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曼斯泰因回忆录:失去的胜利 -- 香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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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失去的胜利/第十二章 斯大林格勒的悲剧(上)

第十二章 斯大林格勒的悲剧

俄国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斯大林格勒之战是战争的转折点,不过英国人却认为不列颠之战也具有同样的重要性。美国人则认为美国的参战为同盟国最后胜利的主要原因。

在德国也有许多人对斯大林格勒之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决定性会战的说法感到很勉强:事实上,所有这些单独的事件都不真正具有决定性。战争的结果是由许多因素来决定的,而其中最重要的可能就是由于希特勒的政策和战略所造成的后果,使德国处于一种毫无希望的劣势地位。

就德国攻势在伏尔加河发生顿挫这一点来说,斯大林格勒的确要算是一个转折点。但是第六集团军的损失尽管毫无疑问是非常严重,但并不代表东线战争――尤其是整个战争――已经输定了。如果德国的政策和军事当局决定形成一个僵局,那么这种解决还是有可能性的。

通向斯大林格勒之路

第六集团军之所以在斯大林格勒全军覆没,是因为希特勒拒绝自动放弃该城――毫无疑问主要就是为了他的个人威望。

不过若非最高统帅部在一九四二年的攻击计划和实际执行中事先犯了作战性错误(大部分是有关最后阶段的),那么第六集团军也就根本不会陷入这种情况。

由这些错误所引发的结果使德军南翼在一九四二年晚秋时节所遭受的困难,我将留在下一章加以分析。现在所要说明的仅限于足以决定第六集团军命运的各点。

由于希特勒的战略目标,事实上主要是受到其战争经济需要的影响,所以德军在一九四二年的攻势分为两个不同的方向――高加索与斯大林格勒。等到德军的进攻发生顿挫之后,也就缺乏那样多的兵力来守住这条绵长的正面。使事态变得更坏的是没有战略预备队,第十一集团军在结束克里木战役之后马上就被最高统帅部肢解,分送到一切可以想像得到的方向上去了。

A集团军群正面向南,位于高加索北部,夹在黑海与里海之间。B集团军群扼守着一条面向东方和东北的正面,起点为斯大林格勒以南的伏尔加河,折向该城北面,直到顿河中段,然后沿该河达到伏洛尼兹以北某点。这两个集团军群的兵力都不够强大,难以扼守如此绵长的正面。尤其是敌军的南翼部分虽已受到重大损失,却能避免毁灭,甚至也并非真正被击败。此外敌人在其他地区及其后方深处,还保留着非常强大的战略预备队。最后,更重要的是在两个集团军群之间的卡玛克大草原上,还有一个宽达190英里的大缺口,只有一个师(第十六摩托化师)驻在耶列茨来提供一点不适当的掩护。

这种想要长期据守如此绵长正面的企图是使第六集团军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底陷入绝境的第一个巨大错误。

第二个更大的错误是希特勒迫使B集团军群把其主要打击兵力――第四装甲集团军和第六集团军――陷于斯大林格勒城和周围的战斗中。保护这个集团军群沿着顿河的深入北侧面的任务却留给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一个意大利集团军以及一个匈牙利集团军来担负。(注:这些集团军只不过虚有其表,根本不能算是一个集团军)。在伏洛尼兹地区,则由兵力微弱的德国第二集团军来负责。希特勒应该明白,即使是位于顿河后方,这种拼凑而成的联军兵力还是不能抵挡俄军的强大攻击。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也一样。他们现在要负责保护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暴露右侧面。

在原始突击只获得部分成功之后,企图占领斯大林格勒来控制伏尔加河的想法,最多只能在一个极短的时间之内还可以勉强尝试一下。但是若把B集团军群的主力留在斯大林格勒达好几个星期之久,并且对其侧面又无适当保护,那才真是一个重大错误。这无异于将我们整个南翼的主动权都自愿让与敌人,并且下请帖去请他们来包围第六集团军。

第三个错误是德军南翼的指挥体系简直荒谬已极。

A集团军群已经没有总司令,希特勒自兼这个职务,他最多也只能用一部分时间去管理它。

B集团军群所指挥的集团军不下七个之多,其中包括四个联军集团军。任何集团军群总部所能指挥的集团军数目最多不应超过五个,尤其是其中多数是联军部队,则困难更可以想见。B集团军群总部设在斯塔罗比尔斯克是颇有理由的,这里位于顿河后方,并且便于监视那些联军部队。不过这个位置的选择也有其不利之处,因为这样一来,集团军群总部距其管区的右翼方面实在太远了。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希特勒对作战指挥经常加以干涉,所以B集团军群对于第六集团军的控制也就更加减弱了。

陆军总部的确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指挥问题,并且计划建立一个新的顿河集团军群,由安东尼斯库元帅负责指挥。不过这个新司令部却始终没有设立,因为希特勒希望能先看到斯大林格勒被攻克。不起用这位罗马尼亚元帅是一个严重错误。当然,他的指挥能力到现在还没有试验过,不过可以断言他是一个好军人。无论如何,如果他能出面,那么我们要求多增加一点兵力来保护斯大林格勒正面和侧面的要求一定可以有较大的份量。而且他又是一位同盟国的元首,所以希特勒对他也要另眼看待,不像德国的集团军群总司令和集团军司令那样可以任意侮辱。此外,安东尼斯库的个人威望也可以约束那些罗马尼亚的高级军官,使他们不敢望风而逃,因为他们对这个人的敬畏并不亚于对俄国人的敬畏。

当我就任这个集团军群总司令之后,安东尼斯库元帅曾写给我一封信,说明他对一般情况的危险,尤其是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方面曾经几度提出警告。不过因为他对前线军事并无指挥之责,所以这些言论也就没有获得应有重视。同时也很明显,B集团军群和第六集团军对敌人准备向斯大林格勒两翼侧面所发动的大攻势也都曾事先发出警告。

最后,还有一个事实也值得一提,这对第六集团军和德军整个南翼都同样具有严重影响。 ――整个A集团军群,以及第四装甲集团军、第六集团军、第三和第四罗马尼亚集团军和意大利集团军,都是以一个单独的第聂泊河渡口为其交通线的基础――即在第聂泊皮托夫斯克的铁路桥梁。扎波罗热的铁路桥梁尚未修复,越过乌克兰经过尼古拉耶夫和哈尔森以进入克里木,再越过刻赤海峡的路线也都未完成或打通,所以在德军战线后方,南北间的联系同样不能令人满意。所以每当要从后方增援或是把兵力从某地区迅速调往另一地区时,德军高级统帅部往往感觉到他们还不如敌人那样便利,后者在任何方向上都有比较有效的交通工具可供运用。

所有指挥官要想成功,一定不免要冒险。不过无论怎样冒险,在一九四二年秋季,德军统帅部总还是不应把B集团军群的最精锐主力长久滞留在斯大林格勒,而对顿河之线却只留下一点极易毁灭的兵力来给以掩护。惟一的辩护理由就是说德军统帅部认为这些联军也许不会崩溃得那样快。可是罗马尼亚部队在同盟国中已经要算是最好的了,但根据我们在克里木的经验,就知道他们是会望风而逃的。至于对意大利人的战斗能力,那更是自始至终都不应抱有幻想。

在夏季攻势只使我们多赢得了一点土地并未使俄军南翼受到决定性失败之前,德军统帅部所应冒的危险就是应回到高加索与顿河中部之间,采取机动作战,并利用大河弯的地利以求阻止敌人重获主动。但是用这种冒险来代替另一种冒险,却是希特勒所不能接受的。当他的攻势未能获得任何具体的结果就成为强弩之末以后,希特勒即未再能采取适当的行动,于是这也就为斯大林格勒的悲剧铺好了道路!

斯大林格勒周围情况的发展

十一月二十一日,在维帖布斯克,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部接到陆军总部的命令,内容是为了使正在斯大林格勒西方和南方从事激烈防御战斗的各集团军能有较严密的协调起见,我们被升级成顿河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并指挥第四装甲集团军、第六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因为我们缺乏后勤部队,所以把本来准备为安东尼斯库元帅所设立的那个配属给我们。这支部队由芬克上校主持,他也是一位参谋本部军官,不仅人格健全,而且组织能力优异,他使集团军群经常遭遇到的一切补给困难都能获得解决。不幸的是对第六集团军的空运却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当我在一九四四年四月被免职之后,芬克上校即调往西线总司令部服务。以后有人告诉我说,他在敌人拥有完全制空权之下仍能使补给运输工作照常进行,几乎可以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因为他与暗杀希特勒的阴谋发生关系,终于在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日以后被执行死刑。

依照陆军总部的命令,顿河集团军群总部的任务是“使敌军攻势停顿,并夺回我军原已占领的地区。”

最初允许给我们的增援只有一个军部和一个师,它正准备前进到米涅罗沃,在B集团军群将来右翼的后方。从这种命令的措词和如此薄弱的兵力准备可以证明当下达这些命令时,陆军总部似乎并未认识到斯大林格勒周围情况的严重性,尽管对第六集团军的合围就是在那一天完成的。

