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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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再踏征途2

7月26日东部光照时间清晨4点19分,迪克.斯雷顿叫醒了我们,他认为我们已经休息好了。起床之后我们先接受了一次简单的体检,医生宣布我们身体状况十分良好之后,我们和后备组员以及技术人员们坐下来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我们就被送到了太空服实验室,我们每个人各自专属的技师们开始给我们穿太空服。这是个费时费力的过程,有点像中世纪的骑士们上阵之前穿盔甲,这一次我的太空服比起双子星8号时要精密许多,以应对我们即将面临的特殊挑战。这套太空服的正式名称是“舱外活动单位”(extravehicular mobility units, EMU),堪称工程学上的杰作。

踏上月球表面之后,吉姆和我还要往自己的太空服上加装各种附件。但是眼下我们三个人的太空服构造基本还是一致的。太空服结构极其精巧,每一个单独部件都要经过再三检查之后才能与下一个部件连接在一起。要穿上我们这套高科技“盔甲”,第一步是先把一个我们戏称做“长途车伴侣”的部件安在身上。这个装置的原型是为旧金山的卡车司机们设计的,学名叫“小便收集器”(urine collection device, UCD),一端是个黄色的袋子,另一端用一个避孕套形状的部件连在我们自己身上。

这一步完成之后,一层密密麻麻的生物传感器就被贴在了我们身上,所有传感器的总线缆缠在腰间。这根总线缆里还包括为头盔内部的耳机与话筒准备的信号调节器。然后我们套上一件白色的棉质内衣,这件衣服名叫“长期贴身服装”(constantly wear garment)。这件衣服与太空服的其他部分以及舱内的所有部件一样,都是防火的,以免重蹈阿波罗1号的覆辙。然后是白色的外层太空服,“压力服装组合”(pressure garment assembly, PGA)。这是一件喷涂了氯丁二烯橡胶的尼龙质地连体服,这件衣服内部可以加压从而使身体处于最适宜的氧气压力环境。连体服的外面是一件多层轻质外壳,表层覆盖有硅纤维,用来保护微型陨石的撞击。

PGA不是什么容易穿的衣服。首先要伸进两条腿——另一头连着袜子,袜子上还套着黄色的保护靴,直到我们到了发射台之后靴子才能脱下来——然后把拉链从臀部一路拉到腰部、胸部直到颈部。然后我们要把头伸进连接头盔的金属颈环。传感器都已经通过衣服上的开口连接了出去。接着我们戴上了棕白二色的帽子——有点像早期开放座舱战斗机的驾驶员头上戴的皮质头盔——我们称之为“史努比帽”。帽子里安装有一对耳机,颌部还有两个麦克风。最后,压塑成形的手套与聚碳酸酯的泡泡状头盔也安装到了太空服上面。

接下来我们被人用钩子吊起来进行“站立测试”,即对太空服加压以确定其没有漏气,传感器工作正常,我们的生理读数没有问题。我们没人都有一套备用太空服以防万一,尽管由于重量与空间的限制我们无法将其带入太空。任务期间太空服只会在我们出舱行走时或者舱内突然失压时加压。在发射与着陆阶段太空服多少要柔韧一些。但是即使在加压之后这次的太空服依然比双子星8号时舒服很多,因为这次的太空服在肩、肘、腕、臀、膝、踝等各部分都安装了可以扭转并在扭转后保持固定的关节,而不是需要用强力弯曲而且弯曲后要一直用力使之不致恢复原形的橡胶筒。

在漫长的“太空服质量检测”完成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在舒适的皮质沙发上小坐一会儿了,现在就等着前往发射台的信号。这也是开始穿太空服之后的第一次休息。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会趁机小睡片刻。信号在日出前不久发出,我们随即坐车前往39号发射场的A发射台。

这天早晨天气晴朗,天空只有几片碎云,地面风速每小时10英里。发射条件可称完美。发射预定时间是上午9点34分。刚特.文德特早早地等在了发射塔顶的白屋里,阿尔的后备文斯.布兰也到了塔顶,他要把指挥舱里所有的开关都调到正确的位置,因为我们进入指挥舱之后就要被挽具固定住,根本够不到开关。他还要帮助我们三个人入座。发射前2小时50分钟,我、吉姆依次进入了土星5号助推火箭顶部的阿波罗15号指挥舱中。

