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聊聊在美国遇到的老师（1） -- 土豆大叔

俺又回来咧！感谢大家支持。现在临近期末了，有四门课要复习，还有一个paper要写，但俺觉得还是得让这个帖子继续下去不是。因为俺不是太监。

今天聊聊B小牛吧。B小牛是俺当时那个学校的visiting professor，很年轻，不到四十，教两门很重要的课。当时那个学校本来有两个老师能教这两门课；但那一年他俩中的一个去别的学校作了校长，另一个也出去作visiting professor了，所以只好请别的学校的老师来这个学校作visiting professor来讲这两门课了。这里说句题外话：貌似美国这里的visiting professor也是青年教师跳槽的一个方式。如果学校觉得满意，有可能会给visiting professor一个offer。俺现在的学校有个K老师，毕业的学校很牛，学问也不错的样子，但就是长年只能混迹在非顶尖学校之列。所以这位老师的简历上几乎隔一年一个visiting professor的经历。后来到了俺现在的学校，安定了两三年，去年去了旁边的一个更牛的学校visiting了一下，今年就跳了过去，估计是终于找到了赏识她的学校了吧。希望伊不要再跳了，希望那所学校是她满意的地方了。

话说回来，继续聊B小牛。B小牛貌似是米国某领域的专家，现在也应该还是吧，因为他去年还在国会听证会上作过证，差不多相当于给国会议员们讲讲课，说说他的学术观点。也许这就是俺当时所在的学校请他来的原因吧。但是，请他来的人似乎没有看过学生们对B小牛的评语；俺也没看过，可是从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的几件事倒也能看出个一二。

俺当时只选了B小牛的一门小班的课。这门课是给高年级的学生上的，很多人忙着找工作、毕业，而且学生的积极性不高，好多人是最后一年，分数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了，所以迟到也就不希奇了。按说在美国迟到不是个大事，老师一般也不怎么管，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就行了；学生也是很安静的进来，坐不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到最后一排找个地方坐——大家也是相安无事。

但B小牛很快就忍受不住了，终于爆发了。那天一个学生来晚了，他就说“你，Mr. ***，以后要注意，不能再来晚了！再来晚几次就要扣你期末考试的分数，blah blah blah……”

“哦，老师，对不起，我今天……”

没等说完，B小牛调转枪口对另一个善于迟到的学生说“还有你，以后也不许迟到，否则也扣分！”

“可我今天没迟到啊。”

“你在我的另一门课上迟到了！”

“……”

事情还没有完。第二节课，B小牛一上来就给大家留了个课堂作业：让大家写一下对迟到学生的处理建议。为了公平起见，他回避，让大家自己写好后交上来。他一出门，一个胖学生就说：“迟到了，怎么办？把他扔监狱里去？”

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迟到的人是少了，也还有，但也没人给扔监狱里去。

B小牛另一个让学生难受的地方是语速太快，跟打机关枪似的。按说B小牛是美国东北部纽约或新英格兰地区的口音，发音是很清楚，但就是太快，让人反应不及。俺当初还以为只有俺这个国际学生听不清，后来才知道美国学生也听不懂，俺就感到心理平衡咧，嘿嘿。

后来听说了B小牛另一件事，关于上课吃东西的。在美国的学校，学生可以在上课时吃东西，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就行。有一次上另一门课，坐俺旁边的香港同学就在吃东西，具体吃什么俺忘了，应该是他的晚饭吧。他还把盘子往面前推了推，看了俺一眼，意思是“哥们儿，咋样，饿不，来点儿？”俺还是对上课吃东西接受不了，所以也没接受那哥们的好意。但吃东西这事要放B小牛这里恐怕就不行了。

B小牛的另一门课是个大课，在大阶梯教室上课。一个坐在三排之后的学生在吃饼干之类的东西，掉在地上一块，便俯身去捡，手指尖将要碰到饼干之际，只见B小牛三步并作两步，蹭——蹭——蹭——蹿了上去，喀嚓一声一脚踩碎了饼干，厉声问道：“这是饼干吗？你吃的是饼干吗？这是你吃的饼干吗？为什么要吃饼干！”那学生仰头看着B小牛，嘴大张着，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很自然的，又是B小牛的一通演说，至于有没有说过把该学生扔进监狱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俺上B小牛的课还好，只有一次没有准备好，被其课后叫住询问了一下。但他也没为难俺，俺以后也小心多了，上课也就更认真地准备了。对了，俺当时还在和另两个中国学生作他的RA，所以他也能给些面子吧。很奇怪的是，他在课堂上很严厉，跟RA见面时就没那么严肃了，但学术上的问题还是不会放过的，不清楚的问题还是要逼着俺们搞清楚的。他开会的程序俺也比较喜欢：RA先把写好的memo提前一天发给他，开会的时候RA先各自大概谈谈研究的进展，他再提问题，俺们回答，然后布置新的任务，俺们再问问新任务的细节问题，就完了。不会浪费时间。让俺比较欣慰的是，这个RA作得还可以。最后文章发表之前，peer review发现了些问题，但都不涉及俺负责的部分，所以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复习考试了。

但上B小牛的课另一个比较熬人之处就是上课时间太早了——早上七点四十五。给俺的感觉是回到了国内上早自习的时候了。而且当时所在学校的班车运行路线比较怪异，在同一个站坐同一时间的车，有时候正着走，有时候反着走。正着走就能早些到学校，还能眯上一小下；反着走就得跑步冲进教室，要不就有被扔进监狱的危险。所以俺最后决定还是每天早上走十五分钟去学校好了，求人不如求己，以前也不是没走过，就当锻炼了，还能和路边人家的养的凶狗调调情。

这么早上课的好处就是可以嘲笑别的同学。有一次上完课，八点四十，出来正好碰到一个同学，跟她说“早上好”，她说：“是啊，没办法，选了早课，只能来这么早了，唉——”俺抓住机会很鄙视地说：“俺们都上完一门课了，你已经不算早了。”然后就在伊瞪得滴溜圆的眼球的四十五度角仰视目光中自豪地走开，找没人地方补觉去也。

俺很奇怪B小牛为啥要这么早上课，莫非被其他老师排挤，没别的好时间了？后来跟同班的一个巴基斯坦同学聊天，这位巴基斯坦同学学术水平比俺们高，他是为了在美国找个教职才来的，他的研究方向和B小牛有交集，所以相互交流比较多。俺们聊到B小牛，俺说他难道没有家庭生活吗，总这么早上课。巴基斯坦同学说：“恰恰相反，他就是为了家庭生活才这样的。”然后他告诉俺，B小牛的家在他原来的学校那里，为了照顾家，他和学校约定把课程尽量安排在周二到周四，而且是上午。这样他就可以在周四下午坐飞机回家，周一下午再坐飞机回来。俺当时无语，有些可怜B小牛了：他也不容易，为了家庭和事业就得两头奔波，也不知道航空公司让不让他买月票，还是买多了机票能算批发。

后来在最后一次RA开会结束的时候，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忙了一学期，也该放松一下了。B小牛很高兴地给我们看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的妻子圆乎乎的，比不上B小牛结实的身材；他的孩子是龙凤胎。“这到省事了，”我说，“省得为了要另一个性别的孩子再等好多年。一次完成，不错。”“我也这么觉着。”B小牛这么说着，深冬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温暖的小小办公室，折射在他深棕色的眼睛里，满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