在维帖布斯克又陆续获得更多的情报,并且在一个火车站,我有机会与克鲁格元帅和他的参谋长沃勒尔将军会谈。从这些方面我得知敌人已用强大兵力在斯大林格勒西北的顿河上突破了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正面。除了一两个苏联的坦克集团军以外,还有大量的骑兵――一共有三十多支部队。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方面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该集团军是由第四装甲集团军指挥的。

所以在离开维帖布斯克时,我发了一个电报给总参谋长,从敌军攻势的规模上看,我们在斯大林格勒的任务不可能仅是恢复一部分阵地而已。我们需要用来恢复这种情况的兵力,应有一个集团军的数量――并且在集中未完成之前,尽可能不要零碎使用。

蔡茨勒表示同意,允许用逐渐增加的方式使我们获得一个装甲师和两三个步兵师的兵力。

我同时又发了一个电报给B集团军群,要求他们命令第六集团军尽快将兵力从现有防御正面上撤出,以求在其后方能够确保在卡拉奇的顿河渡口。这个命令是否转发给第六集团军,我始终无法知道。

直到我们在十一月二十四日,到达设在斯塔罗比尔斯克的B集团军群总部时,从其总司令魏克斯上将和参谋长索德尔斯滕将军的交谈中,我们对于最近的经过和现有情况才算是获得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在十一月十九日清晨,经过一阵猛烈炮兵掩护射击之后,敌军就开始从他们在克列茨卡亚的顿河桥头阵地突出,并且同时也从西面渡河,同时攻击第六集团军(第十一军)的左翼和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第四和第五两军)。同时,敌人又在斯大林格勒以南向赫特上将的第四装甲集团军发动了一次猛烈攻击,该集团军在那里已与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混合在一起。虽然第六集团军的左翼能够坚守不动,可是两面的罗马尼亚部队却都已为敌人所击破。从两个突破点上,强大的俄军坦克部队立即开始深入――这完全是学我们的榜样。到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他们已经在卡拉奇会合了。这个对第六集团军的补给具有极大重要性的桥梁,完整无缺地落入他们手中。所以从那天上午起,对第六集团军即已完成合围之势,第四装甲集团军的一部分德国和罗马尼亚部队,也从斯大林格勒南面被挤入包围圈中。被围部队包括五个德国军共二十个师,两个罗马尼亚军,大量的陆军炮兵和工兵部队。甚至以后在集团军群总部都无法知道被围德军的确切数字。第六集团军所报告的数字在二十万到二十七万人之间,不过应注意的是这个发给口粮的人数不仅包括罗马尼亚部队,而且还有许多本地志愿人员和战俘也都在内。不过一般常为人引述的三十万人之数,毫无疑问是过于夸大。有许多交通地带的部队被留在包围圈外,还有运输部队、伤兵和休假人员等。以后当第六集团军各师重新编组时,这些残余人员遂被用作基干,平均每师还有一千五百到三千人。同时第六集团军各师在十一月时,其兵力本来早已不足额,所以即使加上强大的炮兵和工兵人员在内,包围圈中的人员也不过是二十万到二十二万之数――这似乎是一个相当精确的估计。

***

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情况大致如下:

第四装甲集团军中惟一完整的部队为其左翼的第十六摩托化步兵师――在耶列茨两侧,展开在大草原上――和在他们北面的罗马尼亚第十八师。所有其他的罗马尼亚部队不是被逐入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中就已全被击溃。集中一切罗马尼亚残部,加上一些德军的交通地带部队,该集团军尝试在科帖尔尼科沃前方守住一条临时防线,目前也未再受到攻击。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的残部(包括其司令部在内)均暂由赫特上将指挥。在罗马尼亚部队崩溃之后,其第四军已改受第六集团军指挥。

第六集团军,包括第四、第八、第十一、第五十一四个军和第十四装甲军,都已在斯大林格勒被围。第十一军和第八军的一部分也暂由其指挥,被派防守包围圈中新组成的西面防线,其突出的顶点达到卡拉奇桥以东的一点。其预备队和第四装甲(或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的残部,则用以组成一条新的南面防线。这个包围圈东西约为三十英里,南北则约为二十五英里。

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两翼均已被突破,在中央部分大约有三个师的兵力,在拉斯卡将军指挥之下,曾作英勇抵抗――他在塞瓦斯托波尔也曾有过优异的表现――但自从被围之后即无消息,现在可能均已被俘。

第四十八装甲军本在面对顿河桥头阵地的正面后方担任预备队,发动了一个似乎太迟了的反攻,却并末成功。它的两个师现在均已被围,正奉命向西突围。军长海姆将军已被希特勒撤职查办。经过戈林主持的军法审判(他对这种工作最感兴趣)后,希特勒就叛他死刑,以后海姆终于还是被赦免,因为发现其兵力太弱根本不足以执行任务。第四十八军下辖两个新成立的罗马尼亚装甲师,都是毫无战斗经验的,另外的第二十二装甲师也很明显不够水准。

实际上,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现在一共只有三个师得以幸存。这是属于罗马尼亚第一和第二两个军的,他们未曾卷入战斗,并位于顿河上,紧接着意大利集团军。

照B集团军群的判断,第六集团军最多只有两天的弹药和六天的口粮――这个估计以后发现是太低了。在天气条件许可下,截至目前为止,空运的数量只能满足该集团军弹药和燃料要求的十分之一。空军已经允许用一百架容克式飞机执行空运,扣除不可避免的损失,约相当于二百吨的数量。其他的飞机将陆续增加。

情报指出敌军已经在斯大林格勒以南的正面缺口中,投入了二十四个大部队的兵力(即为师或装甲及机械化旅)。这些兵力向北旋转,猛烈攻击第六集团军的南侧面。

从其突破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地点,敌人又投入了大约二十四个大部队的兵力,向在第六集团军后方的卡拉奇进攻。在更西面又发现了二十三个大部队的敌军,正在向南和西南直扑契尔。此外在斯大林格勒城中还有苏联部队,在第六集团军的攻击下一直坚守不退,现在也已从伏尔加河彼岸获得了增援,还有在伏尔加河与顿河之间,也仍有优势兵力面对着第六集团军的北方正面。最后,毫无疑问敌人又已经利用铁路把援兵陆续送来。到十一月二十八日,在新成立的顿河集团军群的作战地区就已经发现了一共一百四十三个敌方大部队的番号(即为师或装甲旅等)。

在我指挥之下,组成顿河集团军群的兵力可以综述如下:第一支部队就是第六集团军,它正在斯大林格勒受到三倍左右的敌军的围困,一共有二十个非常疲惫的德国师和两个罗马尼亚师,其弹药、燃料和粮食的储量正在日趋减少,而且也没有足够的补充。尽管已经被围,这个集团军还是毫无作战自由,在希特勒严令之下,他们仍应死守所谓“斯大林格勒要塞”。其次就是第四装甲集团军和两个罗马尼亚集团军的残部。目前我们手头拥有的最好部队就是一个迄未与敌接触的德军第十六摩托化步兵师――但是它在草原上的防御阵地却绝对不能移动,因为只有这个师掩护A集团军群的后方。另外还有四个完整的罗马尼亚师,其战斗价值毫无疑问要比俄军低劣。

第六集团军不过是名义上隶属于顿河集团军群总部指挥,因为实际上它一直都直接由陆军总部控制。当时它本来还有突围的机会,可是希特勒却硬是不准其撤出斯大林格勒。现在从作战观点上来说,它已经丧失了机动能力。集团军群总部早已不能指挥它,而只是协助而已。此外,希特勒在第六集团军司令部中又设立了一个联络组,并有他自己的通讯班来维持其直接控制。甚至在补给方面,希特勒也保留最后的决定权,因为只有他才能指挥空运。所以严格说来我本应有权不接受这个名义上对第六集团军的指挥权,而坚持要求使它正式接受陆军总部的直接命令。但是我不这样做的理由是因为我认为我要比陆军总部更便于使援军与被围的集团军之间进行直接合作。至于为什么在决定阶段这种合作未能实现,原因留待下文说明。

除了第六集团军――已被包围,所以在作战意义上毫无用处――其他顿河集团军群总部最初成立时的兵力只是一些残部而已。

在B集团军群总部我曾看到第六集团军司令保卢斯将军发给希特勒的一份无线电报,据我回忆,日期大概为十一月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内容是说他本人和所有军长都认为该集团军有向西南突围之绝对必要。为了集中必要兵力,他已经调动部队并缩短其北面防线。B集团军群总部的意见是认为如果希特勒能够立即批准,在十一月二十八日以前还是可能开始突围行动。

可是,希特勒却拒绝了这个要求,并禁止对北面防线作任何缩短。为了确实起见,他又指定塞德里兹将军负责指挥这个有问题的正面。

顿河集团军群总部是既无时间也无机会以来检讨第六集团军过去的战绩。很明显,保卢斯将军在希特勒死守斯大林格勒命令的限度之内,已经尽可能从尚未受到严重威胁的正面抽调兵力。从第四装甲集团军中抽出了第四军,于是在其开放的南侧面上又能够组成一条新战线。此外,他为了尝试使其后方不被封锁,又把第十四装甲军从顿河东岸调到了西岸。不幸的是,该军在西岸却遭遇到优势的俄军。同时,第十一军――仍据守顿河西岸阵地,正面朝北――也从后方受到攻击。这种情况使得第六集团军抽回了这两个军,在顿河西岸构成了一个桥头阵地,后来又渡河到达东岸,于是在顿河与伏尔加河之间,就可以构成一个四周设防的的正面了。

