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话说布莱尼姆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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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三章、旌扬殊勋,赐建豪宅

布莱尼姆宫(Bleinheim Palace)坐落在牛津城西北13公里的小镇伍德斯托克(Woodstock)的南部。小镇宁静而古朴,沿着公路都是民宅。镇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石板广场,周围有几家旅店和酒馆,建筑是普通的英格兰样式,灰暗的石头房子,阵雨之后难得见个把人影,略有几分凄清。南侧有一道高大石墙,西头是一座高大的院门。进得门内,豁然开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草甸子。遥远地平线上的一道城堡一般的轮廓,就是布宫。不过,要是参观这座府邸,最好还是开上车沿着公路再朝南走一段,从东大门进去才是正道。

这里原是皇家猎苑,早在亨利二世(1133―89)的年代就已是国王金屋藏娇的地方,据说最初是看中这里出产的一种优质矿泉水。这是一大片丘陵起伏的绿野,面积达4998公顷,也就是近50平方公里,太误事河的支流的支流的支流,一条叫格利姆(Glyme)的小溪从中间宽阔的谷底穿过,形成一片沼泽。1704年,为表彰马尔伯勒一世取得布莱尼姆战役的功绩,安妮女王把这块地产整个赐给了这位受宠有加的将军。国会并通过了法案,由国家财政支付全部费用,在此为他建造豪宅。对胜利者充满着狂热崇拜的人们既没有给出预算的上限,也没有规定建筑的设计,只是要求这座府邸能够彰显马尔伯勒的功勋亦即英国的光荣。据说安妮女王说过,英国不但在战场上打败法国,在建筑方面也要胜过他们。

不仅如此,还要用战场的名字来命名,并恩准称之为“宫”。很多中文版的建筑史书籍中,鉴于宅子主人不是皇家而将其称为“勃伦南府邸”或“马尔伯勒公爵府”,大抵是出于天朝上邦严整的纲常,怕违背了君君臣臣之道。其实它的正名就是布莱尼姆宫,就是要摆明了向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叫板的。显然,十四用巨额财富堆积起来的“伟大的风格”,对欧洲列国的权贵们带来了极大的刺激。古今中外,大凡热衷于形象工程的家伙们都是一定要攀比的,尽管比起今天中土上邦各地的封疆大吏,当年英国人的虚荣心要逊色多了。但人家毕竟给后人留下了一座世界文化遗产(1988),而我们现在众多的“标志性建筑”,又有哪个真正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呢?

为了完成这一光大国威的任务,也为了炫耀自己的功绩,马尔伯勒请来了建筑大师约翰?范布勒爵士(Sir John Vanburgh,1664―1726)来主持设计建造。他的助手是尼古拉?豪克斯穆尔(Nicholas Hawksmoor)。范工是出生于伦敦的法国人,新教徒,英国17―18世纪最著名的建筑师和剧作家,布莱尼姆宫是他最知名的作品。他年轻时留学巴黎,在法国当过兵,因间谍罪蹲过巴士底狱,脱难后回到英国。1696年因剧作《旧病复发》(The Relapse)的成功而轰动伦敦,成为是英国喜剧复兴浪潮的掌旗人物。同时,他也同莎翁一样在戏剧之都――伦敦西区的干草市场(Haymarket)参股经营剧院。1702年,他以设计了轰动一时的约克郡霍华德城堡(Castle Howard)、格林尼治医院等作品而进入建筑界,马尔伯勒正是因此选中了他。1714年他出任皇家工程审计员,1724年被封为骑士。他在格林尼治为自己修建了12英亩的豪宅,现在仅存的部分被称为“范布勒城堡”,现在是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格林尼治海事遗迹”的一部分。他的建筑风格是怀旧的,崇尚中世纪的庄重风味,具有宏伟的气魄,让他来担纲这样一座建筑倒真是合适。