在之前的24小时当中,大约六百万磅的液氧与液氢已经灌注进了火箭当中。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们就坐在这个大号爆破筒的顶端,和发射控制中心一起对各项系统进行最后的调试。人们相信,如果火箭点火过早或者由于事故导致土星5号在发射台上爆炸,随之而来的大火要过好几天才能熄灭。救援队根本没机会解救白屋里的人。所以为了应对可能的灾难我们准备了相关的应急措施。

在搭载我们升上塔顶的电梯旁边是一架速降电梯,电梯的底部是一条滑道,通向一个地下掩体。掩体的内墙上镶嵌了厚厚一层橡胶以缓解下坠的冲力。掩体里面有足够阿波罗组员与白屋全体人员消耗一个月的食物与水,以防大火带来的上千吨废墟把出口封死。

不过随着倒计时的进行,我们谁都没精力来考虑这一幕。发射前15分钟,阿波罗飞船内部所有设备全部通电。我们感到被轻轻推了一下,这是由于收回入舱臂造成的,我们刚才就是通过入舱臂爬进了飞船。没了入舱臂的遮挡,强烈的阳光突然从飞船中央的舷窗倾泻进来。

时候到了,我想。我们该上路了。

发射前3分钟,发射操作主管保罗.唐纳利(Paul Donnelly)给我们发来了“一路顺风”的信息。我们回话表示感谢并绷紧身体准备发射。

发射之前8.9秒,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淹没了整个发射塔,土星5号的5个巨大的一级火箭引擎全部点燃,总推力达到了770万磅。

“三,二,一,所有引擎发动……发射……升空。”我们准时开始脱离发射台。

直射进入飞船的阳光意味着过一会儿我要手搭凉棚才能读出仪器上的指数。不过阿波罗15号的发射噪音没有阿波罗9号那样大。从始至终我都能很清晰的听见任务控制中心的指令。在头一两秒我感到飞船水平晃动的幅度比我预期的大了一点,但是一脱离发射塔一切都平稳了下来。从我们脱离发射台的那一刻起,飞行控制的责任就由肯尼迪角移交到了休斯顿的任务控制中心。

“钟表已经走起来了,”我通知休斯顿,确定我们面前主控制台上的任务计时器开始以地逝时记录任务进行的每一秒。

一切的情感都被遗忘了,视觉以外的一切知觉都被抑制了。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倾听吉姆、阿尔以及任务控制中心发来的关于飞船及火箭状态的信息。我的责任是通过各种读数判断任务是否出了足够严重的问题以至于必须终止。我的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面前仪表板上的一片特定区域。那里的重要仪器有:8号球,它能指示火箭此刻的海拔与指向;一块装有8个橙色灯和一个红色灯的小仪表盘,能指示火箭的工作情况;气压表能显示飞船外部遭到的高速气流的压力;一块火箭引擎压力表;还有一个很大的红灯,这是任务终止警报灯。

火箭推动上升的整个阶段都极为关键,这一期间万一我们下方灌注了15吨燃料的火箭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有若干种方法终止任务。这是整个任务中最危险的阶段之一,也是最难进行针对性训练的阶段。通不过这一阶段模拟训练的宇航员比其他任何训练都多。这里要求的是高压条件下的瞬间本能反应,在模拟条件下很难做到这一点。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万一发射器的导航系统失灵,我还可以通过飞船本身的操控系统来操纵土星5号火箭。飞船内部的电脑以及我右手边的操纵杆都能够在火箭分离的三个阶段里对其加以操纵。把左手边的T形操纵杆顺时针扭转45度就能激活手动控制。土星火箭会对指挥舱发出的信号立刻做出回应,然后我就利用仪表板上的信息,尤其是8号球上的读数来操纵火箭,操纵规程是通过飞行前收集的信息与电脑数据制订的。这一技术在模拟训练时重复了很多次,但还从没有在任何一次阿波罗任务中应用过。