虽然这些措施使第六集团军在周围各部队纷纷溃败之际得以免受影响,但同时却也必然使它陷入包围之中。

另一方面,很明显最高统帅部有责任颁发命令,使第六集团军有回旋余地,以避免包围。一个有远见的领袖早就应该认识到,把全部德军打击兵力都集中在斯大林格勒及其周围而对侧面却缺乏适当保护,实在是一种要命的冒险,一旦敌人突破邻近的正面,则立即有受到包围的可能性。当十一月十九日俄军越过顿河和在斯大林格勒的南面发动攻势时,德国的领袖们就应知道大祸马上就要降临了。从那时起就应采取行动而不必等待罗马尼亚集团军的崩溃。因为即使他们不那样迅速的崩溃,为了控制B集团军群南翼方面,还是有使用第六集团军来担负机动任务的必要。所以至迟在十一月十九日夜间,陆军总部应给与第六集团军以新命令,准其自由运动。

对于苏联攻势头几天的详情,此处不必细述,但可以安全的假设,第六集团军只有在最初阶段迅速撤退,或渡过顿河向西,或沿着该河东岸向西南进攻,才能逃出包围的危险。命令他们采取行动的权力却操在希特勒手中。当然,保卢斯将军也可以自行决定撤出斯大林格勒,但是当陆军总部没有把邻近地区的情况告诉他以前,他是不可能作此决定的,等到十一月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他要求准许突围时,重要时机可能早已错过了。他要求希特勒批准撤退是否一个严重的心理错误却是另外一回事。保卢斯对希特勒的战争思想应该早有认识,因为在一九四一年冬季,他正是陆军总部的副总参谋长(主管作战),他应该记得希特勒是如何用不准撤退一步的命令来使德军免蹈拿破仑大军团的覆辙――这是他一向引以为豪的。保卢斯应该明白希特勒已在他的演讲中提到了斯大林格勒的大名,所以决不会同意撤退。这个城市的名字与他自己的军事荣誉具有太密切的关系,所以惟一的办法就是造成既成事实,主动命令该集团军撤出斯大林格勒。

当然,保卢斯采取这种行动可能要丧失生命。不过任何人都不应怀疑保卢斯会因为个人荣辱生死就不敢做他自己认为是正当的事情。最有可能是因为他对希特勒的忠诚迫使他必须请示获准后才肯开始行动,尤其是他与陆军总部之间又保持着直接的无线电联络。此外,我也已经指出,他对全面情况可能很难获得一个明白的印象。他可能觉得突围的危险也许比坚守不动还要更大,所以更难作出主动决定。

顿河集团军群对十一月二十日情况的判断

就目前而言,顿河集团军群总部对当前的局势是无法过问的,而且也不能下达任何命令。必须等我到了诺夫切卡斯克――这是集团军群总部的指定驻地――有了相当完整的作战指挥组织和必要的通讯网络之后才能开始承担全部责任。在相当时间之内还不行。(我们的飞机在中部地区因为气候不佳停飞,结果只好改乘火车继续前进。)

尽管如此,处于集团军群未来总司令的地位,我已下了决心,应以十一月二十四日我们已经获得的情况报告为基础来作出我们的计划。现在时机虽然已经延误,第六集团军是否仍应作突围打算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还是机会既已丧失,第六集团军就应该坚守不动以待援军与他们会合呢?

经过慎重考虑,并且获得我的参谋长萨尔茨将军与作战处长布歇上校的同意,于是我就作出下述结论:

敌军一定会首先倾全力击毁已被包围的第六集团军。同时,我们也应注意到这种可能性,即尝试扩张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崩溃的战果,把机械化部队送过顿河河弯,以罗斯托夫为进攻目标,这样不仅可以切断第六集团军和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后方交通线,而且连A集团军群也一网打尽。敌军拥有足够强大的兵力,容许他同时追求这两个目标。

我进一步的结论就是认为无论如何,本集团军群的首要任务还是挽救第六集团军。一方面是二十万德国军人的生死问题,另一方面,除非能够保持这个集团军并使其获得自由,否则东战场右翼的情况也就不会有恢复的希望。有一件事可以断定,即使我们能够解围和重建接触,第六集团军却决不可以再留在斯大林格勒。对我们而言,这个城市的空名毫无意义。反之,如果我们能够救出这个集团军,那么它可以用来帮助稳定整个南翼,足以使我们能够平安渡过一个冬天。

不过眼前问题却还是第六集团军既已一度错过其突围的真正机会之后,在现有这个特殊时期是否仍应再作尝试呢?自从保卢斯向希特勒提出要求之后又已经过了两天,而照B集团军群的估计,不可能在十一月二十九日或三十日以前开始行动。到那时,敌人也早已有了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来收紧其包围圈了。

第六集团军所能选择的只有两条退路,而敌人在两面却都已有准备。第一种可能性是向顿河上的卡拉奇渡口突围,但即使能在这个方向上突破敌人的包围,仍然还有顿河挡住他们的去路。大部分弹药可能在最初的突破中用光,而该集团军却还要强渡顿河,并且强大的敌军正在该河西岸向下契尔河挺进,所遭遇到的抵抗简直是等于零。第六集团军既已缺乏弹药,而敌人又分别从北面、东面和南面加以猛烈压迫,所以能否强渡似乎大有疑问。

如果第六集团军尝试在顿河之东向西南方面突围,以求与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残部会合,那么条件也许可以略好一点――不过在这方面,敌人也是有准备的。这一方案的反对理由是,即使实际上突围成功,但该集团军最初还是无法与任何陆军主力会合,在它后面是苏联强大的追兵,而在顿河西岸的敌军也会随之南下以阻止它渡河退向西岸。很可能的该集团军迟早会被迫在大草原上与敌人决战,但是弹药、燃料和粮食却无不感到缺乏!有些部队,例如坦克部队,也许可以通过,但整个集团军的命运却已经决定了。此后全部俄军就都可以自由活动,于是陆军整个南翼,包括仍在高加索境内的A集团军群在内,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无论是为了第六集团军本身还是整个南翼着想,我们的目标都是要使该集团军能够完整无恙的脱离包围,并且仍能继续作成。如果统帅部发现被围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时就准许它有行动自由,那么这一点也许早就办到了。到今天,若无强大外援,则该集团军想要保持战斗力而安然脱险却似乎已经太迟了。

另一方面,我们又可以假设一旦这两支援军开始行动,从作战意义上来说,第六集团军的处境也会变得轻松得多,且不论其能否突围。当在顿河以西前进的敌军正与其他部队交战时,第六集团军至少可以免予与那一方面的敌军作战。又假设同时第六集团军也开始行动,而一支援军又攻入顿河东岸俄军围攻正面的后方,则敌军势必被迫减弱正面的兵力,于是又有利于被围集团军的最初突破。(注:虽然霍利特集群始终未能完成其任务,但事实上它却仍然牵制着在顿河西岸作战的俄军。另一方面,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前进又迫使敌军把斯大林格勒的围攻兵力减少达相当程度。)

同时,有一个危险却是必须面对的,因为任何延误都是危险的,它可以使敌军有时间来巩固包围圈。只有当统帅部能够保证用空运使第六集团军的补给无缺直到解围为止,然后才可冒险一试。在这种假定之下,不仅被围的第六集团军可以脱离危险,而且一旦援兵到达之后,还可以有新机会出现。

基于以上分析,我就用电话将本集团军群的意见告诉了陆军总参谋长,内容大致如下:

甚至到现在为止,第六集团军若向西南突围似乎仍有可能性。由于弹药燃料缺乏,如果继续把该集团军留在斯大林格勒,实在是极大的冒险。

虽然如此,因为我们认为独立突围的最好机会早已过去,所以从作战观点看,目前最好是不动,直到拟议中的援军能够前往解围时再行动――不过这又必须假设能有适当的空运,我们强调认为,这个因素具有决定性。

使用预定可以达到的兵力在十二月初应该能够发动救援作战。不过要想获得真正的效果,必须有源源不断的增援,因为敌军势必也会不断把强大兵力投入战斗。

如果强大的敌军压力足以阻止我们运用这些新的兵力,则第六集团军的单独突围仍然是必要的。接受冒险不让第六集团军立即从斯大林格勒突围撤出的一个绝对先决条件,就是每天必须空运四百吨补给。(注:每天四百吨的数量为该集团军对车辆燃料和弹药的必需要求。在粮食等物品用完后,基本最低量即应增到五五O吨。)

我在这次谈话中说得十分明白,除非这种补给的交付能有绝对保证,否则决不能冒险,比第六集团军在现有情况中停留下去,即使是暂时的也不行。

任何人在以后如果目睹斯大林格勒悲剧的发展――希特勒决心坚持该城不退、陆军总部故意错过了最后机会(这个问题在下文中将有更多讨论)、第四装甲集团军救援兵力在集结上的迟误、俄军在意大利集团军防线上的突破,终于阻止了霍利特集群采取任何行动以救援斯大林格勒――就一定会追悔当初,实在应该坚决要求让第六集团军立即突围还要好一点。