范工对整座宫苑进行了规划。主体建筑布置在溪流南岸的台地上,面向北方,在中轴线上前修建一座石桥,把溪流两岸连接起来。

布莱尼姆宫就这样使牛津城外宁静安祥的小镇与多瑙河畔血肉横飞的战场联系到了一起。工程于1705年开工。由于设计太过宏大,不仅造价放了卫星,而且工期长达22年,以至于公爵有生之年未能看到它的全貌。更因其无度的奢华和铺张,以及过份张扬的歌功颂德,引起了时人对马尔伯勒的大量尖刻的非难,人们对他的动机和自大感到不安。它的建与停,折射出马尔伯勒的浮与沉,一段百味的人生。后来,又经历了近300年来几次园艺方面的重大改造和扩建,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融山水、田园、园艺和宫廷建筑于一体,成为英国园林的经典之作。

既然要同十四的凡尔赛宫较劲,建筑的布局上就免不了相似之处。始建于1668年的凡尔赛宫,是当时欧洲宫廷建筑竟相模仿的对象,包括品字形的建筑布局,统帅全局的中轴线,宏大精美的花园,以及丰富的建筑语言等等。

布莱尼姆宫建筑也呈品字型,座南朝北,正面宽261米。站在紧闭的铁栅栏门前观看整座建筑,仿佛在蓝天背景下的剪纸,逆光勾勒出跳跃的天际线,特别是突出的塔楼和嶙峋的小尖塔,很像一座中世纪的城堡。走到坡下的桥头回望,更是气度非凡。这正是范布勒追求的风格。

游客参观入口在东四合院的东墙,邻近停车场。门楼四四方方像一座棱堡,脚下的装饰竟是圆圆的炮弹,显得有些森严压抑。1765年建筑师钱伯斯作了些美化工作,加了花环、绶带、壁龛、小雕像等装饰,但作用不大。镂花的铁门是1890年的作品,同样没能冲淡门楼和石墙的沉重感。拱形的门洞上方镶嵌了一块铭文,记载布宫建造的历史,文曰:“在慷慨的君主资助下,本宅由约翰?范布勒爵士于1705―1722年为马尔伯勒公爵及公爵夫人萨拉建造。伍德斯托克王室领地及24万镑拨款,由女王恩赐并经国会法案批准,用于兴建布莱尼姆宫。”门楼上飘扬着白色的双头鹰旗,代表这个家族从马尔伯勒一世开始拥有的神圣罗马帝国亲王头衔。如今,帝国早已烟消云散,而丘家却还拿着这个头衔炫耀祖上的光荣。

东院为厨房,是府内杂役区,南北两面都是罗马式的拱廊,拱廊上面加建的护栏形如垛口,像一座要塞。但其南墙的后面却是一处非常高级的厅堂――暖阁(Orangery Terrace)。它的屋顶是玻璃的,用精致的镂花铁梁支撑,悬挂着漂亮的吊灯;高大明净的拱形落地窗,窗外是修剪整齐的意大利式花园。这是范布勒精心设计的花园宴会厅。英国的天气寒冷而多变,忽晴忽雨,即使有漂亮的花园,也不便举办露天餐会,而这样的宴会厅则很好地解决了口福和眼福的共享。厅堂很大,可以容纳140位客人举办舞会,或者200人左右的酒会。这里是不向游人开放的,不时有人租下来开办婚庆、招待会以及圣诞晚会,可以不受打扰地尽情欢聚。面北的斯潘塞?丘吉尔厅也是出租的,可作为暖阁配套使用的休息厅或会议厅。这可是真正的贵族式享受,菜肴精致,服务的礼仪和气派绝对高贵和周到。不过,这可不是俺那羞涩的腰包消受得起的。列位看官但有财大气粗的,何妨去品味以下。呵呵。

由钟楼下的拱门穿过,便来到三个院落之间空旷的大庭院。大庭院是沿着中轴线对称的。伸展的两翼中部各有一座钟楼。两个别院通过多立克样式的柱廊,与主体建筑连接,顺着柱廊可以进入主楼两侧的厢房。西面的四合院是马厩,最多时曾拴过各类马匹200多匹,现在除了拴几辆豪华汽车外,主要建筑已改造成了展览厅。