不过,如果情况足够严重,我可以终止任务。这样做的前提是出现指示同一问题的两个独立迹象。终止任务的操作十分简单,只要把左手边的那个T形操纵杆逆时针扭转45度就行,只需几分之一秒任务终止的整个过程就能结束。我不敢乱动这个装置,唯恐危及整个任务。

可以进行任务终止的第一个阶段是在发射后42秒之内,土星5号爬升到10000英尺的时候。在这一阶段终止任务的方式是分离飞船与推进器并启动飞船上的逃生火箭。分离之后逃生火箭很快就会自动与飞船脱离,飞船则依靠降落伞溅落着陆。第二阶段一直到发射后一分钟,火箭爬升到16英里为止。这期间阿尔、吉姆还有任务控制中心一直向我通报飞船状态。我们达到16英里时,并没有出现任何发生故障的迹象。终止任务的模式一共有3种,覆盖我们进入轨道之前的多种以外情况。

“好,这里没情况。”我向休斯顿报告道。不到两分钟之后我们达到了38英里的高度——已经脱离了大气层——这时第一级火箭脱离了,第二级火箭点燃,接着是第三级。发射后11分钟30秒(高度94英里),第三级火箭关闭,我们进入失重状态。“头朝下”进入轨道之后,我们自任务开始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地球的全貌。但是和我之前的两次轨道绕行任务相比我们这次领略地球美好的时间很短,在绕行地球一圈之后我们就要再次开启第三级火箭,脱离地球轨道飞向月球。我们要加速到每小时25000英里,15分钟不到就能脱离范艾伦辐射带,这是为了将我们受到的辐射减到最小。范艾伦辐射带从赤道上方2000英里一直延伸到8000英里,由太阳风带来的高能粒子与地球磁场相互作用构成。我们需要飞行三天——“月际航行”(translunar coast, TLC)——到达月球附近的预定位置以进入月球轨道。

任务进行三个半小时之后,指挥舱与月球舱连接在一起,脱离了耗尽燃料的推进器。推进器依然沿着原来的轨道向前高速飞行,将会在哥白尼环形山与托勒密环形山之间撞上月球。

在第一天剩下的时间以及第二天的大部分时间,我们进行了一系列的科学实验。其中最古怪的一项是这样的:吉姆、阿尔和我要戴上眼罩坐好,监测一种很不常见的间歇性眼前闪光现象,这一现象是由之前的阿波罗组员发现的,人们认为这是因为宇宙中的射线影响了大脑。蒙着眼睛坐在那里不停地描述眼前的闪光是整个任务当中最有趣的经历之一,尽管这次实验记录下来的数据全都莫名其妙的遗失了。

在任务的头两天只出现过一次算得上严重的情况。有一次Delta-5号开关指示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表明飞船的主引擎——服务推进系统(service propulsion system, SPS)——发动了。我们和任务控制中心紧密合作,排除了故障。我们认为故障的起因是一处危险性极大的短路。如果引擎真的因为短路而自行点燃,我们将会脱离预定轨道,或者无法在需要时进行点火。

确定短路的具体位置并不容易。这需要三名乘员与休斯顿飞行指挥之间的密切配合。任务控制中心拥有飞船每个部分的详细图纸,但我们在飞船上只有简图。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准确地一步一步遵循地面人员的指示,开启或关闭特定开关与断路器并记录下一切反映。

大部分断路器都安装在座舱的右侧,因此操纵它们就成了吉姆的任务。指挥舱内部分三个部分,指挥官坐在左侧,离他最近的是各种控制开关与显示器,使他能够操纵飞船的飞行,包括开启与关闭主引擎。中央区域的显示器主要用于导航,座椅下面有一个被称作下部器材库的区域,里面放着导航用的六分仪与望远镜。右侧的开关主要负责飞船的电力供应,环境支持以及通讯。

在早期的阿波罗任务当中,飞船在设计时会考虑到飞行期间的维修问题。当时乘员们要带着工具箱与配件上飞船。但是随着阿波罗计划的发展,这种做法越来越不实际,因为这意味着额外的重量。取而代之的做法是确保系统的可靠性,使之无需维护。因此,飞船内部的所有电路都密封焊接了起来,乘员无法对其加以调整。