至少可以假设被围部队中有一部分可以杀出重围与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残部会合――装甲部队大致不成问题,步兵也可能逃出一部分。

反之,这个集团军似乎再难保有一支完整部队的作战能力了。这种独力突围的机会早已丧失了。同时,当第六集团军残部与第四装甲集团军会合时,敌军的围城兵力也就完全放松出来。在这种情形下,很可能东线德军的整个南翼,包括A集团军群在内都会覆灭。

不过应强调的是,当我们进行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情况判断时,后面的考虑都是我们绝对不愿采取的。我们并不想牺牲第六集团军来挽救整个南翼,我们希望在两支援军合作之下,它可以有较好的脱逃机会。

我和我的幕僚们竭诚希望救出来的不只是一点残余的渣滓,而是一个完整的集团军,能供进一步作战之用。至于斯大林格勒的大名和希特勒的个人威望则根本与我们的考虑无关。

所以在那天,我们没有要求希特勒命令第六集团军立即撤退,也没有根据我们自己的责任来下达这种命令。此外还应补充一句,保卢斯将军面临这种矛盾难题时――是服从希特勒的命令呢,还是集团军群总部的命令呢――他也很难选择后者。

此外,我们也完全明白,即使援兵能够透过包围圈与第六集团军会合,也还是不可以再在斯大林格勒久留。主要问题是要使它在此时还能尽量维持其主要战斗力。从这一点看来,留在斯大林格勒似乎要比在大草原上被敌人追杀要稳妥得多――唯一先决条件是有适当的空中补给。

采纳这种方式能否使第六集团军获得自由,主要由下述两点决定:

(一)空军能否适合陆军的要求?(二)统帅部能否供给更多的援兵?――若能如此,它是否准备这么做?在我们送给陆军总部的文件中,这两个问题都是用极其明白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只有身为三军统帅的希特勒对各个战场的一切陆空军兵力才能具有调度的全权,所以也只有他才能对整个前景作出判断,然后作出适当决定。如果这个决定是肯定的,那么我们当然就可以把第六集团军独力突围的下策搁置起来,而暂时让该集团军留在斯大林格勒。

不过,如果尽管时间能来得及,而希特勒却不愿意使用可以利用的兵力以求救援斯大林格勒,或是他对空中能力具有过分幻想,那么他就是缺乏责任感。此外又有某些人在希特勒旁边专上小报告,这就更是罪大恶极。他们应该知道此时救出第六集团军实在是一个最首要的任务。

戈林如此说大话而不兑现,则更是任何军人所想象不到的。同时,我们也想不到希特勒会抹杀一切事实考虑而硬要坚持其死守到底的理论。谁能够想象他居然会为了斯大林格勒的空名而宁愿牺牲整整一个集团军呢?

最初的印象和决定

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我们继续踏上征途,从斯塔罗比尔斯克前往诺夫切卡斯克。十年前,我曾经由同一条路前往罗斯托夫去参加红军在高加索举行的大演习。在那次旅行中,一切都十分有趣,今天却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对任务的沉重,我和我的幕僚们都绝对不存任何乐观的幻想。尽管我的副官斯塔尔伯格中尉努力设法使我们心境能够轻松,放了一些很好的音乐唱片,闲谈其他问题,可是我们仍然时时会想到在斯大林格勒围城中的战友。自从斯皮赫特死后,斯塔尔伯格就接替了他的职务,他是我的老友特利斯科介绍的,是他的侄儿。斯塔尔伯格以后一直跟着我直到战争结束为止。在这个阶段,在我的一切私人事务中他都是一个最忠实的助手。

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我在罗斯托夫暂停,与豪夫将军会晤,他是德国驻罗马尼亚军事代表团的团长,原先已内定为安东尼斯库集团军群的参谋长。他对在斯大林格勒前线的两个罗马尼亚集团军的情况,描绘出一幅令人极为失望的图画。他告诉我们,一共二十二个师,有九个已经被完全消灭,另有九个溃散了,一时无法参加作战,现在只有四个师还能勉强一战。不过假以时日,他希望能从残部中再编成几个师。

安东尼斯库元帅有一封信给我,也可当作豪夫报告的反证。他对德国统帅部颇有微词,他指控说对于面对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正面上的克列茨卡亚桥头阵地所蕴藏的危机,他曾一再提出警告,但是统帅部却漠不关心。同时,他对他亲自指挥的计划一再延搁也极表不满。

此外,这位元帅也极有理由的指出,在所有德国同盟国中,只有罗马尼亚和他个人对共同利益已经作出了最大贡献。他完全是出于自愿,拿出了二十二个师的兵力加入一九四二年的战役,而且不像意大利和匈牙利,毫无保留的交由德国人指挥,尽管罗马尼亚与德国之间并无任何条约的义务约束。

当一位军人看见他的部队,由于受他人错误的影响而几至全军覆没,其愤怒自然是可以想见的,他这封信就代表这种观感。从我内心来说,我实在无法否认安东尼斯库的批评是正确合理的。

我回信说因为我以前并不在场,所以对他所说的一切不能表示意见,所以只把他的原信转呈希特勒――我当然知道,其一切批评都是以希特勒为目标。这对希特勒而言是一点都不吃亏,他实在应该知道其最忠实同盟者所作的如此坦率的批评。此外,这封信还触及一个政治问题:即同盟国间的互信问题。安东尼斯库提到他的死敌“铁卫队”的领袖已经由希姆莱收容,现在在德国保护中,以供将来不时之需。“铁卫队”是一个激进政治组织,曾经企图发动政变推翻安东尼斯库,并且一度包围这位元帅的官邸。虽然叛变最终被安东尼斯库削平,可是“铁卫队”的领袖逃出了国外,现在希姆莱竟收容此人,难怪安东尼斯库会感到德国对他不忠了。这种卑劣做法的确足以破坏同盟间的团结。

安东尼斯库之所以写信给我,是为了指控德国军官和士兵,无论在公私两方面,对罗马尼亚的军人都犯有虐待罪,并且对他们加以恶意诬蔑。虽然最近的挫败和许多罗马尼亚部队作战不力的事实都足以当作解释的理由,但我却仍然立即采取了行动。当邻近部队纷纷溃逃之后把德国部队陷在重围之中,这种愤怒之情固然可以谅解,可是这一类不幸事件的发生却只会损害共同利益而并无其他好处。

我早已说过在各种不同情况中,对罗马尼亚部队何者是可以期望的,何者是不可以期望的。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是我们最好的盟国,而且在许多地方都曾英勇战斗过。

十一月二十六日,我们到达设在诺夫切卡斯克的新总部。惟一能用来担负警卫的部队只有一营哥萨克志愿部队,很明显,他们认为能在我们总司令部门前站岗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到第二天夜间,我们的主要通讯网已经可以开始工作,于是我们在十二月十七日上午正式接管顿河集团军群的指挥权。

我们面临的任务具有双面性质。主要方面,也是其他一切行动的基础,就是救出第六集团军。除了人道上的优先理由以外,从作战观点看来,这也同样是首要工作,因为除非第六集团军的实力能够保持,否则东线的南翼甚至整个东战场的情况都将不可能有恢复的希望。

这个任务的另一方面――是我内心里经常感到忧虑的――即德军整个南翼都已有了覆灭的危机。若是这种情形发生了,很可能东线的战斗会从此结束,结果是我们输掉了战争。目前,除了那个所谓的“斯大林格勒要塞”以外,在A集团军群的后方与现在仍然存在的顿河正面之间的整个作战地区,留下来的只有一点极微弱的掩护兵力,主要是由罗军的残部和德国的B级部队以及紧急部队组成。如果俄军突破这个单薄的防线,那么不仅第六集团军的将会陷入绝境,而A集团军群也将同样危险不堪。<*注:所谓紧急部队是由非战斗人员,司令部人员,空军人员,和告假或未能归队的零星人员等所组成。这种部队缺乏凝聚力、有经验的军官和兵器(尤其是反坦克兵器和火炮)。其中多数人员都缺乏战斗经验和近距离战斗的训练。所以作战价值非常有限。虽然如此,当他们经过相当时间的战斗之后,却往往会打得很好。>

应该感谢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司令赫特上将和新近任命的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参谋长温克上校,否则在十一月底那样的紧急关头,能否组成这样一个屏障也许就会大有疑问了。我们终于还是建立了一道屏障,掩护着夹在第六集团军、A集团军群和顿河防线之间的巨大空隙,阻止了俄军的任何扩张企图。如果那时俄军用一个快速集团军直扑罗斯托夫――它毫无疑问拥有这种能力――则A集团军群和第六集团军的覆没也就是必然的了。

但即令这个对南翼的致命威胁经常存在,本集团军群却仍不允许将用来拯救第六集团军的一人一弹分散在其他的任务上。因为成功的希望至为渺茫,所以对―切力量和资源都应以发挥到最大限度为原则。这种做法当然必须接受最大的冒险。

