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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读书心得（十四）人类发展指数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

－－《论语》八佾篇

强调人均GDP造成的第三个误导，是让人容易把人均GDP和生活水平混为一谈。多年来我们一说就是人均GDP在世界一百位以后（就快不是了），许多人把这理解成了中国人的生活水平也在一百位以外，甚至觉得哪个外国都比中国好，削尖了脑袋往外跑。但这完全是错觉。实际情况是，无论以汇率还是以PPP为标准，中国的社会发展水平都大大超过大多数具有相近的人均GDP的国家。

让我们从CIA 2007年的数据中摘一些典型国家和地区的人均GDP与几种社会指标，一比较就明白了。前两项是人均汇率与PPP GDP。数据单位：金钱美元，寿命年，比例%。连续三个数据的，是全体/男性/女性。

汇率 PPP 预期寿命 婴儿死亡率 HIV感染率 成人识字率

全世界 8033 10000 66.1/64.2/68.2 4.26/4.54/3.97 NA 82/87/77

中国大陆 2445 5300 73.2/71.4/75.2 2.12/1.94/2.31 0.1 90.9/95.1/86.5

美国 45388 46000 78.1/75.3/81.1 0.63/0.70/0.56 0.6 99/99/99

欧盟 33339 32900 78.5/75.4/81.8 0.58/0.65/0.51 NA NA

日本 40090 33800 82.1/78.7/85.6 0.28/0.30/0.26 <0.1 99/99/99

金砖四国：除俄国在婴儿死亡率、识字率上占优外，中国的社会指标都是最好的

俄罗斯 9140 14600 65.9/59.2/73.1 1.08/1.23/0.92 1.1 99.4/99.7/99.2

巴西 6613 9700 72.5/68.6/76.6 2.67/3.03/2.29 0.7 88.6/88.4/88.8

印度 949 2700 69.3/66.9/71.9 3.23/3.69/2.71 0.9 61.0/73.4/47.8

文明古国：最富的希腊和以色列社会指标优于中国，其余的不如中国

希腊 33228 30500 79.5/77.0/82.2 0.53/0.58/0.47 0.2 96.0/97.8/94.2

以色列 18630 28800 80.6/78.5/82.8 0.43/0.44/0.41 0.1 97.1/98.5/95.9

埃及 1565 5400 71.9/69.3/74.5 2.84/3.01/2.66 <0.1 71.4/83.0/59.4

伊朗 4222 12300 70.9/69.4/72.4 3.69/3.71/3.67 0.2 77.0/83.5/70.4

伊拉克 1964 3600 69.6/68.3/71.0 4.54/5.11/3.95 <0.1 74.1/84.1/64.2

社会主义国家：

越南 771 2600 71.3/68.5/74.3 2.36/2.40/2.32 0.4 90.3/93.9/86.9

古巴 3948 4500 77.3/75.0/79.6 0.59/0.66/0.52 <0.1 99.8/99.8/99.8

前苏联加盟共和国：预期寿命都不如中国，但识字率都接近100%

白俄罗斯 3998 10200 70.3/64.6/76.4 0.65/0.76/0.54 0.3 99.6/99.8/99.4

乌克兰 2853 6900 68.1/62.2/74.2 0.92/1.15/0.69 1.4 99.4/99.7/99.2

塔吉克 513 1600 65.0/62.0/68.1 4.23/4.73/3.71 <0.1 99.5/99.7/99.2

台湾和亚洲四小虎：台湾的社会指标优于大陆，四小虎与大陆相近

中国台湾 16387 29800 77.8/74.9/80.9 0.55/0.58/0.51 NA 96.1/NA/NA

马来西亚 6528 14400 73.0/70.3/75.9 1.64/1.89/1.37 0.4 88.7/92.0/85.4

菲律宾 1555 3300 70.8/67.9/73.9 2.15/2.41/1.86 <0.1 92.6/92.5/92.7

印尼 1727 3400 70.5/68.0/73.1 3.10/3.61/2.57 0.1 90.4/94.0/86.8

泰国 3448 8000 72.8/70.5/75.3 1.82/1.95/1.69 1.5 92.6/94.9/90.5