在仔细遵循了故障条例之后,我们最后还是找到了Delta-5号开关电路的短路位置。我们切断了这个开关的电源,把它孤立了起来。

第二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发现第一个问题时吉姆和我第一次进入月球舱开启内部的电源并检查各项系统的工作情况。我们一进入月球舱就发现拥挤的舱室里飘浮着好几片碎玻璃。我们很快发现一个仪表的外层玻璃壳碎了。尽管内层玻璃壳还完好,仪器本身也工作正常,这个事故仍然可能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我们可能吸入这些碎片,碎片也可能混进我们的食物当中。不过这个事故还算容易解决,大部分碎片都被吸入了月球舱的环境控制系统的过滤网当中,我们用胶带把它们全部清除掉了。

第二个问题发生在随后的一天,带来了更为严重的威胁。要不是我们解决得早,整个任务都会泡汤。

任务进行61小时20分钟时,我正忙着往饮用水里加氯剂,这时我们注意到舱室里飘浮着水滴。

“休斯顿,十四号报告。”我向地面控制中心报告道。

“十四号请讲。”这是联络官卡尔.亨茨(Karl Henize)的声音。

“你们最好赶紧看看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我解释情况的语气有些急迫。“飞船内部已经积攒了很多水。”我们不知道水是从哪里漏出来的。而休斯顿接下来的回复很好地说明了要让地面人员理解失重环境的性质有多困难。

“能估计一下每秒漏几滴水吗?”卡尔问道。

水在失重环境下是不会滴落的,只会在渗漏表面凝聚成球,直到质量超过表面张力的承受极限才会脱离渗漏表面漂浮起来。这也使得确定漏水位置十分困难。万一水渗透进了线路当中,将会带来极其严重的问题。此外,我们的系统是依靠乙二醇溶液来冷却的,如果水不够了系统的运行将会受到极大影响。最后当然还有饮用水和食物用水的问题。漏水的问题如果不解决,我们就去不了月球。休斯顿研究图纸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用毛巾尽可能的吸水。

在这一段特别紧张的时刻,我们与任务控制中心之间的通信是通过澳大利亚的忍冬溪(Honeysuckle Creek)中转站转发的(事后有人告诉我,当年库克船长在前往澳大利亚的途中也遭遇了漏水事故)。尽管通信有少许的延时,休斯顿还是只花了6分钟就拿出了一套他们认为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案。可是这套方案没有用,水还是在一刻不停的渗漏着。发现问题15分钟后,休斯顿又拿出了一套方案,让我们拧紧氯化系统内的一个阀门,他们相信这就是问题所在。

“好的休斯顿,看来这招管用。你们太及时了,要不然我们这里就要发洪水了。”我最后如释重负地报告道。

幸运的是,控制中心的电子环境与通信系统飞行控制台在一次发射前的漏水事故发生后写了一份应对规程。事后我了解到,当天深夜,肯尼迪角的一位技术人员刚好下班回家,开车开到半路从收音机里听说我们出了问题,他立刻停车并打电话向控制中心报告说他在发射前注意到了氯化系统内的一个阀门有泄漏问题并拟定了应对措施。后来我们收到的方案就来自他的工作。对我来说,这使我越发体会到阿波罗计划背后无数个人做出的贡献。

最后我们的问题看来是都解决了。剩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毛巾晾干。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把毛巾挂在指挥舱与月球舱的通道之间,就好像在洗衣店里一样。是时候睡一会儿了,明天我们要进入月球轨道,这可是个大日子,我们必须提前充分休息。

第4天的早晨——任务进行70小时——我们收到了一通叫醒电话。“早上好,大卫,起床工作了。”

这一天我们预订要飞跃月球西缘,来到月球背面。当天晚些时候——地逝时78小时22分——我们要在距离月面60英里的高度进入月球轨道,届时我们与地球之间了联络将会中断半小时左右。我们进入轨道第一部分的黑暗当中时,视野中月球存在的唯一证明就是太空中一片没有星光的硕大阴影。