我们最后未能完成使命的主要原因是敌军兵力实在太强大,而我们自己的兵力却又太微弱。此外恶劣的天气也是一个巨大障碍,它使空军的活动大受影响,尤其是对第六集团军补给。还有运输的情况,也使援军未能迅速采取行动。

更进一步说,我们现在也第一次体会到最高统帅部的牵制,其根源是希特勒的性格和意见。这在前一章中已经分析过了。在这里的表现即为统帅部不愿意在其他战线上甘冒挫败的危险以集中兵力从事救援工作。此外他们在优先决定权上又总是一再延误,尽管情况早已一目了然,而我们的总部也一再向希特勒指明出来。

我已经说过,当本集团军群接管指挥权时,面临的任务是两个。其中第一个任务――即救出第六集团军――到一九四二年圣诞节时,事实上早已成为过去。此时已经明显知道第四装甲集团军是无法达成会合的任务。由于希特勒仍然不肯放弃斯大林格勒,所以第六集团军司令部违背了集团军群的指示,在这个决定性的时机未能把握住最后可能获救的机会。当这个集团军的命运是已经确定之后,希特勒还在幻想于一月间从哈尔可夫调来一个党卫军装甲军解围。这根本就是梦想。

当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攻击被迫停顿之后,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中的第六集团军才开始进入了生死搏斗。不过由于集团军群的其他部份的任务还是要设法防止整个南翼毁灭,因此必须到这苦斗已经真正接近结束时,为了减少这个集团军的牺牲和痛苦才能建议准其投降。

当然的,拯救第六集团军的战斗与德军整个南翼的情况发展是密切相关的。我之所以另辟一章来检讨后者,是为了使不同的作战考虑可以获得较大的澄清。

接管时的情况

本集团军群接管指挥时所面临的情况与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情况只有极小的差异。

很明显,敌军已经把主力都用来包围第六集团军,在本集团军群地域据报一共有俄军一百四十三支大部队,至少有六十余支用来包围该集团军。十一月二十八日,该集团军的南面防线上受到严重攻击,但已被勉强击退。在十一月底,所有其他防线上都只有局部战斗,我军乘这个机会已使防御略加巩固,虽然如此,很明显任何突围企图都一定会遭到强力抵抗,而包围圈中现有弹药和燃料也必然会完全用尽。即使能够突围,当该集团军到达顿河时,弹药和燃料势必消耗殆尽,而附近却没有援兵接应。

此外,敌人也正忙于对掩护斯大林格勒南面和西面的屏障防线进行试探攻击,而援救兵力却必须在这个屏障的后方完成集中工作。

集团军群总部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对第六集团军的条件与意图,能够获得最可能的清楚认识。陆军总部与B集团军群都在几百英里开外,所以他们的结论都不够可靠。

早在十一月二十六日,保卢斯将军曾经派一位军官从包围中飞出,带了一封信给我(见附录一)。在这封信中,保卢斯强调要求应有“在紧急情况中的行动自由”,因为向西南立即实行突围的机会也许随时都可发生。这封信中对该集团军的补给情况,却未加详述,不过佩克特将军的报告却可以作为补充。他是空军军官,也刚由包围圈中飞回来,他本来是奉第四航空集团军司令里希特霍芬上将的命令飞入该地区安排空运业务的。

照佩克特将军看来,该集团军的口粮仍可维持十二天――不过却必须限量配发。弹药存量只有正常份量的百分之十到二十,也就是说在一天的激烈战斗中即可用完! 燃料也仅够供小型部队调动,而不够集中坦克进行突破。如果这些数字是正确的,那么第六集团军在四天前居然建议立即执行突破计划,实在令人有点费解。

基于这个情报,我决定飞入包围圈与保卢斯亲自讨论。可是我的参谋长和作战处长最后还是说服我放弃这个想法,因为照天气情况,我可能要在城里停留两三天之久,而此时全盘情况却极为紧张,只有我留在总部中才能经常使陆军总部了解本集团军群的意见。于是我只好派参谋长萨尔茨将军代替我去,以后又派作战处长布歇上校再度去过一次。

萨尔茨的任务主要就是对第六集团军及其指挥机构的情况和条件获得直接印象,并且把我们的解围计划当面告诉保卢斯本人,同时也让他对计划和时间的配合提出其意见。一切结果都要看我们的意见与保卢斯的意见能否协调来决定,因为既无电话线又无其他任何可靠的书面通信工具,所以集团军群总部对第六集团军的影响力至为有限。尤其是陆军总部又派有联络官驻在集团军部中,使其经常受希特勒的思想和命令控制,所以这种完全的了解就更为迫切。

除了对统帅部应负责的情况表示深切失望外,保卢斯给我的信中,特别表示想获得“紧急情况中的行动自由”,照我看这似乎是指出,他是想一旦当情形变得不能忍受时就立即自行突围撤退。这又有两种可能假设:一是敌军已经透入,甚至突破了一处或多处正面,使战术情况不能再支持,二是部队实力已经逐渐消耗殆尽。照我看,在这两种情形下企图突围,结果可能只会全军覆没。在现有情况中,有两件事极为重要的。一,为了使这个集团军能够保持存在,则必须作坚强抵抗。其次在突围时并非作一种死里求生的努力,而是有计划的用全部的实力来执行,并且与援军的行动密切配合。

这也就是萨尔茨应该告诉保卢斯的话。他回来时的全盘印像是,第六集团军认为只要能够从空中获得适当补给,则并不一定坚守不下去。以后布歇上校的观察也足以证实这一点。(注:这种态度也同时可能具有危险性,以后就知道了)。

于是我就追问,对第六集团军的空运补给是否真正有把握呢?当我在十一月二十四日从斯塔罗比尔斯克发给陆军总部的报告中曾特别强调指出这一点是如何重要。我早己说过,除非空运补给能有保证,我们才能让第六集团军暂不突围以待援兵。这样可以使该集团军逃出的机会更形增大。

在我的电话谈话的前一天,希特勒已经拒绝了保卢斯的突围要求,其意义也就无异于给与了这种保证。他拒绝批准的理由是以戈林的保证为基础的,因为只有空军总部才有权威判断空军有无这种空运补给能力。

在接受顿河集团军群指挥权时,负责支援我们也负责从空中补给第六集团军的第四航空集团军司令里希特霍芬上将告诉我说,在现有天气条件之下,他不相信可以作适当的空运。他又说,即令天气转好,他仍不相信这种空运可以维持达相当长时间,他也早就把这些意见告诉了戈林。不过他又补充说,当然,对戈林的其他资源他是无法加以判断的。

集团军群总部立即把里希特霍芬的意见转告陆军总部,但是惟一的回应却是告诉我们,运输机的实力将会有所增加。当我们的日报说飞入包围圈的载量距所拟定的标准还差得太远时,所获得的答覆也是一样。新的中队的确准时达到,飞行人员在执行任务时也作出了伟大的牺牲。但是尽管空军在斯大林格勒损失了飞机四百八十八架,人员约一千名,而第六集团军所能获得的补给都还是不能满足其最低要求。

所以戈林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可能还要更早)给与希特勒的诺言,已经完全落空了。是因为对空军的实力估计错误呢还是故意说大话以迎合或欺骗希特勒呢?这我却无法断言。无论如何这总是戈林的责任。不过尽管如此,希特勒也应该考查其数字的可靠性。而且除了他应该深知戈林的为人以外,希特勒同时也一向了解空军的实力。

与希特勒完全不同,集团军群总部或第四航空集团军司令无法证实这些数字是否正确。同时他们也无任何特殊理由会感到短期空运是不可能的。这有一个先例――在一九四一到一九四二年冬季,对迭米扬斯克包围圈中的十万人,空军曾使其补给供应无缺。

虽然事实上这次被围人数多了一倍,不过照我们的想法,空运补给只不过是几个星期以内的事情。一旦援兵接近之后,第六集团军就应乘机突出,把它长期留在斯大林格勒是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空军总司令所应该做的就是一种简单的计算,第六集团军每日所需最低补给量为各种物资共550吨,或至少应为400吨。(除非所有存粮都已吃完,否则不必有所增加)。为了空运550吨物资,我们需要225架容克-52型机,每架飞机一天只能来回一次,若用亨克尔-111型,则架数应成比例增加,因为它的载量最多只能达1.5吨。

从莫罗佐夫斯克和塔特辛斯卡亚两个空军基地起飞,其飞行距离分别为110英里和135英里,但在敌方领域中飞行的距离却都不过二十英里。直到一九四二年圣诞节为止,这两个机场都仍未丧失,而到那时,第六集团军的命运却已决定。在有利的天气条件下,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飞机甚至可以飞两个来回。在这样的天气中,所需飞机数字就可以减半。

当空军总司令估计对于第六集团军的空运补给可能性时,这些数字应该是其初步基础。不过此外他还有下述若干因素也要加以考虑。

第一点,在冬季有时会整天都无法执行空运工作。所以必须赶在可以飞行的日子多运一点额外的份量――也就是说飞机的数量必须成比例增加。固然天气对飞行的障碍程度很难预测,但空军气象人员根据前一年冬天的记录多少可以有一点把握。