中东石油富国：虽然人均GDP大大高于中国，但除科威特外识字率普遍较低

卡塔尔 70867 75900 74.4/71.8/77.1 1.69/1.99/1.37 0.09 89.0/89.1/88.6

科威特 39818 55300 77.5/76.4/78.7 0.92/1.02/0.82 0.12 93.3/94.4/91.0

阿联酋 41027 55200 75.9/73.4/78.6 1.31/1.53/1.08 0.18 77.9/76.1/81.7

沙特 13298 20700 76.1/74.0/78.3 1.20/1.38/1.02 0.01 78.8/84.7/70.8

非洲“富”国：四国的特产分别是石油、钻石、石油和黄金，－－以及艾滋病毒

赤道几内亚 14380 44100 61.2/60.4/62.1 8.38/8.49/8.26 3.4 85.7/93.3/78.4

博茨瓦纳 6161 14700 50.2/51.3/49.0 4.40/4.49/4.30 37.3 81.2/80.4/81.8

加蓬 6959 13800 53.5/52.5/54.5 5.27/6.13/4.38 8.1 63.2/73.7/53.3

南非 6269 10600 42.4/43.3/41.4 5.83/6.16/5.48 21.5 86.4/87.0/85.7

人均PPP GDP和中国相近的国家：

阿尔巴尼亚 3094 5500 77.8/75.1/80.7 1.93/1.97/1.88 NA 98.7/99.2/98.3

危地马拉 2411 5400 70.0/68.2/71.9 2.88/3.12/2.62 1.1 69.1/75.4/63.3

萨尔瓦多 2863 5200 72.1/68.5/75.8 2.22/2.51/1.92 0.7 80.2/82.8/77.7

纳米比亚 3211 5200 49.9/50.4/49.4 4.56/4.92/4.19 21.3 85.0/86.8/83.5

没有艾滋病的“常规”穷国：

巴基斯坦 636 2600 64.1/63.1/65.2 6.70/6.70/6.69 0.1 49.9/63.0/36.0

孟加拉国 460 1400 63.2/63.1/63.3 5.75/5.84/5.64 <0.1 43.1/53.9/31.8

尼泊尔 326 1100 60.9/61.1/60.8 6.20/6.02/6.39 0.5 48.6/62.7/34.9

索马里 260 600 49.3/47.4/51.1 11.10/12.02/10.15 1.0 37.8/49.7/25.8

虽然中国的汇率和PPP GDP都低于全球平均水平，但中国的预期寿命、婴儿死亡率、成人识字率等社会指标都明显优于全球平均水平。中国大陆在所有有数据的经济体中的排名，人均PPP GDP是130/229，预期寿命是103/223，婴儿死亡率是107/222。中国的社会指标在不同程度上优于俄罗斯、巴西、伊朗等人均GDP更高的国家，跟较穷的印度比更是全面超出。

在人口达到5千万的23个大国中，只有美国、俄罗斯、日本、墨西哥、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8个国家有全部或部分社会指标比中国好，其它印度、印尼、巴西等15个国家都不如中国。这说明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在世界总人口中的位置，比在所有经济体中的排名更靠前。我估计世界上只有20-30%的人社会指标比中国高，就是发达国家的人加上阿根廷、墨西哥等几个人均PPP GDP超过12000美元的国家的人。中国在发展中国家里几乎是社会指标最好的。中国人口13.30亿是世界总人口66.78亿的19.9%，所以比中国差的大约占世界的一半。其中印度排在什么位置？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虽然美国的人均PPP GDP在发达国家中也是比较高的，但它的社会指标普遍不如日本和欧洲国家。也许这是彻底的资本主义的代价。越南和古巴跟人均PPP GDP相近的国家比，社会指标明显占优。

张文木教授在《印度国家发展及其潜力评估－－与中国比较》的自序中说：“那天我到医院取体检结果，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坐轮椅车的残疾人。等取到结果，我发现这位坐在轮椅车的先生的各项化验结果与我的大体相同，有一些比我的还要好。出医院大门时，我回视踯躅于后面的这位残疾人，心中自问，如果仅凭这些化验数据而不看人的身体结构，难道可以说明这位残疾人比我更健康，更有发展潜力吗？”这个例子尤其适用于那些艾滋病肆虐的“富”国，赤道几内亚、博茨瓦纳、加蓬、南非等。

