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十六国风云 1.1 -- 应侯范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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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十六国风云 2.1

第二章、石勒与王弥

一、刘琨

与刘渊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冒牌孙子不一样,新上任的并州刺史刘琨倒是货真价实的刘汉王室后裔。

刘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他与刘备一样,都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人。刘琨世代官宦,居住于中山,而刘备却已沦落为庶民商贩,并且迁居涿郡涿县,可见刘备只是刘胜的疏族子孙,刘琨才是刘胜的嫡系子孙,论血统,刘琨比刘备更加纯正。不过,刘琨这个血统很纯正的刘氏子孙并不认可刘渊所谓复兴汉室的事业,以剿灭刘渊为己任。

刘琨于光熙元年(公元306年)九月末离京赴任,当时黄河以北已是胡人与盗贼的天下,每天都遇到拦路打劫的,刘琨边打边走,越向北走越寒心,沿途所见满目疮痍。刘琨在奏折中向晋怀帝描述并州的惨状,说这里胡人遍布山谷,百姓开门就可以看到,他们四出劫掠,百姓无法生存,唯有逃亡。携老扶弱的难民不绝于路,留守故乡的十不存二,随处可见卖妻卖儿的人伦惨剧,死于兵火饥馁的难民尸体相堆积,白骨横野,哀声震天。

光熙元年十二月,刘琨抵达并州上党郡的壶关。壶关位于太行山大峡谷南端,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刘琨敏锐地发现这是一个战略要地,北方的鲜卑、并州的匈奴如果要进犯中原的东半部分(包含司州东部、兖州),壶关是必经之路。刘琨于是向洛阳请求调拨谷五百万斛、绢五百万匹、绵五百万斤到壶关,巩固壶关防御。

事实证明刘琨的判断是正确的,此后的两年,壶关就像一个扎紧的袋口封死了匈奴染指中原的道路,争夺壶关成为刘琨与匈奴交战最初两年的战略重心。

布置完壶关的防御,刘琨又招募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向并州腹地进发。他的目的地是历任并州刺史的治所,并州太原国的晋阳(见1.4的地图)。当时太原国的北部已经被匈奴占领,横亘在刘琨与晋阳之间的是数万匈奴骑兵,还有数万饥馁的并州百姓,刘琨一路走来一路打来,把与匈奴的战斗当作正餐,把剿匪纳降当作宵夜。

刘渊当然不会欢迎刘琨的到来,他派出了前将军刘景在版桥这个地方(具体位置不详)邀击刘琨,反被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刘琨打得落花流水。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年中,经历了无数次战斗之后,疲惫不堪的刘琨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军队抵达晋阳。但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残破的城池,这座起于秦代,闻名数百年之久的北方名城如今已荒废在荆棘之中,成为豺狼狐狸出没的巢穴,城内府院建筑多被焚毁,枯骨僵尸覆盖地面,少数幸存者也都因饥饿而不成人型。

刘琨在废墟中重建晋阳城,从剪除荆棘收敛枯骸,到重修府衙恢复市集恢复司法,筚路蓝缕。

当时的晋阳依然不太平。刘渊所在的离石距离晋阳仅仅三百里,匈奴骑兵一日之内就可兵临城下。除了匈奴的威胁,晋阳周围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由饥民组成的盗贼团伙,他们一有机会就想着入城去抢劫。大大小小战斗每天都在发生,晋阳的城门经常会成为双方交锋的战场,士兵夜不卸甲,百姓出城耕作的时候都要带着弓箭盾牌。

在一次又一次打退来犯之敌后,刘琨在晋阳站稳了脚。周围的流民纷纷赶来归附,人一多,鸡犬之声相闻,荒城重新焕发了生机。

刘琨是贵公子出身,精通音律有文采,少年时悠游洛阳,得享大名。当时流传洛阳的一句话叫“洛中奕奕,庆孙越石”。所谓“奕奕”既是赞美之词,又是暗指刘琨的舅舅郭奕,“庆孙”是指刘琨的哥哥刘舆,“越石”即是指刘琨。

刘琨是惠帝元康年间那浮华奢靡社会的明星人物之一。与当时所有的名士一样,他曾经羡慕并且效仿阮籍嵇康的放荡不羁,嗑过五石散,一次次地参与清淡。他还是著名的“二十四友”之一,曾经终日在石崇的金谷园与朋友燕宴作乐,写作过许多无病呻吟的诗篇,过着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

在“八王之乱”中,刘琨先投靠贾谧,后来又为赵王司马伦奔走效命,赵王倒台之后又先后听命于范阳王司马虓、东海王司马越,在内战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所谓君子豹变,小人革面。踟躇于晋阳城头,试图以一人之力支撑北方半壁江山的将军刘琨已并非那个悠游京师追逐浮华的贵介公子刘琨。若干年后,刘琨在给朋友的信中如此写道:“昔在少壮,未尝检括。远慕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之放旷...自倾辀张,困于逆乱,国破家亡,亲友凋残。负仗行吟则百忧俱至,块然独坐则哀愤两集...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嗣宗之为妄作。”这封信深沉悲壮,告诉世人,英雄脱胎换骨的背后是怎样的椎心泣血之痛。

在重建晋阳的过程中,刘渊听任刘琨在三百里开外的地方安营扎寨,也许他曾派偏师进行过骚扰,但是匈奴主力并没有趁刘琨立足未稳的时修直扑晋阳。

这并非刘渊宅心仁厚,而是刘渊有心无力,因为饥馁在折磨并州汉人的同时,也不倚不偏地折磨着并州的匈奴。严重的饥荒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爆发,一度迫使刘渊离开离石,到附近的郡县去就食。与驱逐刘琨比起来,刘渊的当务之急是填饱族人的肚子。

但是等族人填饱了肚子,时机就错失了。刘渊再看晋阳城防坚固,刘琨在城头生龙活虎的,不仅不是想像中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反而摆出一副主动进攻的姿态。当时刘琨施展离间计,秘密接洽那些在匈奴联盟中受排挤被压迫的小部落,诱使他们倒戈。这个计策据说卓有成效,前来投诚的胡人有万余落。

刘渊看到臣民迅速流失十分恐慌,按说此刻他应该当机立断,倾巢出动杀到晋阳铲除刘琨,这才是釜底抽薪的计策。但是刘渊回头看看自己军队个个脸带菜色,马匹也都皮包骨头,攻打晋阳可没有必胜的把握。

打不过,那只好去外地避避风头。刘渊于是舍弃离石,迁都蒲子。蒲子位于司州平阳郡境内,在离石西南二百多里处。离石原本就在晋阳西南三百里处,如今又隔开二百多里,刘渊松了口气,感觉现在安全多了。

完全有理由相信,晋阳城内的刘琨得到匈奴迁都的消息,也会松口气,感觉现在安全多了。

由于饥馁,也由于背后有刘琨的兴起,前方有壶关的封锁,刘渊建国的最初两年一直局促在并州南部,并无作为。

那两年祸害中原,对晋朝廷构成严重威胁的是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羯人石勒,另一个是则是刘渊的老朋友,汉人王弥。

关键词(Tags): #刘琨#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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