第二点应考虑的是并非全部飞机在任何指定时间都可以飞行。这从统计数字上是可以看出来的。飞机不能使用的数量,大致说来又与空军基地的地勤人员和维护设备具有密切关系。这个问题我在下文还要再加检讨。

最后第三点,一定有一部分运输机会被击落或失事。由于敌军行动所造成的损失,大致又与战斗机的掩护程度成比例。

空军总司令在对空运给与任何肯定保证之前,对两个问题必须要加以极慎重的考虑。一,他是否能够立即集中起550吨载运量的飞机实力,同时还应注意到恶劣天气和技术原因的影响。二,他能否用不断的补充来维持这个数字,更重要的是能否供给适当的战斗机来对付敌方的防空力量,直到第六集团军确实已经快要脱险时为止。

只有戈林才有资格对这些问题给出令人完全满意的答案。只有他才知道到底有多少架飞机可供利用。如果他认为无力承担,那么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三日之间,他就有责任坦白的把真象告诉希特勒,以便让他可以对第六集团军的突围作出正确决定。

一旦希特勒已经命令第六集团军留在斯大林格勒不动时,戈林就有进一步的责任,应该立即把空军运输机,战斗机,维护设备上的一切预备力量都完全动员出来。

戈林在这一方面是否已经恪尽其职守那才大有疑问,到一月初,由于集团军群一再指责空运不适当,希特勒才命令米尔契元帅接管这个工作。由于他可以动用德国空军的一切兵力和资源,所以应该可以改进空运效率。但是不幸却已经太迟了,从作战观点上来说,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同时,上述两个机场也均已沦陷,所以飞行距离必须更加延长。

戈林的原始诺言已经够开玩笑了,而使事态变得更坏的却是他在围城战的最初几个最重要的星期中,没有尽其最大努力。因为只有在那个阶段,援救第六集团军的任务也许还有成功的机会。

空运的问题变得愈复杂和愈有疑问,则对第六集团军的援救工作愈有尽量提早完成之必要。依照陆军总部送给集团军群总部的通报,他们正准备用以下兵力来达到这个目标:

一,在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战斗序列之内:有由克赫勒将军所指挥的第五十七装甲军(由A集团军群调来),下辖第六装甲师、第二十三装甲师和第十五空军野战师。这些兵力预定在十二月三日达到科帖尔尼科沃。

二,在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地区中:成立一支新部队“霍利特集群”,下辖第六十二,第二九四,第三三六步兵师;第四十八装甲军,军长科贝尔斯道夫将军,下辖第十一装甲师,第二十二装甲师;第三山地师和第七、第八空军野战师。这个集群应在十二月五日左右于上契尔河完成作战准备。

加起来,本集团军群所能希望的援兵总额约为四个装甲师,四个步兵或山地师,以及三个空军野战师。当然从一开始就只能假设这些空军师最多仅能用于某些防御性任务,如掩护突击部队的侧翼等。

假定这些兵力都能足额并能如期到达,那么应该可以与第六集团军取得暂时接触并恢复其行动自由。不过,他们却无力使敌人遭受一次惨败,使我们“重占攻击以前的阵地”――这是希特勒所爱用的静态战争术语。

十一月二十七日,集团军群接到陆军总部命令,是对我们三天前所送出的情况研判的答复。从这个文件可以认识到希特勒对上述观念仍然存有偏见。他之所以决定坚守斯大林格勒,是说如果我们现在放弃该城,明年我们又必须再度尝试甚至要花更大的努力才能重获我们在一九四二年已经接受了许多牺牲才获得的东西。

是否将来仍然需要重演一九四二年的攻势,这是否有利和可行,那都是另外的问题,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些问题却根本不用考虑。现在的真正难题是东线整个南翼有无稳住的可能。除非第六集团军能够救出,否则似乎很难有希望。

所以在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又把一个更详细的情况研判报告送给希特勒,并有附表把敌军对我们作战的兵力详细列举出来(一共有一百四十三支大部队)。我同时也详细说明第六集团军现有的情况和条件,并特别指出不久因为缺乏弹药和丧失机动等原因,它的炮兵就会无法使用了。

我说,在种环境中我们是否还能等待全体援军到达似乎颇有疑问,尤以霍利特集群为然。所以现在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援兵应该先采取行动。自然,这种行动不能获得任何决定性结果,因为我们在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报告中已指出,一切结果都要看我们能否供给更多兵力来决定。最大的希望不过是切开一条走廊来补充第六集团军的燃料与弹药并恢复其机动性。不过接下来就应赶紧把该集团军撤出包围圈,因为它不可能在开阔的大草原上渡过冬季而还能幸存。

我告诉希特勒说,当敌人沿着几百英里的正面享有行动自由,而我们却把自己的兵力钉死在一个狭小地区之中,这从战略上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应不惜一切成本来恢复我们的机动能力。去年在迭米扬斯克所用的老办法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以上研判从以后事实上看,都算是不幸而言中。

直到十二月三日,关于这个作战方针的基本问题,我们总算获得了答复――这又是一个例证,足以证明希特勒对凡是不对他胃口的问题总是尽量拖延而不想立即作答。

不过我们获得的答复却的确说明希特勒已经同意我们的见解。不过他却作了两点保留的批评。第一,他不愿意撤回或缩短斯大林格勒的北面防线以抽调兵力。第二,他对我所列举的敌军部队数字虽并不表示异议,但他指出俄军每个师的兵力是都已经不足额,而由于意想不到的成功,也已使敌方统帅部在补给与控制上都发生了困难。

关于俄军每师兵力的减少,他这种说法可能是正确的,不过经过几个月苦战,我方兵力也同样不足额,这样至少双方可以扯平。本集团军群的报告对这一点曾经明确指出。至于说俄军已经发生了补给困难,那似乎是不可能的,而说在控制上也有问题,更是荒谬。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非常重要的――从希特勒对我们的意见大体表示采纳的事实看,似乎可以假设他已经承认了下述三大要点:

(一)即使我们能够杀开血路直达第六集团军,后者仍然不能久留在斯大林格勒。

(二)该集团军每天必须接受平均足量的空运补给。

(三)要像本集团军自从十一月二十一日就一直强调要求的,增援兵力必须继续不断投入。

以后可以看出希特勒并没有真正让第六集团军从斯大林格勒撤出的意图。而其他两个作战成功的先决条件也根本未能达到。

我们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陆军总部决定用来救援第六集团军的兵力和到达时间,与原先的许诺实在相差太远。从头说起,把部队运往该地区的工作就发生了相当延误。霍利特集群是由于铁路效率太低;在第四装甲集团军方面,一方面在斯大林格勒附近的大草原正在冻冰,而另一方面在高加索地区却又正在解冻。结果第二十三装甲师的摩托化部队都不能照预定计划从公路上行驶,而必须改用铁路运输。

由于进度迟缓,第五十七装甲军的作战死线只好推迟了几天――在这种情况中,真是度日如年。

援兵的实力更令人感到不满意。预定加入第五十七装甲军的第十五空军野战师,迄今尚未编成――这个程序要几个星期时间才能完成,等它最后编成之后,又在最紧急的时机投入战斗(此时,援救的问题早已无望),几天之内就完全崩溃。指定由A集团军群拨交的炮兵,除一个团以外,其余就没有了下文。在指定拨给霍利特集群的七个师当中,我们发现有两个步兵师(第六十二和第二九四)早已用在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防线上,以使它可以获得最低限度的安定性。这两个师若是撤出,则罗马尼亚第一和第二两个军的战斗正面就有立即崩溃的可能。所以这两个师根本就不能列入救援作战范围之内。第三山地师也不能参加作战。其一半兵力本已下了火车,但却被陆军总部临时拨交给A集团军群去应付一个局部危机;另外一半兵力也因为同样原因被中央集团军群扣留。当俄军发动攻势时,第二十二装甲师就已投入战斗以援助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在十一月的战斗中已经受到严重损失,不再有能力参加新的进攻。因为空军师又不可能用于进攻,所以实际上在第四装甲集团军和霍利特集群两支援军当中,可以使用的打击兵力就只有第五十七装甲军(共有两个装甲师)和第四十八装甲军(第十一装甲师和第三三六步兵师。前者仍在运动中)。至于第十七装甲师和第三O六步兵师,是陆军总部陆续调来替补未能到达的各师,但却仍不能补足兵力缺乏,而且又不能赶上时间要求。

在这样的环境中,从两个不同方向救援第六集团军的原有理想――第四装甲集团军从顿河以东科帖尔尼科沃地区前进,霍立特集群从契尔河中段趋向卡拉奇――由于兵力缺乏已经无法兑现了。现在我们所能希望做到的,最多只能集中足够的兵力在一个点上。事实上只有第四装甲集团军才能进行攻击,它距离斯大林格勒较近,而且也没有像顿河那样巨大的障碍要加以克服。同时我们可以希望敌人最难预料的就是我们会在顿河以东发动救援攻势,因为从全盘情况上看,陆军若在那个地区集中巨大的兵力将会是极危险的。正因为这个原因,敌军在科帖尔尼科沃方向上,最初只留下比较微弱的兵力来掩护包围圈。就目前而言,第四装甲集团军在这里只面对五个师的敌军,而在契尔河上敌人却早已一线展开了十五个师的兵力。