提到博茨瓦纳，就想起一件滑稽的事。199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是印度人，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他在1999年出版了一本名著《以自由看待发展》（Development As Freedom）。在第6章《民主的重要性》中提到，有人反对在发展中国家实行民主以及基本的公民自由和政治自由，因为：第一，有人断言这些自由和权利阻碍经济增长和发展，这种观点称作“李光耀命题”；第二，有人争辩，如果让穷人在政治自由和满足基本经济需要之间做出选择，他们总会选择后者。森反对李光耀的观点，认为像韩国、新加坡、中国这些较为权威主义的国家虽然增长更快，但这不是对所有可获得的信息的全面统计检验。森写道：

“我们确实不能把亚洲的一些国家的高速经济增长看做是权威主义能更好地促进经济增长的确凿证明，正如我们不能根据非洲增长最快的国家博茨瓦纳（也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一直是那个多灾多难的大陆上的一片民主绿洲的事实而得出相反的结论。”

我的天！举什么例子不好，居然举博茨瓦纳？！博茨瓦纳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钻石出口国之一，人口只有184万，难怪人均汇率和PPP GDP能达到6161和14700美元。可是这样的好运有多少代表性，又和民主有多少关系？更惊人的是，艾滋病毒感染率高达37.3%！在这样的社会灾难面前，GDP还有什么意义？这是不是可以作为民主政体处理社会问题缺乏效率的证据？森教授究竟是希望读者喜欢还是害怕民主啊？！

森还认为政治自由可以在社会发展中发挥建设性作用。他举了印度的克拉拉邦为例（达摩祖师就来自该邦）：

“克拉拉邦现在的生育率是1.7（与英国和法国相似，远比中国的1.9低），这个成就的取得并没有依靠任何强制，而主要是依靠新观念的形成－－在这一过程中政治和社会对话一直发挥了主要的作用。克拉拉邦人口的高识字率，特别是妇女的高识字率（高于中国任何一个省份），为这种社会和政治对话得以成为可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很好嘛。克拉拉邦连印度的经济发达地区都不是，然而在社会指标上不但大大高于印度平均水平，而且在有些方面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我向克拉拉邦人民致以深深的敬意。那么，是谁领导他们创造了人间奇迹？在克拉拉邦执政的是哪家政党？

是印共（马列）！在克拉拉邦首府特里凡特琅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绘有镰刀、斧头、红五星标志的旗帜和招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来，让我们高呼口号：共产党万岁！马克思列宁主义万岁！请奏《国际歌》：[FLASH]http://www.youtube.com/v/k8BjeBvzw9w[/FLASH]

以上例子都说明人均GDP不能充分地描述一国人民的生活水平。那么，能不能发明一个更好的指标呢？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给出了一种办法：对预期寿命、识字率、受教育年限、人均GDP等作加权求和，得到一个0至1之间的数，称之为“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 HDI）。按照定义，HDI在0.5以下为低水平，0.5-0.79之间为中等水平，0.8-1之间为高水平。

根据2007年公布的2005年HDI数据，在177个国家和地区中，高、中、低水平的分别有70、85和22个。中国得分0.777，排在第81位。冰岛和挪威0.968，并列第一。美国0.951，排名第12。香港0.937，第21。古巴0.838，第51。俄国0.802，第67。巴西0.800，第70。越南0.733，第105。印度0.619，第128。人均PPP GDP表示的是能获得多少实物和服务，比较客观。对于人民主观感受到的生活水平，HDI似乎比人均PPP GDP更有意义。还记得罗伯特·肯尼迪的演讲吗？

“GDP并没有考虑到我们孩子的健康、他们的教育质量，或者他们游戏的快乐。它也没有包括我们的诗歌之美或者婚姻的稳定，没有包括我们关于公共问题争论的智慧或者我们公务员的廉正。它既没有衡量我们的勇气、我们的智慧，也没有衡量我们对祖国的热爱、简言之，它衡量一切，但并不包括使我们的生活有意义的东西；它可以告诉我们关于美国人的一切，但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以做一个美国人而骄傲。”

