我虽是军人,尚明大义,怎能重蹈复辙呢?即使是目前无人 奈我,但也难进青史,骂名和自我内疚!

不炸吧,我官卑职小,"违喻不遵"后果堪虑,况且目前如何方能说服曾军长首肯,也是一道难关。要说为沿江人畜和祖国未来,此时此地显然是次要理由。尤有进者,我奔波十余载能有今日,得来不易,恐将付诸东流(诛心之语!)。但我流亡最终目的是为国为家乡。可是军事上的成败又决定我们政治命运和"党国"前途。在"手谕必遵 ""军令如山"的守则中,又怎能说服别人和得到最高司令部追认呢?衡量轻重还是不能炸。从军事观点举出驳不倒理由,才能公私两全。我木立那大约五六分钟。

军长急切地问:"你有什么意见?"我才醒悟过来,这是军令如山,事关重大的紧急关头,炸与不炸,取决于顷刻之间,军令在即,岂容迟疑,我急中生智,想出一条急救丰满和沿江百姓的说词。

我说:"有几点请钧座考虑。"

军长说:"你快说!"

我说:"我们是否还要回来?"

军长说:"当然要回来,不但要回来,还要收复所有地区!"

我说:"既然要回来,丰满是目前远东最大的水利工程,只有它才能使东北工农业继续发展,为我们提供所需的大部有生力量,如果遵谕炸毁,在目前情况 下,恐怕我们无力也无暇修复;就算是修复,必需清理地基,比新建还费力多倍,最重要的是我们如果没有巨大的电力,使东北工矿重新运转,给我们以后作战物资 供应带来非常不利影响(此非军人天职,军长心说,关我屁事!)

军长未作任何表示。我接着说:"第二点,堰坝落差很大,湖水听说一百零七亿立方米,炸毁后,吉林、长春、哈尔滨顿成泽国。我们如果不改变行军路 线,因为水流速比人走得快,而且水头很高,我军有被淹没的危险。即或不被淹,恐怕也无法继续前进,可能被洪水围困在土门岭一带山地。假使改由沿丰满上游, 经口前、双阳、公主岭之线,则不受洪水影响。如果既不改变路线,又遵谕炸丰满,更希望全军安全撤退,恐难两全。

军长说:"在这种情况下,怎能改变路线呢?"

我补充说:"要么改期撤退,做好改变路线准备,但通过"敌区"路线较长,两年来公路交通情况不明,恐怕重武器和辎重均不一定能保证安全撤出。"这些确属于实际情况,但我内心真正打算是为了保全丰满电站,实在不希望采取这一方案。

军长说:"你想怎么办?"

我说:"依目前情况只好不炸。"

军长有点激动,右手挥动一下"手谕":"这是委座手谕,况且在战争时期,军令怎能擅自改变呢?你能负责吗?"

我又慌恐的说:"我官卑职小,怎能负起这样重大责任,当然还要钧座负责。"

军长又说:"如果南京追究又怎么办?"

我意识到此事可大可小,大则我要撤职、坐牢、甚至杀头。小则为军长一力承担,申明现况,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什么大问题,最多通报批评而矣。

我接着说:"钧座命令我执行,炸与不炸我都有责任,因为军直属部队归我区处,但钧座受滇中父老瞩望,率兄弟转战滇缅,中国远征军国际有名。八年抗战,战功甚伟,如果为国战死是军人天职。如因措置失当,致使全军淹死,不独是无谓牺牲,抑且遗笑百年(曾泽生敢担此骂名否,敢担此笑柄否,全军淹死了)。

军长似作深思,但未作可否。

我又说:"为今之计,只好违谕不炸,一旦南京追究,可派我去国防部当面据实向主管厅、局陈明理由,他们相机转呈"委座",我想"委座"决不会宁可损失六十军,也要彻底炸毁丰满,那又何必命令我们撤退呢?"