本集团军群于十二月一日对“冬季风暴”作战所下达的命令是这样的:

在一个尚待确定的日期(但无论如何决不会早于十二月八日),第四装甲集团军应以其主力在顿河以东发动攻势,并以科帖尔尼科沃地区为起点。在突破敌方掩护部队之后,其任务即为攻击和席卷斯大林格勒包围圈的南面及(或)西面的敌军阵地。

属于霍利特集群的第四十八装甲军,应有一支较小的部队,从顿河、契尔河交界处的尼热切斯卡亚桥头阵地前进,攻入敌方掩护部队后方。如果在科帖尔尼科沃以北面对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敌军在攻击前获得增援,或者担负掩护第四装甲集团军东面绵长侧面的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的情况发生逆转,作战就应改取下面的替换计划:第四装甲集团军的装甲师应突然的沿顿河西岸向北运动,然后从尼热切斯卡亚桥头阵地发动主力突击。此外,一支较小的精兵,也应从顿河以西的顿河、契尔河之间的桥头阵地向卡拉奇攻击,以切断敌军在那里的交通线,并为第六集团军打通顿河上的桥梁。

至于第六集团军方面,命令规定在第四装甲集团军发动攻击之后,由集团军群再决定一个日期,命令他们向西南突围,最初方向指向顿斯卡亚-萨拉特萨,目标为与第四装甲集团军会合,并参加席卷包围圈南面和西面阵地的战斗,并夺占顿河上的渡口。

在希特勒的明白命令之下,这个集团军要继续在包围圈中守住其现有阵地。但当它向西南突围与第四装甲集团军会合时,坚守命令事实上也就无法执行,这也是至为明显的,因为在俄军攻击下,其东南两面的正面必然会逐步撤退,最后希特勒在无可奈何中也只好被迫承认事实,以后他常常如此。(不过在我们的作战命令当然不便说明,因为希特勒在第六集团军司令部设有他个人的联络官,如果从那里获得消息,他马上就会下达一个取消我们计划的命令。)

当我接管指挥权的最初几天内,在本集团军群地域内,一切都很平静。很明显,敌人正在准备对第六集团军作向心攻击。另一方面,敌人显然不想以强大装甲兵力立即向罗斯托夫冒险作深入突击,甚至也不想直趋本集团军群在顿涅茨河上最重要的渡口或是在利哈阿的铁路交点。敌人也许是不愿意作任何冒险,因为他们在顿河的大河弯中已经有了极占优势的兵力,似乎无论如何都足以保证成功。不过虽然如此,他们却毫无疑问已经浪费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在十一月底和十二月初,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拦截这种突击。

敌军对第六集团军的攻击

十二月二日,敌军对第六集团军发动了第一次攻击。接着在四日和八日又连续发动了两次攻击,但均为我军击退。很侥幸,补给情况现在似乎已经比我们想像的要好得多了,因为在十二月二日,该集团军报告说,在限发口粮和屠杀了大部分骡马之后,他们估计从十一月三十日起,大致还能维持十二天到十六天。同时天气的情况也使我们敢于希望空运补给情况可以改良,在十二月五日有过空运三百吨的纪录(不幸的是这是最高纪录)。尽管如此,显然还是不应浪费时间,必须尽最快速度在地面上与第六集团军取得接触,并将其救出包围圈。

直到目前为止,惟一对我方真正有利的事情,就是敌人不敢冒险深入,乘机切断我们后方交通线上的顿涅茨河上的渡口,或是罗斯托夫“瓶颈”(后者也同时可以切断A集团军群)。除此以外,在我们正拟发动救援的地区,情况都已在迅速恶化。

在第四装甲集团军方面,第五十七装甲军从高加索前来的运动已经发生了延迟,理由已见上文。原定集结日期为十二月三日,改为八日,又再改为十一日。在这样长的时间当中,自然不可能希望敌人完全静止不动。十二月三日他们派出一支部队趋向科帖尔尼科沃,这是第五十七装甲军的主要下车站,敌人显然是想要肃清那个地区。次日,他们被第六装甲师击退,该师是刚刚赶到的。从十二月八日起,敌军又有在第四装甲集团军北面(即科帖尔尼科沃的东北面)增强兵力的迹象,已经发现一个第五十一集团军的新番号。反之,在第四装甲集团军的东面却仍然平静无事,那主要是由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负责的。在耶列茨附近的第十六摩托化师也是一样的。为了让罗马尼亚人安心起见,我们又命令该师派出一支轻快的摩托化兵力向北深入正面对着他们的俄军后方去实行搜索,确实证明出敌人在伏尔加河以西,此时并未集结任何强大兵力。

契尔河正面的危机

在霍利特集群地域(也就是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地域),情况却演变得很严重。这里在契尔河下游,从契尔河与顿河的交点到向上游约四十五英里为止,地面上的部队除了几个高射炮兵群以外,只有由B级部队和第六集团军休假归队人员所组成的警戒部队。后来才增加了两个空军师(原来是拨给霍利特集群的),但因为他们完全缺乏战斗经验,并且缺乏有训练的军官和军士,所以用处极为有限。

当十一月间俄军突破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的防御时,在博科夫斯卡亚的契尔河弯与仍然完整无恙的顿河正面之间被撕开了一个缺口。结果把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在顿河上的部队(第一和第二军)的右翼向后曲折,并把残破不堪的第二十二装甲师和罗军残部填入才总算堵住了。不过本已拨给霍利特集群的步兵师也只好用在这里,以使这条七十五英里长的防线可以获得最低程度的稳定。到十二月初,情况显示敌人有在契尔河正面发动一个大规模进攻的趋势,两天后在契尔河下游就开始发现敌方的强大炮兵。十二月三日,俄军开始攻击,川流不息的打击在各个点上。敌军愈是想突破,则情况也就变得愈为紧急。沿河一线是我们所必须坚守的,因为我们在契尔河与顿河交叉点上的桥头阵地,包括在尼热切斯卡亚的顿河桥梁在内,对援救第六集团军的作战至为重要。此外敌人若是突破契尔河防线,则又可以直趋莫罗佐夫斯克和塔特辛斯卡亚两个机场,其间相距分别只有二十五英里和五十英里,此外也可以深入到顿涅茨河上的渡口和罗斯托夫。在这种环境中,本集团军群已无选择余地,只好同意把第四十八装甲军(它的第十一装甲师和第三三六步兵师此时均已到达)暂时用来增强下契尔河防线。这个军担负的是救火队的工作,从这一点赶到那一点,以使这条脆弱的防线不至于立即崩溃。自然,这就暂时使霍利特集群丧失了他们惟一可以用来从事进攻行动的兵力。不过只要一旦情况许可,我们还是希望能使该军越过尼热切斯卡亚桥,与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援兵合作。

十二月九日,激战之后,敌军对第六集团军的攻击开始停顿。这也可能表示敌军已在抽调兵力来对抗德军的解围企图。

在契尔正面上,敌军仍不断施加压力,但在第四装甲集团军北面,敌军于科帖尔尼科沃作战失败后,似乎已有了戒心。

决定的争取

不必说在这种紧张情况中,我与陆军总参谋长之间经常不断有电话联络。蔡茨勒将军对我所作的研判和计划是完全同意的,但他能否使希特勒采取适当(并不失时机)行动,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除了我们经常要求增强对第六集团军的空运工作以外,还有两个重要争执值得一提。

第一件即令第六集团军能够获救,但无论如何它也决不可以在斯大林格勒地区再停留下去。可是希特勒却仍想吊住那个城市不放,正如前一个冬天对迭米扬斯克一样,他希望用一条地面走廊维持该集团军的补给。

反之,顿河集团军群则认为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一旦幸免于难,这个集团军必须立即恢复机动能力。这种思想拉锯战一直未曾停止,直到救出第六集团军的最后机会都丧失时才不了了之。

第二个争论是援兵问题。自从发现原先拨给霍利特集群的七个师现在最多只能动用第四十八军的两个师以后,增强第四装甲集团军的行动也就变得极其重要。任何人都知道第四装甲集团军单凭第六和第二十三两个装甲师的兵力是决不可能到达斯大林格勒的。

要获得增援,只有两个可能方式。

顿河集团军群一再要求把A集团军群所属第三装甲军中的两个装甲师拨借过来,因为他们在山地中本来就没什么用,但每次要求都被拒绝,因为A集团军群要求准许它撤出深入高加索地区的一个突出地带,否则就不肯出让这个军――而这却是希特勒绝不同意的。我们想从A集团军群中借调一个团来代替在耶列茨的第十六摩托化师,也同样未获成功,后者正掩护第一装甲集团军的深入侧面。等到在这一面能够有所作为时已经太迟了,对斯大林格勒已经不能产生任何作用了。

第二个可能就是由陆军总部供给新兵力来增强第四装甲集团军对斯大林格勒的突击。此时,第十七装甲师和新成立的第三O六步兵师正在向顿河集团军群方面输送,由于第五十七装甲军在科帖尔尼科沃的集中已经延迟,所以第十七装甲师可能会恰好赶上对于斯大林格勒的攻击。不幸陆军总部又决定把该师保留为总预备队,让它位于集团军群的左翼后面。这虽然不无道理,因为考虑到敌人会在那里发动大规模攻击。可是陆军总部应认识到二者不可得兼。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成功和对这个危险的安全保障――事实上一旦这个危险发生的话,又不是第十七装甲师的力量所能控制的。当我们重视第四装甲集团军的成功时,希特勒却宁愿为了安全理由而要保留第十七装甲师。事实上,等到第三O六步兵师已经陷住之后,希特勒才肯放出这个装甲师,但为时已晚,赶不上援救作战的第一阶段。也许正好错过了决定性的机会!

