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五：利老头碰鬼（上） -- 老光

老光: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四：蹊跷事（二）

乡间有句话，叫作：鬼赫人，赫掉魂，人赫人，赫死人！这话说的是，有时候，趁人不备，突如其来地被旁人赫一盘（回），真就是比碰到了鬼，还要可怕呢。小时候，我就听说过大人们讲过这么一档子的事儿。

从53年春上起，全国便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

没实行这项政策之前，城镇居民吃粮，也就如同眼下一样，拿起钱到处可买到。共产党要坐稳天下，首先就得想个绝法儿出来，要把这众多的人口管死管住。

共产党总结自己造反几十年的经验，专捡要害处下手：要管住人口，不让你随便跑动，你就干乱事不成了。这人嘛，是筒活物，长得有两条腿，你想管死我，哼！老子伸出腿便走。要管住人，首先就得管住人的嘴巴。没得吃食，嘿嘿！我看你跑得好远啦！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三餐不吃就要打嚷（蔫的意思。读：阴平）。三餐不吃食，充其量，你也就跑出个百把里而已。再往前，不死你都得成饿殍哟！

粮食一管死，这人么，也就寸步难行啰！所以，实行粮食统购统销的政策后，共产党无忧无虑地坐了几十年天下。

从53年开始，城镇居民吃饭，便要拿起米本本，按月去粮店审核人口与定量。这人若是死亡与迁移了，立马便要注销户口与粮食，这一手，管得可严啦。

倘若是有人出差到上海，南京，北京去开会，或者是买东西。那行，首先，得找单位的领导，给食堂的食务长或伙食团团长说一声，由他老先生去粮店申领粮票。不出省的领本省粮票，出了省的，则领全国通用粮票。那时出门办差，头一件事要紧的事儿便是领粮票。假如是把这事儿忘了，那您赶快打转身的好些，不然，出了门你吃啥呀？自古有句老话，说是：腰里头无钱是病人，没钱，寸步难行呵。可到了这会儿，这话就得改一改啰，得改成：没粮票寸步难行呢！

居民们每月里拿起米本本，按照定额，到国家指定的粮店里购买指定品种。而且，只能节余，不能超过。这办法叫作“统销”。

农民生产出来的粮食，由集体安排，领导核准，留下自己吃的之外，其余的粮食，统统要上交或按照规定的价格卖给国家。其它任何私人或私底下，进行粮食买卖是犯法行为，代价便是判刑坐牢。这方法叫作“统购”。

这两项加起来，便叫作“统购统销”。

实行统购统销之后，市面上就没有了粮食买卖了。仅凭本本上的计划供应，好多人家的粮食不够吃呵，往往上半月不到，就把下半月的粮食提前预支了。

生根的要肥，长嘴巴的要吃哟。后半月的缺口咋办呢？没办法，人们只好私底下悄悄地买点“黑市粮”来填补哇。

那年月，黑市上能买到的，也就是乡下农民们在房前屋后，或者边头角落里头，背着干部，悄悄里种的点高粱，包谷，荞麦，红蓍，或者抽空上山挖的些葛粉，蕨粉一类的杂粮和土产么。

即便是这些东西，政府也是严格管制着的，不能公开交易的。想买的人也不是一上街随便就能买到的。要想得到这东西，必须通过一定的关系，找熟人，找门子，人托人，保找保，转弯抹角，七弯八绕才能买到的。

因为，这东西一上市，便扰乱了政府管制下的粮食市场。所以，政府管制得挺严的。如果抓到了，东西要没收，人也要逮起来，坐几天“黑屋儿”。被抓的次数多了，就得进班房坐牢。因此，这种交易一般是在私下里，在熟人间悄悄进行的。

那时候，已经有了农业合作社，开始了集体化。

私人仅仅有一点点的菜园，其他作物都归集体所有。有这种东西出售的人，多半是寻找那偏僻地方，或房前屋后，开点荒，刨块地，悄悄地种一点。得了收成后，私底下找熟识的人，靠得住的主顾，换几个油盐钱，零花钱。不熟的人找上门，给再多的钱也不敢卖。

利老头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那时，他们全家也入了农业合作社，儿女们在社里出工挣工分。这时，老头儿有七十来岁了，和老伴在家料理家务活儿。

老头一生勤劳，没事的时候，便在房前屋后，山边空地上，种些高粱啦，红蓍啦，撒些荞啦，栽些菜啦。每天大清早，挑上两篮子菜，到镇上去卖。把菜卖完了，便拱进了茶馆，喊一碗盖碗茶，和多年的好友们坐一起扯谈。屁股一挨板凳，一直要坐到中午时分，这才悠悠晃晃地转回去家去。

有熟人要找他买荞粉，高粱米什么的，头天里悄悄地给他递个信。第二天一早上街卖菜时，老头就会顺便带来的。

那时，我妈经常找他买黑市。我还记得，这利老头卖荞粉，高粱粉时，从来不用秤称的，用的是个小竹筒，一筒粉子一角钱。

利老头的家，就在镇旁齐山寺冲口的旁边。

东北沦陷后，国民政府便有了打算，想到了退路。为着往后往大西南转移物资和运输方便，从常德经小镇修了条公路。这路穿过湘西全境，直通贵州，联接四川，鄂西与云南。公路便从利老头家的旁边。

43年冬天里，日本佬打进了湖南。想从湘西这地方撕开条口子，以便长驱直入进到西南去。国民政府便在湖北宜昌和湖南常德进行阻击。宜昌会战之后，举行常德会战。

国军第74军第57师第171团第2营，共500多人防守我们这小镇子。

11月20日，日寇步兵500多人，骑兵百余人，在三架飞机掩护下，与守军打了一天一夜，日寇一共发动7次进攻，未能前进一步。日寇损兵折后，增派援军至三千余人，集中大小炮十多门，对守军工事连续轰炸，紧接着采取整排整连波浪式密集冲锋战，也毫无进展。

22日，日寇对我阵地进行猛攻。守军官兵与日寇血拼肉搏，反复争夺，伤亡近三分之二。

23日，日寇继续发动大规模进攻，配合作战飞机已达12架，上午10时许，小镇失陷。守军第2营营长袁自强殉国，全营500多守军阵亡，仅有少数几人侥幸逃出，但日寇也在此陈尸上千。

解放后，清匪反霸那阵子，镇压反革命，齐山寺冲口又变成了刑场。解放头几年，成批，成批的犯人被押到此地执行枪决。

自从齐山寺冲口成了刑场后，利老头的几个儿子觉得这地方太恐怖了，住在这儿，日日夜夜都是心吊吊的，十分害怕。尤其是天黑以后，一家人提心吊胆，不敢迈大门半步。全家都想搬走，离这地方越远越好！

可利老头舍不得房前屋后那些果木树，舍不得祖上几代居住的老屋场，还有那精心侍弄了几十年的家园，以及山边开垦出来的荒地。如今，这可是一家人吃穿用的零花钱来源，如果搬到别处，那一切就得从头开始，新地方再好，也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所以，利老头一人犟着硬不肯搬家。

儿女们拗不过这倔老头子，只好依从他。后来，治安形势逐步好转，送到这刑场处决的犯人也渐渐少了，老头子便越发地不肯搬家了。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就连当初最反对搬家的利老头，也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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