军长深知我在国防部人事较熟,各厅、局主管人员多系陆大前后期同学,因而似有允意。

军长又说:"不炸怎么办?"我说:"命令工兵营长拆卸主要机器、主要部件,设法带走,如过重无法携带,可设法隐藏,并立即全线停电。"

曾军长最后说:"就这样办吧。"

军长喻允,当时我喜出望外,真是苍生有幸,国家有幸啊!

我转饬工兵营长戴明,就近执行,并准时随左纵队跟进。拆主要电机、主要部件,如不能带走,则设法隐藏,并立即全线停电。我明知戴营长不会执行拆件 命令。因为士兵不会拆。工人必不肯拆,军官一听撤退,恨不早走。如说拆件等于自欺欺人,但为了拯救丰满,还能想出什么良策呢?被中共接收后一定视为珍宝。 回忆当时,我决非对中共有什么好感,更不是事前有什么联系,纯出于爱国爱乡之愚诚。证诸今日,确属"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唉,这时候还说这种话,您不说我家起码能分套房子阿!)

当全军在长白师范学院整队待发之际,全城一片漆黑,工兵营已全部撤离丰满。这时我心情稍觉平静,我算为故乡做点好事,为祖国保留一点元气。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军长不会反悔,再次派人去炸毁任何设施。等追究时再说吧,就这样终于保住了丰满电站。

后来他回南京,蒋亲自审问,蒋气得发抖阿,不过还是把他放了,连个处分都没有,有军而无军法,焉得不败,不过,老蒋此等处置,养士如弟兄,爱兵如赤子,你 又怎能怪我的祖父,间关百战,牢底坐穿,政协开会,有人骂老蒋表功,被他暴打?看集结号,小梁子跟谷子地,拼命,就是这个意思。。。。

中国人,可以跟邻居为了一块楼道的墙角放谁家的东西天天打架,可是,真到民族危机存亡之秋,其热血至诚,外族如何能懂,美日渐渐紧逼,逼到退无可退的一 天,或许就是兄弟同心的一天,现在让大家放下一切,为民族大义牺牲自己的利益,这是书生之见,纵横捭阖,权谋机诈,还要会会,等真到兄弟有难的那天,难兄 难弟,血浓于水,用不到外人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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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谢!
家园 好文

帮你顶

家园 不同的侧面, 相同的人性
家园 好文先花

好文先花。别的不说,KMT有一点真是很浑蛋,动不动就要玩炸大坝炸水库这种,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事作多了不咯屁才怪。(仅针对KMT的脑残行为,歌城网友勿怪)

家园 功德无量...
家园 谢谢

兄弟伙,谢谢了。

家园 实乃豪杰也!花老人!
家园 顶!
家园 恭喜答辩通过

俺也是东北人,你爷爷要是当年炸了丰满,说不定就把我爷爷淹死了,都没有我了,哈哈

俺爷爷后来做了高工,和俺国的核潜下过不少次海,也算为科研奋斗一生,历史真的是难以假设阿。

家园 老前辈会不会有所夸张 37年少尉到47年少将!太快了

补一个当时郝柏村大致同期的晋升表(wiki)

陸軍砲兵第七旅十四團二營五連中尉排長

(1939年-1942年)

陸軍野戰重砲第一旅補充團二營上尉營附

(1942年)

陸軍野戰重砲第一旅補充團二營六連連長

(1942年-1947年)

陸軍砲兵第十二團二營中校營長

(1947年-1949年)

家园 【令祖父1975年被释放?】

既然是60军的,参加起义了吗?如果参加了起义,还被改变成50军,为何还是和沈醉一样坐牢?

家园 国军军衔比较乱

职务衔正式衔一团糟,看样子,老爷子不是单纯的军人,有情报部门背景,情报系统的级别一般都比较高,那个少将组长可能就是职务衔吧,而且他应该是派过去做监军的,给个高衔便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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