HDI强调的就是GDP衡量不到的地方。如果说社会主义制度或共产党在这方面有优势，那大概是不会令人惊奇的。向古巴人民和克拉拉邦人民致敬！

胡鞍钢教授在《中国GHDI趋势与长远目标》（引自《中国崛起之路》，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一版）一文中提到，1950年中国和印度的HDI极其低下，分别是0.225与0.247，大大低于北美和西欧（0.774和0.707），甚至还大大低于1870年的北美和西欧（0.541和0.421）。当时中国还低于非洲国家（0.277），很可能是世界上HDI最低的国家。在这样的起点下，1999年中印的HDI分别达到0.718与0.571，迅速缩短了跟发达国家的差距。2005年中国的HDI是0.777，离高水平的门槛0.8已经很近了。胡鞍钢提出一项有趣的建议：将HDI与人口相乘，称为GHDI（Gross Human Development Index），以反映一国人类发展的总福利。他认为：“在21世纪中国长远发展的目标就是提高GHDI。”

我觉得胡鞍钢的这个观点很值得参考，不过还有点不够全面。其实，仍然有些东西是连HDI都没有包括的。你真的相信印度的发展水平这么低，甚至在发展中国家中也是靠后的吗？我想印度人民肯定不服气。他们会说：我们有历史悠久、辉煌灿烂的文明。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不过埃及、伊拉克也有，而它们现在混得并不太好。印度人民还会说：我们能自己造火箭、卫星、导弹。这一点，我承认确实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中国人可能立刻就笑了：阿三这两下子也好意思吹？建国60年，连坦克、战斗机都造不出来，“阿琼”成了教练坦克，LCA还没上天就敢吹性能超越歼10。听说中国要探月，早早宣布要抢在中国前面实现，结果嫦娥上天了，印度的月球卫星发射还在延期。号称K-15潜射导弹水下发射成功，导弹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总之笑话实在是太多了，给世界人民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可是请大家注意，好不好得看跟谁比。别忘了，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连做的勇气都没有，印度却是什么都想干的。墨西哥（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发达国家）、巴基斯坦、尼日利亚都没有探月计划，你会嘲笑它们吗？阿根廷（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发达国家）在马岛战争中没有国产的导弹，虽然以一发从法国买的“飞鱼”导弹击沉英军一艘巡洋舰，但在导弹用完之后就输掉了战争，你会嘲笑它吗？你不会，你只会同情它们。印度其实是发展中国家中非常不错的特例，只是因为和中国这个更大的特例相比才显得比较差而已。

这里的要点是，一个社会的发展往往是取决于最先进的少数人的。你真的相信1950年中国的发展程度不如非洲？其实那时中国已经有了钱学森、李四光等一流的科学家（姑且不提毛泽东、周恩来），只是先进人物的比例太小，一平均就不见了而已。由此可见，国家的大小很重要，少数先进人物加大量普通群众的国家，强于所有人都比较富裕但缺乏先进人物的国家。中国人这么多，老少边穷地区可以把平均值拉得很低，但是在国家需要的方面人足够多、足够先进，实力是大于若干指标高的国家的。

中国总觉得自己的科技水平落后，其实这也是一个跟谁比的问题。跟美国、德国、日本、英国、法国比是落后，但是基本上也就只有这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了。世界上有几个国家能独立制造火箭、导弹、飞船、战斗机？在科技方面比中国强的国家，又要少于在社会指标方面比中国强的。在发展中国家中，中国的科技水平、生产能力、政治地位、军事实力都是完全另类的，所以才会有津巴布韦新闻部高官疑惑地问“为什么中国坚持称自己是发展中国家”这样的笑话。发展中国家这顶帽子，往往是别的国家要给我们摘掉，例如在入世谈判中；我们却以“时刻不能忘记阶级斗争”的精神抓得紧紧的，并痛斥一切摘帽派为居心叵测。当然这背后是有利益纷争的，以发达国家身份入世的条件就苛刻多了，－－世界各国人民都不傻呀！

人均GDP思维模式造成的第四个误导，是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当中国的GDP赶上美国时，人们立刻就会谦虚地指出中国的人均GDP只是美国的1/4，差距仍然很大。这一点完全正确。但是，你真的把美国的人均GDP水平作为中国的目标吗？你确定？

• 【目录】 经济学读书心得　作者: 科大胡不归
• 中国的社会发展水平大大超过大多数相近人均GDP的国家
• 中国人的预期寿命是73岁，俄国是6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