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残歌随风(一) -- 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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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残歌随风(二)

外祖父望着逐渐长大的残歌,想起曾经承欢膝下的长女,便沉浸于思念和回忆之中,然而痛苦慢慢地减轻了。他想,也许残歌的出现是对自己晚年寂寞的一种弥补,他要活着看到残歌长大,然后帮她选择一个如意郎君,见到她成家立业的那一天。祖孙两人常常呆在书房中,老人授课,女孩子很恭敬地站着听讲。祖孙之间的这种亲密难以用语言表述。他们的相处始终是沉默的,好像彼此都怀揣着秘密。表面上,残歌并不说些什么,但在老人外出的时候,她会递上拐杖;老人修理花枝时,她会送上花剪。如果老人在笑,多半能看到残歌难得一现的笑容。

这期间,残歌给人的感觉不再只是一个背影,偶尔也会主动地和表兄弟姐妹搭上一言半句,开个玩笑什么的。虽然还是少言,但人一点点生动起来。

书延在一边注视着女孩。时光在这注视中平静地流逝。然而事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

残歌升高中那年,外祖父过世了。失去外祖父的残歌再次沉默了。尔后,为了她是否要升读高中,家里发生了一场争执。依外祖母的观点,女孩子不需要读太多的书。她一直认为爱女就是因为离家求学的缘故,让那个男人有机可乘,才导致悲剧无可避免地发生。但是她不能把这些想法告诉残歌。而其他的人,则不想再负担太多的抚养责任。对此,残歌第一次表现出无比的倔强固执。她哭着问外婆:“为什么哥哥弟弟能读大学,而我不能。你们都说妈妈爱读书,我也喜欢,为什么我不能继续,为什么?”外婆没有回答。

第二天,残歌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妈妈和外公是我今生最爱的人,他们爱我,所以我要报答他们。我要完成他们的心愿,只有读书能够帮助我,我要去找能帮我的人。”

几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残歌的外祖母也过世了,家中的其他人移居他地,那座城市中只剩下一栋老房子。书延帮着照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来收回那栋旧宅。

再见到残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九月,新生进校的日子,书延正在办公室接待,一个陌生但又好像很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怎么不欢迎么?书延叔叔。”

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书延觉得像面对一个精灵。那是十九岁的残歌,她的头发剪短了,多了几分调皮俏丽。眼睛依旧澄澈如水。一个长大了的残歌,比较能笑了,比较能说了,看着她一路和别人招呼着离去,书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残歌选择了和母亲、外祖父同样的专业,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可以选择的结果,残歌没有说起过。她只是开玩笑说,这下我也算是继承祖业了。

书延以为残歌会再来找他,也很想问她这几年的情形。但除了上课的时间,残歌并不出现。

进入大学的残歌会玩,会闹,在校园中居然闹出了不少响动,引来一些人的侧目,传得比较离奇的是她不断变换着身边的男友。书延都不予置信。他不能相信,一个曾经沉静如斯的女孩子,会发生如此的变化。直到他亲眼目睹。看到残歌那样依偎着一个男孩子走过,书延感觉到痛,第一次意识到残歌在他心头的感觉不只是一个晚辈那样单纯,却不得不承认眼下的现实:“也许时间真的改变了她。”

书延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感觉已经陌生的女孩。他找到残歌,表示要把老房子的钥匙交回给她,这样也完成了一桩心愿。残歌接过钥匙,良久无言,终于说:“那年离开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要再回来,如今,我知道自己实现了最初的理想。却不知道对妈妈、外公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交待。常常想忘记他们,又不知道这份交待他们是否知道,是否欣慰。便又不敢忘却。不知道怎样能将王师付与笑谈中?”书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残歌又说了一句:“人不在了,想必外公种下的花花草草也都荒了吧。”就握着钥匙,转身离去。留下惊诧的书延。

清明节前,残歌突然打来电话,请书延陪她去扫墓。因为事情的耽搁,直到六月份才成行。在火车上,残歌回复了往日的沉默。两个人在路上始终没有搭话。到了墓地,祭拜之后,残歌表示想单独留下来,书延依言走开。

半小时后,残歌从墓地走了出来。感觉很茫然无措的样子,书延走上前去。她问书延:“我这样做,他们会知道么?会高兴么?外公曾经说过,让我一定要努力读书,要争气,要想妈妈那样成为他们的骄傲。我不知道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可我累得只想放下。”书延知道,有太多的东西压在这个女孩子的心头,并未得到释放。他无法说什么,只是轻抚了她的肩膀,最终又沉沉地放下。“如今阴阳永隔,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回应,那种迷途中的感觉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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