居中的主体建筑东西宽97.6米,南北长55米,四角各有一个塔楼,塔楼的四角有花瓶状小塔,有点哥特式建筑上小尖塔的意思,但秀气的曲线代替了尖利向上的动势,贵族的脂粉味代替了宗教的神秘气息。中部的正门,共有六棵石柱,内侧的两棵是科林斯式的圆柱,两边各为一组仿科林斯式样的方柱,柱高达55英尺(18米多)。这种并非结构需要而采用的复式石柱,是常见的巴洛克手法。顶上则为三角形的山花,模仿希腊神庙。两侧装饰性的多立克式壁柱,与柱廊规制相同,一气贯通。乳黄色的石料显示出华贵的气质,长长的拱顶落地窗则带有古老的韵味。科林斯石柱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柱头的涡卷和蕨床叶造型,是古罗马人踏平了希腊城邦科林斯后从那里引进的。范布勒把平生最喜欢的两种建筑语言都应用到了这里,一是罗马建筑的韵致,二是中世纪城堡的遗风,他把二者理性地结合到了一起。

进入正门,便是大厅(Great Hall)。这是一个庄严凝重、气宇轩昂的厅堂,高达20米。它的四角是高大的科林斯式壁柱,地面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成,正中铺着织造着精美图案的暗红色地毯。天花板则是描绘战斗场面的油画,是詹姆斯?桑希尔(James Thornhill)1716年绘制的,按时间顺序描绘了战役的全景。正面是由左右各两棵科林斯石柱撑起的三层拱券,拱券的正中是盾型的族徽,下面挂着马尔伯勒一世的画像,白色大理石门楣上安放着马一的胸像,插着三面褪了色的军旗,看图案应是从法军手里缴来的。整个大厅都体现着对马一功绩的纪念和歌颂,实际上有纪念堂的意味。而在建筑格局上,大厅是疏导人流的门厅,但走廊、楼梯等都隐藏在左右两侧墙壁后面,而壁上以拱券开出上下两层门洞,下层是通道,可以通往两侧的接待厅以及衣帽间等辅助设施。上层则形成壁龛,里面镶着石雕像。从功能上,大厅还是会见贵客和宴会前小酌的地方,最多可容纳750人。

由大厅向南进入沙龙(Saloon)。这是一处豪华的会客厅和正式的宴会厅,最多可容纳80人就餐。至今,公爵全家还在这里举办一年一度的圣诞家宴。白色大理石的精致门楣上镶着黑色的双头鹰徽章。房间的四壁都是Louis Leguarre绘制的壁画,具有巴洛克风格,由墙裙直到天花板的壁柱,卷起的窗帘等等,都是用画笔和油彩绘制出来的,仿佛是建筑的一部分,窗外的蓝天白云以及凭栏交谈的古装人物,栩栩如生。壁画使沙龙色彩更丰富,更有生气。沙龙之外,便是府邸南侧广阔的大草坪。南面的外墙,也用复式壁柱装饰,属于巴洛克风格,雄伟而高贵,气势非凡。

建筑的东半部分是现今公爵一家的生活区,游人的路线向西折转。这一侧,有三间起居室,名为第一、第二和第三国事厅(State Rooms)。房顶的脚线、墙角等都装饰精美。门上的镀金饰板等,是九世公爵重新装修的痕迹。墙壁上挂着描绘战役场面的挂毯和肖像画,其中,第一国事厅的一幅挂毯描绘的是战役当天马尔伯勒在战场上匆匆抓过一张酒店帐单给萨拉写信,要她向在温莎的女王报告“光荣的胜利”的场景。这个房间里还摆放着“布莱尼姆军旗”(Blenheim Standard),一面1704年在多瑙河边缴获的法国皇家军旗。作为一项传统,每年的战胜日(8月13日),丘家都要把这面旗复制一份送往温莎宫献给英王,作为免役税(Quit-rent),以取得布宫下一年度的使用权;否则,这块公爵领地就要交还给王室。