为了加强我打给蔡茨勒电话的效力,同时又为了加强他天天与希特勒争论的份量,我也必须经常利用电动打字机把情况报告给他,甚至还直接送给希特勒。

其中有一份“研判”――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九日发出的――现在列为本书的附录二,由此可以证明,要想使希特勒和陆军总部随时了解情况是如何困难。它也可以作为一个明显证据,表示本集团军群所遭遇到的敌军实力是如何强大,以及我们在斯大林格勒包围圈以外战斗时所使用的是一些什么部队――除了少数新近达到的师以外。最后,它也可以显示出集团军群是怎样使最高统帅部了解整个作战问题真象的。

为了使读者能获得进一步的了解,对这个“研判”又应附加两段评论如下:

也许有人会认为,一旦走廊打通之后,假设第六集团军仍留在斯大林格勒,那么继续战斗应使用何种手段的问题也应包括在研判之内。对这种看法的答复,是必须认识到希特勒是极难说服的。只有使他明白要想把这个集团军留在斯大林格勒将面临的困难有多大,这样也许能使他发现有撤出之必要。不幸的是,以后由于面子关系,即使这些理由也都不能说服他。在当时,我们却还希望希特勒对于无可避免的事实仍能低头。

第二点,令人惊异的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军,我们却居然继续相信有救出第六集团军的可能。也许有人会指责我们把敌人估计得太低了。

不过对我们而言,问题的关键却是只要能使第六集团军官兵能有得救的机会,即使是最大的冒险也是义无反顾的。事实证明,我们几乎已经达到了目标。至于我们最后失败的原因,将在下文中再加分析。

生死竞赛

我们现在与敌人开始要作生死竞赛了。我们自己的目标是要救出第六集团军。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不惜以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的命运孤注一掷。

这个竞赛就是要决定,能否在敌军迫使我们停止作战之前,第四装甲集团军能够与第六集团军在顿河东岸会合?敌人可以击破我们在契尔河上的脆弱防线,或是本集团军群左翼(更可能包括B集团军群右翼在内),以使他们居于可以切断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的一切后方交通线的位置。

一方面想在顿河东岸发动和维持一个攻击作战,而另一方面,上述危险却日益增重,所以现在所甘冒的危险是过去未曾有过的。我不相信希特勒在此时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局势的严重,否则他应该会采取较激烈的措施,至少应该设法增强第四装甲集团军来加速对斯大林格勒的援救。可事实上却如蔡茨勒所说,“他除了遇事掣肘以外,什么忙都帮不了。”我们可以举个例子:他把第十七装甲师控制在错误的地点,使其在最紧急的阶段未能投入战斗;他又控制着第十六摩托化师,直到时间已经太晚才肯放手。希特勒常批评将军们和参谋本部军官,说他们都只会“计算”而不敢冒险。可是这次对他的说法却是极有力的反驳。顿河集团军群在整个南翼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时,不顾一切的命令第四装甲集团军向斯大林格勒进攻,这可算是极大的冒险,可是希特勒却并不热烈支持它。

这个与死亡的竞赛于十二月十二日开始,第四装甲集团军在那天向斯大林格勒进攻。此处只能概括叙述,因为当时的情况瞬息万变,而敌人又不断把生力军投入――主要是坦克部队。

在这个阶段充分表现出我们装甲部队的优秀,同时也显示出我们装甲兵的英勇和反坦克部队的技巧。第六装甲师是一个有经验的老装甲师,师长劳斯将军和坦克专家胡勒尔斯道夫上校都是值得敬佩的(后者不幸阵亡了),该师的坦克和突击炮也都是齐全的。相反,第二十三装甲师的命运却恰好形成强烈对比,它仅有二十辆可用的坦克!师长沃尔曼将军是我在陆军总部时的同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负伤五次。

现在我们把这个战斗中的重要情节略述如下,都是与结果有重要关系的。

当第五十七军在顿河以东科帖尔尼科沃附近完成集结后,从十二月十日起,强大敌军又再度攻击我们在下契尔河的正面。现在很明显,从这一方面抽出第四十八装甲军用来从契尔河、顿河之间的桥头阵地突出以与第五十七装甲军合作的想法已经无法兑现了。

于是第五十七装甲军就更有赶紧行动的必要。当该军正在下火车和作最后集中时,敌人已经企图来攻,在粉碎敌人的企图之后,该军于十二月十二日越过“起线”。在它侧面,东为伏尔加河,由罗马尼亚第七军负责掩护,西顿河,由罗马尼亚第六军负责掩护。这次攻击显然使敌人受到突然袭击,因为他们似乎没有料到会来得那样快,所以该军的最初进展颇为顺利。不过敌人这次却不采取防御战术,他们匆忙从斯大林格勒地域调来了生力军,一再发动反攻以夺回我方坦克已占领的地域,并企图用他们拥有数量优势的装甲兵来包围我们的小部队。虽然屡次击毁强敌,但直到十二月十七日,第五十七装甲军还是未能获得任何决定性战果。到这一天,第十七装甲师终于能够参加顿河东岸的战斗。在集团军群总部一再要求之下,陆军总部终于放了这个师。可是这个师位于集团军群左翼后方,所以必须经过长途行军,并从波特明斯卡亚的桥梁渡过领河,然后才能参加东岸的战斗。

当第五十七装甲军正在顿河东岸企图争取决定性战果时,敌人却在西岸上加强努力以使德军在契尔河上的防线总崩溃。尤其是他们已经完全了解我们在契尔河与顿河交点上的桥头阵地(包括顿河上桥梁在内)的重要性。所以从十二月十二日起,这里已成为俄军屡次大举进攻的目标。到十二月十四日,我们被迫放弃和爆破该桥。到十二月十五日,契尔河下游正面的战斗显然只有几天好打了。

但是同时,在顿河的大河弯又发生了新的危险。十二月十五日就有明显迹象表示敌人有准备向顿河集团军群左翼与B集团军群右翼发动攻击的企图。次日就开始发动了局部攻击。最初我们还不完全明了敌人的意图,因为他们可能是用过去的老办法,先到处试探攻击,然后再作决定性突破,又可能只是阻止我们从这个地区抽调兵力去向顿河东岸战场增援。可是不久以后,我们的无线电窃听却发现一个新集团军的番号(第三近卫集团军),这暗示敌人有进行深入突破(可能直捣罗斯托夫)的意图。

本集团军群正在顿河东岸进行援救第六集团军的战斗,所以在左翼方面当然无法再进行决定性战斗。因此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所以在那方面负责的霍利特集群,奉命使用其必要的预备队以作迟滞行动,集团军群总部准其向后缩短战线,但却应随时与B集团军群右翼保持连续关系。

十二月十八日要算是最凶险的危机日。

在顿河以东,尽管第十七装甲师已经赶上,但是第五十七装甲军却仍然不能迅速冲到斯大林格勒附近以造成便于第六集团军突围的必需条件。反之该军却有被迫转入防御的可能,因为敌人正从包围圈上不断抽调兵力来向它反攻。

在契尔河下游,苦战仍在进行,尽管敌人尚未能透入我军防线,在集团军群左翼,却有一个更大的危机正在形成,敌人已经开始向霍利特集群和构成B集团军群右翼的意大利集团军,发动了大规模攻击。

就霍利特集群而言,那两个罗马尼亚集团军被证明挡不住这样的厮杀,而且当同盟国部队都整个崩溃之后,专靠几个德国师也还是很难站住脚跟。使事态变得更坏的是敌人在第一次突击之下就击溃了意大利集团军,结果使顿河集团军群的侧面完全处于暴露地位。

同一天,集团军群总部要求陆军总部立即采取步骤,使第六集团军向第四装甲集团军方面突围。等第十七装甲师的力量完全表现出来之后,第五十七装甲军仍然还有机会向包围圈再进一步。也就是说顿河东岸的战斗仍有好转希望。不过如果第四装甲集团军开始发动救援作战时,第十七装甲师和第十六摩托化师(后者现在仍被牵制在耶列茨)就能全体参加,则结果就更为有利了!

尽管我们坚决认为有立即允许第六集团军冲出斯大林格勒的必要,可是希特勒仍拒绝批准――同时总参谋长又告诉我们由于意大利集团军的崩溃,所有正在调动中的部队都已奉命向B集团军群方向增援。在此时还要研究斯大林格勒能否继续坚守,足以证明统帅部并未能――或不准备――认识情况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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