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酒店散记 -- 故园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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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酒店散记(一)尼泊尔来的工程总监

1985年10月16日,上海华亭宾馆和美国喜来登酒店管理集团在上海宾馆正式签订了10年的委托管理合同。1986年11月29日,华亭喜来登宾馆正式开张。此破冰之举,开创了上海国资酒店委托国外酒店管理集团的先河。从那个时候开始,形形色色的老外们在中国酒店业舞台上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给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土鳖们大开了眼界。

我第一次瞧见这位工程总监的时候,就结结实实地开了一会眼界。这兄弟长着标准的南亚次大陆人种外貌:偏黑的皮肤,卷卷的头发贴着头皮梳得服服帖帖的,身材高挑,估计得有1米85;面相却和善得很,瞅着你的时候那个眼神温柔纯洁仿佛个MM。最OTZ的是,虽然颜色有些褪色而黯淡了,人家眉心点着颗红色的吉祥印。我一直以为这种吉祥印是印度MM的专利,现在看来这个想当然大错而特错。点着吉祥印的印度MM在宝莱坞的歌舞片中载歌载舞,妩媚多情;点着吉祥印的工程总监在水泵房检查设备运行状况……呃,反差稍微大了点。用现在时兴的话说,我稍微有点被雷到了,秘书党聚餐的时候忍不住就此提出疑问。如果我没看错,两个前辈在听到我这么小白的疑问的时候肯定飞快地交换了个“又是一个被shock到的”的眼神,然后其中一位好心地告诉我,这位仁兄刚刚回国度假回来,这个,度假的印子还没有消掉。他每年度假回来都是这样子滴,见怪不怪即可。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前辈们的提点对新进小白如我是要当成圭臬来遵守的。于是当我列席晨会看到工程总监用英语向总经理汇报一边工程进度再用中文和客房部经历交流家具迁进迁出情况的时候,我没有太惊讶;当我知道工程总监的儿子千里迢迢到旦复旦兮来当留学生学习医学的时候,我也没有太惊讶;但是,当工程部秘书MM去献血休假一周、我被拜托代她处理一些重要文书工作的时候,抗雷能力有待修炼的我终于还是举起了白旗。

工程总监眉心的吉祥印已经看不出来了,眼神还是很和善温柔。他递给我一张草稿,说是很重要的一份Memo需要马上成文发给各部门。接过这张密密麻麻写满字母的纸,出于自己的英语水平满怀信心,当工程总监问我需不需要他先给我念一遍的时候,我婉言谢绝了,拿着草稿到电脑前准备誊写。

这是个多么白目的错误啊,至今想起来我都为之扼腕。拿到那张纸5分钟之后,我就开始抓狂挠墙了。

看不懂,我居然完全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他写的字体很工整,字母并不难认,为啥组合起来我全不认识呢?难道这不是英文而是尼泊尔文吗?为什么全文有那么多动词的现在分词ing形式,而那些动词我完全不认识?而且除了ing形式,还有eng也许是工程部Engineering的缩写?那么ong和ang又是哪两个部门或者术语的简略语?……

正在我被完全看不懂的字母组合逼到暴走边缘,工程副总监,一个清俊的上海老爷爷恰好路过。看到我的脸色已经和墙壁差不多白,老爷爷伸过头来看了一下我到底在对什么东西酝酿情绪,然后说了一句金玉良言:

他写的是拼音。

我顿时被雷飞到外太空了。

都怀疑到尼泊尔文了,就没怀疑到拼音!谁会想到一个老外会用拼音写memo草稿,这不能怪我啊。标准找到了,解读就简单了。虽然这兄弟写起来拼音没空格,兼带平舌翘舌不分前鼻后鼻不论,但这点小难题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但,这远远不是尼泊尔工程总监语言能力的终极体现。

再后来的一个比较空闲的下午,工程部秘书结束献血休假回来上班,同工程副总监及几个领班坐在办公室里开着上海闲话轧山胡间或开开头儿的玩笑,总监在办公室里看着email,一切很好很和谐。门一开,一个年纪很大的外包工程人员进来,说是有问题要和工程总监讨论一下。秘书说,好啊,没问题,伊现在有空。

站在门口,这位访客迟疑地问:吾可以帮伊港上海闲话伐?吾国语伐大好。(我可以和他说上海话吗?我普通话不太好。)

格勿来赛呃伐(这不行的吧),秘书美眉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工程总监已经抬起头站起身,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

“么关系呃,吾听得懂,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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