过了国事厅,就是西厢的长廊书房。这间书房长达55米,是英国所有向公众开放参观的贵族豪宅中最长的一个房间。范布勒原来是把它作为一个画廊而设计建造的。这间高大而狭长的书房,有着整座建筑中最精美的灰墁装饰,天花板上描绘了精致的花纹,墙面的壁柱、脚线、三陇板、钉板、椽头等装饰十分考究。精雕细刻的书橱上方,悬挂着列祖列宗的画像。现在,书房里的藏书已达一万册左右,多数是马九收藏的。北端的显著位置上有一架威利斯管风琴,是马八1891年搬来的,主人特意标明,这架管风琴是英国私人同类收藏中最大的。安妮女王的白色大理石全身像,是萨拉找人雕刻的。女王头戴王冠,身着束腰宽摆的及地长裙,左手握帝王球,右手执皇权杖,面庞略显臃肿,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态。威三和马一的雕像也陈列在这里。从朝西的宽大落地拱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水景花园。

西厢还有一个小型的约翰?丘吉尔纪念堂,是萨拉在丈夫身后设计修建的,为的是还饱受非议的他以光荣和公正。马尔伯勒一世就安葬在里面。纪念堂内修建了一座纪念碑,碑身是黑色的三角形大理石,基座是黑白相间花纹的大理石。碑顶有双头鹰徽,碑身镶着雕刻精致的白色大理石高浮雕,黑白对比,凝重肃穆。雕塑是一个四口之家,一个头戴桂冠身着罗马服饰的军人,一手搭在一个十来岁孩子肩上;旁边是坐着的妇人,仰头望着军汉,怀里搂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下面坐着两位长有翅膀的天使,基座上刻有近代服饰的将军骑马阅兵的薄浮雕。这是纪念马一夫妇和他们的两个早夭的儿子。两侧墙上也是黑色石板为底,镶嵌白色的罗马式铠甲、战斧、号角等薄浮雕,显示墓主的军人身份。

此外,府邸中还有瓷器厅、红色休息室、绿色休息室等小一些的房间。里面挂有一些名家的画作,如雷诺兹、凡?戴克等,画的大都是家族成员,红室中较好的作品是马四的全家福;绿室最有名的则是受降图,描绘马一接受塔拉德投降的情景。

跨越格利姆河的桥也是范工留下的作品。原来的设计是一座跨越陡峭河谷的帕拉第奥式廊桥,但只建造了桥面和护栏,省略了上部结构。桥于1708年开工程,到1710年,石匠巴塞罗缪?佩斯雷欣喜而自豪地看着31米宽的主跨石拱合龙。但接下来,马一在政治上的失势使工程陷于停顿,虽然后来复工,但由于萨拉的激烈反对,更由于资金的有限,使得工程草草收场。尽管如此,相对于涓涓的格利姆河,这座桥的气势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老冯过了桥,沿着中轴线向北,小心翼翼地穿过布满牛粪的草地,来在胜利纪念柱下。这是马一去世五年后萨拉耗资3000镑建造的,完成于1730年。最初的设计是一座埃及式的方尖碑,但最后还是选定了现在的方案。大抵英国人偏爱这种式样,100年后在特拉法加广场竖立起来的纳尔逊纪念柱如出一辙。纪念柱全高40米,柱体是多立克式的,简约质朴,强健威武。这种柱式发源于古希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历来被认为具有赳赳武夫的气质。高大的四方基座北面铭刻着布莱尼姆战役的简况和马尔伯勒生平。石柱太高了,加上正午湛蓝的晴空格外刺眼,只有用200毫米变焦镜当望远镜,才勉强看清柱头上的造像。那是罗伯特?皮特制作的约翰?丘吉尔雕像,脚下栖着巨大的鹰,身着古罗马铠甲和袍服,面向正南,高举右手。这本是古罗马统帅的经典姿势,象征着强大和光荣,可是无论约翰还是萨拉都无法预见,200多年后,他们的后人不得不指挥一场同高举右手者的殊死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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