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也来说几句—从“浩劫”说起 -- 烤面包的胖大叔

不同意苦难只是本民族的苦难这点。

犹太人不能理解我们的苦难，甚至贬低我们的苦难的意义，不能说明别的，只能说明他们的狭隘。犹太民族的有仇必报令很多人激赏，事实上也是反映了直至今日人类社会依然弱肉强食的现状。然而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品质，恰恰是人类的道德局限性的表现。虽然犹太民族出现了许多世界级的思想家和科学家，但是作为一个民族，其格局太过狭隘，远未成熟。以色列已有立国之基，过去的苦难已矣，而如今依然与阿拉伯世界仇杀不已，无法超越仇恨，这不是犹太民族之福。若谋长远，以色列人难道要与邻居世世代代仇恨下去吗？在一个充满仇恨的世界中生活真的很有意义吗？以色列与阿拉伯的仇杀已经成为犹太民族的一个巨大负担，一个梦魇。之所以难以和解，部分是由于美国的中东政策之需，是为美国的国家利益绑架了；部分则由于自身的狭隘。如果弱者谈宽容是幼稚和自欺欺人，那么作为胜利者，宽容则是最可贵的品质。宽容的目的，不是为了展示道德的美，而是为了超越历史，超越仇恨，为了生存者的和谐相处，为了一个更为美好的未来。我想这才应是以色列立国的真正目的。能否摆脱历史和现实的枷锁，使自己获得一个永久和平的未来，是这个民族是否成熟的标志。

我之所以认为每个民族的苦难都具有全人类的意义，是因为这与另一个问题相连，即是否有一种适合全人类的道德原理，是否有一种适用于每个民族每个个体的善？如果没有，那么“我们”的世界观将永远无法与“他们”的世界观对话，更谈不上相互理解和融合。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个割裂的世界中，永远在一片杀戮和仇恨之中走下去，直到灭亡。不过，人类历史行到今天，我以为，答案已经很明显-我们的智力也到了这个阶段，可以认识到-的确存在一种普遍的善和道德，它适用于所有的种族、民族和个体。这是全人类范围内对话和交往的基础，这是所有人的共同语言。强者拥有正义，这不是值得夸耀的“真理”，这是动物劣根性的体现。人类历史的进步在于逐步摆脱这种状态。认清现实当然很重要，西方民族信奉强者为王的道理，如果不能强过他们，任何说教都不能令他们明白，也显得很迂腐。那么我们就先用他们看得明白的可以理解的方式令他们信服。换句话说，在现阶段，和平和正义都建立在均势的基础之上。然而这不是真的和平，也不是真的正义，因为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是一种脆弱的平衡。一旦均势打破，争斗和罪恶将重新出现。一种真正的和平和永久的正义，必然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是自我克制的结果。战争是通往和平的道路；通往至善的道路上则充满了善与恶的争斗和反复。我们不能天真到以为对方会自动放下屠刀，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前进的方向，我们不能把理想失落掉。

我们铭记南京大屠杀，这对于我们的意义，是为了不忘耻辱，不忘历史上我们的民族所经历的苦难，是为了更好的珍惜今天的生活，是为了好好的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永远使我们的民族免受类似的痛苦。日本人无法对战争罪行真诚忏悔，这是他们民族性格的局限。为什么否认和回避？他们害怕什么？是害怕承担责任，怕我们找他们算帐？还是不堪面对自己曾经那样低下的兽行？但是很明显，今天我们希望日本正视历史，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惩罚。在国家的层面上，惩罚的权利我们已经行使了，那就是宽恕了他们。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而宽恕，这一页都算已经翻过去了。就现实而论，即使他们不能对历史上的战争罪行认真忏悔，也已经无法再发动类似的侵略战争了。日本人对于历史问题的回避态度，对于靖国神社的持续祭奠，实际上可能是一种情绪的表达，即渴望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没有罪恶标签的强国的情绪。这依然是他们的民族主义在作祟。然而这正体现了日本人的短视和急躁的心理。不能正视历史，就永远无法走出历史；就算百般回避，还是无法抹去身上的污点。真正洗白的途径，只有正视它；如果想赎罪，只有用行动来实现。然而我们没有看到日本人采取了任何实际的行动，来展现出与亚洲邻国平等相处的善意，一种建立在正视历史的基础上的善意。这种逃避心理的来源，除了日本人的民族性格，还来自于美日同盟的荫蔽。即日本依然没有放弃通过与美国合作，一面逃避历史责任，一面寻机重新崛起的投机主义国家战略。日本的第一次崛起，模仿西方列强实行帝国主义的政策；日本的第二次崛起，则寻求了投机主义的做法。一个国家的长远战略，岂有建立在投机的基础之上的？日本的第二次崛起依然要归于失败。除非真正的认识到此路不通，日本人将永远不会回身直面历史-包括正视南京大屠杀。然而，除了正视历史，没有任何走出历史困境的捷径，也永远没有回复正常国家和正常民族状态的道路。二战之后，亚洲的落后民族已经逐步觉醒，那种任曾经的强者把持话语权的状况将永不复返了。日本如不想永远孤立于亚洲邻国，重新融入东亚的国际社会，则只有正视历史，在感情上寻求与亚洲国家的和解。只有正视了历史，日本的民族才能获得新生，才会真正成为一个放弃了帝国主义政策和投机政策，与亚洲邻国和平相处、平等交往的亚洲民族。历史问题，实际上是日本民族的一个包袱；对待历史问题的态度，则是观察日本的国家战略动向的标签。当日本民族正视历史的那一天，就是这个民族重新获得尊敬的那一天。

人类历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彼此的苦难和成就，都应感同身受。否则外国朋友对于汶川大地震的悼念，岂非是鳄鱼的眼泪。我相信，在那一刻，人类的心灵还没有那么阴暗。

再次强调我的看法：一个民族的苦难不是只与那个民族有关，不是只有那个民族才需要铭记。加害者和围观者同样有责任去铭记和反思。犹太人的奥斯维辛和我们的南京大屠杀，是人类所遭受的苦难的两个典型案例。犹太人和日本人对南京大屠杀事件的轻描淡写的态度，各自体现了他们民族身上的局限性。我们不能把这种局限性视为理所当然。我想，东西人文思想的最高境界，都是要以全人类的福祉为最终依归的。我们悼念南京大屠杀中死难的同胞，也同样对纳粹集中营里的无辜受难者感到痛惜。这同样是人类向同类施加的罪恶。没有理由分出孰轻孰重。就日本民族而言，其对待历史的态度是和其当下的国家战略有关的。日本民族的觉悟程度，显然与中国的崛起脚步有关。当中国的强大成为铁的事实，日本最初的焦躁不安和侥幸、投机心理都将慢慢得到矫正。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理想，“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一原则不是中国人的一厢情愿，而是全人类的最高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