然后我们等到了我们的回报。当我们飞过月球背面的明暗界限时,阳光一下子包围了我们,我们第一次在近距离全日照条件下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月球另一面。月球的背面与正面很不一样,没有这么多环形山,地貌更为圆润。实在是了不起的景观。

地逝时78小时56分,我们飞过月球东缘,再一次看到了地球。这又是一幕极美的景象。从月球轨道回眸地球让我真正意识到了我们已经前进了多远。这时我们与任务控制中心恢复了联系。

“你好,休斯顿,奋进号已进入位置——这里的景色可真美!”我实在无法描述从如此遥远的地方注视地球,还有——更震撼人心的一点——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那个其他人们穷尽一生也只能在夜空下仰望其阴晴圆缺的银白色球体是什么感受。

“真是好消息,”亨茨答道,“很浪漫是不是?”

“简直是太深邃了,”我说。“真是妙不可言。”

平时我们与任务控制中心的通话都要尽可能简洁扼要,这回我们算是稍微破了例。后来我得知,一部分地面人员对这种破例行为有些生气。不过飞船的表现依然完美,而且谁能目睹我们眼前令人瞠目的景象而丝毫不受震撼?随着飞船进入光照区域,月球表面的颜色也随着我们的观察角度与太阳位置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从一开始的灰色到后来的金棕色,环形山月山脉看上去就如同浮雕一般。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事先已经安排好了当天的日程,好让自己有时间静静地坐下来观赏在我们下方徐徐展开的月球地貌。我们的目光一刻也无法离开窗口 ,三个人全都尽可能多的拍摄了大量照片。

接下来的24小时我们又将月球绕行了十几圈,为明天的分离任务做准备。在登陆月球之前的最后一次睡眠之后,我们穿上了太空服,开始平衡努力号与猎隼号之间的气压。这是吉姆与我进入猎隼号以及两船分离之前的必要措施。

“好好看家,阿尔。我们三天以后回来。”我说道。

在完成了这一步骤之后,阿尔在我们身后关闭了努力号的舱门。地逝时100小时39分,他拨动开关将两船分离。在最后一遍系统检查与轨道核对之后,休斯顿发出了“准备着陆”的指令,我们随后点燃了猎隼号的引擎开始下降。

我们降落在月球正面的哈德利沟之前,飞船的飞行轨道要先绕到月球后方。所以我们又一次与地面失去了联系。他们无法监测着陆之前最后阶段有可能发生的任何问题,我们也不想平白让他们操心。比如这次就出了这么件事:我们发现猎隼号的环境控制系统有可能出了问题,如果这一点坐实了,根据条例我们很可能要被迫放弃登月。

身为指挥官,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有严重到会危及我们生命的程度。最后吉姆在我们回到月球正面之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开始有迹象显示舱内气压不稳,后来证实是虚惊一场。舱内气压不稳意味着我们必须穿着加压的太空服着陆。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着陆非常困难,离开月球舱登陆月球就更困难了。

不过眼下休斯顿管不了我们了,吉姆和我讨论之后我下定决心就算这个问题排除不了我们也还是要照常着陆。我们走了这么远,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手脚被发射前很久就写成的规章细节束缚住。到阿波罗15号的时候,任务规章手册已经达到了500多页——一份无休止的“假如……”清单。你根本没法把每一条都记住。身为指挥官,你要么按照通常做法请示休斯顿,要么就得自己拍板,尤其是在时间不够的时候。

到了这一步,我们对眼前任务的热情与好奇已经空前高涨起来,除非最严重的情况才能阻止我们继续前进。下降的最后阶段月球的景象令人窒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月球山脉,这时吉姆为了缓解不断增长的紧张与兴奋情绪讲了一个冷笑话。

“这个山坡上要是有雪我们就能滑雪了。”他说。

“好像有的地方的确有雪。”我打量了一眼远方的月平线回答道,“这里的天空就和黑桃A一样黑。”

“我觉着这里没有大气层,”吉姆说,当然他是对的。“我有个笑话,”他越说越来劲了。“宇航员从月球返回,称:‘此地一切都好,可惜没有大气’。”

“这笑话不错。”我笑道,“不过你还是省着点说的好,留两个到月球表面再说。”

通宝推:大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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