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木鱼传---开始挖坑 -- 南方有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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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之二·再见

转眼便入了冬,外头下着雪,朱郁和好友都窝在宿舍里,裹着被子看小说。南方冬日的那种冷湿湿地直往骨髓里钻。朱郁从小贫血,天气一冷简直能要了她的命,平常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到了冬天便动都不愿动一下,早上的早操都起不来,每次都要让负责考勤的掀了被子,然后光着脚在床上跳上跳下地骂一通。

陈东在敲女生宿舍的门,说夏老师让食堂的小灶做了好吃的,让大伙儿都上他那去吃。一听这话,立马都起了,拿上饭盒,一路呵着气踩着细雪咯吱咯吱地往夏老师那行去。雪势并不大,但因为下了一早上的缘故,屋顶和矮墙上都积了一些,晶莹剔透。天色灰灰的,极目往远处看,隐隐约约看到落了白雪的茶山,朱郁想起“平林漠漠”这四个字来,雪花落在她面上,凉凉的。她伸出手拂了拂脸颊,在飞雪中看到夏寻文正立在小屋的门口等着他们。

屋里的书桌上杂七杂八地摊开了些餐盘,都是些家常菜,床边上还生了炭火炉子。几个平日要好的男生都已经先到了,正眼巴巴地看着等女生来了好开动。一看女生到了,都欢呼一声。外头下着雪,小屋子里一群人是其乐融融。陈东和李月红是免不了让大家拿来开玩笑的,两个人低头一句话不说,朱郁斜着眼看月红,然后说,“哎呀,为什么你脸这么红,我摸摸是不是发烧了。”李月红一把把她的手打了,说“就你,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朱郁一看她有些恼意,便又跑去找夏华德开玩笑,说“你这几天长高了没?还1米47么?要不要和我比比看长到我肩膀了没?”夏华德挥舞着勺子说,“你再说,我揍你。”朱郁大声喊道,“夏老师,他要打人!你赶紧罚他抄课文去。”

夏寻文笑道,“满屋子就你一个人寻衅滋事,还敢说别人要打你。昨天喊起立,然后夏华德坐下的时候突然没了凳子,摔到地上磕到头,是不是你干的?”朱郁心里吐个舌头,昨天英语课起立要坐下的时候,她悄悄伸脚把前面夏华德的凳子腿一勾,夏华德坐了个空,摔得极惨,当时就哭了。嘴上当然不认,道“那是他自己笨,凳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大家都摇头,开始批判朱郁,把她平日的恶形恶状一一点出来。朱郁不高兴了,端着饭盒也不吃菜,坐在那一言不发,她就是那么个脾气,只许自己对人不好,别人但凡说她一句不好,她就犯小心眼----从小在家里被爸妈姐姐还有叔伯们宠出来的坏毛病。

夏寻文看她真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和你开玩笑,你做什么真。赶紧吃饭了,再不吃,菜就被陈东和夏华德他们吃完了。夏华德哪敢真揍你,不然,我们都帮你揍回来。”

朱郁听他这么说话,心头突然晃了一晃。收了心神,恶狠狠地看着夏华德说,“听见没?叫你敢揍我,哼!”于是又和小男生们你挤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地开始抢菜吃。

没几天,朱郁顶着一叠数学本子去老师办公室交本子的时候----朱郁是学习委员,负责交各科作业,也不知道怎么着练出一本事,就是头上顶一叠本子,手里捧两叠本子地一路走去办公室,一路上走得稳稳当当的,老师看到都笑,又觉得她实在有趣,便由她自娱自乐----数学老师留下她说,“下周市里有个数学竞赛,你准备准备去参加吧。”朱郁把本子搁在老师桌子上挠着头说,“好啊。就是太冷,早上赶早班车要早起。”朱郁一直喜欢数学,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在家里闲着没事,就自个买了一本数学竞赛360题,每天在家做题,做出来了就高高兴兴地找老爸去要酒喝。她妈都觉得她有时候对什么东西一入迷就会有点变态。后来就把她扔到妈的办公室去帮她妈办业务。

朱郁的爸妈都在乡农行工作,她爸爸是个主任,妈妈是个出纳。朱郁从11、2岁起就帮她妈妈记账结账点钱算利息,算盘拨得比她妈都快,业务做得比她妈清楚多了。也因此,朱郁的爸爸心里头一直寻思让朱郁考个金融系统的中专,毕业之后参加农行的招工考试,女孩子的工作估计多半就有保障了。不过她爸这个心思,朱郁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她那时候看了太多乱七八糟地文学作品,把作家啊,研究生啊,崇拜地跟什么似的,小心眼里是认定了要读大学要读研究生,对于她来说,读中专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此又到了市里,还是在第二中学办的比赛。在教室外头的水泥墩上坐着等比赛开始,然后她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便看到了穆然:和两三个小男生一块,一边说笑一边打闹着往她这边行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胸口发闷,忙低了头装不在意。等他们走过她身边,才重新抬起来。待进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她突然发现穆然竟坐在她正前方。她不觉有点晕,神思有点恍惚,做题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看穆然的背影发会呆,那天穆然穿了个灰色毛领的夹克外套----十数年间朱郁这样记在心里,至于那天考了什么题,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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